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桦吧 关注:2,438贴子:504,651

回复:「°旭桦°』【改文】你是我唯一的猎物!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61节:第十三章 更隔蓬山一万重(3)
  我尽管自私凉薄,但不愿虚伪。我咬唇,有些怯怯地伸出手去摇他,“言承旭,你……饿不饿?”
  他仍然不吭声。
  我沉默片刻,有些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就着月光摸索着我的手机,随即悄悄起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前,伸手去拉门把手。
  一只手悄无声息覆上我的,我回眸,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悦地道:“干什么去?”
  我嗫嚅着:“……给……乔楦……打个电话。”否则她会骂惨我重色轻友。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突然间,就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太多错事。”他握住我的手,“走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健硕高大的,目测足有200斤上下的青年白人男子。他热情万分地上来招呼言承旭:“嗨,哥们儿,好久不见!”
  居然是字正腔圆的卷舌京片子。
  我再呆。
  我看向四周,大红灯笼高悬四周,中式屏风,中式餐桌餐椅,《好一朵茉莉花》的音乐轻柔舒缓,东方面孔的男女侍者,如果不是满坑满谷的老外跟不时听到的听不懂的外国话,我真以为是在中国哪个大中城市。
  收银台后面一个约莫四十岁,面貌普通而娴雅的中年妇女走上前来,微笑,一口好听的普通话:“你好,我是沈玫。”
  我松了一口气,啊,同胞。
  然后,那个热情过度的男子走了过来,一把亲热地搂住她,“嗨,给你介绍一下,我太太。”
  我又是一呆。
  他看向言承旭,指指我,掩饰不住满脸的好奇,“言,她是……”
  言承旭瞥了我一眼,“我中学同学,约瑟夫,这家餐馆的老板。”然后,轻描淡写地道,“我太太。”


363楼2012-07-21 11:15
回复

    两人毫不掩饰膨胀的好奇心,眼睛自此滴溜溜地就没有离开过我。
      我被他们瞧得手足无措,只能尴尬地道:“伦敦的街道很干净。”
      约瑟夫一愣,“so what? ”
      我摸摸自己的脸,有些懊恼,“所以我脸上应该不可能有灰。”
      两人对视而笑。撇开外表上的年龄差距不谈,两人给人感觉还是很登对的,看上去感情也不错。
      言承旭向后看了看,“那个小子呢?”
      约瑟夫大笑,“知道你要来,到后面指挥晚餐去了!”
      吃完饭,我被沈玫引至一间幽静的休息室,她一边向我介绍:“我新近隔出的一间茶室。”一边冲着亦步亦趋跟着我们的小不点儿轻斥道,“你总跟在后面干什么?”
      黑发碧眼,可爱得如同小天使的小约瑟夫一只手指含在嘴里,另一只手不屈不挠地指着我,气鼓鼓地道:“我要她,把她给我,把她给我!”
      约瑟夫一把就捞走了他,跟言承旭一路走远。
      沈玫冲我笑笑,“他在吃你的醋。”她为我泡茶,“他是言承旭一的干儿子。”
      我看着那个不断挣扎的小小背影,“他很可爱。”
      她递茶给我,并不掩饰满眼的骄傲和自豪,“是。只是如果没有承旭,就不会有他。”她看看我,“你一定很奇怪我跟约瑟夫怎么会年龄相差那么多。”
      我有点尴尬。
      她不以为意,“我在国内的时候,结过一次婚,后来,丈夫有外遇,再后来,离婚,出国,开餐馆,约瑟夫来打工,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有点腼腆的高中生。”她笑了笑,“他考上大学之后,经常来回跑,我怕影响他学习,给他介绍离学校更近一些的餐馆,他还是几乎每天都来,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笑了笑。老外也含蓄。
      她的眼神因回忆而充满神采,“约瑟夫小我十多岁,而且,临出国的时候,我向父母保证,不在国外结婚,最起码,绝对不找老外,可是,约瑟夫竟然让我一再破例。”她浅浅一笑,“很枯燥的故事,是不是?”
      我摇了摇头。我明白她说这番话的用意。果然,她喝了一口茶,“后来,我怀孕了,可那段时间的餐馆经营不善,房东不断要挟提租,临产时,我们买不起车,半夜里承旭送我们去医院,结果小家伙又不争气,难产,生下来之后我的身体差到极点,是承旭借钱给我们渡过难关。”她看着我,认真地道,“很烂俗的一句话是吧——我跟约瑟夫一辈子都会感激他。”
      我低头,不置一词。
      她打量着我,“难得承旭还这么正常,害我跟约瑟夫一直担心他鳏寡终身。并且,如果我说,我跟约瑟夫以为能跟承旭坐在这里的会另有其人,你会不会生气?”她不待我回答,旋即开口,“我们很高兴,只是,”她微笑,“小约瑟夫恐怕要伤心了。”
      Why?我睁大眼睛。
      她好心解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地得到承旭青睐的那个人,并以此为自豪。”
      我想起那个无限哀怨的眼神,再想起言承旭平素的扑克脸,不禁莞尔。


