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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十年一品温如言、【除了白骨黄土、我守你百岁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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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2011-10-04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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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份,已经放了暖气,方进屋,跟门外两个天地。屋内暖洋洋的,阿衡顿时觉得手脚涌过一股热流。
    言家室内的装饰与温家并无甚大差别,温家装饰的古董玉器精致一些,言家的大气一些,但是言家的装饰特色明显更倾斜于挂在墙上的采真照片,一幅幅,画卷一般,很是清晰明媚,色泽绚丽夸张,但奇怪的是,那些人与物铺陈在墙上,像是被赋予了新的灵魂,纤细而纯洁,源源不断绵延的温暖和……冷漠。
    “言希拍的。”思莞看她目不转睛,笑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作品,眼睛很亮“阿希他很有艺术天赋,有空的时候常常乱跑,写生,拍照,样样拿得出手。”
    “墙角的那副,是去年我们一块儿出去玩拍的。”思莞指着墙角的照片,问她“你猜,是在哪儿拍的?”
    阿衡凝神看着那副照片,越看越迷惑。明明水烟缭绕,像是在云端,却无端生出几颗褐石,奇形怪状,天然形成。
    她摇了摇头。
    言希没好气地拍了思莞一下,随即向厨房走去。
    “温泉水下,他蹲在那里拍的。”思莞看着照片,漾开笑,俊俏温柔,眼睛益发明亮。
    “那家伙总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阿衡笑了,眉眼清和温吞。
    她望着那副照片,有些不由自主地走近,伸出手,摸了摸那云烟,褐石,平和的眼神,这目光却生出一种渴望和羡慕。
    “下次,带我,一起,好不好?”她看着思莞,糯糯开口。
    父亲教过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少年时,当立少年志。
    她渴慕着温暖,更渴慕着流浪,这流浪,是大胆的念想,但却不是叛逆。
    无论是做云衡,还是做温衡,她都会中规中矩,但是,自由是少年的天性,她想要偶尔行走,改变一层不变。
    当然,看着思莞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要求为难了他。
    “好。”身后传来含混不清的声音。
    阿衡转身,看到言希蹲在一旁,乖巧地捧着一个白瓷碗,嘴中塞满一粒粒饺子,眉眼在黑色的碎发中,看不清晰,但那唇,红得娇嫩好看。
    “谢谢。”她的手心出了汗,如释重负。
    “嗯。”言希没空搭理她,看着白白胖胖的饺子,心满意足。
    思莞有些诧异,却还是笑了。
    罢了,既然是言希决定的,他还说什么。
    “吃饺子了,孩子们!”厨房一个矮矮胖胖系着围裙的中年男子端着两碗饺子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这眼前的少年少女。
    “小希,到餐厅去吃,蹲在这里成什么样子!”男子笑骂,看着言希,踢了踢他。
    “阿,李伯伯,让您端出来了,怎么过意得去。”思莞大步上前,有礼貌地接过碗。
    “这是阿衡吧?”男子端详着阿衡。
    “阿衡,李伯伯,言爷爷的副官。”思莞对着阿衡,低声说。
    “李伯伯。”阿衡双手接过碗,低眉小声开口。
    “好,好!”男子点头,面色欣慰,眼泪几乎出来。
    而后,走到阿衡面前,轻轻摸摸她的头发,温言开口——”好孩子,回家就好,你受苦了。”
    阿衡有些怔忪,思莞也呆了,只有言希继续埋在那里塞饺子。
    “李副官!”餐厅传来言帅的大嗓门。
    “到!”李副官打了个军礼,军声嘹亮。
    “呀,你们两个,还让不让老子好好吃饭!”言希吓了一跳,大咳起来,被饺子呛得直掉眼泪,面色绯红像桃花。
    李副官上前使劲拍言希的背,直到他把卡在喉咙的饺子吐了出来。
    “阿希,你一天八遍地听,怎么还不习惯呀。”思莞递水喂他,笑着开口。
    “奶奶的!”言希一口水喷到思莞脸上。
    ***************************************************************
    “阿衡,多吃些,天冷了要冻耳朵的。”张嫂看着身旁的女孩,唠唠叨叨“我和你李伯伯一起包的,香着呢!”
    


    26楼2011-10-04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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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楼2011-10-04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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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部倡导素质教育,B市是皇城,响应中央号召,怎么着还是要应应景的。
        于是,每个星期唯一的一次体育课,在阿衡的学校里,风风火火,喜气洋洋,运动服给学生定做了好几套,不过西林出品,绝对一水儿的仿冒,什么耐克阿迪背靠背,仿得惟妙惟肖,炉火纯青。
        校长先生笑着说了一句话——“同学们,你们不好好学习,对得起给你们赶做名牌运动服的师傅吗?”
