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把真藏到哪里去了,夏!」
一名年过四十,体格结实的中等身材男子造访了一间道场。
从体格可以想象得到的粗野大嗓门,确实地传到了待在道场深处檐廊的道场主人耳里,让她把茶杯放下。从她额头上仿佛在忍受头痛的皱纹,以及从口中发出的不客气叹息,可以轻易看出她并不喜欢这位访客。
「那个笨蛋,三天两头的来。去好好照顾自己的徒弟不好吗……」
她从坐着的姿势无声无息地起身,向传来声音的玄关走去。那里站着一位完全如她所料的中年……不,从晒黑的脸与他散发出的气氛来看,更适合被形容为壮年的男子。只称之为中年的话,他的体力与精力都显得过于充沛了。
「喂,前天你也来说了一样的话吧,玄之字。」
毫不掩饰不悦的情绪。
被称为夏的女性气势汹汹地对访客如此说道。这边也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从对话来看,她和面前的男子应该属于同年代的人,但她的肌肤还保有弹性,白皙细致。说是三十后半……不,三十五都不为过吧。从表情也看得出只有很少的衰老特征。
「我完全得不到真的消息!那家伙现在去了哪里!?」
「谁知道!别问!回去!」
「别隐瞒!告诉我!我不会回去!我还只是教了真一点居合道的皮毛而已耶!?你不是也说可以教他的吗!」
「你想教就教!我不会阻止!再说,我现在只是让他使用道场而已!我已经把真传教给真了,可完全没有理由把他藏起来!」
唇枪舌战中断,只听得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相当于真的弓术师父的夏——宗像夏也是现在两人所在的宗像道场的主人。她也在年轻时从师父那学习过弓术,但并没有好好活用这项技术,而是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闯入纷争地带以佣兵的身份单手持枪四处大闹,过着那种只求当下的生活。
在战场上,除了有限的状况之外夏并不会使用弓箭。比起弓她更擅长使用枪支。她使用瞄准镜单眼瞄准的技术,不知不觉间变得比年轻时学习的双眼瞄准更加拿手。
不久后,离开战场的夏回到了日本、消除了身上的硝烟味、靠着以前的人脉成为了这间道场的主人。她离开战场的理由并没有特别广为人知。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战争这种异常经验的关系,她变得比实际年龄还要沉稳许多。
虽然现在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动不动就为了同样的事情跑来道场,导致她的沸点大幅下降就是了。
不过,从这幅光景看来,两人的关系确实亲近到不需要顾虑太多。
「……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没死就是了……比起这个,玄之字,你自己的弟子如何了?不有好几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吗?就先别管真了,先去陪那些孩子修行吧。」
没错,正如夏所指摘的一样。
这个玄之字,也就是石堂玄一,是现代为数不多的纯粹剑士。他明明有好几名优秀的弟子,本来不是会像这样闲着没事的人。
「有前途的家伙都派出去修行了。除此之外的家伙,我给了介绍信,已经放弃他们了。」
「!!放弃他们,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我想教真剑术啊。」
「……真搞不懂你啊。那家伙可没有剑术的才能哦?玄之字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啊啊,是让人耳目一新般的没有这方面特长呐。就算仔细教他半年或一年,也不晓得能不能砍断稻草。」
玄之字的意思讲得直白一点,就是真毫无才能。正因为如此,夏实在无法理解石堂对这个无才少年如此执着的想法。他射箭射得很准,仅限这一点算是变态的程度。除此之外,一心一意爱着弓的部分也是夏认为值得称赞的地方。
「既然这样,你就等他回来啊。反正你又不赶时间,只是兴趣使然而已吧。」
「兴趣使然、吗?或许有点不一样。我并不打算教他打打杀杀的剑术。大概只是想让他先学会居合的招式,然后一个一个慢慢确认吧。」
玄一一边用手搓着下巴,一边说出他对真的印象。
「一开始我是对这个“天才弓箭手少年”感兴趣,现在则是对他的憨直感到在意。」
「憨直,呢。确实,那孩子用这个词来形容很是贴切。」
可即便如此,夏还是无法理解玄一对真如此执着的心情。
「我教了那家伙极为基础的练习方法,都是可以在家里做的。例如拿装了重物的木刀练习挥刀,还有锻炼握力的基本训练。」
「……真的是基础呢。即使如此,那孩子练习了两个多月却还是连一根稻草都砍不断吗?」
虽然是自己的弟子,但夏的声音还是有些无奈。
「是啊,他挥剑挥到手麻,结果反而砍到了左手。嘛,总之你听我说。」
「……」
「即使如此,那家伙还是锻炼出了和我从师父那里听来的一样——虽然很瘦弱——但没有一丝扭曲的身体。也就是说,他没有混入自己的想法,只是专心地持续做着我教他的事。我则是把肌肉训练和其他训练都混合进来自成一派,才变成如今这样的身体。」
的确,玄一与其说是剑士,不如说是熊,小型的熊。
「……我觉得很有趣呢。就算没有才能和天分,他还是有可能纯粹地获得我们一直以来传承下来的技术。一想到最后会变成怎样,我就想看看。」
夏轻轻叹了口气,是对真的同情。玄一恐怕不会放弃真。真虽然憨直,但没有才能。一想到真会一直被玄一纠缠着修行,直到达到玄一所追求的境界,夏就忍不住感到空虚。
「真回来的话,我会先劝他逃走的。」
「喂喂喂!!你不觉得刚才那番话很感人吗!?奇怪了,我还以为你也有类似的想法呢。」
「我已经过了青春年华。真从我眼皮底下消失后,我过着悠然自在的道场大姐头生活。」
「噗!大姐、你这、厚脸皮,太厚脸皮了吧!噗噗,夏,你都四十……」
「你是在说我的年纪吗?玄之字?」
「……不,姐姐大人,就到此为止吧。说正经的,真到底去哪里了?你不是去问了他的父母吗?」
玄一察觉玄关的气氛比室外还要冷上几度,于是一脸正经地问道。差点就要触犯禁忌了,他姑且反省了一下。
「嘛……嗯,已经好久没见就是了……真不见的理由,他们肯定知道呢,但是,大概不方便对外人说吧。」
夏难得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过他们夫妻人很好吧?听说有关你的事他们都非常信任。」
「是啊,我要进行严苛的修行前,都会先去拜访他们。而真被父母所“卖掉”时,好几次都露出了像是多娜多娜般的悲壮表情呢。」(*该多娜多娜不是那款游戏,而是一首民谣,唱的是牛犊被卖到市场上的故事。成为网络用语后,有人事物被强行带走的意思*bing上搜索看来的)。
「……可以听一下吗?(*指严苛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