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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连载]《床下有鬼》——乡村的那些怪事(非原创,天涯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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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家神(4)
  我触电般跳了起来蹿了老远,双手如同被毒蜂蛰过般疯狂地甩着,朝衣裳上用力擦拭着,揉搓着,心中哀号阵阵。虎子和黑皮尚且你一份我一份,分钱分得极是起劲,见我如此动作他们脸上不由有些诧异,当他们检起地上遗相看清是什么后,纷纷跳了起来怪叫着朝我所站的方向冲了过来。
  “吧嗒”一声,遗相被虎子扔得老高接着掉落在地,不知是巧合还是其它什么缘故,它掉落的位置正好在墙壁边,而且是竖立着靠在了墙上,遗相的正面定定地对着我们。
  我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头冰冷,阵阵寒气顺着背部朝着身上各处涌着,一阵风起来我颤抖着打了个机灵,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黑白两色的老旧照片显得有些庄重严肃,纸质微微有些泛黄,镜框中老者面容清癯,笑容可掬地望着我们。若这副模样是生在一个生者脸上还会给人慈祥的感觉,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觉得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连老者的笑容都有些阴森森的。我瞥了几眼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沉默半晌后我醒悟过来,对着黑皮开口就骂:“你个苕货怎么苕得这狠?就算要东西也不是这样的个要法撒,你么能把这个东西也带出来呢?你是脑袋被驴子踢了还是被马骑了?老子怕你不止一点苕吧?这是能够碰的东西?这能够瞎拿?你是找死还是怎么样……”
  黑皮默默无语的任我责骂,他脸色由开始的红润变得苍白接着转青,极是难看,眼中也露出极度的惊恐与后怕之色,身子在原地筛糠似颤抖起来有些立足不稳,直到他扶在一棵大树上喘气良久神色方才缓和上一些,我仿佛都能听到他上下牙齿“咯吱”地打着颤,似是非常的冷。
  虎子脸色煞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开口打断了我的咆哮,幽幽:“你莫骂他了,先在房里……在房里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柜子箱子就那几个你也找了的……钱袋子你当时也一路翻看了的……就那么大……就那么大个袋子……何况那个……那么大个东西……要是在屋里我们怎么会看不到?又怎么会……装着带出来呢?”
  是啊,老屋就那么大地方,我们也仅仅在左右两间厢房各找寻了一番,虽然屋里光线不是很好但是大一点的东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目了然,我们先前根本没有看到任何遗相之类的东西,更何况这么大块的东西,我们又怎么会忽略呢?如果它先前就在袋子里,我们点硬币时又怎么会看不到……
  我们先前根本未曾在老屋里看见遗相,可是……可是它却出现在袋子里。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遗相一直在袋子里被我们忽略了?还是有人偷偷将它放进钱袋子里?我们三人不可能有那么无聊,可除了我们三人老屋里哪还有什么人?
  饶是我经历过一些古怪事请对这方面接受能力稍微强上一些,但我一想先前我们中间可能跟着一个人时,就觉得身体发寒,脑门子上不知何时泌出极多汗珠,我却顾不得擦拭。随着虎子的话语,黑皮变得更为惊恐,眼中都泛起了泪花像是马上要哭出来。靠在墙壁上的遗相与那些平日里诱人的玩具像是一条条毒蛇盘在那里,此时在我们眼里变得说不出的阴森可怕,半部都不敢接近,仿佛是洪水猛兽般令人望而生畏。
  良久后虎子打破了沉默,神色焦急道:“余蓝怎么办?速度想个办法,不然被我爸爸妈妈晓得了那就掉得大,我们几个都死定了,赶紧想办法……”
  我们方才醒悟过来,眼见太阳即将落山黄昏已然来临,再不处理的话定然会被大人发觉,黑皮咽了口唾沫提议道:“要不,我们把这些东西给烧了?”