        众深以为然,膜拜之,觉得有这么一句,校长这么多年说的话完全可以冲进马桶了。
        是呀,不为素质,咱也得为那几个让人风中凌乱的商标,什么adidos,neki,多知名多**的品牌呀……
        可惜,冬天,天气不怎么好,冷风刮得嗖嗖的,光秃秃的树丫,看起来让人有些尴尬。阿衡浮想联翩,如果叶子是树的衣服,那么它也够奇怪,夏天绿袄,冬天裸奔……呵呵。
        “裸奔”这个词,当时开始在学校流行,男孩子们吹牛皮说狂话,叉叉叉,老子要是不怎么怎么样,咱就去裸奔。
        阿衡觉得有趣,心中一直惦记着用这个名词,可是找不到机会。
        于是,看到枯树,天时地利,触景生情。心中很是满足。
        体育老师照常的一句话——自由活动,男孩子窝了堆,在篮球场上厮杀起来。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们,正是口是心非的年纪,抱着排球叽叽喳喳,对着篮球场,颇有笑傲江湖指点江山的气势。这个长胡子了穿着耐克阿迪达斯挂名牌以为自己是乔丹其实流氓,那个头发油了不知道几天没洗头了没人品没素质没家教三没代表舍你其谁,两个词——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阿衡对篮球懂得不多,但听到女孩子们的点评,憋笑憋得厉害。
        可,不一会儿,女孩子们消了音。无一例外,矜持而高雅。
        阿衡从缝里瞄了眼,看到了一帮高二的学生,正商量着和他们班打比赛,带头儿的恰好是思莞。
        思莞他们班这节课也是体育。
        辛达夷看到思莞,笑得白牙明晃晃的,和少年勾肩搭背,倒也不辜负发小儿这词儿,竹马成双,可惜运球凌厉,篮筐砸得哐哐,女孩子们听得心疼,嘶嘶怪叫,大姨妈你轻一点,就差一句“伤着温思莞你不用活着进班了”,思莞表面温温和和,对着女孩子们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但是听到发小儿辛同学牙咬得咯咯吱吱,心下好笑,不晓得什么时候得罪了眼前的愣头青,不过自家兄弟不用给脸,抢了球,三步上篮,轻轻松松,正中篮板。
        思莞身若游龙,回眸一笑百媚生,惊动了身旁的一群小母鸡。
        女生们撇嘴,心中羞涩得不得了哎哟刚刚温思莞他对我笑了,嘴上却骂辛达夷不争气,给她们一年级三班丢人,辛达夷横眉,大眼睛跟灯泡子似的,瞪向女生,一句“靠!”,感天动地,体育场颤悠悠的。
        女孩子们知道辛达夷的脾气,便讪讪,作鸟兽散,到一旁,三三两两结伴打排球。
        阿衡落了单。静静蹲在角落里,看同学们打排球。
        手臂伸直,双腕并拢,用腕力接球,她……也会的。
        左边,篮球场,身姿矫健,挥洒汗水,右边,手势优美,笑语盈然。
        她在中间,不左不右。
        于是,有些寂寞。
        蹲了一会儿,脚有些麻,站起身,跺了跺脚,站了一会儿,站累了,再蹲下。
        来回重复了好几次,阿衡觉得自己在瞎折腾,还不如回教室做几道物理题。
        刚起了身,一个白色的球迎面飞来。
        “嘭”,一张脸结结实实热热忱忱地撞上了排球。
        阿衡,捂着鼻子蹲在地上,眼泪唰地出来了。
        一个女孩跑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有些粗鲁“哎,温衡,你没事吧?”
        “没……没……没事。”阿衡头有些懵,鼻子疼得厉害,声音瓮瓮的。
        “你说什么?”对方没有听清。
        


        30楼2011-10-04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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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的天,冷得迅速,十二月的中旬,雪已经落下。
          第一场雪,悠悠飘落时,B市里的人们正在酣眠。
          阿衡自小,生活在南方,从小到大,见过的雪,五个手指数得过来。况且,每次下雪,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它已经悄悄停止,了无痕迹。因此,她对雪的概念很是模糊,白色的,软软的,凉凉的,还有,吃了会闹肚子的。
          这样的形容词有些好笑,但当思莞兴奋地敲开她的门对她说阿衡阿衡快看雪时,她的头脑中只有这样匮乏而生硬的想象。
          因此,推开窗的一瞬间,那种震撼难以言语。
          她险些因无知,亵渎了这天成的美丽。
          天空,苍茫一片,这色泽,不是蓝色,不是白色,不是世间任何的一种颜色,而是凝重地包容了所有鲜美或灰暗,它出人意表却理应存在,以着强大而柔软的姿态。
          苍茫中,是纷扬的雪花,一朵朵,开出了纯洁。
          阿衡蓦地,想起了蒲公英。那还是她年幼的时侯。母亲攒了好久的布,给她做了一件棉布裙子,却被石榴汁染了污渍。邻居黄婆婆对她说,用蒲公英的籽洗洗就干净了,她盼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春天,去采蒲公英籽,漫山遍野,却都是飞扬的白白软软的小伞,独独未见籽。
          那样的美丽,也是生平少见。只可惜,与此刻看雪的心境不同。当时,她怀着别样的心思望见了那一片蒲公英海,错失了一段美好,至今留在心中的,还是未寻到蒲公英籽的遗憾。
          绵延千里,漫漫雪海。
          下了一夜大雪,路上积雪已经很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
          街上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扫雪,阿衡有些失望。
          “放心吧,会一直下的。”不会这么快就停。思莞知晓阿衡的心思。
          阿衡眯眼,望了望天,一片雪花刚好飘到她的眼中,眼睛顿时凉丝丝的。
          “思莞!”隔得老远,震天的喊声。
          思莞回头,笑了。
          呵,这组合难得。大姨妈和阿希凑到了一起。
          他们仨连同在维也纳留学的陆流,四个人一块儿长大,只有这两个是万万不能碰到一块儿,俩人在一起,没有一日不打架。打得恼了,他去劝架,苦口婆心,俩人倒好,勾着肩晃着白牙一起踹他,声声奸笑亲爱的思莞你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爱得不够用脚踹吗?他抹着眼泪向陆流呼救,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语气温柔若水——“谁让你管的?打死倒好,世界一片清静。”
          “达夷,阿希。”思莞用力挥挥手。
          阿衡看着远处的两人渐渐走近。两人一个白袄,一个蓝袄,个头不差什么,只是辛达夷比言希结实得多,在辛达夷面前,言希益发显得伶仃清冷。
          “我刚刚还跟言希说呢,前面看着那么傻冒的人,肯定是温思莞,就试着喊了一嗓子,结果真是你!”辛达夷嘿嘿直笑,一头乱糟糟的发很是张扬。
          “滚!”思莞笑骂,但亲密地搭上少年的肩,笑看言希——“阿希,你今天怎么和达夷一起上学,你一向不是不到七点五十不出门的吗?”
