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的风带着黏腻的味道，穿过游廊时瞧见三等丫鬟在拾掇青瓷大缸中新开的几朵碗莲，眸光扫过，一朵并着一朵盈盈巧巧的，像极了端午那日降生的一对女娃，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脚步不在停留，转过回廊向暖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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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里腻歪坏了吧？当初我坐月子的时候就是这样，足足在不透风的屋子里待了整整三十一天，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怕。安儿你看现在好了，也能洗澡也能吹风了，往后呀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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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所有的耐心大概都给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如同此刻的我，拿着软糯的毛巾给她擦拭湿润长发，水珠抵在她的衣裙上晕染大片，我暗暗猜想她的心是不是如此？抬眸看她，我想从她的眼中寻找答案，让我来分辨她是喜是悲？可她半垂眼眸让我寻不到分毫。于是我只能左顾而言他，继续絮絮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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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嬷嬷说两个小家伙可省心，吃了就睡，从不闹人。皎玉小时候可不这样，我怕被她吓怕了。你呢？奶水好么？不然就让乳娘们去喂吧，你这一下子两个呢，怎么喂的过来？”

【旭日端阳，不曾想凑着节为太奕主送上两篮亲制粽子路上，惊了胎神，婴孩早降。过程中倒未受太多苦楚，约是自有孕一路康健，也不曾停止开铺劳作，恰如同傲古最后一面所说的，她们俩，康健得如同小虎崽、小犀牛一般。出月洗浴，本该是洗下一身的疲惫烦忧，然怎不知这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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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辞……【我不曾回应她的絮叨，或是因心事重重惴惴，而并未听进多少】感谢你的话，我说过太多了。既然我已出了月子，两个孩子也已满了月，我过两日便带着她们回去罢。

“为什么要回去？”（指尖微顿，任由发梢上的水珠垂落，继而黛眉轻挑，不解反问）“是下人们哪里做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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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要走心中烦闷，虽恢复手上动作，但力度加重几分却不自知，我不懂那个小院有什么好回去的？难道香山这里不好吗？此处雅静最适合修养，即便偏远可每日都有采办，她住在这里无须操心半分，只管好好的养身子带孩子。隔壁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如魔音般入耳扰的我心烦不已，随行将毛巾甩至身侧，别扭的转向另一处，赌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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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回哪儿？就你那一进一出的小院子？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带着两个孩子，怎么着？你还出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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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窝火，其实我同她都清楚，她回去不过是为了等那个弃她不过的男人，等他回来。可谁能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回来呢？嬷嬷说‘卤水点豆腐’...她应该就是降我的那个冤家。不争气的回身，板着她消瘦的小脸对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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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瞧，谁家不是月子里养的白白胖胖的？你呢？回身上下不见多二两肉来，你回去谁来照顾你？谁来照顾她们？！”（脸一扬，指着内室方向，偏婴儿的啼哭声不小半分，那股子邪火无处安放，现下倒是有了去处。对着内室呵斥着）“能不能哄好了？！哄不好就给我卷了铺盖走人，换个能哄的来。”

今辞，你、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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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的怒火必在意料当中，如今也浑只剩个手足无措，脑袋随她擦拭的动作一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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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心中铺陈前缘，太奕公主帮我查到的，傲古所乘大船沉没于未出港口五里处，虽上头大有生还者存，却怎么也找不到、捞不着那曾与我合卺同欢的洋人。婴孩哭声起，我却置若罔闻，只一心安抚起前头大孩子似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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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古始终不曾知他有能有两个女儿，而小虎小兕也无缘再见她们的父亲，这都是他们的造化。而我，亦有我自己的。太奕公主，安儿知晓你已是十分靠得住的，可我是一味要依傍攀附旁人的菟丝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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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朝内室唤了声】抱来我这吧。

“旁人？我是旁人？”（秀目圆瞪与她对视，片刻后，怒极反笑，丹蔻指了指自己，继而指了指她，最后留在那双姝身上，不待她答自己已给出答案。）“我怎么可能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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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这一闹室内众人屏住呼吸，静的仿佛能听到针落的声响，负气回坐她身旁继续擦拭秀发，透过青丝瞥了眼她怀中乳娃，没好气的挖了一眼，和个红猴子似的。再一想到她们那个不负责的爹，气更不打一处来，明明应该爱屋及乌，现在正好反了！仍是没好气，就差咬着银牙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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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就没有，怎么没爹就不能活了？不是还有我在吗？我来做她们的爹不就好了，往后你们母女三人就在别苑住下，这是我的地方，谁能说个“不”字？即便是额驸他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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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软的热风早将她的青丝吹得半干，随意的绾成髻，将耳边碎发别在她耳后，耐着性子哄着）
“真奇怪，到你手边就不哭了。”（伸手欲要戳小娃的脸蛋，但又怕护甲伤了孩子还是没有落下，瘪了瘪嘴角）“你就当做你被人咬了一口，得了这双孩子，其他的就别想了好么？别再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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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劝她了，若是百次都不见成效我仍会继续劝着，我想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忘记那个男人，那个金发碧眼的人，可当我对上小虎小兕眼眸时，我发现我错了，那褐色的眼眸似乎时刻提醒着我和她，那个男人一直都在。）

