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当初岳凤君告诉我,他一旦验证了消息的真伪便会派人来接我,可这一连几日过去了他都没个音信,不得不让我心急如焚。或许是墨家派去的人路上耽搁了,或是路途远,或是其它别的什么原因,我都愿意相信,唯独不愿相信的是岳凤君拿到情报自己跑了。不过想来他是个情报贩子,商人得讲信用要不然混不下去的,他既然混到了连小锦都知道的地步,应该还是讲究诚信的吧!
这些日子的困扰一方面是担心岳凤君跑了,另一方面是来自墨家的。
别说,自从这新任墨家首领就任以来,墨家对我的态度和服务简直提升了一个等级,不过他们的热情也同时带来一个恼人的问题。现在他们希望发展我进入墨家这件事,已经提到了日程上。我现在每天心急如焚地等着岳凤君的消息已经够头疼,偏偏还经常会有人有意无意地过来对我宣传墨家的好。我虽然不是讨厌墨家,可这地方终归不是我长久能待的,所以也就都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了过去。
这些日子,孟平也如从前一眼会过问我的起居,却不如以前那般频繁,但是他没有恼人地向我孜孜不倦地介绍墨家的好,我就已经非常感激了。鉴于这个原因,我还常常会自己跑到他的屋子里躲着。他也不赶我走,就只当没有我这个人,只是继续配他的药,弄他的花草而已,我便坐在篱下看着他摆弄那些不知所谓的药材。
这样久了,便也熟络了,我亦主动开口攀谈起来。他不会不理我,却仍旧不多话。
有次我问他:“孟兄希望我留在墨家么?”
他不抬头仍然搞他的药材,只说:“这是子期自己的事情了。”
我这个人天生与医学药理无缘,却不得不佩服其中的玄妙,只是看不懂终归是看不懂,我也只是在这里偷些清静的时光罢了。
这几日里,每天睡前我都要对着天花板,思虑着岳凤君到底会不会中途跑路,这种担忧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与日俱增。
终有一日,我再也睡不踏实了,便干脆站起身来,准备沏杯茶润润口。
要说这天晚上可是明月当空,虽然月不是圆的,却亮的透彻。我借着窗口月光,正要对月饮茶,偏偏这时发生一件怪事。这窗口月光似被什么遮住似的,我定睛一看,却见是有几只蝴蝶凌舞空中。
月光澄澈,皎如银弧,偏偏这些蝴蝶是白色的,漫绕飞舞,别是一番景色。
只不过我心道奇怪,我也不养花,为何这窗口会簇拥起蝴蝶,当真是难以用科学解释。不过我这个疑问没有坚持多久,就被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吸引住了。
我身在一个人居住的屋子里,却突然听见好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瞧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打开了。
无风之夜,开门的当是人了。
靠,我可真会找日子失眠!
压住微微涌起的惊慌,我透过月光竟是真看到了一个人影。
“什么人?”
“自然是岳凤君派来接你的人。”
那个声音像风铃般在静谧的夜晚跳跃摇摆着,如同珍珠洒落银盘清脆动人。
“岳凤君得到消息了?”
我半是困惑望着看不真切的身影,只觉得她的声音动人极了。
她小声嗤笑了一下,只抓住我的手将我向外拉去。
“等等,我的行李……”
“樊先生只需带好张先生的洞箫便好了。”
那女子像是知道我一直将洞箫随身携带一般,只顾继续拉着我向前走。我觉得自己脚下忽然变得轻飘飘地,很轻易便跟上了她的脚步,即使在百曲回转的墨家暗道里也不曾觉得晕眩,只觉前面有个十分明亮的东西正在引我出去。
我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才想起明明我自己也是姑娘。
不晓得花了多久,那女子竟带着我从一个看似只能容纳一人宽窄的石缝中穿梭。从石缝里挤出来的一刹那,我忽觉四周有些清冷,却见明月当空,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墨家的石窟。
此时月光笔直泻下,正洒在面前那女子身上。霎那间花容乍现,我惊见那少女清净明澈的眸子直对我而来,就如同那初生的紫阳花般伶俐却不失温暖。
我讶异地微微张开口,不由问得:“姑娘怎么称呼?”
可那少女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仍旧拉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跑着,只是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悄声只说了两个字。
“梓婉。”
梓婉?这便是那击筑的梓婉么?我远远没有想到,她竟然这般年轻,原以为她与我年纪相仿或稍长与我,现在看来,也许是少于我两三载的。
等等,这个梓婉既是岳凤君派来接应我的,岂不表明她就是岳凤君的人。那么之前再潋月阁的演奏,很难说不是一种试探。
我心中顿生疑问,脚步却没有停下,月色之中只是跟着那少女小跑着。这一路的时间着实不短,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那少女因为我体力不支终于还是改跑为走,直到一个时辰以后,我们面前逐渐浮现出一条清晰而敞亮的大道。
那少女终于停了下来,她松开我的胳膊向着早已等候在道边马上走去,屈身掀起了马车上的厚重的布帘。
里面的人探出身来,果见一席熟悉的白衣与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我面前。
“久违,子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