    364楼2012-07-21 11:21
    回复
      2025-07-27 18:32:35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东京花,伦敦雾,布拉格之春。”言承旭回身看我,状似不经意地道,“嘉桦,全世界最美的樱花开在上野。”
        我几乎失语。两个年轻男女,烂漫的年纪,烂漫的季节,烂漫的地点。所有的一切,跨越漫长的时空,已成灰烬。
        吴临甫,我的记忆中,吴尊的口中,他从没有笑过。
        我垂头,想起吴尊那张苍白的脸,他的决绝,还有那个浓雾中一直不转身的背影,“嘉桦,我们分手吧!”
        我的心开始钝痛,漫无边际。在仿佛抓到了什么的同时,我永远失去了它。
        言承旭沉吟片刻,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密封的信封看了看,递给我,“老太太特别强调,是她留下的。”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钥匙。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窗外,是云舒云卷。
        我拉下挡板,静静冥想。那天,打开银行的保险箱,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信,一份房契,还有一本日记。信上寥寥数语。而房契和日记,全部留给了我。
        我的膝上,放着那本厚厚的日记。事到如今,我的心情反而无比平静。我看看一旁的言承旭,他闭着眼睛,随意地半躺着。
        我踌躇半晌,再踌躇半晌,仍然举棋不定。
        从拿到这本日记的那一刻起,我的心情如风筝般一直忽上忽下,飘摇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我轻轻叹了一声,几乎是同时,他睁眼,侧过脸来,轻轻地道:“嘉桦。”
        “只要你抬头,”他的眼里,有了一种我从没看到过的温柔,“你会发现,我一直都在。”
        这是我跟他相处一年多来,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
        我微笑,“好。”这两天,我们两人往返于住处,银行跟律师行之间,所有事务,均由英文流利的他代为出面。异国车水马龙的街上,如织的行人中,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也有资格软弱,原来,我也可以拥有一个人,静静依靠。
        沈玫说得很对,缘分天定,幸福却应该由自己把握。
        如果我顾虑得少一点,或许,幸福就会多一点。
        我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不想放手。
        我垂眸,打开那本纸页泛黄的笔记本,几乎是立刻,就坠入无边的流年。


      367楼2012-07-21 14:27
      回复

        第63节:第十四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1)
        我是梅若棠。
          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我没有父亲,或者说,我不能有父亲。这一点,我到二十岁那年
        才真正明白。从我记事时开始,就跟母亲一起住在唐人街上。我们生活得不好也不坏。从物
        质条件来看,我们虽非富裕,但至少不愁吃穿,母亲并不出去工作,但好像永远不会拮据,
        偶尔母亲会带着我出去吃上一顿,或是逛街买些我喜欢的东西。
          母亲不大方,也不小气,不温柔,亦非怨妇,她很会自得其乐。从小到大,她待我并不
        亲密,我更像她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女儿。她对着我谈论哲学文学艺术的时间,永远比谈心
        的时间要多。她喜欢绘画,消磨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时间,远比做家务的时间要多。她平
        时生活节俭,但是,当她听老师说我有着惊人绘画天赋的时候,还是慷慨解囊延聘名师教我
        绘画。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神情淡然,仿佛一项义务或者责任,而非天伦。
          她从不浪费自己认为不应该浪费的时间,精力,还有情感。
        包括我。
          从十三四岁开始,我就知道,她很美,即便已经有了我这么大的女儿,她的美,依然惊
        人。其实她并不刻意保养,但完全当得起那句话:绝代风华。
          虽然她从不在意四周倾慕的,艳羡的,或是嫉妒的目光和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
          充其量只能算清秀的我,不及她万一。无论是外貌,还是那种对什么都无谓的态度。我
        小时候个子十分矮小,长相跟性格也不讨人喜欢,好在我们并无什么亲眷,我亦无须为此大
        伤脑筋。我曾经奇怪,母亲虽然身材均匀,但个子并不高,而我,从十四岁那年起,就一天
        比一天蹿得更高,我所有的衣服,一季之后必定嫌短,所以,母亲历来不会为我过多置办衣
        物,我期待她像别人的母亲那样欣喜,哪怕是带着浓浓抱怨的欣喜也好,但是,她仅仅淡淡
        说过几次:“你不能再长了。”她事不关己地道,“女孩子长得太高,不是好兆头。”
          我一开始,曾经为她的冷漠伤心过,后来时间长了,逐渐麻木。而所有母亲给予我的所有忧伤,抵不上十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小雨,她是香港来的移民,父母开着一家洗衣店。她相貌平平,成绩中庸,但是,她心甘情愿帮我做很多事,我习惯了她的相伴,习惯了她的温顺,习惯了跟她讲任何事,包括倾诉母女关系的疏淡。我跟她,比我跟母亲还要亲得多。
          突然有一天,她开始躲着我。我发觉,直截了当问她,她嗫嚅半晌,终于开口:“我爸妈不让我跟你再在一起玩。”
          我错愕,“为什么?”她父母是那种无根无基,对谁都无比谦卑的典型移民。
          她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他们说你……”她涨红了脸,难以启齿的样子,最终还是讷讷的,“是私生女。”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们说的那两个字是:野种。
          那天,素来好强的我,一路哭着回家。一直以来,母亲只是简单告诉我,父亲一早去世。我疑惑过,但她的冷漠让我不敢探询下去。
          回到家中,堂屋里站着一个剑拔弩张的妇人,她浓妆艳抹,表情夸张,正在破口大骂着什么,母亲端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穿着暗花旗袍,垂着头,静静喝着她最爱的花茶。她甚至连头都未曾稍抬。
          我被那种诡异的气氛吓住,我悄悄站在一旁,听她骂着诸如“狐狸精”
          “不要脸”
          “勾引男人”之类的话,我的脸涨得通红,尴尬难堪无比,突然,她看到我,冲到我面
        前,一个字一个字,恶毒无比地道:“你这个野种!”
          几乎是立刻,原本表情冷漠,唇角略带轻蔑地坐在一旁的母亲突然暴起,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地一下蹿到她面前,狠狠扬手,重重一巴掌掴过去,“回去管好你的丈夫再出来撒野!”她卸下平日的优雅,扬高声音,“顺便告诉他,尽快办好离婚手续,我可以考虑一下他苦苦哀求了两个月的那件事!”
          打蛇打七寸。那个妇人先是惊愕,随即萎蘼,最终掩面而出。
          半晌,我回过神来,看着母亲,期期艾艾地道:“……她……我到底……是不是……”
        