          言希淡淡扫了思莞一眼,并不说话。
          他穿着白色的鸭绒袄站在雪中,那雪色映了人面,少年黑发红唇,肤白若玉,煞是好看,只是神色冷淡。
          阿衡静静看着他,有些奇怪。
          言希好像有两个样子,那一日在他家,是霸道调皮无法无天的模样,今天,却是她与他不认识之时数面之缘的模样,冰冷而懒散,什么都放不到眼里去。
          “丫感冒了,心情不好,别跟他说话。”辛达夷觑着言希,小声说。
          “噢。”思莞点点头,便不再和言希搭话。
          言希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千万一定不要和他说话,更不要惹着他,否则,会死得很惨。
          这是温思莞作人发小儿作了十七年的经验之谈。
          可惜,辛达夷是典型的人来疯,人一多便得瑟。
          “言希,不是老子说你,大老爷们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人小姑娘生理期,一个月非得闹几天别扭,臭德性!”辛达夷见言希一直默默无害的样子,开始蹬鼻子上脸。
          


          32楼2011-10-04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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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想着思莞也许马上就会回来,收拾干净了房间就去削苹果。
            可削完一个,想着尔尔兴许也一起跟着回来呢,又多削了一个。
            端到思莞房间里时,抬头,不经意扫到了墙上的挂历。十二月份,用黑笔划了一道又一道,最后停在二十二日。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奶奶下葬的日子。
            思莞曾经告诉过她——奶奶被爷爷葬在B市最大的教堂,但是,奶奶并不喜欢那个教堂,她最爱做祷告的,是一家小教堂,他说奶奶的灵魂一定会在那里。
            苏……苏东教堂!
            阿衡眼前一亮,穿上外套,便跑了出去。
            出了院子,招了出租车,司机一听去苏东教堂,摆摆手,为难了——“小姑娘,苏东那边上了冻,路滑,难走得很。”
            “叔叔,钱,我有!”阿衡从衣兜中掏出所有的零用钱。
            “哎,我说小姑娘,我这把岁数还贪你一点儿钱吗?”司机是个耿直的皇城人,有些恼了。
            “叔叔,别气。”阿衡急了“我哥哥,在苏东,两天,没回家!”
            “噢。小姑娘,那这样吧,我把你送到G村,那里离苏东大概还有两里路,路滑了些,车过不去,但走着还是能过去的,你看成吗?”司机也是个好心人,皱着眉,向阿衡提议。
            阿衡猛点头,十分感激。
            上了车,可惜,平安夜,市区人特别多,车走不快。
            “叔叔,快,再快!”阿衡心中焦急。
            “再快,就开到人身上了!”司机乐了,觉得小姑娘说话有意思。
            “我哥哥,苏东,冷!”阿衡越急,嘴越笨。
            司机不笑了,有些感动,看了阿衡一眼,温和开口——“成,咱再快一点儿,不能让你哥哥冻着!”
            等到了G村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阿衡交了钱,便匆忙向前走,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对阿衡大声说——“小姑娘,一直向前走,看到柏子坡的路标,往右走三百米就到了!”
            阿衡挥手,笑着点点头。
            “小姑娘,路上慢着点儿。”司机热心肠,遥遥挥手。
            她已走远,并没有听到,只是在雪中遥望着着陌生的好心人,微笑着。
            阿衡本来对司机所说的路滑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狠狠栽了几个跟头之后,还是有些吃不消。
            但是心中一直胡思乱想,也就顾不得疼痛了。
            万一,思莞不在苏东教堂怎么办?
            万一,思莞不跟她一起回去怎么办?
            万一,思莞和尔尔在一起,看到她尴尬了怎么办?
            阿衡一路扶着树,终于找到柏子坡的路标,等在夜路中摸到苏东时,全身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透,黏在身上,很难受。
            苏东很小,但是设计很独特,干净温暖的样子,像是阿衡在照片里见到的奶奶的感觉。
            但是,这个教堂几乎快要荒废。毕竟,离市区有些远,而且不如其它教堂的规模。
            这里,教堂的灯亮着,噢,不是灯,闪闪烁烁,应该是烛光。
            阿衡想要推门走进,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思莞。
            


            34楼2011-10-04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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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了,心中放松安定起来。
              “尔尔,你说奶奶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少年的声音,往日的温和清爽,语气中,却有着对对方的信赖。
              “会的,奶奶的灵魂在这里,她一直看着我们。”听起来温暖舒服的嗓音。
              尔尔……吗?
              阿衡想要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现在进去,太冒昧。
              让他们再多说会儿话吧。
              “嗯,奶奶生前最喜欢这里,每年的平安夜,她都会带我们来这里。“少年笑了。
              阿衡有些遗憾。
              她也想见奶奶一面。奶奶,在乌水,孩子们喊奶奶都是喊“阿婆”的,不晓得奶奶听到她喊她“阿婆”,会不会高兴?