  “不行,要烧出个么事来怎么办?”虎子反驳道。
  我思忖片刻,开口道:“烧肯定不行,那是做不得滴事,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偷偷埋了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虎子与黑皮纷纷点头,拍手叫好,但一谈及谁去收起来时又你推我搡谁都不肯上前。
  无奈之下我咬咬牙快步上前,闭着眼睛伸手胡乱抓起遗相就朝袋子里塞去,感觉自己抓的不是块遗相而是块火炭,心急之下用力过猛一下将袋子撑破,钱币散落一地,虎子和黑皮见状只好上前帮忙,又找来一结实的袋子将玩具什么的胡乱一套,用绳子捆得严严实实……
  我们快速溜出了村,找了块无人垦荒的土地,以手代锄刨了好久才挖出个深坑,我将袋子扔了进去用土盖好,还在将土踩得和周围一样平齐,这才放心散去。
  当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来到一个奇异之地,整个世界十分的荒凉,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并且昏暗无比仿佛没有太阳,天是黑色的,好象破了很多很多的洞密密麻麻的,像是被人为捅破般全是一排排窟窿,并不明亮的光线从天幕上顺着窟窿处透射下来,我努力睁大眼睛但周围的情景却始终看得不大真切,好象一切的一切都被蒙上了厚厚的迷雾。
  我就这么站在天幕下,凝望着天空中一个又一个的窟窿,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边始终灰蒙蒙的雾气。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自己要走向哪里,我只想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但我走了许久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好象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死循环,天幕上始终布满窟窿,周围情景始终没有半点变化。
  我变得极度焦虑起来,朝着前方不停奔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高大的阴影,远远地我发现那里矗立着一块大而高的建筑物,还有着像是房子一类的东西,但光线不好又离得太远我始终看不清它们的真面目。正在这时我看到从另外两个方向走来两个人影,他们竟是虎子和黑皮,我们凝望着彼此想开口但是谁也说不出话来,无法交流下我们只能以眼神示意,我发现他们眼中都充满了疑惑,似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我们慢慢走上前,发现这是座极为古怪的房子,在房子旁高高矗立着一块像是丰碑般的建筑。屋子的门是打开着,当我们进去后,看到一个赤裸着身躯的人头朝下趴在地上,四肢上被什么东西穿插在地上牢牢固定着,他身子不断扭曲挣扎着但始终无法摆脱四肢上的桎梏,每挣扎一下他口里都会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身体更是在极度痛苦下不断颤抖抽搐着,接着他猛然抬起扭曲狰狞的面部,我认出他正是那个遗相中的老者,脖子处还有一短明显的红色血痕……


113楼2012-12-04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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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眼睛瞪到了最大程度看着老头一点点爬了过来,阵阵轰鸣声在脑海里响起仿佛身体所有的血液都汇聚在头上,我感觉到眼前一黑阵阵晕厥感涌了上来,但离奇的却没有昏过去,脑海中依然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定定地看着老头慢慢爬了过来……
      在它离我只有一米时我忽然醒悟过来,急中生智地抓起地上的神位朝他挥舞着,我双手颤抖得十分厉害连油灯都拿不稳,双眼眨也不眨死死盯着老头的一举一动,我甚至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处,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去,我一边恐吓着他嘴里高声求救着,试图引来周围的居民。
      老头在我一拿起神位时身形忽然定住了,像被捉住了尾巴般在原低绕着圈子,眼神凶狠地望着我,当我挥舞起神位时他身子朝后退了退,明显十分忌惮。
      我用力踢着虎子和黑皮,对他们大声叫骂着,终于令这两个胆小鬼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躲在我身后,与老头僵持着。这种境况大概维持了十分钟,煤油灯光变得黯淡起来,看样子已经撑不了多久,老头在原地也变得暴躁起来,眼中血丝越加浓重试探着朝我们爬了一步,我们大叫一声朝后蹿着,慌不择路下居然跑进了左侧房间里,混和着腐烂与湿力的草垛气味顿时弥漫在鼻中,老头也追了过来蹲在门口。
      完了!
      我心中一沉,泪花子都飘了出来,下身更是感觉阵阵尿意,一阵阵极度的心悸感如同潮水般向我袭来,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见周围有邻居前来,而这间房连个窗户都没有,这下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老头似也感觉到了我们的绝境,脸上表情变得愈发狰狞起来,慢慢朝我们爬来,我们有心挣扎但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没有了半点力气,只能稍稍挪动了一下双腿,我眼睁睁看着它越来越接近,我手中的油灯与神位无力滑落,人也变得恍惚起来,眼前的世界似是变得极慢极慢,我突然万分后悔不该对老屋怀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不然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接下来我的记忆变得十分模糊,模糊到我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好象黑皮和虎子吓得昏倒在墙角,我脚下煤灯里的煤油全滴了出来流到草垛上,火焰将稻草燃了起来很快波及到整片草跺,老头咆哮一声像大狼狗般凌空朝我们蹿来,在半空中又触电般弹了回去并且身上冒出莫名的火焰,变成了一个火人躺在地上痛苦打着滚,整个屋子都燃烧起熊熊的火焰,我听到脚下神位被烧得“咯吱”的惨叫着,再一转眼老头则不见了踪迹……
