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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晴空 BY 红の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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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6-08-13 14:31回复

    董哲森如此支持高若萍当然有他的道理,据说最新的调查显示围棋爱好者的人数几年来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增长,高若萍的造星计划进行得颇为顺利。。

    然而在这样一片欢声之中,施铎总隐隐觉得有某种不安的东西正在慢慢滋长,如七月的藤蔓将暗郁渐渐覆满棋盘。


    难得这天周子安也在棋院,结束了上午的对局施铎正要去找周子安一起吃午饭,一抬眼却看到高若萍和周子安迎面走来,高若萍手里拿著两个饭盒偏著头笑得很甜美,根本没注意到施铎的存在,周子安瞥见施铎,淡淡地点了个头,交错开去。

    施铎闷闷地站在那里一时没了方向,一只手从背後搭了过来:“喂,一起去吃饭吧!” 施铎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峰和微笑著的王鸣楷。


    “施铎,你什麽时候跟婉馨结婚啊?”

    陈峰突如其来的问话把施铎给弄糊涂了,接下来的来的话更是让他当场怔在了那里。

    “你再磨磨蹭蹭的,周子安就跑到你前头去了。”

    “什麽?”施铎的眼神有点茫然,心里却慢慢明白起来。

    “你没看到吗?高若萍和周子安走得很近,只要周子安有比赛高若萍都会帮他准备好饭盒,一幅贤妻良母的架势,搞不好他们会比你先结婚哦。”陈峰扭过头去对王鸣楷说:“不知道为什麽,我不太喜欢高若萍,总觉得她跟周子安在一起看起来怪怪的。”

    “你觉得她太强势了?”王鸣楷笑了。

    “对,就是这样。”

    “周子安也很强啊,而且高若萍对著他的时候很温柔的。”王鸣楷温和地圆场。

    “大概是吧。不过还是觉得不配。我想不出周子安该配什麽样的人。他棋下得很好,待人也很客气,但总觉得很冷淡,连笑容也是拒人千里的。” 陈峰皱了皱眉头:“说句不好听的,他没什麽‘人味’。”

    “嘿,别越说越不像样。” 施铎忍不住出言阻止。

    “本来就是那样麽,” 陈峰仰起脸来:“他只有跟你讲话的时候才比较像人,其他时候简直像日本的人偶,精致得没有一点生气。高若萍居然会喜欢她,女人的口味还真是奇怪,他们一点都不般配。想一下啊,周子安旁边站个人,应该是怎样的呢?”陈峰停下筷子歪著头思索,“吓——只有一人才顺眼”,筷子指向对面:“施铎!”

    陈峰说完哈哈大笑,王鸣楷愣了一下,看到对面的施铎和陈峰一样肆无忌惮的笑脸,也跟著淡淡地牵动了嘴角。

    这只是个好笑的笑话吧?

    平复了笑容,三个人又开始谈论另一个话题。施铎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把表情收藏得很好,原来每个人都会演戏的——如果有必要。

    ——[待续]—— 

    4.

    夏天的雨总是不期而至。穿过棋院因天雨而显得阴暗的走廊,周子安在门口的伞架前拿起了自己的雨伞。

    “周子安。”高若萍走了过来,显然已等候多时。

    高若萍静静地审视著面前的周子安,他的脸上挂著妥帖而礼貌的微笑,然而她想知道另一个他,那个藏在完美的外表底下的真实的周子安。

    “我听说周泰涵老师从日本回来了,是吗?” 高若萍问。

    周子安点了点头:“是,爸爸是昨天回来的。会小住一段时间。” 

    周子安的父亲周泰涵曾是台湾围棋界最顶尖的棋手,几年前他因为心脏病退出了职业棋坛,这两年他往来於日本和台湾,为两地间的围棋交流活动牵线搭桥。周子安想高若萍也许想请父亲做一个访谈。

    高若萍望著周子安微微一笑:“我想和你交往,我是很认真的,所以想有一个正式的开始。家父今晚会去拜访周泰涵老师,提出相亲的请求。请不要拒绝我,给我一个机会。”虽然努力微笑著,话说到最後某种晶莹的东西开始在她的眼里滚动,这个坚强的女子也有如此脆弱易感的时候。

    高若萍咬紧嘴唇,最後看了周子安一眼转身走出了棋院大门,周子安站在原地,定定看著她淋在雨中的纤细身影,终究还是没能追上前去。


    身边突然响起一阵的汽车喇叭,高若萍扭过头去发现施铎正坐在车里看著她。停下车,施铎推开车门,嘴里蹦出两个字:“上车。”

    接过施铎递过来的面纸盒,高若萍轻轻!拭著自己头发上的雨水,车子里很安静,雨刷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10楼2006-08-13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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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6 10:3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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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家。”施铎终於开口了。

      说出地址,高若萍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半晌轻笑:“你这麽好心送我?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高若萍睁开眼眸,透反光镜她打量著施铎,此刻的施铎显得少有的严肃,眉头蹙在一起,嘴角也绷得紧紧的。高若萍不由失笑,如果这是她和施铎之间的一局棋,那麽施铎根本就是一个不敢落子的对手,自己的手中握著满把的胜算。然而这一局棋她的对手不是施铎而是命运,未来的盘面不可预见,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是果断落子,至於以後的生死存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後天你有比赛吗?”高若萍忽然问。

      “有。”

      “後天下午三点,樱花饭店的咖啡厅,”高若萍看著反光镜里施铎的眼睛,“我和周子安相亲。”

      早晚都要面对这样的厮杀和抉择,不如现在就冲入敌阵让形势明朗化。命运的棋盘上她坦然落子,以後的形势谁又能预料呢?


      “Shit!——”

      施铎总算见识了什麽叫欲速而不达,比赛的对手明明不济,要是在平时施铎一个小时前就该把他打发了,今天居然连连失手,最终虽然赢了也是险胜,首次被恶劣的心境如此严重地影响了棋局,施铎心中一阵後怕,他不知道前面等待著自己的又将是什麽。

      焦躁地等著红灯转绿,施铎摸出手机,2:55,时间快到了。会赶不上吗?然而赶上了又如何?该怎麽做?怎麽说?施铎的脑中一片空白,会赶去酒店只是出於本能——本能地想维护什麽?然而到底要维护什麽他也无法对自己说明。


      总算赶到了,在樱花饭店外的街沿施铎停下了车,时间已经是3:20,还是错过了。这也是天意吗?施铎摸出一支烟点燃,摇下车窗,热浪从半开的窗扇间汹涌而来,冷和热激烈的碰撞,一半是清醒、一半却还是糊涂。

      怎麽走到这里了呢?原本一切不是都好好的麽?生活的轨道平平展展地向远方绵延,无论是在黑白之内还是之外。这盘棋,一直看得很清楚。怎麽忽然就变味了呢?

      是高若萍带来的风暴,如夏季雷雨前的闪电,一瞬间照亮天际,灵魂无所遁形。

      然而风暴很久以前就已在云端孕育成型。

      两个人的路,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走岔的?

      也许从十年前就已经注定。

      宿命的相逢是个妖娆而不怀好意的陷阱。早在懂得避闪之前,就已跌落其中,如此猝不及防。单纯的撒满了阳光的日子里,某些东西暗暗地悄然滋长。棋盘前热切的眼光、懵懂的约定,早把彼此刻进岁月的年轮,他们本是互相纠结著两棵树,根干纠结,即便分开十年,各自向著不同的方向延展,却始终相连,枝叶盘结,不分你我,也无谓仲伯。可笑的是,十年来施铎居然都不曾觉察这样彼此攀附、唇齿相依的姿势,他自信满满地以为长大了就可以独立,十年前的约定只是湮没在时间的粉尘里的曾经,但真到了要生生撕开彼此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一丝一缕全都连心。

      只是,已经走得太远了,无法回头。


      烟烧到手上,灼痛也变得涣漫。施铎抛掉烟,抱著头望向天空,想什麽都没有用吗?那麽就什麽都不要想了。

      天空一点点暗下来了。渐渐淡漠了时间。


      饭店的玻璃门打开了,走在最前面一身正装的是高若萍,周泰涵老师正低著头她说著话,周子安大概也要出来了。施铎忽然有些害怕,人本来就是一种自欺的动物,当未来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便没有了面对的勇气,至少还可以选择逃避,施铎猛地踩下了油门。


      明天大概会收到一堆的罚单,施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闯了几个红灯,反正一切都有电子警察记著,不用自己费心。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烦恼吧,今天只想快点赶回家去,睡上一觉,伤口再怎样淌血,时间长了总会愈合。

      锁上车,施铎拔下了车钥匙,边松著领带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连呼吸都定格了。

      是错觉吗?不,那个在他的公寓楼下等候的人的的确确是周子安。

      看到施铎,周子安淡淡地笑了。夏天的晚风轻轻吹来,拂动周子安的发梢,他的表情如此温和,简直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11楼2006-08-13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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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铎没有说话,王鸣楷看到他拿起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待续]——

        7.

