怀旧之夏番外篇
那个夏天,我同时体验到了深深的悲伤以及闪闪发光的恋爱。最爱的祖父去世,与弦卷心相遇。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但我最终还是和心重归于好。互相传达心意,经历过一次离别后,我们对彼此的感情变得更为强烈。而现在,我和心正住在外婆家。
「早上好,恭介。」
「早上好,心。」
「嘻嘻,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呢。」
「不不不,一大早的就热得要死。」
我眺望着万里无云、阳光普照的室外,向心露出了苦笑。然而她却一如既往地回以笑容,那笑容和外面的太阳一样明亮,不,甚至比太阳还要明亮,仿佛连云朵都能吹散。一周年的法事顺利结束,我和心多住了一天。理由是——想要约会。
「我想去泳池!」
「泳池?市民泳池那种?」
「虽然不太清楚是什么样的地方,但去年你不是因为没有泳衣所以没去游泳吗?」
「……我觉得问题不在于有没有泳衣。」
约会要去哪里?昨天我这么问她,她回答了“泳池”二字,这就是一切的开端。在考虑游泳什么的之前,我做了什么?我回想起第一次约会时的记忆,表情变得僵硬。先不说这个,我告诉她今年也没准备泳衣,外婆却从旁插嘴说了多余的话。
「没有的话去买不就好了。现在到晚饭前还有时间。」
「对啊!我也没有泳衣,现在去买的话明天就能去泳池了!」
「……确实。」
我无法反驳,只好放弃挣扎,决定去购物。外婆告诉我,稍远的地方有个作为休闲设施的室外泳池。一切都被安排妥当,我怀着既感激又不感激的复杂心情,开车前往购物中心。
「说起来。」
「什么?」
「我也试着听了好多恭介喜欢的乐队的音乐。」
「这个?」
我指着现在正在播放的摇滚乐队的曲子,心闻言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流畅地哼起了歌词。岂止是试着听了一下,居然连歌词都记住了,我顿时感到又惊又喜,心则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喜欢上了这个乐队,每当我想起恭介的时候,我都会播放这首歌。」
「……哈哈,以沉浸于回忆的曲子而言,这首曲子的曲调有点太激烈了。」
「就是说啊,想见你的时候播放这首歌,结果发现曲子太有活力,吓了我一跳!」
的确,从扬声器中播放出来的音乐节奏感十足,吉他速弹的技巧也很高超,即便撇开这些不谈,鼓点的力度和主唱那令人耳目一新的唱腔,也完全没有沉浸于回忆的安静氛围。正因为是这样的乐队,所以曲子和情境并不相称。
「明天也由恭介来开车吧!」
「好啊,虽然我不习惯出远门,可能会有危险。」
「那就拜托你安全驾驶了!」
我点头表示同意,抵达购物中心后,我被心耍得团团转。最后她甚至提出了“我来试穿,你来选”的建议,这让我陷入了极度的烦恼。不仅如此,心还注意到了我的反应,她故意抛了个媚眼,表情也变得十分妖艳,我的理性仿佛受到了考验,约会结束后,我迎来了第二天的水上乐园约会。
「糟糕……感觉有点紧张。」
换好衣服后,我下意识地玩弄着头发,整个人坐立不安。虽说在试衣间里已经见过,但场景不同,心情也会随之改变。毕竟我早就知道,接下来要出现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将会多么引人注目。 ——不久后,活力十足的呼唤声传入了耳中。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心带着不输于太阳的灿烂笑容,吸引了周围的目光,同时朝我走了过来。
「久等啦!」
「没、没事……没关系的。」
「好啦,赶紧去游泳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知道了,喂,别拉我,我会跟上的。」
心扎着白色缎带的马尾,身穿黄色的两件式泳衣,外面套着一件白色连帽衫,拉着我来到了附近一座会起浪的大型泳池。她站在水边,双眼闪闪发光,然后带着灿烂的笑容转头看向我。仅此而已,我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我想去最里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水会越来越深,用游泳圈吧。」
「嗯!」
幸好事先就给游泳圈充好了气。我将挂在肩上的游泳圈放到水里,心立刻钻了进去,然后向我招手。
没问题没问题,交给我吧——我一边开玩笑一边推着心所在的游泳圈,开始游泳。随着波浪的起伏,身体也随之上下浮动。由于是逆着波浪前进,速度并不快,虽然很累,但心看上去非常开心。
「哇,好厉害!恭介,加油!」
「好好好,出发咯!」
说完,我们一路前进,尽情享受了波浪,还玩了流动泳池和滑梯。心的笑容无处不在,她拥有让周围的人也跟着露出笑容的魔法般力量,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能让大家笑逐颜开。当然,我也不例外。
「抓紧咯!」
「我知道。」
「那么,请出发~!」
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我们顺着水流的赛道一路滑下。心双眼放光,我则对速度颇快的滑梯感到有些害怕,就这样滑进了下方的泳池。激起一阵水花后,我和心浮出水面,然后看向彼此。
「真——是太开心了!」
「……嗯,很开心」
「那么,再来一次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因为,真的太开心了嘛,不玩个够多可惜!」
「了解。」
我和心一次又一次地滑下滑梯,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在旁人看来,我们恐怕是打得火热吧。虽然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投来的欣慰目光。玩得太过头的我们来到了黑衣人准备的遮阳伞下,坐在预约制的座位上稍作休息。不对,只有我而已。心似乎肚子饿了,她正吃着黑衣人拿来的牛肉串和薯条,借此补充能量。
「恭介,你没事吧?」
「勉强算吧……」
「是中暑了吗?」
「不,只是累了而已。」
「这样啊,要吃刨冰吗?」
「要。」
我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吃着刨冰,冰凉的口感令我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我说自己只是累了,但体温或许还是有点过高,我喃喃自语道“好想喝蔬菜汁啊”,不知为何,桌上就多了一杯冰凉的蔬菜汁。黑衣人,你连高速移动都办得到吗?