        368楼2012-07-21 15:16
        回复
          第65节:第十四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3)
            我视而不见地走了过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那个声音:“地主等了你很久。”
            我有心装作听不见,却怎么也绷不住,只得笑了起来。我跑回到他身边,恨恨地戳了戳他,“怎么,不忙了吗?”
            他微笑,“我是孝顺儿子,怕你去跟我妈告状。”
            我白眼向天。什么烂理由。
            不过,有他走在我身旁,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竟也轻轻荡漾了起来。
            吴临甫是个很闷的人。
            吴临甫是个很矜持的人。
            吴临甫是个不知道浪漫为何物的人。
            吴临甫是我见过的最最奇怪的人。
            他不懂时尚,不尚美学,不爱玩,永远钻在那堆厚厚的故纸堆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个城市的了解还不如初来乍到的我。我们出去玩,我比他更快融入那种环境跟氛围。
            他对我的自来熟不置可否。只是,他似乎并不排斥跟我一起出去玩。我们心照不宣地背着何伯伯何伯母,玩遍了当地的各大名胜。
            迟钝若他,从来没有对我表示过什么。我有点期待,有点失望,也有点如释重负。
            毕竟,我的世界在伦敦,我不可以期待没有未来的未来。
            一个月后,我离开了这里,离开了中国。直至我走的那天,吴临甫依然如故。我有些怨恨。回伦敦后,他从来没有跟我联系过,一次也没有。
            后来,我在跟吴伯母通电话的时候,没有问过他。我在写信给吴伯伯的时候,也没有谈起过他。少女的自尊心总是微妙而又奇怪。我立志不要再理他。
            而且,那个时候,母亲身体不好,总是半夜咳个不停。我无暇分心。
            半年后,我被同学叫了出来:“有人找。”
            我不经意放眼看过去,顿时惊呆。那个微微含笑站在一棵橡树下看我的人,竟然是吴临甫。