        徘徊在写字楼门口,施铎不时拿出手机确认以下时间,很快就到17:00了,婉馨马上就要从楼里出来,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在一起这麽久了,这还是施铎第一次到婉馨工作的地方来等她下班。

        施铎没有告诉婉馨他要来。一方面,自从上次为了高若萍那篇无聊的结婚报导跟婉馨闹翻以後两个人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突然间要给婉馨打电话,他不知道该说什麽。另一方面,施铎自己也不清楚待会见到婉馨後该怎麽做,他决定来见婉馨,面对问题,可是不擅长思考的大脑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有什麽翻天覆地的进步的,所以,施铎还是采取他贯有的策略——车到山前自有路,见了面再说吧。

        一群年轻的office lady走出了写字楼的大门,施铎在里面辨认出婉馨熟悉的身影,掐灭了手中的烟正要走上前去,却听到婉馨身边的一个女孩说:“婉馨,忘掉施铎吧,为他伤心太不值得了。”

        “我没有啊。”婉馨微弱地辩驳著。

        “还没有,你最近都那麽没精神。”

        “是啊,”另一个女孩也插嘴进来:“虽说施铎很有才干,长得也很帅,但婉馨你等了他这麽多年,居然说分手就分手,实在太没责任心,太过分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成了名就翻脸不认人,婉馨你太天真,被人利用了。”第一个女孩越说越来劲了。

        “别说了!”婉馨忽然站定,大声喝道:“施铎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利用别人,他很单纯——绝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们不了解他,请不要随便猜测。我再怎麽难过、不幸,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要别人来说什麽。”

        婉馨的同事都惊呆了。看著婉馨涨红著的脸、含泪的眼睛,施铎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他大步走到婉馨面前,当著那些女孩的面拉住婉馨的手:“我不会让你不幸。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那个给你幸福的人——我们结婚吧。”

        惊讶过後,大颗、大颗的的泪珠涌出了眼眶,婉馨幸福地哭了。


        意外地看到儿子和婉馨一起回来吃饭,施铎的妈妈高兴得不知道怎麽才好,倒是爸爸拍了拍施铎的肩膀:“昨天让你妈担心了一夜,臭小子,去把垃圾倒了,得罚一下。”

        施铎挠挠头,把外套交给身边的婉馨,乖乖地拿起了垃圾袋出门去了。婉馨不觉笑了。

        刚把施铎的西装挂在衣帽架上,随著“扑通——”一声轻响施铎的手机从西服口袋里滑跌出来,摔在了地上,婉馨赶忙拣起手机,按了几个键,看看有没有摔坏,婉馨注意到手机上有许多未读短消息,她一边笑施铎的粗心大意,一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按下了查看键。

        ——笨蛋,回电。

        ——又没开机?白痴!

        呵呵…全是陈峰的短消息,都是昨晚施铎失踪的时候发的,整整四条,虽然口气不善,但是只有真正的好兄弟才会这样说话。

        ——你在哪里?我很担心。我想见你。

        这条的口气完全不同,婉馨仔细一看发件人是——周子安。女性天生比较敏感,尤其事关自己所爱的人时更是这样。虽然只与周子安匆匆见过几次面,但对於施铎的这个棋友婉馨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芥蒂。施铎说过周子安是他最好的对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吧,然而仅仅是朋友吗?不知为什麽每次看到施铎跟周子安在一起,婉馨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只要有周子安在场,施铎好象就会忘记她的存在,这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体验,但事实如此。

        这条短消息本身没有包含太多的暧昧,然而婉馨心头却涌起某种不安的情绪,莫名的威胁困扰著她,手指滑到某个键上飞速地按了两下,周子安的短消息消失了。

        “我回来了。”门口响起施铎爽朗的声音。婉馨不觉一惊,急忙把手机塞回了西服的口袋。

        第一次面对施铎的笑脸感到如此的心虚,婉馨不禁问自己:我为什麽要那麽做?我错了吗?


        饭菜飘香的夜晚,看著父母、婉馨舒心的笑容,施铎感觉很温暖。生活终於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到底是怎麽回来的,他现在也还有点糊涂。虽然置身於这片欢乐,心里的某个地方却仍在隐隐作痛,然而不去多想了,作为一个男人,不就是要给身边的人带去幸福麽?施铎决定要扮演好这样一个角色。
        


        17楼2006-08-13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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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续]——

          8.

          已经打了七遍了,再这样下去,这条领带肯定玩完,施铎看著自己脖子上那条已经开始有些发皱的领带,对著穿衣镜叹了口气,做职业棋士这麽多年,也习惯了比赛时西装领带的装扮,然而今天这领带他却是怎麽也打不好了。不止是领带,连心情也是烦乱的,结婚当天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算什麽?婚前忧郁症?其实目前的状况没什麽不好,干净利落、各得其所,可是施铎心里就是非常难过,充盈著离别的苦涩。

          “小铎,看你的领带,”老妈推门进来,无奈地上前帮施铎把领带打好。仰头看著施铎,妈妈的眼里隐隐泛出的泪光:“我们的小铎很帅呢。看到你成家立业真的…太好了,婉馨是个好的孩子,有她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你小时侯多顽皮啊,我和你爸都头痛死了,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这麽出色。”按著施铎的肩膀,母亲的口气少有的郑重:“小铎,你要负起家庭的责任。”

          “叔叔。”门口响起一个甜甜的童音,施铎和母亲同时回头,原来是纱纱来了,今天纱纱穿著一身薄纱的礼服,漂亮得宛如一个天使,施铎想起来她是婉馨的小傧相。

          “纱纱,你不在阿姨家呆著,怎麽跑到这里来了?” 母亲蹲下身子问纱纱。

          “那边好没劲,一个大婶一直拿刷子刷阿姨的脸,刷了好久好久,都人没陪我玩,”纱纱就是这样理解化妆的呀,施铎跟母亲不由相视一笑,纱纱跑到施铎面前:“叔叔,你跟我玩吧。”

          施铎看看时间还早,点点头。妈妈在纱纱的头上爱怜地抚摩了一下,关上门出去了。

          “玩什麽呀?”施铎问纱纱。

          “叔叔跟爸爸一样,只会下棋。算了,就跟你下棋好了。”纱纱宽宏大量地在棋盘前坐了下来。

          落子之间,施铎不觉打量起面前的小女孩。看著纱纱的稚嫩的小手颤微微地抓子的样子,以及落子间犹犹豫豫的表情,施铎仿佛在时间的洪流中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刚学棋的时候他没有想过会遇到周子安,更想不到以後的故事,以及今天这样的终局。

          “叔叔,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喔,太差劲了。”

          “恩?”施铎抬起头来,虽然一直在想心事,但五子棋是非常简单的棋,这样下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我可以吃掉你啊,再下一步就可以了。”纱纱指著棋盘义正严词。

          吃掉?五子棋——吃掉?不对,不对,施铎有点觉悟了:“纱纱,你现在下的是围棋吗?”

