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闯入者
微雨从画室窗口看到那辆陌生的黑色轿车驶入庄园时,正在调配一种特殊的蓝色——那是温礼安眼睛在晨光中的颜色。她皱眉放下调色板,指尖还沾着颜料。没有预约的访客总是令人不悦,尤其是最近。
"大小姐。"对讲机里传来管家的声音,温礼安的语气比平时更加正式,"纪佑嘉先生来访,说是您父母的老朋友。"
微雨的手指悬在半空。纪佑嘉?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抽屉。父亲生前确实常提起纪家,说他们的独子多么优秀...
"我马上下来。"她对着对讲机说,顺手抓起毛巾擦手,却在镜前停顿了一下——简单的白衬衫和沾满颜料的牛仔裤,实在不适合会客。但转念一想,又何必为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特意打扮?
当她走进客厅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温礼安挺直的背影。他坐在轮椅里,姿态依然优雅如常,但微雨能从他肩膀的紧绷看出他的不适。然后她的目光移向访客——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
"林微雨。"男人微笑着向前两步,"上次见你时,你才这么高。"他的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
林微雨眯起眼睛。男人约莫三十出头,身高接近一米九,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的面容称得上英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审视的笑意。
"纪...佑嘉?"微雨搜索着记忆,"我记得你出国学医了?"
"神经科学。"纪佑嘉点头,目光在她和温礼安之间游移,"哈佛医学院,现在在约翰霍普金斯任教。这次回国是参加国际神经修复研讨会。"他顿了顿,"也是专程来看你。"
林微雨感到一丝不自在。纪佑嘉的目光太过直接,像是能穿透她的伪装。她下意识地向温礼安靠近一步:"这是我的管家,温礼安。"
"我们已经认识了。"纪佑嘉向温礼安点头致意,态度礼貌却疏离,"温管家非常...尽责。"
空气中有种微妙的张力。微雨注意到温礼安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请坐。"微雨示意沙发,"要喝茶吗?"
"不必麻烦。"纪佑嘉坐下,长腿优雅地交叠,"我直说吧,林微雨——我可以叫你微雨吗?你父母和我父亲是至交,我们几乎算是青梅竹马。"
林微雨勉强点头。她完全不记得什么"青梅竹马",只隐约记得小时候见过这个比她大七八岁的男孩几次。
"我听说你这些年过得不错。"纪佑嘉继续说,目光扫过客厅的陈设,"虽然悲剧让人心痛,但至少你没有被生活击垮。"
"多亏了礼安。"林微雨伸手搭在温礼安肩上,感到他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不仅是我的管家,更是..."
"您的管家非常称职。"纪佑嘉迅速打断,仿佛不想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事实上,我这次来除了叙旧,还有个专业建议。"他向前倾身,"我看了温管家的病历——别惊讶,医学界很小。我的团队在脊髓神经修复方面有突破性进展。"
林微雨的心跳突然加速:"你是说...礼安有可能恢复?"
"不是完全康复。"纪佑嘉谨慎地说,"但有希望恢复部分感觉和运动功能,至少能改善目前的生活质量。"
林微雨转向温礼安,却看到他脸上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复杂的警惕。
"纪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温礼安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冰冷,"但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状况。"
纪佑嘉挑眉:"即使有机会重新站起来也不尝试?"
"礼安..."微雨握住他的手,感到一阵心疼。她知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希望——三年来一次次失败的康复尝试已经消磨了他所有的期待。
"我需要考虑。"温礼安最终说,回避着微雨的目光。
纪佑嘉站起身:"当然。这是我的名片。"他递给微雨一张烫金卡片,"随时欢迎联系。另外..."他从内袋掏出一封泛黄的信封,"这是你父亲生前托我父亲转交的。我想现在是你该拥有它的时候了。"
林微雨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父亲的字迹赫然在目:"致我的女儿微雨,在你二十五岁生日时开启。"
她的二十五岁生日就在下个月。
送走纪佑嘉后,微雨回到客厅,发现温礼安正在整理茶具,动作比平时更加急促。
"别忙了。"她按住他的手,"我们谈谈。"
温礼安停下动作,却不看她:"没什么好谈的。纪教授的建议值得考虑。"
"你不想尝试?"微雨蹲下来与他平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温礼安终于抬起眼睛,那双林微雨深爱的眼睛里盛满痛苦:"我想。上帝知道我想。但我更害怕再次经历希望破灭的过程。"他深吸一口气,"而且...你不觉得他出现得太巧合了吗?"
林微雨皱眉:"什么意思?"
"他看你的眼神..."温礼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不只是一个老朋友的眼神。"
微雨正想反驳,管家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林小姐,纪先生留下一个包裹在前厅。"
包裹是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一本相册和一瓶香水。相册里全是林微雨小时候与父母的合影,许多她从未见过。而香水——她喷了一点在手腕上,瞬间泪如雨下。那是母亲最爱的味道,茉莉与琥珀的混合,温暖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