          371楼2012-07-21 16:41
          回复

             我下车,对着车上那个人礼貌地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的同班同学,金发碧眼,脸上略有雀斑的亨利,满脸堆笑地道:“克里斯蒂娜,周末在我家有个party,来参加好不好?”
              我也报之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抱歉,周末是家父忌日。”
              对这个洋鬼子,怎样都不过分。谁叫他是八国联军的后代。
              他的祖辈千方百计掠夺中国文物,他处心积虑搜集中国女友。
              一样的寡廉鲜耻。
              他有点不甘心,然而还是维持着难得的风度,“下次一定要来。”他朝我挥手,加重语气,“一定!”
              我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一定……”才怪!
              清冽的空气中,我脚下略显漂浮地朝前走去。今天是美术与设计老师,严苛出奇的菲利浦老太太大发善心的一天,居然在学年考试中给了全班同学B+的平均分。她还破例给了我A+的最高分。大家提议去狂欢,我没有异议。只是,以往,我严守着母亲不得喝酒的禁令,而今天,我喝了满满两瓶香槟,算是微醺。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那棵橡树下,我打量了一眼,嗯,树身还是那么挺拔,叶冠还是那么风姿秀美凉爽宜人,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脱下鞋子猛地往后一甩,光脚就朝树身狠狠踹去。
              我没有踹中。想想不解恨,我满地找鞋。
              NND,我就不相信,今天我打不到它!
              一直以来,在我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在母亲面前沉默寡言循规蹈矩的我,另一个,则肆意骄横,任性妄为。
              我找了一圈,又慢天吞转了两圈,都没有发现鞋的影子。我摇摇头,确信自己没有练过佛山无影脚。奇怪,我的鞋咧?
              突然,一只手猝不及防在我眼前放大,“找这个吗?”我吓得连忙跳开,却接触到一双含笑的眸子,手上拎着的,正是我那只失踪的鞋。
              他摇摇头,蹲下身来,“不会喝酒何必硬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自自然然地替我把那只鞋穿好,几乎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弄得迷惑
            起来。
              他重又站起身,浅浅一笑,“坏脾气的小孩。”他另一只手伸到我面前,一个小盒子顺势轻轻展开,“还想扔的话,不妨试试这个?”
              一张薄得晶莹剔透的精致瓷盘,形状宛如一颗心,而它的上面,竟然镌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我是学画的,一眼看出,那是纯手工雕制,手法不算纯熟。
              可是……
              我心中的欢喜如同气泡般一串串轻轻漾起,我慢慢屏息,生怕气泡破碎般,正待伸出手去,却偏偏昂起了头,“不要。”我瞄瞄它,口是心非而简单地说,“丑。”
              他唇边的笑缓缓荡开,“若棠,你在生我的气。”
              我咬唇。是,我在生他的气。我更生气的是,我竟然会让他知道,我在生他的气。
              我扭过头,拔脚就要走。刚走两步,我听到轻轻的一声:“若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回头。他的脸色隐在如烟般月光中,他缓缓走上来,“我学了很久。”


            375楼2012-07-21 18:09
            回复
              第67节:第十四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5)
                他垂眸,不再言语。
                我一愣。他的意思,他的意思……
                我心中的气泡无可抑制地越来越大,越来越饱满。我盯着他,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的手,竟然紧紧地攥着。
                我叹了一口气。吴伯伯若是想要儿子在异国他乡觅得良媳,以他这般保守闷骚的姿态,怕是不容易吧。
                唉,算了……
                我知道自己的模样一定很不矜持,可是,那一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道:“不如……”他倏地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我。我握紧双手,脸上有点发烧地嗫嚅着,“不如我勉强下……”
                他唇边的笑纹该死地又慢慢荡漾开来,“你要勉强些什么?”
                我又羞又窘,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是看你手艺那么差……想……想教你画画……”
                他倾下身,“唔,还有呢?”
                我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脸在我眼前慢慢放大。不知过了多久,我心底轻叹一声,缓缓地,同样倾身向前。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自始至终,淡淡萦绕——
                梅若棠啊梅若棠,早知道你逃不掉。
                开始。很久很久,他抬头,“为什么不答应他?”
                我撇嘴,“我有洁癖。”历史污点,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摇头,笑,“若棠,你总是让我意外。”
                我翻了翻白眼,“彼此彼此。”我皮笑肉不笑地道,“又是顺便来看我?”我哼了一下,还顺便来占我的便宜。
                他笑得有些无奈,“你希望我在不知道有没有希望的情况下把心底的企图渲染得人尽皆知吗?”他微喟,“千山万水,我毕竟来了。”
                说得好像多么的不情愿。我再翻翻白眼,凉凉地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酸得倒牙地说,“反正那里还有一箩筐的女孩子愿意等你。”