          “当然喽,因为你不会五子棋麽,所以我特地去跟爸爸学了围棋,没想到你下围棋还是很菜。”

          施铎觉得脸上的肌肉在抽筋,这个小丫头是他的克星。

          “你不说清楚我怎麽知道是下围棋,我还以为跟上次一样在下五子棋呢。” 施铎哭笑不得地辩解。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啊,你都没问过我,要我怎麽说麽?”纱纱的话总能让施铎哑口无言。

          “叔叔,叔叔,”纱纱把施铎从沈思中唤起,“我渴了。”

          “好,我到楼下帮你去拿可乐。”施铎拍拍纱纱的小脸蛋下了楼。

          “挺可惜的,花苞都已经这麽大了,可是叶子全枯了,肯定不行了,还是扔掉吧。”母亲拿著一盆花在门口和父亲说话。施铎想起来了,这是一盆邻居送的山茶,拿来时就结著一个娇的花苞。他探过头去看了看,缺乏照料的山茶的确是枯死了,只剩花苞还未完全干瘪,在枯枝败叶间那一抹红显得格外地抢眼。还没有来得及开花就凋谢的山茶,好象是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结束的感情。施铎想起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周子安到底是怎样想的,各自困扰著,可是,周子安真实的想法施铎从来都不知道。是的,如果自己不问,那周子安怎麽说?施铎又怎麽能知道呢?

          “我去把花扔了,你帮纱纱拿瓶可乐上去。”接过妈妈手里的花盆,施铎推开房门,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他转身对妈妈说:“辛苦你了,妈妈。”


          急促的门铃一声接一声地在空荡荡的庭院中响起,格外的刺耳。周子安放下手中的棋谱朝外走去,这个时候谁会来拜访呢?这麽性急的客人,倒有点象施铎的风格,然而这不会是他,施铎此刻应该在教堂准备的婚礼,不是麽?周子安这样想著打开了院门,面前那抹金色的刘海让他一时间睁圆了双眼: “施铎?!”
          


          20楼2006-08-13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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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於周子安惊异的表情,施铎显得相当满意,他笑著走进院子,还不忘回身帮主人带上大门。

            “你怎麽来了?现在都快9:45了,10:00不是就要观礼了麽?”

            “哎——天气好冷,你不请我进屋去再说话吗?”

            周子安这才注意到虽是隆冬天气,施铎身上却只穿了身西装,大衣都没有穿。来的路上他显然跑得很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周子安别过头,把施铎引到了客厅。

            “周泰涵老师不在?”

            “父母上周去了京都,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

            “一个人住这麽大的屋子,冬天很冷啊。”

            “施铎”,周子安的眼眸清澈无比:“有什麽话你就直说,不要绕弯子。”

            “我——”,施铎刚要开口,周子安怀里的手机响了,没等周子安按下接听键,施铎一把将手机抢到了手中,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原来是陈峰打来的电话,施铎毫不犹豫地将电话切断了。

            “你干什麽?”周子安蹙紧了眉头 。

            “陈峰的电话,肯定是来问你知不知道我在哪里。我自己的手机放在家里了,他们找不到我。” 施铎正在解释,手机再次响起,看到婉馨的号码,施铎咕哝了句:“婉馨的。”再次按下了“拒接”。

            “把手机还给我。”周子安清冷的声音有不容辩驳的力量。

            施铎犹豫之间周子安已从他手中抽走了手机,刚刚拿到手,手机又响了,周子安也不由一惊,两个人对视一下,周子安接起了电话:“你好,我是周子安…施铎?”周子安抬头看了看施铎,停顿一下,终於说:“是的,他在我家。”早知道周子安会这样说,施铎的心头还是涌上了阵阵失落。

            “高若萍的电话,找你的。”周子安把手机递到周子安手中。

            电话那头传来高若萍的声音:“施铎。现在没有人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换句话说没有人知道你在周子安那里,而且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你明白吗?”

            有点明白她的意思,施铎更加生气了,高若萍这算是在帮他,还是在威胁他?

            “你想什麽、你干什麽我都无权干涉。但是,你要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婉馨和你父母都要急疯了。你忍心把这堆烂摊子扔给他们?现在三家电视台、四家报社、两家杂志社的记者都等在这里,要做婚礼的采访报道。你是是年青棋士的表率,凡事想清楚,不要做出让自己、让别人後悔的事情。棋院一年来对你的宣传可不是为了今天能爆出这条逃婚的丑闻。好了,我没什麽要说的了,你好自为之。”

            “啪——”地,对方挂了电话。

            施铎默默地把手机还给周子安,高若萍的话很不好听,但目前的形势确实是这样。

            “别闹了,收拾一下,快去吧。”周子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施铎顿时爆跳起来:“谁胡闹了?你敢说你不知道我为什麽要这样做?”忽然觉得有点委屈、有点悲哀:“我这样做为了什麽呀,”他猛地抬起眼帘,望著周子安的眼睛:“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今天我走了,你会後悔吗?”

            这是一局下了整整十年的棋,十年的进退周旋,十年的思虑反复,今天终於可以了局。施铎在棋盘上拍下了最後一个棋子,他冲入敌阵,置生死於度外,只求一局精彩。然而围棋是要两个人下的,到底会下出怎样的一局,还要看另一个人如何落子。

            周子安沈默著,他并不避闪施铎的目光,然而施铎在他幽深的黑眼睛里读不出任何表情。

            哪怕再激烈的棋赛施铎都没有感觉到象现在这样的紧张,这一局决定的也许就是他和他一生的幸福。

            “我不会後悔。”

            竟然这样,竟然会是这样。施铎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刷白,他一把抓住了周子安的衣领,对著周子安平静的脸高高举起了拳头,拳头落下,却重重击打在周子安身後的墙上。

            施铎放开周子安,摇著头说:“我是一个傻瓜,或者你是一个傻瓜。”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冬天的寒风从大开的门扇间呼啸而来,满室萧瑟,周子安望著庭院里老树苍劲的枝桠,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我们都是傻瓜。” 


            ——[待续]——

            9.

            眼前的捧花模糊了,泪水又来了,婉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著自己不绝对不能让眼泪流下来。当等待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这样的坚持只会让自己辛苦,然而总盼望著施铎出现,总不愿放弃。
            


            21楼2006-08-13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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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重逢是以握手开始的,现在要以握手告终吗?高若萍笑笑,并不与周子安握手,而是走到周子安身边揽住了他的肩膀,她望著惊讶的周子安说:“周子安太瘦了。”

              施铎的眉毛开始不规则地跳跃,高若萍笑了起来,另一只手伸过去夹住了施铎的脖子:“施铎比较结实。但是,你们要面对的是凶残的狮子喔——不,新闻、电视、舆论比狮子还要残暴有力。”高若萍点了点头:“当初是我把你们推进了这个传媒的角斗场,当狮子扑过来的时候,我怎麽可以一个人走掉呢?虽然,我不够强壮,但对付狮子我还是有一套的。”

              高若萍对周子安眨眨眼,周子安笑了。

              施铎不满地嘟囔一句:“那你说什麽再见啊?”

              高若萍扬起眉毛:“再见麽,就是说明年再见。明年一定再见面!”


              ——[待续]——

              10.

              刀子在砧板上发出轻快的嚓嚓声,一大块生姜转眼变成了薄而整齐的姜片。轻快利落的动作,白皙的手指,低垂的睫毛,随著菜刀的起落微微晃动的黑亮发丝,这一切让施铎觉得即便是系著围裙,周子安看起来也还是那样优雅,简直无懈可击。人跟人就是不同,两人在一起已经半年了,最初施铎也曾学著下厨,但不是切伤了手,就是弄出火警,最终为了施铎本人以及邻居们的人身安全,做饭的任务落到了周子安的头上。 

              从背後悄悄地环住那个忙碌的身影,施铎把下巴搁在周子安的肩膀上。

              “让开,我在做饭。”

              回答周子安的是落在脖子上的一阵细吻。

              “我可拿著刀,放手!”

