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最终我还是私自调用了协会资源,以及自己的人脉关系,调查有关索尼克的一切。他待过的所有地方、从事过的所有工作、使用过的所有账号(包括地下暗网)、明面和暗处的生活轨迹,都在我眼前被赤裸裸展露出来。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找不到任何他本人所在的蛛丝马迹。他曾经的据点快被我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监控都没有他的影子,我甚至请警方筛查了近期所有的出境记录,可依旧无他半点踪迹。
这人简直就像人间蒸发,我想。
这股莫名的焦躁感是怎么回事?仿佛只要我现在不立刻找到他,哪怕只是耽误一秒,他就会立马从这世间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清楚只是没来由的想法,我依旧为此感到坐立不安。这极其不正常,我迫切想要解决原因。
这种情绪甚至开始影响我的日常和思维。两周后的S级临时会议,我的异样被童帝注意到,会议结束后他主动来询问我。我也是不知怎的,居然就这么将心事脱口而出。意识到多言,我本想及时止损,拒绝他的打探和试图帮忙,但那小孩看起来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即像是恍然大悟般说道:
“音速的索尼克?啊,那个S级悬赏犯,我想起来了,大约两个月前我曾见过他。”
“在哪?!”我几乎是急切地追问。
“就在上次的怪人大侵袭事件,和弗莱士先生您一起并肩作战啊,难道您忘了吗?当时我在操作小机器人收集战场数据,看到你们还奇怪来着,一向独来独往的你居然会和别人合作,对方还是S级悬赏犯……”
如果他的话可信,这是个相当令人震惊的消息。我向童帝要了一份战场录像,拷贝进U盘回住所观看。录像里的我有点陌生,和音速的索尼克说了几句话就被怪人打断,然后是非常默契地背靠背协同作战,战斗过程行云流水,轻松秒掉了面前几个怪人。我与他似乎是在拌嘴吵架,但录像里的我看起来很高兴,说着话顺势摸了摸他的头,随即收获一记白眼,非但不气恼,表情还藏着止不住的笑意。
之后便是漫长的作战过程。在此之前我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一人与我这般契合,更没想过我竟然会和别人配合得如此流畅默契。即使我现在处于上帝视角观看录像,也不得不承认这配合着实天衣无缝、相当精彩,仿佛多年一直这样般。
所以,索尼克是……我曾经的搭档?
不,我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密过,可能是更加深厚和复杂的关系。
……恋人?
当我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我几乎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绝对不是,就算抛去性别,闪光的弗莱士“坠入爱河”这种事,就已经够令人感到惊悚了。我是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多余的情感只会阻碍前进……
我意识到我在因为个人因素逃避问题,我在逃避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可能……明明只是不加验证的推测罢了,为什么我做不到像平时一样理智且冷静地看待并排除,而是下意识对此否定与回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置身事外的第三人视角看待问题。后续的视频画面是对付两只龙级怪人,我仔细观看着录像,经过长时间的战斗我们消耗了相当的体力,身上都挂了彩,喘着粗气,但配合依旧完美,每一次攻击与防守都仿佛心有灵犀。然而随着视频继续播放,画面开始出现故障抖动,怪人的激光开始频闪,到最后已是完全花屏,只有嘶哑的报错声了。
怎么回事,后续没有录上吗?我皱起眉头,不甘心地又倒带回去,然而这就是录像的所有内容了。后续我们经历了什么,索尼克又去了哪里,我都无从知晓。
我深呼吸,压抑烦躁的情绪,试图调动对此事不多的印象,将前后串联起来。陷入昏迷前的刺目白光、仿佛穿透耳膜的剧烈爆炸与冲击波、后脑勺磕在地面的痛感,再恢复意识是刺骨的寒冷,被压得发麻的躯体与四肢,然后遇见了秃头披风侠与魔鬼改造人……
等等,被压得发麻的身体?我反应过来,不对劲,我醒来的环境是广阔的焦土,四周没有任何建筑、碎石等大型障碍物,且当时周围应该只有我一个人,那压住我的重物是什么?
“上面显示这片区域除了我们应该没有活人了。”
耳边突然响起埼玉的声音,我不由得联想到一个冷汗直冒的可能性。猛地站起来,身体紧绷,手指死死抠着桌面。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还没有证据证明那就是他,我还没弄清我们的关系。他的实力我是认可的,对,应该只是提前离开了……
我心乱如麻,连忙联系负责清理战场的金属骑士,得到了这样的答复:“此次作战伤亡惨重,所有英雄尸体都已移交给家人,被战争波及到的无辜平民也已对比数据库尽量辨识并发出认领通告,剩下损毁过于严重无法辨认或无人认领的就统一埋葬到郊外了。”
我缓缓滑坐在椅子上,这一天的冲击实在太大,导致我一时半会没缓过神来。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些声音,曾经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双手无意识死死攥着拳,青白指甲刺入皮肤,但我却对此毫无反应。
是吗……
果真是,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