              376楼2012-07-21 18:15
              回复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气急。
                  他还是极其正经地道:“我妈妈托人帮我介绍了好几个,才貌都是很好很好的。”
                  我气得脸越涨越红。哪有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人!
                  突然,他一把拥住我,“可是,偏偏有一个经常被假乞丐骗得滴溜溜转,生起气来脸红得像烂苹果,没事就喜欢在我面前东晃西晃,聪明脸孔笨肚肠的野丫头,大咧咧跑到我心里,一赖不肯走。”他附到我耳畔,低低地说,“你说,怎么办?”
                  他非要把话说得那么别扭吗?可恶,连带着我也跟着别别扭扭起来,“我……我……”
                  他仍然拥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轻轻的,“若棠,若棠,若棠……”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叫过我。
                  我发现,原来,我跟吴临甫竟然有着许多的共同点。
                  我们都是左撇子,除了写字,不擅右手。
                  我们的右颈里都有一粒小小的梅花痣。
                  我们都有一个坏毛病,喝汤永远剩一口,就剩一口。
                  还有,我喜欢甜食,热衷漫画,爱看武侠剧,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伦敦大学医学硕士生吴临甫,居然跟我这个小女子相比,亦是不逞多让。
                  一日午后,我趴在他面前,懒洋洋抽出一本书,随便翻到某一页,把那个什么人体构造图翻来覆去研究了无数遍之后,笑眯眯地道:“吴先生,我确认了一件事。”
                  他很感兴趣地扬起眉来,“哦?”
                  我点了点那张纸,“我是这个,然后,”我小小比划了一下,“你是这个。”
                  他的脸色很是认真,“为什么?”
                  我耸耸肩,“谁叫你处处抄袭我的习惯。”
                  他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我比你大,谁抄袭谁?”他斜睨了那张纸一眼,有些嫌弃地用指头点点那根瘦骨嶙峋的肋骨,“我有哪一点像它?”
                  我一本正经地道:“气质。”
                  他摇头叹气,摇之再摇,叹了又叹,我瞪他,“老人家高寿几何?”这么心事重重沧桑满腹?
                  他几乎是满眼带笑地把我拉到身边,“若棠,你是一直这么调皮,还是,在遇到我之后?”他笑得眼睛几乎也看不见,“看来,我以一己之牺牲造福了很多人。”
                  我继续瞪他,瞪着瞪着,再也撑不住,伏在他胸前,陪他一起笑。
                  慵懒的阳光下,我们一直笑一直笑,笑到夕阳西下,笑到浑然忘我。
                  那个下午,我们透支了这辈子所有的快乐。
                  没过多久,临甫提出,要正式跟我订婚,“我们去跟伯母挑明好不好?”
                  他来家里过几次,当然,在母亲面前,他跟我永远保持着间隔三人以上的距离。我撇嘴,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揭穿他的真面目。
                  他看上去有点忐忑,“伯母会怎么说?”他向来是乖宝宝兼品学兼优,见惯了众人的追捧跟褒奖,总是觉得母亲对他的态度有些疏淡。


                377楼2012-07-21 18:21
                回复
                  2025-07-27 18:26:35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第68节:第十四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6)
                    我曾笑他,“我妈一向就那样。”对我不也如此?
                    他还是有些忐忑地握住我的手,“若棠,我从没向人求过婚。”
                   这这这是什么话?我几乎晕倒,好像我求过似的。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上一个不折不扣的
                  书呆子。我只有安慰他:“没关系,我妈不会难为你的。”其实,我心里比他更没底。第一
                  次交男朋友,第一次向母亲摊牌,我完全不知道母亲会有怎样的反应。不过,我随即安慰自
                  己,吴伯伯不是母亲的朋友吗?
                    临甫进了书房。我心头如同小鹿狂撞,坐立不安地在外面等待。
                    没过多久,他出来了,我细细观察他,脸色看上去似乎很正常。我偷偷跟着他溜出来,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人稍少的一个街角,转过身来,“你猜。”
                    我屏息。
                    他慢慢展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炫目微笑,“伯母说,让我回去征求爸爸的意见。”
                    我愣了半天之后,才慢慢消化他的意思。
                    他盯着我,缓缓地道:“若棠,等我。”
                    我低头,眼角竟然不争气地有点湿了。
                    临甫回去十天了。
                    临甫回去半个月了。
                    临甫回去一个月了。
                    ……
                    他回去了,一直杳无音讯。
                    在这期间,母亲一病不起。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早已罹患肺癌。
                    在我上次回中国以前。怪不得她总是精神不济,怪不得她总是夜夜咳嗽。我送她入院,
                  天天去陪伴她。
                    而且,短短几天,她的美艳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一下子老了十岁都不止。
                    她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比以往更沉默。她那双依然美丽,却空洞无比
                  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时不时心生寒意。她完全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她明明全身痛
                  彻心肺,却从头到尾一声也不吭。如果说以前她是寡言,那么,她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漠视。
                    漠视所有的一切。
                    我做不到。一方面担心她的病情,另外一方面,临甫,我牵挂着他,可是,他怎么还不回来?
                    一直一直,都不回来。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我已经心力交瘁。
                    母亲一日比一日憔悴。她开始咳血,一口接着一口,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般。
                    大夫对我说:“把她接回去,想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
                    我接了她回来。**日陪着她。
                    她很厌倦,皱眉道:“你怎么还不去上课?”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她。她又皱眉,
                  不耐烦地道,“这么大一个女孩了,也不知道打扮打扮,成天衬衫牛仔裤的。”她从床上半
                  支起身,“去把那个箱子提过来。”她打开那个超大的,印象中我从来没见过的箱子。我几
                  乎惊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精致的衣服,从晚装到旗袍,从休闲服到职业装,应有尽有,
                  样式独特而别致。她凝视着,很久之后,随意拈起一件浅藕色旗袍,“来试试。”她今天的
                  精神似乎出奇的好。
                    我意兴阑珊地穿上,她打量着我,难得地微笑了一下,“你个子高,身材又好,很合适。”我默然。
                  她仰头看向天花板,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她的眼底,缓缓渗出了一滴眼泪。
                    我抑制住心底的丝丝酸涩,小心翼翼地道:“妈……”
                    她睁眼看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傻丫头,以后,你要受苦了。”她眼中的泪越蓄越多,最终滴滴坠落,“若棠,对不起。”
                  