              两分锺以後,情人甜蜜的纠缠融化了极具杀伤力的威胁。口唇相依,呼吸交融,手指纠结,窒息一般的沈溺。已经完全熟悉了彼此的气息,拥抱和亲吻也不再生涩,即使闭著眼睛也能描摹出对方每一寸肌肤、每一处轮廓,但每次拥抱两人激动的心跳仍是宛如最初。

              手机铃声打破一室春色。

              “我的电话,”周子安推开施铎,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我是周子安——啊,妈妈——,”周子安背对著施铎在沙发上坐下。

              施铎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去年的冬天周子安便离开了老家的大宅,但他并没有搬入施铎的公寓,而是在离施铎的住处约十分锺车程的地方另外租了一套房子。当然半年来大多数的时间周子安都住在施铎这里,但这是仅属於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以前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的时候,施铎有时还会去周子安家拜访,而现在即便是在一边听见周子安跟父母的通话,也会隐隐感到不安。禁忌的压力事实上远比原本想象中的要大,施铎绝不後悔自己当初的选择,然而面对父母却总是愧疚。

              虽然深爱著对方,但这份感情注定永无天日。

              第三支烟也化成了长长一截烟灰,施铎才恍然惊觉天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街巷早亮起了一串串灯光。

              听到施铎走进厨房的声音,周子安并未抬头,他一边把锅里刚刚炒好的菜装盘,一边随口说:“妈妈半小时後要到我那边去。菜好了,你自己吃吧。我得先走了。”

              施铎靠在厨房门上,默默望著周子安。在流理台上洗净双手,摘掉围裙,稍稍整理一下衬衣的领口,转眼间周子安又变成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围棋贵公子。

              “今晚回来吗?”施铎抓住从身边擦身而过的人。

              轻轻回握施铎的手,周子安点头微笑。施铎可以在他的眼睛里感觉到早春三月般温暖的气息,绝不同於平日里礼节性的笑容,周子安发自心底的微笑是施铎的专属品。

              偷偷地拥有著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是一种酸涩的幸福。


              玻璃杯中的绿茶散发出嫋嫋的香气,周子安握住手中的杯子,望著对面坐著的母亲。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母亲的面庞依然是那样端丽,根本无法看出她实际的年龄,周子安不由想到了父亲,跟母亲比起来这两年父亲明显地衰老了,身体也变得虚弱,两个月前正在京都访友的父亲心脏病突然发作,不得提前回到台湾修养。看到从飞机上下来的父亲灰暗的面庞,周子安的眼眶也湿润了,幸而有母亲精心的照顾,父亲的病情渐渐稳定了下来,然而医生说父亲再不能长时间与人对弈。
              


              24楼2006-08-13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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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施铎照例回到了父母家,父亲正在看施铎和江晓蓉主播的围棋教室节目,施铎歪在沙发上翻著体育周刊。

                “啪——”地母亲冲过来关上了电视机。

                施铎和父亲都惊讶地头望著她,母亲气鼓鼓地说:“看什麽看?那种有胸没脑子的女人有什麽好看?”

                哇——第一次听到母亲这麽直白地批评一个同性,施铎呆住了。

                “算了,小铎也大了——”父亲似乎要打圆场。

                “那种没良心的事情我怎麽都不能原谅,还要让我看到这种女人?”

                施铎越听越糊涂,乾脆问父亲:“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母亲从客厅一角拿来一份报纸,看到这个情形施铎心里已有几分明白。这是前天的报纸了,一大篇花边新闻,登的是节目组喝酒那天的照片,画面上江晓蓉紧紧地腻在自己身旁。内容无非是讲自己跟江晓蓉日久生情云云,最可笑的是说自己去年秋天认识江晓蓉,两个月後就在婚礼上甩了相恋多年的青梅竹马。母亲居然相信了,施铎知道母亲对自己悔婚的事耿耿於怀,总觉得对不起婉馨,这下居然迁怒到了江晓蓉的头上。

                “妈,这是炒作,我跟她什麽都没有。”

                “那婉馨的事呢?”母亲不依不饶。

                施铎攥著报纸不说话,父亲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说什麽都没用了。不过,光,不管你选择怎样的人至少应该告诉我们一声,带回来让我们见一见。我们也不是很不开通的人,她要真是个好孩子,我们会接纳她的。”

                他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你们都见过他,都夸奖过他,但是父亲,你再开通也不可能接纳我们。

                人真是一种适应能力强得可怕的生物,施铎清楚地记得半年多以前当他在报纸上看到自己即将结婚的假新闻时气得立马冲到棋院找高若萍理论,而现在面对与江晓蓉的绯闻却已失去了那种强烈的愤怒感觉。自从高若萍出现以後,媒体的种种把戏施铎都一一尝过,有了免疫力。施铎的直觉告诉他高若萍与这条新闻脱不了干系,为了拉动收视率她会这麽干也在意料当中,但施铎不能默许这件事情的发生,他不希望周子安对自己生哪怕一丁点的误会。

                时间已是午後4:50,棋院下班的时间快到了,施铎把车泊在街沿的树阴下面,等高若萍出来。果然十分钟之後,高若萍一边接听手机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施铎正要把车开过去,却早有一辆车停在了高若萍面前,施铎对那辆车非常熟悉,那是周子安的车子。

                高若萍熟络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缓缓启动。忽然有人冲到车前拦住了去路,透过挡风玻璃周子安看到了施铎紧绷的脸。


                ——[待续]——

                13.

                车厢里流淌著幽雅的古典乐,但即使是小提琴婉转的低吟也不能化解三个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周子安默默开著车,後排座位上的高若萍专心地望著窗外初夏的景致。拦住车子的那一刻,施铎真的想过要把高若萍从车上拖下来狠狠质问一番,但周子安只轻轻地说了句“先上车吧”,自己就象个傻瓜一样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席上。

                通过後视镜施铎看见高若萍忽然笑了,她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地问:“你又怎麽了?终於看到你和江晓蓉的绯闻了?”

                高若萍如此开门见山,施铎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麽了。

                “这只是宣传,你到今天还会为这种事情激动啊?”听高若萍口气仿佛是在嗤笑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又是你搞的鬼?”

                “是啊,文章是我写的,照片也是我拍的。”高若萍挑了挑眉毛:“甚至那天的酒会都是我和导演事先安排好的,你满意了吗?”

                “你!”高若萍坦白得近乎无耻的态度惹恼了施铎。

                “别这样——”周子安忽然开口,他望了施铎一眼,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高若萍是为了平息关於我们的传言。”无奈的一声轻叹:“只有用绯闻才能打压绯闻,仅仅从正面作出解释是远远不够的。她也是没有办法。”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黄昏的街道上,马路两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各式各样的商铺在眼前一晃而过,从洋溢著轻柔音乐的车厢里看出去,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与自己全无关系,但事实上自己一直置身於目睽睽之下。以为一切都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自己决定了就能按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实在是太天真了。热衷於绯闻的公就好象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狮子,温和的安抚并不能使它放弃眼前的猎物,唯一的办法是抛给它一块更加肥美的血淋淋的肉块。这次江晓蓉和自己的绯闻无疑便是高若萍为了转移大注意力而抛出的祭品。
                


                29楼2006-08-13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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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6 10:2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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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正如周子安说的,高若萍这样做有她的道理,甚至是最合适的应对,但施铎讨厌这种被愚弄、被摆布的感觉。为什麽要听凭别人歪曲自己的人生,还要感激那个流言的制造者,这实在是荒唐了!

                  “不用替我解释,他自己不接受现实的话,说什麽都没用。”高若萍拢一拢发稍:“施铎,你太天真,”轻笑一声:“看来事先瞒著你来是对的,还好没听周子安的话。”

                  施铎紧紧盯住周子安的脸:“她是什麽意思?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你知道她要造这样的新闻?!”

                  周子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然而他没有否认。

                  为什麽?为什麽不摇头?告诉我你不知道啊!告诉我你没有帮著别人在欺骗我!

                  “停车!”从牙缝里迸发出的声音低而清晰,施铎狠狠地按下车门的按扭怒视著周子安:“听不懂吗?停车!让我下去。”

                  “施铎——”

                  “停车啊!”