              爷爷告诉过她,奶奶的祖籍就是乌水。
              阿衡无声地笑了,眸子变得愈加温柔。如果,她也有奶奶疼着就好了。她会做一个很孝顺的孙女的,她会给奶奶捶背,洗脚,做好吃的东西,啊,对了,就做江南的菜,奶奶一定很高兴。
              奶奶也许会给她做好看的香包,会对她笑得很慈祥,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用扫帚把坏人打跑,会给她讲以前的神话故事,呵呵。
              “哥,如果奶奶活着,她会不要我吗?”教堂里温柔的女声有些难过。
              那么,如果奶奶活着,她会喜欢她的来到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轻轻开口——“不会的,没有人不要你,奶奶最疼你,你忘了吗?以前我和你拌嘴,奶奶总是先哄你的,对不对?”
              “可是,爷爷以前也很疼我,他现在还是不要我了。”
              思莞声音有些激动——“尔尔,奶奶临终前跟我说过,她跟爷爷一样,是知道真相的,她明知道你不是她的亲孙女,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偷偷调查过阿衡的下落,但是她却没有把她接回来,一直到去世都没有,也没有去看她一眼,不是吗?”、
              啪,她听到胸中什么碎裂的声音,那么冷的夜,那么炙热的伤口……
              她静静从墙角滑落到冰凉的雪地上。
              全身冰凉透骨。
              阿衡,阿衡,她念着自己的名字,眼角一片潮湿。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想要她呢……
              为什么呢……
              她认真地当着云衡,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骂着野种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们没有错,说的是实话。
              她认真地当着温衡,被所有爱着温思尔的人遗忘痛恨着却没有办法吵闹,因为他们没有错,温衡抢了温思尔的所有。
              这个世界,毕竟,先有温思尔,后有温衡。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存在?!!!
              她有人生,有人养,却……没人要.。
              他们可以喜欢着她,可以善待着她,除了她,永远都有更喜欢更想要厚待的人。
              于是,为了那些人,顺理成章地把她随手丢进角落里。
              那么难堪,像是垃圾一样,扔掉了也不会想起么……
              


              35楼2011-10-0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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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了,心中放松安定起来。
                “尔尔,你说奶奶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少年的声音,往日的温和清爽,语气中,却有着对对方的信赖。
                “会的,奶奶的灵魂在这里,她一直看着我们。”听起来温暖舒服的嗓音。
                尔尔……吗?
                阿衡想要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现在进去,太冒昧。
                让他们再多说会儿话吧。
                “嗯,奶奶生前最喜欢这里,每年的平安夜,她都会带我们来这里。“少年笑了。
                阿衡有些遗憾。
                她也想见奶奶一面。奶奶,在乌水,孩子们喊奶奶都是喊“阿婆”的,不晓得奶奶听到她喊她“阿婆”,会不会高兴?
                爷爷告诉过她,奶奶的祖籍就是乌水。
                阿衡无声地笑了,眸子变得愈加温柔。如果,她也有奶奶疼着就好了。她会做一个很孝顺的孙女的,她会给奶奶捶背,洗脚,做好吃的东西,啊,对了,就做江南的菜,奶奶一定很高兴。
                奶奶也许会给她做好看的香包,会对她笑得很慈祥,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用扫帚把坏人打跑,会给她讲以前的神话故事,呵呵。
                “哥,如果奶奶活着,她会不要我吗?”教堂里温柔的女声有些难过。
                那么,如果奶奶活着,她会喜欢她的来到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轻轻开口——“不会的,没有人不要你,奶奶最疼你,你忘了吗?以前我和你拌嘴,奶奶总是先哄你的,对不对?”
                “可是,爷爷以前也很疼我,他现在还是不要我了。”
                思莞声音有些激动——“尔尔,奶奶临终前跟我说过,她跟爷爷一样,是知道真相的,她明知道你不是她的亲孙女,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偷偷调查过阿衡的下落,但是她却没有把她接回来,一直到去世都没有,也没有去看她一眼,不是吗?”、
                啪,她听到胸中什么碎裂的声音,那么冷的夜,那么炙热的伤口……
                她静静从墙角滑落到冰凉的雪地上。
                全身冰凉透骨。
                阿衡,阿衡,她念着自己的名字,眼角一片潮湿。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想要她呢……
                为什么呢……
                她认真地当着云衡,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骂着野种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们没有错,说的是实话。
                她认真地当着温衡,被所有爱着温思尔的人遗忘痛恨着却没有办法吵闹,因为他们没有错,温衡抢了温思尔的所有。
                这个世界,毕竟,先有温思尔,后有温衡。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存在?!!!