                  380楼2012-07-21 21:22
                  回复
                    第69节:第十五章 枝上柳棉吹又少(1)
                      母亲孤孤单单地走了。
                      当天晚上,我给自己泡了杯酽酽的花茶,凄凄惶惶地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壁炉前发呆,不
                    知道坐了多长时间,直到窗外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声音。母亲是浙江人,生前最喜欢听越剧。
                      以往,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坐在这张摇椅上静静聆听。
                      钟声敲过了十二点,我终于哀哀恸哭。今天是我的生日。二十年前的今天,母亲生下了
                    我,二十年后的同一天,她消失不见了。
                      天地茫茫,只剩了我一个。
                      恍惚中,我听到电话铃声在响。我满脸的泪,伸手去接。我听到一个模糊而哽咽的声
                    音,从千山万水外飘来:“若棠,若棠,若棠……”
                      我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般,我张手去抓,拼命去抓,“临甫,临甫……”
                      我听到电话那端拼命压抑的哭泣声。那个声音,悲苦得无法形容。
                      我也痛哭不已,“临甫,临甫……”临甫,你知道吗,我……失去妈妈了……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但是,仍在不停地哭。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猝然就断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向我告别。
                      一个星期后,我向学校办了休学,孤身一人上路。
                      母亲不在了,我需要一个肩膀依靠。已经将近半年没有临甫的消息了。人海茫茫,我只
                    剩了他一个。我凭记忆找到了曾经温暖的那栋房子。门前一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景
                    象。我木然。其实我明白,其实我早就明白,临甫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一定是出了什么重
                    大的变故。
                      所以,我平静地,一字一句地听着身旁一个中年妇人跟她的朋友聊天:“吴太太这次真
                    是大难必有后福,病情控制住了不说,佳儿佳妇的,看着打心眼里都开心。”
                      我转身,一步步向人群聚拢得最多的地方走过去。我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缓缓看去:
                    吴临甫先生、方家蕹小姐订婚典礼。
                      我看到何伯伯跟何伯母在热情地招待客人。而他呢,他就站在那儿,很消瘦,脸色沉
                    寂,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个言笑晏晏的女子。
                      才貌,都是很好很好的。
                      我轻轻拨开人群,我走近他。
                      他看到我了,他的脸色遽变,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我静静站在他面前,朝他微笑,“恭喜。”
                      他瞬间抢上前,眼圈竟然红了,他微带哽咽地道:“若棠。”
                      四周一片轻呼和窃窃私语声,然后,我看到吴伯伯跟吴伯母了,他们急急挤过来,脸色
                    十分难看,吴伯伯的脸上,悲哀的,无奈的复杂神色,吴伯母的,竟然掺杂了些许的痛恨。
                      我的手轻轻一扬。
                      他面如死灰地盯着满地的狼藉。
                      我转身。


