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锁骨处新生的碎发，镜中人的目光陌生得可怕。三天前，我还是背着帆布包、垂着及腰黑发穿梭在校园林荫道的普通学生，而现在，那把本该用来修剪枯枝的剪刀，却将我的过去剪得七零八落。
事情要从那个闷热的午后说起。我攥着传单站在商业街转角，油墨印着的“日式造型设计”几个字被汗水洇得模糊。传单上模特海藻般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绸缎光泽，烫金的“首席造型师”头衔让我鬼使神差地推开玻璃门。
“同学想尝试新风格？”染着银灰色挑染的造型师倚在镜前，黑色围裙上沾着零星发屑，“你这头发留了很久吧？”他指尖划过我发尾，冰凉的触感让我不自觉瑟缩，“其实可以试试Undercut，现在留学生圈超火的。”
我盯着他手机里弹出的照片，模特耳后若隐若现的利落层次确实带着种叛逆的美感。他适时递来薄荷糖，甜腻气息混着理发店特有的药水味钻进鼻腔：“你脸型这么流畅，剪完绝对惊艳。不过要先修掉大部分长发......”
剪刀开合的声响像某种诡异的咒语。当第一缕黑发飘落时，我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摸着我的头发说“长发及腰就该成家”，可染着银灰的手已经不容置疑地将我的头转向另一边。碎发簌簌落在围布上，像无数折翼的蝴蝶。
“看！”他突然扯开围布，吹风机的热风扑面而来。镜中少女的耳后露出青灰色的头皮，外层黑长直随意垂落，却在低头的瞬间暴露出内里的凌厉。我摸向颈后，指尖触到新生发茬的刺痒感，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现在我总在图书馆角落戴着针织帽，生怕被人瞥见那些突兀的层次。直到某天，后排男生拍了拍我肩膀：“你这个发型......和我手机壳上的赛博朋克插画好像。”他递来的手机屏幕里，机械姬耳后的银白Undercut与霓虹光带交织，美得惊心动魄。
夜风撩起鬓角碎发时，我终于敢摘下帽子。那些曾以为是伤痕的发梢，原来在月光下也能折射出独特的光芒。或许成长本就该像这把不听话的剪刀，斩断陈旧的自我，才能长出更坚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