                  重重地甩上车门,施铎在人行道上飞奔起来,浑然不觉路人好奇的眼光。心头有煎熬的痛楚,被出卖了,而出卖自己的竟然是他!看到那则绯闻时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怕他会误会,怕他会伤心,却原来是自己太愚蠢!周子安是个太过理智的人,理智到可恨!在高若萍和周子安的眼里,自己只是个冲动、任性、不懂事的傻瓜!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被周子安当作傻瓜的感觉!

                  夏天的风吹在脸上格外温暖舒爽,在淡水河边徘徊了多久呢?天已经黑了,满天细碎的星斗,淡淡的疲倦把胸中的怒火渐渐化为酸涩的感伤。

                  手机响起,犹豫了一下,施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之前周子安打来十几通电话都被他掐掉了,认识十几年了象这样理直气壮地甩周子安的电话还是第一次。也许该是时候听听他的解释了,就算再生气,也做不到完全拒绝他,施铎对自己感到无奈。

                  意外地耳边传来了高若萍的声音:“是我,施铎,别挂电话,听我说——”

                  施铎没有掐电话,也懒得答应,只是拿著手机望著面前月光下波影粼粼的河面。

                  “我的确告诉过周子安这件事情,也拜托他千万不能告诉你。你也知道他是个守信、明理的人。”

                  守信?明理?高若萍知道她说的话此刻在自己听来是多麽的讽刺吗?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反对我这样做。当时我还笑他是不是对你没信心,怕你经受不了江晓蓉的诱惑,又说正好趁这个机会考验一下施铎,他说——”高若萍顿了顿:“周子安他说:‘我绝对不会考验自己喜欢的人。’”

                  紧紧握住手机,施铎没有说话。

                  “他一直那麽、那麽的相信你,所以我想他一定以为你也可以理解他的。周子安很优秀,但这是他的初恋吧,面对感情他只是个笨拙的小孩子。施铎,你爱他吧?那麽,请连他不够成熟的地方,连那个逞强的他,那个不善表达的他也一起爱吧。”

                  “高若萍,”施铎忽然问:“你还喜欢著他吧?”

                  “嗯,但是,施铎,你只要记住他爱你就够了。”

                  晚风温柔地扬起施铎的金发,心情在这一刻变得澄清、透明。


                  看过棋院最近的日程安排表,施铎在对局室外找到了王鸣楷。

                  “王鸣楷,你下周在北投温泉有一场指导棋吧?”施铎搭著王鸣楷的肩膀。

                  “是啊。”

                  “那,能不能跟我换一下?我想去。”

                  王鸣楷看著施铎想了想,点点头:“可以。”

                  “啊,太谢谢你了!我这就去棋院办公室说。”

                  施铎高兴地说著就走。之所以想去北投温泉是因为这次棋院安排了两名棋士去下指导棋,除了王鸣楷外另一个人就是周子安,能够暂时离开城市的烦扰喧嚣在温泉乡享受两人世界是相当诱人的,再则施铎也希望能给周子安一个惊喜,仅仅是想象一下到时候周子安脸上的表情都很有意思。上次的事情虽然之後在电话里解释清楚了,但施铎总希望能有一个面对面独处的机会。

                  “唉,施铎,”王鸣楷叫住了他:“还是我去说吧。”

                  望著王鸣楷温和的笑容,施铎忽然明白了,王鸣楷什麽都知道。

                  “谢谢。”吐出简单的两个字,施铎扬起头来,笑容灿烂。对这样的朋友无须多说什麽。
                  


                  30楼2006-08-13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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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晓蓉真难辨的任性言行,周子安莫测的态度都让施铎头痛不已。既然想得再多也於事无补,不如就不要去想了,等见了面再说吧。

                    施铎叹了口气,打开棋盒独自打谱,但仅仅五分钟以後他就放弃了,心情如此烦乱,根本无法投入黑白的攻守之中,点燃一支香烟,施铎闷闷地托著头望向窗外。


                    略带沙哑的嗓音传进耳鼓,循著声音的方向望去周子安正和服务生说话,望著他平静温和的面容,一种暖融融的安心感在施铎胸中泛起。周子安一头向施铎这边望了过来,脸色依旧平和,眼中却泛起了只有施铎才能觉察的细微波澜。


                    周子安有条不紊地将棋子排布在棋盘之上,看著渐渐明晰起来的棋局,施铎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这是我两天前的对局?”

                    周子安点点头。

                    “你怎麽会知道?周刊还没有登?

                    “我拜托过高若萍,你每次对局的棋谱她都会传真给我。”周子安望著棋局:“为什麽?对方的实力并不出,你却跟他纠缠了这麽久,至於那些昏招,不用我说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我赢了八目啊。”

                    “单就实力而言这局棋中盘就该结束了,你可是国手战的卫冕者。”周子安的语气强硬而犀利。

                    施铎看著周子安的眼睛没有说话。自己那天的确没有发挥好,开局时连连出错,要不是对手太弱,说不定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直到下半局他才渐渐控制住了局面,而最终仅以八目的优势获胜也确实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但是,周子安你知道吗?会下成这样是因为即使是在对局的时候我也在担心一旦你知道了江晓蓉的事情将有怎样的反应?而我又该如何向你作出解释?

                    围棋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活动,棋局之间棋者的心情昭然若揭。

                    现在摆出这局棋是想说些什麽吗?施铎等著周子安的问话,然而周子安却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收拾起棋子淡淡地说:“下棋吧。”


                    跟周子安的对弈从来没有这麽艰涩过,施铎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根本不在棋盘上,他实在猜不透周子安的心思,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能从周子安的落子之间隐约感觉到对方的不安。周子安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吗?那为什麽不问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想给自己了吗?

                    手机铃声打断了对局,周子安接起电话:“妈妈…是…好,那我待会儿就到。”

                    收起手机他对施铎说:“我得早点回去,今天要不就下到这里吧,我走了。”说著他拿起大衣起身离去。

                    施铎坐在落地窗边望著楼下的街道,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茸茸的细雪,就这样看著那个身影汇入茫茫人海消失不见?绝不!在人惊讶的目光中,施铎抓起外套冲出了围棋馆的大门。


                    ——[待续]——


                    17..

                    车窗外的淡水河笼在沈沈的暮色里,晶莹的雪片从天而降,视野中充斥著灰暗的色调。

                    “妈妈,是我,突然有点事情,今晚不回来吃饭了,抱歉。”周子安跟母亲解释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回过头他望著沈默的施铎:“有什麽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句话该我问你,有话要问的人明明是你!”

                    周子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江晓蓉新年在我家,你是知道的,你不想问这是为什麽吗?”施铎紧紧盯著周子安的眼睛:“高若萍连我的棋谱都传给你了,我跟江晓蓉接吻的消息她也告诉你了吧?你不想证实一下吗?你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些什麽,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周子安的脸色有点苍白,注视著车窗外青灰色的河面,他轻声地说:“我相信你。”

                    施铎一下子愣住了。周子安交握著双手,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但是…”他转头望著施铎的眼睛:“这并不代表我就有开口求证的勇气。”

                    “施铎,我也是人,我也会害怕,我也会嫉妒。我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就算是见了面我还是不知道该怎样问你。”周子安用双手支住额头,施铎看不清他的表情,望著他略显消瘦的肩膀施铎的胸口涌起一股温柔的酸楚,向来以冷静理智著称的周子安终於在自己面前袒露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原来当自己为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而深深苦恼的时候,他也在承受著同样的、甚至是更为巨大的不安。在那严谨、理性的外表下包藏著怎样深沈的信任又掩饰著怎样的揪心的痛楚?
                    


                    37楼2006-08-13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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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认为自己只有一个性伴侣,跟滥交的gay便不是同一种人吧?”谷泉笑了:“周子安先生,谁都希望有稳定的伴侣,只是大多数的人没有你这样好的运气。你喜欢的人是男的吧?喜欢一个男人和喜欢一群男人其实根本没有区别。那种我爱上一个人而他恰巧是同性的说法只能用来骗小孩!”