                    381楼2012-07-21 21:26
                    回复

                      我听到身后传来的那个声音:“若棠,若棠,若棠……”和吴伯母低低的哀求声,“临
                      甫——”
                        片刻之后,他们统统消失了。
                        相见,争如不见。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最断肠。
                        走在校园中的那个人,仿佛还是原来的我,我专心致志绘画,饱受专业老师的褒奖,同
                      学们待我都很好。可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突然死去。
                        我开始抽最烈的烟,喝最烈的酒,我夜夜失眠。
                        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让我重归清醒。
                        我付不起现在这套房子的房租,我准备搬出来,另租一间很小的房子。一个闷热的午
                      后,我整理出很多东西。成套的红木家具,瓷器,手工艺品,已经统统被我卖掉。整理到那
                      个大箱子的时候,我轻轻打开。丝绸的,纯羊毛的,丝绒的,外套,大衣,旗袍,连衣裙,
                      静静残留着那天母亲的气息和话语,带着二十年来的残缺记忆,一点一滴,涌上我的心头。
                        “若棠,你长得太快了。”
                        “若棠,你怎么老不记得带伞?”
                        “若棠,这学期的学费在桌上,自己取。”
                        “若棠……”
                        “若棠……”
                        我不再想下去。我把所有的衣服倾倒出来。这些华服不适合我,不如统统捐出去。
                        我是一个薄情的人。
                        到后来,我索性把箱子翻转过来,奋力覆在地上,然后,我看到那两张薄薄的纸片。我
                      拈了起来。
                        一份是我的出生证明,上面列了两个名字:Aronld Hode、MEI Shan。
                        另一张,是母亲留给我的——
                        他有恩于我。他从未向我隐瞒有妻儿的事实。我不曾后悔。
                        对不起,女儿。
                        我看了看,再看了看,十分平静地将它们又放了回去。我因为酒精麻痹而昏沉的脑子开
                      始刺痛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闪电从窗前划过,我手中的衣服猝然掉地。母亲,这就是你想要看
                      到的吗?
                        你早该料到的,所以,你选择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来告诉我。
                        Aronld Hode,吴舯坤。
                        窗外,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我坐在地上,一片狼藉。不知过了多
                      久,我竟然昏昏睡去。
                        我梦到一双手,轻轻拨开我的头发,我梦到一个唇,缓缓贴上我的额头,我听到一个声
                      音,焦灼而痛苦地道:“若棠,若棠,若棠……”
                        “若棠,等我。”
                        是他。
                        梦中的我,凄楚而欢喜地伸出手去,“临甫,临甫……”
                        ……
                        我睁开眼睛。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雨仍在下,空荡荡的室内,除了我,别无一人。
                        我又做梦了。
                        我打开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转过头去,却倏地一惊。
                        在那条母亲生前最爱的长案几上,赫然放着一个小小的铁盒。我的心几乎也跳了出来。
                      他来过了!我顾不上打伞,顾不上关门,发疯般朝外面跑去。大雨瞬间将我湮没。我大口喘
                      着气,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到处找,我拼命挤拼命找,我听到身后的一长串喇叭声,我置若
                      罔闻。
                        路口,我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他了
                        就在街那头,只身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他低着头。


                      382楼2012-07-21 21:34
                      回复
                        第70节:第十五章 枝上柳棉吹又少(2)
                          瓢泼的大雨中,我站在街这头,看着他,与我擦肩而过。
                          “若棠,给你。”
                          “桂花糕?”我不怀好意地笑,“不是你的最爱么,怎么舍得送给我?”
                          他扁扁嘴,“你不是很要这个盒子调色彩?”恋恋不舍。
                          我拈起一块糕,“嗯,未吃口水流,好糕啊好糕……”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如一张现成的调色盘。
                          ……
                          我打开它。
                          我看到那张瓷盘了,已经修复过。
                          我拿出来,灯光下,细细看去,一条一条细微的裂痕,如蛛网,纵横交错。
                          我不知道,那样的千百块碎片,要怎样,才可以一点一点粘到一起,如往昔。
                          临甫,他一回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临甫,这一次,你是真的要向我诀别了吗?
                          春去春又回。有些事,错过了,便是漫长的一生。
                          我把每月必定汇到的汇款单统统退了回去,我对专程来伦敦找我的吴舯坤避而不见。我
                        知道,吴伯母因为病情复发已经去世。
                          吴临甫,他是一个孝子。
                          只是,于我何干?
                          就算天天土豆泥,也未必真就能饿死人。
                          在菲利浦太太的介绍下,我开始教人绘画维持生计。我的学生之一,是个十五六岁胖乎
                        乎的雀斑男孩,住在伦敦郊外一栋看上去有点阴森森的古堡里,听说家里跟英国王室有点儿
                        拐弯抹角的沾亲带故。
                          所以,他的脾气也是十足十的皇家气派,目中无人。放在从前,我一定早就翻脸走人,
                        而现在,我学会了忍。
                          但可惜,我的涵养功夫还是不够。
                          一天,他放下画板,跳到我面前的桌上,两条腿一荡一荡晃悠悠居高临下地道:“喂—
                        —”
                          我看了他一眼。一只巴掌大的小花瓶画了一个月还没完,我要是他,早就找块豆腐狠狠
                        撞死。
                          他敲敲桌面,想要引起我的注意,然后,不怀好意地道:“喂,我听说,八国联军里面
                        就有好多你们中国人,所以,在我们英国人看来,日本人做得实在是太对了!”他十分轻蔑
                        地拖长音,“中国人,C-h-i-n-e-s-e——”
                          我的脑子里微微轰了一声。我盯着他看,他笑得依然放肆,轻佻。我啪地阖上画板,唇
                        角同样轻蔑地往下抿,“有些人,明明笨得出奇,根本就不是学画的料,偏偏附庸风雅浪费
                        自己跟别人的时间……”我的眼角扫了扫角落里放着的那些古董,又看了看他渐红渐白的脸
                        色,极其刻薄地道,“还有些人,天生爱当强盗,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又爱虚
                        荣,就跑到别人家里去抢去偷,”我一字一句地说,“无、耻、之、尤——”