【窘极反笑】我原想着、念着，我们头一回见面时，你还记得吗？我才十三，而你，才七八岁，才到我这，捧着本西洋画册来寻太疏公主。【还提手在胸前比了比高，仿佛小太奕即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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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我们如今都长大这样多了，你还在我前头先有了皎玉格格，为我寻夫、生子种种琐事处处劳心，是极靠得住的。如今倒又似回到了垂髫年岁，气上头了什么都胡说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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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一下说话多了，歇口气，想拢一拢她为我绾的髻，却擎着两个娃娃空不出手】我自不思疑，在这长住，你能把我们母女仨顾得极好。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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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我如何和她们俩去说起这栖身是非缘由，我又如何正身为范，我想她们知道的是，凡事，尽可靠自己。

（透过镂空花窗正巧能瞧见廊下的白凤鹦鹉，我记得宁娘娘处也有这样的鹦鹉...儿时，宫廷，南巡...往事走马灯似的浮现眼前，不自觉的勾起唇角，螓首贴在她的肩头，轻笑出声，满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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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你为了什么百般推脱我，原来竟是为了这个？这有何难...我收她们做义女不就好了，妥妥的一对小精灵似的。至于姓白的...她们长大了就说她们的阿玛早亡了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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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是月余大的孩子，还不是任由我怎么说她们怎么听，阖府上下我的话便是圣旨一般，无人敢不听不从。撒娇似的轻轻晃动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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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宫中出来的人，规矩，礼仪都是顶好的，对了，你还上过椒毓典学呢~你给小皎玉做个教养老师绰绰有余！”
（灵光一闪越发觉得我这主意不错，柔荑扣住安儿肩头，继续撒娇）
“就依我吧，对外就说你是小皎玉的老师，一双孩子一并养在这里，她们三个一起长大还是个伴儿呢，省得小皎玉总说自己孤单。”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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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打算的是，带一双女儿回到小院，雇一个婆子，至于奶水……面摊家中两头跑一跑，再喂个几月，吃上米糊便得了，双生女，若得雇上两个奶娘，也不知吃到何时，花费过高。但若在太奕这……至少，我能更专于面摊及庖厨课业，不必总两头分心。我见今辞虽一股黏黏绵糊劲儿，但所说皆不应置疑，且我不好总拂她好意，轻轻叹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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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何德何能，能得你这般尊贵的义母。教习皎玉格格一事，我可先应允，但也不能丢下小面摊不顾。这样吧，我每月来香山住上十日，在这期间授课，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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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小虎小兕……【尚是十分踟蹰】

“我从前觉得你是位豁达之人今儿怎么这么轴儿了？永生皆平等，她们一样尊贵。你好歹也是钦娘娘的学生呢～行了行了，咱们不必纠结于此，我尊重你，听你的…至于她们——就听我的吧，这还不成吗？不成我可要端起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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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她的傲骨，我怎能不知晓？所以我才选择在香山别苑而不是城内公主府，就是怕她觉得不自在，不再理会安儿神情，多年相处我知道她最终会妥协的。执起团扇轻轻摇动，眸光停留在一对女娃的小脸上，今天瞧着顺眼多了，回想头几天就和红猴子似的，还真如慧嬷嬷说的小孩子三五天一个样儿。下颚轻依在她肩膀，好奇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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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虎小兕取个大名吧，顾什么好呢？”（小娃娃听到‘顾’字睁开双眼，心头一喜）“诶，你这小家伙能听懂我说话？还睁眼睛了～”

【拍抚婴孩的手一顿，何时能当得上“豁达”二字了，不过行事二三迥异于世道的“通常”，而这些尝试当中，我甚至少能知来日错对，只一味固执于自己的心意——譬如当下，若应太奕之邀，后半世自当无虞，可无虞便是快乐了么？恍然又见当日，我拒了入王府做妾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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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再论众生平等，假如，假如傲古他得尚大清主，还可能有一走了之的心思么？愁眉锁对上肩侧今辞星子般的双眸，闪烁几回，再见娃娃熟睡，递与两旁候着的奶娘，嘱】放摇车上去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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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轻锤酸痛手臂】好，那她们俩的往后既是要听你的，便请太奕公主赐名罢。【姓顾？也对，尤记得傲古提过，“白”只是近音化用的姓氏，非以“认祖归宗”，许也同他这个人一般，作不得真】

“我？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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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假思索的回绝，她的孩子理应她自己来取才是，为何是我呢？况且我本就不喜欢小孩子。许是回绝的太快发觉不是太好，生怕她心中生疑，觉得我之前所言都是诓骗她，并非诚心待她...抿了抿唇心想如何找补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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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总归是你要来取嘛，若是我取不好呢？嗯，抑或是你可要等上我几天，我去看看《诗经》才行。”（复而看向窗外，提议道）“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回廊的后面是竹林，池塘，你都闷一天了，出去走走吧。或许咱们走走就想到了名字呢~”

那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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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也只是同她随口说笑，不料太奕主竟当了真，慌失模样亦是可爱有趣。起名啊……倒也不急在一时，小虎小兕已经足够好了，此后只需只望她们康健成长。前路虽茫茫，但奋力向钱定不会有错。幼时是穷怕了，再不愿后代也要受早早被送入宫、或旁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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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了今辞手臂到外头，甫咿呀推门出，遭日光照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