                      周子安招呼侍者过来结帐,谷泉一把抢去了帐单:“您是我尊重的人,怎麽能让您请我?”

                      周子安望著他,眼神凝重:“你很热爱你的工作吧?我也以能成为一名棋士而自豪。撇开我的性向不谈,我首先是一个人,作为一个人我不希望有人来干扰我的工作、侵犯我的隐私。如果你真的尊重我,请你不要再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谷泉弹了弹手中的帐单:“周子安先生,我觉得你们是一对完美的同性伴侣,请允许我用你们来启迪民智吧。你可能觉得我疯狂或者不可理喻,但有时伟人的出现正是因为他背後有个推著他前进的疯子。你们的报导我一定会追踪到底!”

                      18.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施铎急著取出手机,手肘撞倒了放在阳台护栏上的牛奶盒,洁白的液体在瓷砖地面上蜿蜒。看到来电显示中周子安的号码,施铎顾不上被打翻的牛奶,兴冲冲地按下了接听键。

                      春风拂起施铎额前的金发,刘海下的眼睛从明亮转为焦虑、愤怒,最後为黯淡所覆盖。

                      “不能回来了吗?”施铎急切地问,半晌他垂下头来:“嗯,你说得对,我知道。”切断电话,仿佛不能承受过於强烈的阳光,他闭起眼来,睫毛在阳光下急促地翕动著。


                      新的生命就是这样的吗?看起来如此柔软、脆弱的一个小肉团却能给周围的人们带来这麽多的希望与欢乐。施铎把视线移到俯身在婴儿车前的陈峰身上,这个刚刚荣升为父亲的人兴奋得都有点不知所措了,一个劲地对著自己的儿子傻笑,而一旁的美惠则用一种宠溺的眼神望著这对父子,施铎以前曾听人说生育过的女子会有一种母性的光彩,美惠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看著这个幸福的小家庭,施铎的笑容里不觉搀杂了一丝苦涩,这个世界上的某些欢乐注定与他无缘。

                      今天是陈峰为儿子办满月酒的日子。说是满月酒,其实也就是一些棋院的前辈、亲近的好友聚在陈峰家里一起吃顿饭,并不隆重气氛却很热烈。时钟敲过十下,大部分的客人都告辞了,王鸣楷和施铎被陈峰拦了下来,说是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聊天了,今晚要跟好兄弟闹个通宵。

                      在客房中安排好酒菜,美惠柔声嘱咐了陈峰几句便退了出去,留出给三个男人独处的空间。
                      “美惠对你很好麽。”王鸣楷对陈峰说。

                      “啊,是啊,我也常常这麽觉得,”陈峰笑著挠挠头:“她性子很温和,跟我完全不一样。”

                      施铎和王鸣楷听了都笑了。如果陈峰是个女人的话大概下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嫁出去。

                      “以前听王鸣楷说结婚有多好、孩子有多可爱我常常不以为然,现在自己当了爸爸才觉得,”陈峰感慨不已:“看到儿子的笑容真的比赢了棋更让我高兴!”忽然他把目光落在施铎的脸上:“喂,你什麽时候结婚啊?”

                      “我?”施铎愣住了。

                      “我是不太喜欢那种女明星什麽的啦,那样的女人能安心当一个棋士的妻子吗?我们可不是常常有时间哄老婆的人。但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还是早点结婚吧。花边新闻满天飞可不太好,当心影响下棋的状态。施铎你也该安定下来了。”

                      “你说江晓蓉吗?”施铎摇摇头:“我跟她什麽也没有。”

                      “算了吧,不是说当接过吻的麽?而且当初就是为了她甩了婉馨的吧,你也太做得出了,婚礼上甩人…”陈峰还想说下去,王鸣楷及时地用眼色制止了他。陈峰住了口,过了一会儿还是嘟囔了起来:“有什麽好隐瞒的?难道悔婚不是为了她吗?”

                      “不是。”施铎低声否认。

                      “那是为了谁?你自己说是另有所爱,这麽多年除了那个女明星你身边只有婉馨,根本没见过其他女生,还会有谁?”陈峰想了想,继续说:“跟你最亲近的就是我、王鸣楷,再有周子安,都是男人。总不见得你真跟周子安搞同性恋吧?啊,哈,哈,哈…”
                      


                      39楼2006-08-13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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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铎默默地注视著海岸边被浪头不停冲刷著的黑色礁石。再坚硬的石头,在千百年的侵袭下面也会变得面目全非。王鸣楷说过:“再好的感情也敌不过分离、磨不过时间。”人的情感可是要比礁石要柔软得多、也脆弱得多,所以世间男女才不得不用婚姻、习俗来维护感情。他回头去看周子安,周子安正凝望著前方的海面,安静的侧面上读不到丝毫情绪的起伏。施铎知道此刻这个意志坚定的男人是属於自己的。但将来呢?时间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周子安,”施铎这样叫了一声,仿佛要借这个名字给自己一些勇气:“一起在阳光下走著不是很好麽?”他望著脚下的柔细的白砂:“我这几天常常在想与其躲躲闪闪、坐立不安倒不如公开算了。”他起头来,强烈的阳光逼得他眯起眼来:“试试看吧,也许并不那麽难。”

                        周子安站定步子,静静审视著他。施铎觉得那幽黑的眼眸轻易便穿透了自己故作镇定的假面。
                        “你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说完周子安便沿著海岸往回走去。

                        “我知道会有压力,棋院方面,你的父母,我的父母,周围的朋友…等等、等等。”施铎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周子安:“但不会是世界末日吧。总会有办法的。”

                        “什麽办法?”

                        “我不知道,但办法总会有的吧。”施铎急切地说。

                        “这种事怎麽能走一步算一步?”周子安望著施铎:“下棋的时候你就有这样的习惯,布局总不够严密。当然,你对局面有很强的洞察力,在绝境中反而能下出意外精彩的应手。但是——”周子安微微蹙起眉头:“施铎,我们并不是生活在棋盘上。”

                        周子安把眼光透向湛蓝的海面:“如果输的话,那可不是输一局棋这麽简单,牵连在内的人也不单单只是你我二人。”迎面而来的海风拂起他的黑发,他盯住施铎的眼睛:“你现在可以放弃围棋了吗?”

                        施铎呆住了,陈峰曾经问过的问题又一次摆到了自己的面前,而他依然没有答案。

                        周子安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能,现在我也无法放弃。”顿了一顿他忽然问:“你有多久没见过我父亲了?”

                        “哎?”意外的提问让施铎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你有一年没见过他了吧,如果让你现在去看他,恐怕你会吓一跳。这一年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最近医生已经规定他每天只能下半个小时的棋,说不然的话心脏会无法承受,但就是在那半个小时的对局里我仍能感觉到自己和他的差距,而他注视著棋盘的眼神更是让人揪心。”周子安叹息一声:“父亲已经下了一辈子的棋,直到今天他依然无法罢手。我们又怎麽可能放弃?”

                        “施铎,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目标是什麽?在这个棋盘上你究竟想走多远?”

                        望著周子安的眼睛,施铎所能做的只是沈默。

                        “在这些问题有答案之前,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改变现状的资格。”

                        海风吹拂著周子安风衣的下摆,施铎忽然觉得几步之外的他离自己是那麽的遥远。周子安身後的海面在阳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注视的时间长了,眼睛都有些酸涩,施铎瞌上眼帘,视网膜上留下了周子安的身影,一个鲜明的残像。

                        19.