                        383楼2012-07-21 21:38
                        回复
                          第71节:第十五章 枝上柳棉吹又少(3)
                            我还没来得及问任何一个问题,声音戛然而止。
                            我愕然。
                            我没有听他的,我还是回到了英国。
                            一下飞机,我就被带到了**局。到了那里,我才知道,原来,亨利全家都已经被捕。
                          我终于知道了他们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一直在装糊涂。
                            其实,我已经猜到,他们是掮客,专门从事高仿画的倒买倒卖并从中牟取暴利。而我,
                          则是这个权益关系链中不甚重要却又不可或缺的一环。
                            面对**或严厉或引诱的问话,我沉默不语。
                            没过多久,我就被放了出来。出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吴氏父子得知消息后第一时
                          间飞赴伦敦,花了大量的精力跟金钱,想尽办法替我奔波,找律师帮我辩驳,证明我无辜而
                          不知情。
                            亨利全家被判重罪,我是唯一的那一个,幸免于难。然而从此,我的档案里从此有了一
                          笔不良记录:涉嫌造假牟取私利。
                            那个夜晚,同样的暴雨如注。我站在屋内,他们站在屋外,隔着一扇门,我听到吴舯坤
                          苍老的声音:“若棠,你妈妈已经走了,跟我们回去吧。”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之后,
                          “我,还有……你哥哥……”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地截断他:“二十年来,没有我,你们过得一样很好。”
                            他不响,过了很久,他的声音凄楚地道:“若棠……”
                            他竟然哭了。
                            临甫回来了。
                            我仿佛做梦般,凄然而欢喜。
                            他回来了。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把吴伯伯劝走,自己留下来的。我们住到了一起。白天
                          各自去上课,晚上回来,谈着笑着一天的趣闻。
                            我们绝口不提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他一直陪着我,陪我绘画,
                          陪我外出。


                          385楼2012-07-21 21:45
                          回复

                            我夜夜在他的怀里才能睡着。我紧紧搂着他,不分须臾。我仍在绵长的梦中。我只祈
                            祷梦更长一些。可我知道,梦,实在太易碎了。
                              我开始听到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和恶意揣测,越来越多,越来越让人窒息。临甫像是没
                            有任何察觉,可是,我感觉得出来,那样的神色,从小到大,我见过太多了。
                              直到有一天,她来找我。
                              她是第二个吴伯母,永远端庄,永远雍容,永远喜怒不形于色。
                              她十分优雅地拈起面前的那杯茶,“临甫下个月就要毕业了吧?”
                              我戒备地看着她,一声不吭。微笑着的敌人,永远最危险。
                              她仍然浅笑着,“你们打算永远这样下去?情人,还是……”她的眼睛微微一弯,“兄
                            妹?”
                              我的心轻轻一震。
                              她的眼,仍然是那么好看的弧度,“你放心,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外人知道,”她细
                            细打量我,“怪不得临甫为你神魂颠倒,跪了三天三夜,什么原因也不说,坚决要退婚。”
                              我的心中,百味杂陈。
                              她依然优雅地啜了一口茶,“可是,你们真的打算就这么下去?”她的眼神逐渐清冷,
                            “你知不知道吴伯母是怎么去世的?”她盯着我,“临甫有没有告诉你,他的爸爸,”她顿
                            了顿,叹了口气,“你们的爸爸……”
                              她站了起来,“梅若棠,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们都有私心。可是,”她轻轻地道,“你
                            逃得过宿命吗?”
                              你逃得过宿命吗?
                              你逃得过宿命吗?
                              你逃得过宿命吗?
                              ……


                            386楼2012-07-21 21:48
                            回复
                              2025-07-27 18:20:35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深夜里,我噩梦连连。
                                我梦到一个小男孩,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大脑袋,呆滞的眼神,满脸的口水,口齿不清地
                              道:“……妈……妈……”
                                他的身后,无数的人向他扔石块,吐口水,嘲笑他,咒骂他。
                                我冷汗涔涔,“不要……不要……”
                                我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若棠,若棠,醒醒……”
                                我睁开眼,看到一张忧心的脸,“若棠,你怎么最近总做噩梦?”
                                我发疯般抱住他,“临甫……”我绝望地一遍又一遍亲吻他,“临甫,临甫……”
                                他回抱我。我们紧紧拥在一起。
                                我浑身战栗。
                                我知道,我要永远失去他了。
                                我很快找了个英国男朋友。
                                我们拥抱,我们亲吻,我放肆而尽情地玩乐,我夜夜很晚回来。吴临甫尽收眼底,他的
                              脸色一日比一日沉重。
                                我装作什么也不知,一日,我跟他挑明:“我要搬出去住。”
                                他看着我,神色骇人之至,很久很久之后,他缓缓地道:“我可以走。”
                                我语调轻快地道:“好,”我微笑,“刚好哈里可以搬过来。”
                                他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我。
                                他走了。
                                我知道,吴伯伯已经病入膏肓。他一直独自一人苦苦撑着。
                                他为了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亲情,友情,事业,甚至正常人的生活,统统舍弃。


                              387楼2012-07-21 21:5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