「对不起,恭介。」
「不不不,这不是心的错,是我有点太放飞自我了。」
「因为很开心?」
「嗯,因为很开心。」
与心分别了一年,我原本以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我们之间存在着错误的关系,因此解除它,回归原状才是正确的做法。然而,我其实很寂寞。有时我会想起爷爷,感到寂寞,然后变得非常想见心。
「我想见你,想抱紧你,想对你说喜欢你……想触碰你。」
「现在想怎么摸都可以哦。」
「这种说法感觉有点下流呢。」
「就算是下流的事,我也愿意哦?」
「不,不行吧。」
经过了那样的一年,如今终于又能见面,还互相发誓这次不会再分开,或许是因为时间还不长,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真实感。心总是理所当然地对我露出笑容,甚至让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在这个夏天又见不到她。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这种问法太狡猾了。那心呢?」
「喜欢啊,对我来说是最棒的老公。」
「太急了吧。」
「喜欢的心情没有快慢之分!」
或许确实是这样没错,但结婚还是有早晚之分吧——虽然我很想吐槽,但刨冰和蔬菜汁的冰凉感让我把话吞了回去。与此同时,心又恢复了精神,我抚摸着她的脸颊。柔软而温暖,因为游泳池而湿润的脸颊又给了我一个笑容。
「再玩一会儿……对了,一起泡温泉怎么样?」
「温泉?一起洗澡吗?」
「对,因为氯会把头发弄得一团糟,为了洗掉氯,泡温泉是个好选择。」
「是啊,不过有能和恭介一起泡的温泉吗?」
「没问题,不然就穿着泳衣泡吧。」
「好主意!就像温暖的游泳池一样!」
「没错没错。」
对不起,黑衣人。现在你肯定正在为心准备可以穿泳衣的包场温泉吧。我们还要再玩一会儿,所以请不要着急,继续加油。想着想着,我们便拿起心带来的沙滩球,在会制造波浪的泳池边玩了起来,之后又去坐了水上滑梯,尽情享受了一番。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包场的温泉。这里原本就可以穿泳衣进去,工作人员也表示可以直接入内。
「呼~活过来了……」
「呵呵,疲劳好像都消除了呢。」
「对吧,这里就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了。」
「就算和恭介粘在一起,也不会有人盯着我们看!」
「嗯。」
我让穿着泳衣的心坐在双腿之间,从身后抱住她,以不太能有效利用宽敞温泉的形式放松身心。直到刚才为止,心还兴奋地嚷着“好宽敞~”,现在似乎冷静下来了。外公外婆家的浴缸很小,我和心根本不可能一起进去。
「我家的浴室可以容纳两个人哦。」
「有大浴场吗?」
「有哦。」
「确实,就算两个人一起进去也绰绰有余。」
就这样,我沉浸在温暖的温泉与心的体温所带来的幸福感之中,一段时间过后,心突然转过身来,与我面对面,然后缓缓地将嘴唇贴了上来。仿佛要将我的理性摧毁、融化一般,仿佛要弥补过去一年的空白一般,一次又一次地亲吻着我。
「……恭介。」
「心。」
「这里的话,应该不会有人来吧……?」
「是啊,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么……可以吧?」
「我本来也想主动邀请你,结果被你抢先了。」
虽然我用“心的结婚宣言太性急了”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但我们所经历过的悲伤、错误的“总有一天”确实已经到来。所以,或许正如心所说,没有早晚之分。它会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对我们来说,爷爷的“总有一天”已经成为了过去。 ——但是,正因如此,我也可以这么想。对于此时的我来说,这是未来会发生的事,而濑田薰小姐在知道内情的前提下,带着无畏的笑容告诉我:
「确实,memento mori(谨记人终有一死)或许是一种真理,但是呢,那位马丁・路德说过:即便明天地球就要毁灭,我仍会继续种植苹果树。」
“总有一天”一定会到来。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但是,不,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去爱某个人吧。才会为了某件事而活下去吧。才会让世界充满笑容吧。然后,才会在某人的记忆中留下痕迹吧。
——因为,因为这才是人类唯一能够超越“总有一天”的方法。我和心将会手牵手,并肩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吧。即便这股悸动已经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