                她有人生,有人养,却……没人要.。
                他们可以喜欢着她,可以善待着她,除了她,永远都有更喜欢更想要厚待的人。
                于是,为了那些人,顺理成章地把她随手丢进角落里。
                那么难堪,像是垃圾一样,扔掉了也不会想起么……
                


                36楼2011-10-0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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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楼2011-10-04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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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莞和思尔回到温家时,阿衡已经睡着。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那一天,是她来到温家,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做梦,没有烦恼,没有恐惧。
                    大概是平安夜的作用,平平安安。
                    被神抛弃了的孩子,在平安夜,也依旧会得到自己的救赎。
                    清晨时,她起来得最早,下了楼,张嫂依旧在辛勤地做早餐,厨房里很温暖,飘来阵阵白粥的甜香。
                    阿衡吸了一口香气,耳畔传来张嫂哼着沙家浜的熟悉调子。
                    她笑了,看来思尔也随着思莞回来了。要不然,张嫂不会这么高兴。
                    门铃叮叮地响了起来。
                    张嫂一进入厨房,基本上属于非诚勿扰的状态,自是不会听到门铃声。
                    阿衡小跑着去开门。
                    是邮递员。
                    有人寄来贺卡,收件人是——云衡。
                    再简朴不过的卡片,粗糙的纸质,粗糙的印刷。
                    小镇的风格,温馨得可怕。
                    一行字,娟秀乖巧。一笔一划,干净仔细。
                    在在的字,是她手把手地教出来的,青出于蓝。
                    “姐,我恨你。”
                    她的手颤抖了。
                    “可是,抵不过想念。”
                    她念在唇齿之间,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这么巧,千山万水,卡片在圣诞节送到了她的手中。
                    上面却印着——“新年快乐”
                    应了谁的景,又应了谁的心情。
                    她的在在,和她一般土气,一般傻,不晓得洋节日,却估摸着时间,在很久以前寄出,期冀着99年开始之前,那个固执地被他写作“云衡”的姐姐能收到他的新年祝福。
                    一张卡片,乌水至B市,经历了多少风尘细雨,大雪云梦,才成这般珍贵。
                    有个少年,缠绵病榻,惦记着他的阿姐,流着眼泪,恨却终究败给了思念。
                    她离开了他,连再见都没有说。
                    这般痛,不必言语,在重逢之前,终是死结。
                    思莞拉着思尔的手,走下楼时,阿衡正在吃早饭,低着头,沉默的样子。
                    他的心中有些难受,不晓得说什么。
                    “阿衡。”思尔小声略带怯怯地开了口。
                    她在刻意讨好阿衡。思莞心疼思尔,嘴角有些苦涩。
                    阿衡抬起头,看着那个女孩白皙小巧的面庞,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思尔,吃早饭。”
                    思莞松了一口气。
                    “思莞,也吃。”阿衡弯了弯眉,面色沉静温和。
                    思莞想起自己在教堂说过的话,当时头脑发热,为了安抚思尔,但却在潜意识中伤害了阿衡。万幸,她听不到。
                    只是,回来时,书桌上削好的苹果,让他措手不及,益发愧疚。
                    “阿衡,昨天的苹果,我吃了。”思莞脱口而出。
                    阿衡笑了,点点头。拿起身后的书包,轻轻开口——“我今天,值日,先走。”
                    思莞想说些什么,嘴张了又合,生出了无力感。
                    他一直辨不清当时的自己看到阿衡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时,自己心中的感觉,多年以后,他结了婚,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总爱掐架,伤着谁,疼着谁,谁赢了,谁输了,他都心疼老半天,这感觉对妻子说了,妻子不以为然——手心手背都是肉,能不难受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尔尔永远在他的手心,温软呵护,阿衡却总在手背,坚强得不得了,他常常会忽略,可受了伤,又心疼。
                    他无力把她捧在手心,却又总是无心伤害了她,疼了自己。
                    十六七岁,那么年轻,错了什么,谁还记得。
                    可若有了对比的极大的反差,便再难忘记。
                    对阿衡的好,阿衡心心念念,他却早已不记得,对阿衡的坏,阿衡淡忘抛却,他却因为言希的反衬而刻骨铭心。
                    而,言希和阿衡的交点,便是在99年的年初。
                    这一生,从此纠缠,分分合合,几度让人触了心中的软骨,流泪不止。


                    40楼2011-10-04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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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的诊断,尔尔是因为气急攻心,再加上之前生病尚未好透,才会昏倒。
                      恢复起来,也不算难,只要不再生气,静静调养就会康复。
                      阿衡赶到医院的时候,思莞正坐在病房中,愣愣地看着睡梦中的思尔。
                      她在门外,趴在窗户上,站了许久,看了许久,脚酸了,鼻子酸了,思莞却连头都没有抬。
                      而后,温母也听闻了消息,从钢琴演奏会现场赶到了病房。
                      “阿衡,你先回家,思尔这会儿不能看到你。”妈妈扫了她一眼,却再一次把她推到门外。
                      阿衡静静地站在回廊,来来往往的被病魔折磨的人们,他们的眼睛空荡荡的,映在她的眼中。
                      回家……吗?
                      她的家在哪里……
                      谁用寂寞给她盖了一座迷宫,让她那么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走了很久,停了的雪又开始飘落,萦绕在发间,直至伴她重新站立到温家门前。
                      可,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阿衡呆了很久,始终提不起勇气打开那一扇门。
                      她笑了笑,坐在了白楼前的台阶上。
                      这会儿,要是有人能把她带走就好了。
                      阿衡静静想着,吸了吸鼻子。
                      别人给她的问题她无法解答,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问题。
                      也是这般的雪天,这般的冰冷……
                      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火柴,见到了一切想要的东西,包括最爱她的奶奶,那么,她擦亮火柴会看到什么呢?
                      阿衡存了固执的念头,无法压下心头叫嚣的蔓延的希冀,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幸福的道具。
                      火柴,好吧,社会主义社会没有资本主义的万恶,火柴现在很稀少,有钱都难买,扮卖火柴的小女孩不现实。
                      那么,海的女儿呢?噢,没鱼尾。
                      那么,莴苣姑娘?咳,莴苣是什么?
