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二
那是一个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的黑色沼泽,弥漫的灰色浓雾紧紧的包裹着他,让他呼吸困难几乎看不到前方五米远。
他连滚带爬的在充斥着腐尸味道的泥水里攀行,时不时的手脚被满是黏稠泥污的的东西抓住,紧接着,冒出个圆圆的黑乎乎的没有多少血肉的脑袋,脑袋上方两个幽深的黑洞格外渗人,张着空洞洞肮脏的大嘴阴嗖嗖的喊:“救我~”
“救我~”
……
他胆怯的摇着头,“不要~~不要~~”然后挣脱抓住他的爪子,继续往前爬,可是不管他怎么挣脱怎么的用力前行,就是走不完这个沼泽地,摆脱不掉不停向他伸出的手。
好累,可是又不敢停下来,只要一停就会被一双双的手抓住往下拽,好可怕,他不要留在这里,不要,不要!
他在望不到前路漫无目的的爬行着,不知道爬了多久,身上的手消失了,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喊消失,浓雾消失了,腐烂陈败的味道消失了,脚下的是一望无垠枯萎的草地,偶尔有几颗低矮的灌木也只剩下枝桠,在没有风的冷冽空气中孤独安宁的呆立着,整个世界除了他再没有任何的生气,他用力环住穿着单薄衣衫的自己,迷茫着双眼,不知道脚该往那个方向迈,眼睛往哪里看,就踌躇着,徘徊着,体温急剧的下降,上下牙齿磕得咯咯发响。
好冷,好冷……
他用力的环住自己,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还是冷,越发刺骨的寒冷,让他哆嗦得越来越厉害,迷蒙中,他似乎望见张艺兴站在他面前,冷笑了一声,他浑身一震睁开了眼睛。
我在哪里?
金钟大望了望四周,这个地方又小又矮,阴暗潮湿还混合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一扭头就瞅见地上干涸的血迹,他就躺在血迹上,不由得苦笑,难怪这么熟悉,原来是张艺兴逼自己杀人的牢房。
他挪动身体靠墙坐下望着满地凌乱的血迹发呆,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剩下他独自吞噬自己留下的恶果。
他以为他会受不了,至少崩溃尖叫,抑或是恶心呕吐,没有,除了胃部因为牢房里各种味道混合而刺鼻的味道有些小小的不舒服外,什么都没有。
麻木了吗?他在心里这样的问自己,问完了就想放声大笑,可是身体里厚重的无力感让他什么动作都不愿做,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不想去做任何思考,连呼吸都不想。
“开饭了!”一声大而不耐烦的吆喝把他从一片空茫中拉回现实,看着从铁门缝中递进来的饭菜,菜色相当的粗陋,看着就没有一点胃口。
他慢慢的爬到饭碗面前,端起饭碗,反正张艺兴不会轻易的让他死,与其被强迫还不如勇敢面对。
其实他是真饿,身体像有个巨大的洞,急迫的需要被填补,他大口大口的扒着饭,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人第一次见到食物一样,塞满了整个口腔,吞咽不下了还一个劲的顾着扒饭,边扒着边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他哭得格外悲切,哭声在阴暗寂静的地下牢房里格外明亮,那是止也止不住的心伤,那是没有尽头的因果罪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一碗饭混着泪水鼻涕倒进胃里,胃部还焦灼的空虚着,他望着空空如也的碗,饥饿感越来越剧烈。
他已经哭得不停的在抽噎,在每一个生命的转承启合,除了刺痛钝痛还有就是痛侧心扉的领悟。
在失去自由自尊自我后,他唯独剩下了一具不能死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