                        “抱歉,临时有个采访,可能会晚到。”

                        “嗯。”应了一声,施铎合上手机。透过围棋馆玻璃窗向外看去,街道两旁的树叶一片金黄,秋天的脚步不知不觉已迈到了眼前,再次分居的日子也过去大半年了,这段时间里围棋馆成了他和周子安之间唯一的交集。

                        围棋馆是最安全、最堂而皇之的见面地点,但彼此的心情起伏却全要在起手落子之间揣摩,施铎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清楚地感觉到周子安变了。这半年来周子安的棋风日益凌厉,简直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施铎仿佛可以看到在周子安波澜不惊的面目下有一簇神奇的火焰正熊熊燃烧。早在第一次见面时施铎便领教过周子安对围棋的执著,但它从未象今日这样喷薄绽放。施铎知道周子安已突破了他围棋道路上的一个瓶颈,跃上了新的高峰——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某个时刻。虽然周子安常常就坐在棋盘的对面,他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表情变化都落在自己的眼中,但施铎不禁要怀疑:棋盘前的周子安可以感觉到自己吗?除了局面上的黑白以及不断奋进的前路,他还能看到什麽?
                        


                        41楼2006-08-13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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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接受也可以,但是...”

                          “嘿,”施铎望著江晓蓉带泪的大眼睛:“我不是不接受,但会输掉比赛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跟你没有关系,即使今天早上没有吵架我也未必会赢。”他笑一笑:“所以你不必自责。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对你发火,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江晓蓉怔怔地望著施铎的脸,睫毛一扬,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施铎,我喜欢你。”她伸手捂住脸:“真难看。我很没用啊,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恋爱就被人骗了,从那以後我决定一辈子都不再为别人哭泣,但还是...”

                          “我觉得自己好奇怪,一方面我好希望你没有骗过我,你是我见过的最真诚、坦白的人,如果连你也骗我的话,我...我会很难过。但是,我又盼著你告诉我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这样的话,也许你就会接受我了吧。我觉得自己好傻,我也想忘记你,但还是会一次次地跑来见你。我一直在猜,你那个喜欢的人到底存不存在,猜得很累,猜得自己都要疯掉。可我不敢问你,我怕你说是,也怕你说不是。”江晓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又流泪了。

                          “我没有骗你,真有这样一个人。”施铎点上一支烟,抬头仰望蔚蓝的夜空:“只不过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我父母也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我不能跟他象普通恋人一样亲密地走在街上,甚至连私下见个面都很困难。我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什麽时候才可以跟他在一起。到底要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施铎苦笑:“他也不知道。”

                          “她有丈夫了?”江晓蓉试探地问。

                          施铎深深吸一口烟,没有说话。

                          “我们试著交往吧,”江晓蓉明亮的眼睛灼灼放光:“也许我比她更适合你喔。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她对你的感情,但是她应该也知道你比赛的结果了吧,居然都没有来安慰你吗?如果是我的话,这种时候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施铎望著指间香烟那橘红的光点,周子安当然知道自己比赛的结果,对局後一走出棋室施铎就在等候在走廊上的棋士们中间看到了他的身影。跟陈峰、王鸣楷溢於言表的失落、关心不同,他的眼神显得幽深莫测,默默地注视著施铎,周子安什麽都没有说。

                          路灯在江晓蓉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带泪的明眸显得楚楚动人,晚风吹过,扬起她乌黑垂顺的长发,鼻端飘过一缕馨香。施铎忽然发现江晓蓉确实是个相当有魅力的女孩。掐灭手中的烟,施铎的看著江晓蓉的眼睛:“知道吗?你常常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婉馨,她曾是我的未婚妻。”

                          江晓蓉吐了吐舌头:“被你甩掉的那个啊?这可不算是什麽好兆头。”

                          “其实你们长得并不是很像,但你们都很善良、也都很单纯。关於悔婚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後悔过,但是我欠婉馨的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弥补。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绝对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不是那个婉馨,我是江晓蓉。不试一下的话,你怎麽能知道事情到底会怎样发展?”

                          施铎笑了:“可我是施铎啊,”他把手放在左胸:“有个人把他的名字刻在了这里。我确实不知道事情究竟会变成怎样,我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他再继续走下去。但是我知道——这里很小,已经不可能再刻下别的名字。”

                          月亮从浓云间钻了出来,清朗的光辉洒落在两人身上,江晓蓉的视线忽然模糊了,泪影婆娑中施铎金色刘海下的笑容也弥散开来,她努力擦去泪水,想看清一点再看清一点,这张脸以後只能在记忆中珍藏,一如这段未开花便已凋落的爱恋。


                          独自踱到家门前却不想进门,施铎在路边站定,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抬起头却发现不知什麽时候对面的街沿已停了一辆车,借著路灯的昏黄的光线施铎发现车中驾驶座上的人正凝望著自己。拿著烟的手停在半空中,隔著一条街,隔著萧萧的冷风,隔著汽车冰凉的玻璃,那一刻懊恼、忧伤、困顿烟消云散,街对面的人轻易便占据了自己全部的思维、整个的视野。

                          穿过窄窄的街巷,不过是几步的距离脚下却如此沈重,而心情又是如此难耐。车门在自己面前打开,车中的周子安简单地说了一声:“上车吧。”
                          


                          44楼2006-08-13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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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东西可以叫‘片’吗?”周子安拿起一团胡萝卜的残骸忍不住地叹气,施铎停下刀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确实周子安手里这块多边形的东西无论是叫‘片’、叫‘丁’还是叫‘丝’都不太合适。在周子安手中无比听话的刀到了自己手下就会变节,难道连区区一把菜刀也懂得择主?

                            从施铎手里接过刀来周子安耐心地示范给他看,握刀的手势、拿萝卜的方法、力量的轻重,态度严谨得仿佛是在教人下棋。

                            “多练习自然会进步,这跟下棋是一个道理。”果然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那这些怎麽办?”施铎指指案板上那堆奇形怪状的成品。

                            “一起放汤好了,吃到肚子里都是一样的。”周子安边往厨房外走边说,想到了什麽猛然回头:“这可不是你切不好的理由,待会儿我再来检查。”

                            哼,做什麽事都过於顶真的家夥。施铎一边跟变节的刀和不甘伏法的胡萝卜搏斗一边这样想著。周子安向来是个注重效率的人,但最近他有些变了,比如他常常会要求施铎下厨,这实在是一种费时、费力、效果又差的选择。周子安用来监督、指点施铎时间恐怕是他自己动手的两倍,而且他要真不想亲自下厨的话,叫外卖不就行了麽,反正不管哪间饭馆的手艺都要比施铎好上一万倍。可周子安就是愿意跟施铎一起吃烤焦的鱼以及烧糊的菜。

                            “味道很差。”每次周子安都会这样直言相告,但是哪怕施铎做得再糟,他也会吃得干干净净。


                            火锅的热气熏红了施铎的脸,他捞起一块白萝卜献宝似地给周子安看:“喏,喏,有进步吧,这块切得很象样啊。”

                            “这是我示范的那块吧。”周子安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也微微泛出粉色。

                            “什麽?这明明是我切的,绝对是我切的,我认得出来。”施铎据理力争。

                            周子安笑了:“好,算你有进步。”

                            “本来就是啊,我学东西很快的,就说围棋吧,你看我8岁才学棋,你呢2岁就学了,但还是常常会输给我。”施铎扬扬得意地把萝卜塞进口中。

                            周子安不由皱起眉头:“谁说常常,昨晚偶尔赢了一次就张狂成这样。”

                            “那上周的呢?还有上周上周再上周的?”施铎一边仔细地涮著牛肉片一边向上吹气以赶跑落在眼睛上的金色刘海。

                            周子安停下手中的筷子,欣慰地望著对面的施铎。一个月下来施铎已基本走出了国手战失利的阴影,最近对局的状态明显好了起来,对於输赢二字也不再过分敏感了。周子安甚至觉得经过这次变故施铎的棋风平添了几分过去所欠缺的沈稳,布局方面也考虑得更周全了。

                            “你怎麽不吃啊?”施铎发现了周子安专注的目光。

                            “没什麽。我在想你今天怎麽这麽好?特地准备了火锅等我。”

                            “庆祝啊,”施铎塞了一嘴的东西,声音也有点含糊。

                            “庆祝?”