                      那么,白雪公主?好吧,她当后妈,喂温思莞吃毒苹果……
                      阿衡想着想着,竟呵呵笑了起来,心情竟奇异地转晴。她不爱说话,看起来很老实,却总是偷偷地在心底把自己变得很坏。
                      这样的人,大概才能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东方不败,是不?
                      “你笑什么?”好奇的声音,粉色的口罩。
                      阿衡抬头,又看到言希。
                      他满身的粉色,粉色的帽子,粉色的袄,粉色的裤,粉色的鞋,粉色的口罩。另外,背着粉色的大包袱。
                      粉衣清淡,容颜安好,暖色三分,艳色三分。
                      “言希。”她看着他,眼睛温暖。
                      “嗯。”他应了一声,秀气的鼻子在口罩中若隐若现。
                      “你又来,救我?”她笑了,眼睛有些潮湿。
                      他淡定摇头。
                      随即眯了黑黑亮亮的大眼睛,问她——“那天,你说的话,还算不算话?”
                      “什么?”阿衡莫名。
                      “让我带你去玩儿。”少年细长晶莹的指□口袋,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要,带我,走?”阿衡小心翼翼地问他,大气不敢出。
                      少年点了点头,粉色的绒帽中垂出一缕黑发。
                      阿衡很是感动,看着少年,眼睛亮晶晶的。
                      “帮我拿行李。”少年从肩上卸下粉色双肩包,挂到阿衡身上,揉着胳膊,晃了晃脑袋,轻轻开口——“累死老子了。”
                      阿衡“哦”了一声,满腔感动化作满头黑线。
                      


                      42楼2011-10-04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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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晃晃荡荡的,阿衡眼前只有粉色东西晃来晃去,有些眼晕。粉色的袄有时会轻轻摩擦到她的鼻翼,是淡淡的牛奶清香,干净而冷冽。
                        她脸皮撑不住红了起来,有些难为情。
                        大约过了十分钟,旅人才渐渐散去,阿衡吁了一口气。
                        思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开始按着车票上提供的号码寻找座位。
                        23,24号……
                        阿衡拉了拉言希的衣角,指着左侧的两个座位。
                        她感觉,言希明显松了一口气。
                        少年把背包安放好,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阿衡坐在了言希身旁,抬起腕表,时针距离零点,差了一格。车厢,也渐渐变得安静。
                        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这声音带了节奏,引人入眠。
                        阿衡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不多时,再睁开眼时,已经坐在云家屋外。
                        她看到了熟悉的药炉子,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旧蒲扇,那橘色的火光微微渺渺的,不灼人,不温暖,却似乎绵绵续续引了她的期冀,分不清时光的格度,家中的大狗阿黄乖乖地躺在她的脚旁,同她一样,停住了这世间所有的轮次转换,眼中仅余下这药炉,等着自己慢慢地被药香淹没。
                        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妥。恒常与永久,不过一个药炉,一把蒲扇。
                        没有**,也就没有痛苦和伤心。
                        在这样庞大得带着惯性的真实中,她确定自己做着梦。可是,究竟她的药炉她的阿黄她的在在是梦,还是坐在火车窗前的这少年远在病房中伤心的思莞是梦?
                        这现实比梦境虚幻,这梦境比现实现实。
                        可,无论她怎样地在梦中惶恐着,在言希眼中,这女孩却确凿已经睡熟,切断了现实的思绪。
                        这女孩,睡时,依旧安安静静平凡的模样,不惹人烦,也不讨人喜欢。
                        言希却睁大了眼睛,保持着完全的自我。
                        少年睡觉时有个坏毛病,要求四周绝对的安静。如果有一丝吵闹,宁愿睁着眼睁到天亮,也不愿尝试着入睡。
                        他无法容忍,在自己思绪中断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别人却还在思考,还依旧以着清醒的方式存在在自己身旁。
                        这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坐在那里,可有可无地望着窗外,望着那一片白茫茫,翻滚而来。
                        在火车中看雪,便是这样的。小小的方块,好像万花筒,飞驰而过的景色,雪花作了背景。
                        蓦地,一个软软的东西,轻轻栽倒在他的肩上。
                        言希皱了眉。
                        他不习惯带着亲昵暧昧意味的接触。
                        并非洁癖,心中却无条件地排斥。
                        于是,郑重地,少年将女孩的头,又重新扳正。
                        所幸,阿衡睡觉十分老实,依着少年固定的姿势,规规矩矩,再无变动。
                        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揉揉眼,看着言希,依旧是昨天的模样,只是眼中有了淡淡的血丝。
                        “你,没睡?”阿衡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浓重鼻音。
                        少年看了她一眼,平淡一笑——“你醒了?”
                        阿衡点点头。
                        “我饿了。”他轻轻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喜欢排骨面还是牛肉面?”
                        阿衡愣了。她对食物没有特别的偏好,有些迷惑地随便开口——“排骨面。”
                        言希看着阿衡,大眼睛却突然变得和善起来,隐了之前固定的犀利。
                        阿衡不明所以。
                        少年离开座位,过了不久,回来时一手托了一个纸碗。
                        阿衡慌忙伸手接过,起身给言希让座。
                        言希递给阿衡一把叉子,阿衡捧着面,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年拿着叉子的手。
                        半晌,学会了,才卷着面往嘴里送。
                        热热烫烫的面,细滑带着弹性的口感。
                        言希哧哧溜溜地大口吃面,嘴角沾了汤汁,像长了胡子。
                        阿衡小口吃着,边吃边瞄言希。
                        少年吸溜面的声音更大了,带了恶劣的玩笑意味。
                        四处的旅客纷纷好奇地望着他们,阿衡唰地脸红了起来。
                        


                        44楼2011-10-04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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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希修长的腿盘在一起,坐姿舒服而带了些微的孩子气。
                          蓦地,少年嘴角挂了笑。
                          他轻轻地哼起了一个小调。
                          阿衡以前从未听过,曲中带了淡淡的慵懒,淡淡的舒适,完全的言希式风格。
                          不过,意外的好听。
                          后来,偶然间,她才知道,这曲子是G.L.的经典情歌《心甘情愿》。
                          爱就是一份心甘情愿。
                          那歌词写得言之凿凿,言希随意哼哼,未应了当时的景,可巧,却应了多年之后的她的情。
                          言希起了身,折回船舱,出来时,抱了画板和一盏油灯。
                          “你要,画画?”阿衡歪头问他。
                          少年点点头,黑发在风中,轻轻撩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画什么?”她笑了。
                          少年指了指湖岸两旁环绕的青山。
                          他坐在船板上,曲起膝盖,把画板放在了腿上。
                          少年白皙的手旁,放着一整盒的油彩,在船舱中,阿衡帮忙寻了一个乌色的粗瓷碟子,言希用湖水洗了,而后魔术师一般,暗黄的灯光下,抽出几管颜料,缓缓用手调了黛色。
                          他拿起了画笔,阿衡瞅着,有些像毛笔,但是杆不是圆筒形,而是类似锥子的形状。
                          他举起了手,不是往日漫不经心的表情,而是带了专注,所有的心神都凝注在眼前的画纸上。
                          少年食指和中指夹着画笔,白皙的手轻轻地丈量着着笔的位置,唇抿了起来,黑眸没有一丝情绪,看起来,冷峻认真的模样。
                          阿衡看着他的手流畅娴熟地将湖光山色,缓慢而笃定地印在纯白的画纸上时,除了惊诧,更多的是感动。
                          自然造就了太多美好,而这美好往往被冷却忽略,孤寂淡薄地存在着,人兴许怀着称赞欣赏的心情望着它,却总是由这美好兀自生长而无能为力,任渴望拥有的**折磨了心灵,可,当她望见了它生命的延续张扬——仅仅一张薄薄的画纸,一切衡量于它孤寂的岁月不过一瞬的时光,心中对这美好的渴已经止了彻底,惊诧的是少年的才华,感动却为了一方山水的知音和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停不下笔,她停不下目光,带了放肆的疯狂。
                          夜渐渐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终于用拇指抹匀了最后一笔,丢了笔。
                          “好看。”阿衡望着画,虽然知道自己形容得拙劣,可依旧弯了眉,呵呵笑开。
                          言希也笑了,从画板上取出映着山水的画纸,一只手拉着一角,随着风,缓缓晾了干。
                          “送给你。”少年轻轻将画递给她,秀气的眉飞扬着,黑亮的眸中带了狡黠。
                          “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阿衡珍而重之地双手捧了画纸,认真地点了点头,抬头时,却发现少年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阿衡心一紧,伸手探向少年的额头,却发现滚烫得吓人。
                          糟了,发烧了!
                          少年伸手,推掉她探在自己额上的手,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平淡开口——“我没事。”
                          然后,起身,进了船舱。
                          阿衡跟着走进船舱时,言希已经蒙上被子,侧着身子,一动不动,蜷缩在床上。
                          阿衡提着油灯,站在少年床边,终究不放心,搬来小竹凳,坐在床脚,吹熄了灯。
                          船舱外,是水浪的声音,哗哗地,流过,拍打,而后,静止,流淌。
                          月色下,她望着床上那个蜷缩的背影,这身影勾勒了模糊,不真实的感觉愈加强烈。
                          阿衡心里空荡荡的,她知道言希知道她在这里。
                          她知道有她在,这少年不会放下戒备,好好休息。
                          但她却抱着熏了烟的油灯,不肯放手,手中满是刚刚触到时指腹烫得吓人的温度。
                          她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
                          言希在固执着坚持自我的尊严,他宁愿发了烧,也不愿意一个陌生人随意走近自己。
                          阿衡一向觉得自己笨,可是,这少年的心思,她一眼望去,清楚得再也不能。
                          她叹了口气,静静走了出去。
                          


                          47楼2011-10-04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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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希看着满桌精致的饭菜,笑得心满意足。
                            “云妈妈,你真厉害!”
                            “家常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云母温和开口“言希……是吧?你多吃些。”
                            阿衡抓了筷子,想要夹菜,却被云母训斥。
                            “女儿家,没有规矩,客人没有吃你怎么能动筷子?”
                            阿衡吸吸鼻子,委屈地放了手。
                            就这样,在言希的搅合之下,她的回来,一点也不感人肺腑,赚人热泪,反倒像是串了门子后回到家的感觉。
                            “云妈妈,您喊我阿希或者小希都可以。”言希极有礼貌,笑得可爱。
                            他自小被称作“妈妈杀手”可不是浪得虚名。
                            “你,听得懂?”阿衡有些好奇,言希怎么会听懂这些乡土方言。
                            “我爷爷教过我。”言希一语带过。
                            阿衡纠结了。
                            她之前,还自作聪明地作言希的翻译。言希当时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偷笑呢,肯定觉得荒唐。
                            只是,言爷爷怎么也同乌水镇有瓜葛?