                            “是啊,今天棋院的陈先生告诉我LC杯日韩围棋对抗赛的选手名单已经定下来了:方啸然、你,还有田博青。当然要好好庆祝啦。啊,对了——”施铎忽然扔下筷子冲进厨房,过了一会拿了两罐啤酒兴冲冲地放到桌上:“哎呀,怎麽把这个忘了。”打开拉环,施铎对著周子安举起了易拉罐:“恭喜你,要拿第一喔。”

                            啤酒轻微的刺激弥漫在舌尖,也许是因为空调的温度开得太高,也许是因为吃了太多热的东西,周子安觉得脸颊有点上火,他把冰凉的啤酒罐贴在脸上。LC杯每隔四年举行一次,是在亚洲顶极高手间进行的国际大赛。参加比赛的选手名单向来都是由棋院根据棋士实力指定的。周子安知道施铎和自己一样都期盼著能代表台湾出席这次大赛,如果不是前段时间状态低迷并失守国手战,施铎应该也是一个极具竞争力的人选。想到这里周子安不由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施铎——”

                            施铎抬起眼来,周子安的目光异常坚定:“我不会让你失望。”


                            抬眼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锺,施铎连忙放下手中的棋谱跑进了厨房。每次一看棋谱就会忘记时间,周子安6:00就要到家,而现在已经5:15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他进门之前把菜弄好。

                            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楼下的草坪已经泛绿,树木也抽出了新芽,毕竟已是三月天气,又到了春回大地的时节。最近周子安指导棋、围棋讲解的工作排得特别的满,施铎不免有点为他担心。LC杯的比赛下个星期就将在韩国举行,简直可以说是迫在眉睫。真不知道棋院那些人是怎麽想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让棋士放松一下,以便养精蓄锐全力应对比赛的吗?当然棋院的日程安排并不是施铎可以说了算的,事实上他自己也忙於新一年的赛事准备之中,因此他所能做也只是偶尔为生活添一点小小的惊喜,比如,一顿意外的晚餐。

                            对於今天的排骨汤施铎可是充满了自信,这是他上个周末特地回家跟母亲学来的。面对忽然变得对家务感兴趣的儿子母亲显得既是惊讶也有几分欣慰。虽然那天晚上父亲因为喝了大量失败的半成品汤而几乎要反胃,但施铎总算是满师了。

                            锅里的汤开始飘出诱人的香气,电饭煲上的饭也差不多快煮好了,夕阳透过玻璃窗在厨房的地砖上投下一片玫瑰色的光影。如果以前有人向施铎预言某天他会为别人做饭并因此感到快乐,施铎一定会把那人当成疯子,但此刻施铎的心中确实升起了一股宁静的喜悦。最近他常常有这样的感觉,独自打谱浑然忘我的时候,两人对局检讨的时候,甚至各自忙碌一言不发的时候,某种恬淡而温柔的光辉会轻轻地笼罩住这套小小的两居室房间。施铎无法清楚地形容心头的感受,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字来描述,他会选“家”。是的,这就是家,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著,各自拥有明确的目标与追求,不是彼此依附而是彼此支撑、彼此激励,日升月落、柴米油烟,流水一样的时间慢慢把两颗心冲刷得透明。

                            但在这个家中也存在某些不能触碰的语言的雷区,施铎和周子安仿佛已形成了一种默契,谁都不会提及媒体、家人这些话题。就算是掩耳盗铃,他们也无法不贪恋这宛如从上帝手中偷来的宁静时光。

                            门铃清脆地响起,施铎笑著打开了房门:“怎麽这麽巧?我刚把汤弄好。”

                            忽然施铎的笑容凝固了。

                            22.

                            “施铎,是我——”强调的口吻,犀利的目光,高若萍就这样不期然地出现了。

                            回身掩上房门,高若萍蹲下身子在鞋架上拿了双拖鞋,一边换鞋一边问:“你在煮什麽?味道不对啊,煮过头了吧?快去看看。”


                            水早就滚了,汤溢了出来,木然地关掉煤气,施铎下意识地向窗外望去,夕阳正贴著远处的楼宇缓缓下沈,红如血。


                            46楼2006-08-13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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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6 10: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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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施铎的脚步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高若萍抬起头来:“把灯打开,我们谈一谈,”轻轻叹一口气:“天马上要黑了。”

                              虽然说要谈一谈,但高若萍似乎并不想先开口,施铎点上一支烟借以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沈默:“你怎麽会来?”

                              高若萍笑了:“问得好,但是施铎你有没有发现?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她点了点头:“你搬过来快四个月了吧?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该说是你们太厉害了还是我太失职了?”

                              “谈不上失职,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是吗?”高若萍紧紧盯住施铎的眼睛:“这只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好啊,”她转身从公文包拿出一本杂志拍在施铎眼前:“看看你们干了什麽!”

                              挺刮的纸张、精致的装帧,尽管施铎很少看流行刊物,但对於这份杂志他并不陌生,这是以前婉馨每期必买的周刊,在年轻人中间有相当高的知名度。换句话说,绝对不是什麽三流小报。

                              施铎向来不习惯按著目录去找文章,此刻更没有这个闲情。急急地在烟灰缸里揿灭了烟,抓过杂志一通猛翻,很快他的目光便定格在纸页间。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乍然看到自己和周子安拥吻的大幅照片,施铎还是呆住了。周子安是个谨慎的人,他们从未在这个家以外的地方有过亲密的举动,那麽唯一的可能是早有人发现了他们同居的秘密并用长焦镜跟踪偷拍。艰难地往下翻去,一系列的照片夹杂在文字中间,施铎无心去阅读那些细密的黑色字符,但图像还是一幅接一幅地冲进了视野,阳台上轻柔的对视、门前不经意地牵手,种种、种种连自己也忽略了的甜蜜瞬间铺陈在眼前,也铺陈在公众的面前。

                              寒意顺著脊椎骨渐渐上行,父母忧戚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施铎也曾设想过事情败露後的情形,但真正面对,那种几乎让心脏都要麻痹的紧张、无力还是远远地超出了当初的设想。

                              这次的报导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解释就可以打发过去的?直面公众的时刻真的到了吗?
                              高若萍坐在一边静静地打量著施铎脸上的阴晴变化,拿过施铎丢在茶几上的杂志,她扬了一下眉:“你有什麽要说的?”

                              “周子安知道了吗?他现在怎麽样?”

                              高若萍的脸上划过一个小小的惊讶,她困惑地托著头忽然笑了:“你们果然不怕死啊?知道吗?他看完以後的第一句话也是在问你。”收敛起笑容她的眼神变得凝重:“但是,施铎,这不只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该如何自处?你有没有想过棋院会因此面临怎样的尴尬?”

                              高若萍咬住嘴唇:“你大概从没想过我的心情吧?我看到这篇报导时的愤怒,你可以体会吗?你们根本没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我早就说过不能被抓到第二次,不能见面,但是你们是怎麽做的?你们的眼里只有对方,这本无可厚非,但是,你们现在要面对的是媒体啊,在这个战场上我是和你们同进退的,而你们对我缺乏起码的信任!”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忧伤:“我非常失望,尤其是周子安,他会做出这麽荒唐的举动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施铎——”高若萍微微偏著头,神情显得有些疲惫:“我不是神,我不会创造奇迹,我的能力是有限的,请你们不要一再地给我出难题。”

                              把杂志收进公文包中,高若萍抬起眼来:“我来这里之前已经跟周子安面谈过了,今晚他会回父母家住,暂时你们不要联系对方,电话也不能打。明白了吗?”审视著施铎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记住了自己的话,高若萍继续说下去:“明天早上9:00棋院会召集各方媒体举行记者招待会澄清这件事。晚上早点睡,明天记得穿正式一点、打领带,我不希望全台湾都看到一个垂头丧气的你。”

                              拿著包高若萍站起身来:“我得赶回去做记者招待会的准备工作,但愿明天天亮以前可以一切搞定。”
                              “你打算怎麽办?”施铎问。

                              “我能怎麽办?当然是‘死不承认’。”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高若萍回过头来:“施铎,如果有一天我因为说谎太多要下拔舌地狱,请多少为我流几滴眼泪。”
                              


                              47楼2006-08-13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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