                            云母凝视了言希许久,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晦涩,看着阿衡,淡淡开口。
                            “阿衡,去喊你阿爸回来吃饭。”
                            言希可有可无地笑了笑。他来之前,大概就猜到了,温衡的养父母是知道当年的那个约定的。
                            阿衡不明所以,点点头,起了身,轻车熟路地到了镇上的药庐。
                            云父,是一位中医,行医数十年,在方圆百里颇有名声。
                            只是,可惜,治不好自己儿子的痼疾。
                            像一个笑话。为此,镇上闲言碎语了许久,指指点点说云家以前不晓得造了什么孽,这才惹了报应,三代单传,祖辈行医,却生了一个治不好的病秧子。
                            “阿爸!”阿衡望着在给病人称药的鬓发斑白的和蔼男子,笑得喜悦。
                            云父愣了,回头,看到阿衡,眼睛有着淡淡的惊讶。
                            阿衡跑到男子的面前,仰头看着父亲——“阿爸。”
                            她的声音,像极了幼时。
                            “阿衡,你几时回来的?”云父放了手中的药材,和蔼问她“你爷爷也来了吗?”
                            阿衡眼睛垂了下来,摇摇头,不敢看父亲的脸。
                            “你偷跑回来的?”云父皱了眉,声调上扬。
                            阿衡不吭声,杵在药庐前,旁边的行人窃窃私语,她尴尬地手脚不知往哪里摆。
                            起初是心中难受,才不顾一切跟着言希回到了乌水镇,如今,想到B城的温家,心中暗暗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太不懂事。
                            他们,说不定已经像思莞失踪那天一样,报了警呢?
                            “你这个丫头!”气得脸色发青,抓起台上的药杵,就要打阿衡。
                            阿衡呆了,心想阿爸怎么还用这一招呀,她都变了皇城人镶了金边回了家,他怎么还是不给她留点面子呢?
                            可,药杵不留情,挥舞了过来。
                            阿衡咽了口水,吓得拔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夭寿的小东西!”云父追。
                            “阿爸,你别恼我,阿妈说让你回家吃饭!”阿衡吓得快哭了,边跑边喊。
                            “嗬,我就说,人家住机关大院的,怎么着也瞧不上这傻不隆冬的丫头,瞅瞅,这不被人退了货!”开凉茶铺的镇长媳妇冬天开热茶铺,边嗑瓜子边看戏说风凉话。
                            你才被退了货!阿衡吸了鼻子,心里委屈,望着大药杵马上上身,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一个追,一个逃,乌水镇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大人小孩都笑开了。
                            赫赫,瞧,云家丫头又挨打了!
                            阿衡抱头跑得飞快,脑袋红得像信号灯。
                            从小便是这样,阿爸打她,从来不留面子,满镇地追着她打,别的人追着看笑话。
                            撒着脚丫,阿衡终于跑回了家,冲回堂屋,带着哭腔——“阿妈,阿爸又打我!”
                            “我让你跑!”身后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
                            阿妈望着她笑,拍了拍她的手,对着云父开口——“他爸,孩子一片孝心,刚回来,别恼她了,啊?”
                            云父“哼”了一声,转眼看到了言希。
                            这孩子,正津津有味地托着下巴看戏,大眼睛光彩熠熠。
                            “这位是?”云父搁了药杵,细细端视言希。
                            云母淡淡开口,语气颇有深意——“言将军的孙子,言希。”
                            空气有些凝滞。
                            云父的脸愈加肃穆,看着言希开口——“就是你?”
                            言希纤细的手握着筷子,笑意盈盈——“应该是我。我弟弟在美国,比温衡小太多。”
                            阿衡有些迷瞪。
                            他们在说什么?
                            云父沉吟半天,对着云母招手——“佩云,你跟我,到里屋一趟。”
                            随即,淡淡看着阿衡说——“丫头,你好好招呼客人,饭菜冷了的话,到厨房热热。”
                            言希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肉,放在口中,嚼了嚼,眉上扬,对着云父笑道“不用了,饭菜刚刚好。”
                            云父脸色有些不豫,但也没说什么,大步走进了里屋。
                            云母深深地看了言希一眼,随之跟着走了进去。
                            阿衡呆呆地,用手遮了嘴,小声对着言希开口——“发生,什么了?”
                            言希嘴中嚼着一根棍的排骨,腮帮鼓鼓的,漫不经心地开口——“大概,你养父看我不顺眼。”
                            阿衡悄悄地觑了少年一眼,小声说——“我阿爸,看我,也不顺眼的,你别,生气,他是,医生,只看,病人,顺眼。”
                            少年轻飘飘地吐出骨头,幽幽开口——“人傻是福。”
                            哦。
                            阿衡稀里糊涂地点头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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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阿衡黏着云母,要同她睡一间,云母拗不过她,便应了。
                              言希睡到了旧时阿衡的房间。
                              云父则是睡到了云在的房间。
                              彼时,云在正在南方军区医院治病。
                              “阿妈,你想我不?”黑暗中,阿衡缩在被窝中,眼睛带着渴盼。
                              “不想。”云母手轻轻摩挲着阿衡的头,温柔开口。
                              阿衡难受了,失望地望着母亲。
                              “可是,阿妈,我想你。”她在被窝中轻轻缩进母亲的怀抱中,那个怀抱,温暖而安宁。
                              “在温家,又躲在被窝里哭了,是不?”云母叹了一口气。
                              “没有。”阿衡把头抵在母亲怀中,闷闷开口。
                              她没有撒谎。
                              


                              51楼2011-10-04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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