      很快屋里冒出了浓浓的白烟,呛得我鼻子眼泪一起冒出,我迈起酸软的步子挣扎着摇醒虎子与黑皮,刚走几步虎子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力大无比,甩开我的手冲过去竟然将那间封死房间上的那堵红墙全部给推倒,借着火光我看到房间里用红砖堆砌了一个小灶,上面反扣着一只大锅,虎子上前两下将这些东西踢飞,锅下露出一层层倒厚的簸箕与筛子,最下方则平矗立一块灵位,被两把沙镰压得死死的……
      老屋其内木制墙壁很快燃烧起来,接着满屋子都是火舌,虎子做完一切后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黑皮,朝着墙壁就猛冲过去,在我吓得以为今天不是被烧死就是撞死时,感觉自己身体就像穿梭了水幕般,再睁开眼时我们已经到了老屋外,漫天星辰棋布……
      我来不及体会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听到周围家家户户大门迅速打开,一阵阵大人怒喝声响起。我连忙拉着黑皮与虎子躲进一条巷子里,虎子一副茫然模样,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到许多大人拿着冲担以及锄头之类的东西冲向老屋,其间还伴随着阵阵吆喝以及妇女提着自家水桶前去灭火……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虎子还有黑皮,在我们三人面前站着遗照上的老者,这次他身上穿着衣服看上去已经摆脱了桎梏。他流着眼泪不时感谢我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们不大听得明白的话,什么家门不幸儿子不孝,不供奉他反而听信家神撺掇,说他被困在那里许多年,如果不是我们可能再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逝,说完后他向我们挥手告别,渐行渐远……
      这个晚上我睡得十分香,好久都没有这么舒坦睡眠过,直到天明时我都有些恋恋不舍得。
      老屋被火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焦土。大人们谁都不知道这火是如何产生,更不会怀疑到我们几个小孩子身上,这成了我们心中深藏的秘密。
      直到许久后我们谈及此事,我和黑皮都说虎子当时是天神下凡,虎子却说他当时在墙上看到一个老头开口找他借东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点头答应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根本不记得……
      七奶奶无意间听到此事便开始逼问我们,问得极是详细,接着就是一连串叹息,告诉我们那家人供奉的还真是家神,为了能发起来将自己含怨而死的至亲灵位封在风水上佳之处庇荫后代,而老屋的风水是本村公认的好,所以那家才发了大财……
      虎子摸着脑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未必为了发财能自己祖人也不供奉了?去供奉什么家神?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过早明白了钱的重要性,但却没有意识到能重要到如此地步,家神,又是什么呢?
      七奶奶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等你们几个伢以后长大了就明白,无论在哪个年代有钱就是爷爷,没钱就是孙子,那么多人为了钱连自己都卖,国家都卖,出卖自己早就死了的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家神嘛!”七奶奶顿了顿,接着道:“有种说法是在往日不晓得是哪个年代时,皇帝封了一批对国家有功劳但是没有后代的孤家寡人做了神仙,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死后有人祭拜,有些老百姓还真的背着他们供奉起来,一代接一代……说白了,家神 不是什么神仙,就是鬼,一种有道行但是绝了种的老鬼,可能只能存在被供奉家里,至于那家人为什么不把家神带走,我就搞不清楚了……”


    116楼2012-12-04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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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6 16:2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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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五 床(2)
        我刹时间完全清醒过来,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从窗外的叫声说不出的古怪,像是有人被强行捂住了嘴般挣扎哭泣,在寂静的晚上显得分外骇人。
        什么东西在外面叫?莫非是桃树娘娘又来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女人趴在地上嗅酒杯祭品场景,顿时间打了个寒颤,敲敲将被子往上拢了拢,头也缩了进去。
        可是这样依然无法阻隔窗外的怪叫声,这些声音似是无孔不入般传进被子里,钻入我的耳膜,如同浪潮般一阵接着一阵,折磨着我的身体与精神。
        我忽然想起父亲正睡在外面,他会不会出事呀?外面会不会是有强盗钻了进来,偷材料被父亲发现了?然后强盗将父亲死死捂在被子里?父亲会不会被害死在被子里?
        这个念头迅速占据了我整个心田,焦急与担心取代了惊惶与恐惧,若真是院里进了强盗来了无疑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甚至我们村就有几个出名的惯偷,最为出名的人外号叫“野兔”,其人偷东西手法甚是高明,出手与逃跑的速度更是绝对一流。他曾经在村连襟家喝酒,喝着喝着连襟手上的表就不见了,又喝着喝着连襟屋里藏的钱不见了,再喝着喝着连襟屋里老人耳朵上的金项链也不翼而飞……
        虽然事后被查出来是野兔干的,碍于亲戚关系私了了此事,但连襟始终想不明白野兔是如何出手的,明明两个人一直坐酒桌子上对饮,根本未曾见野兔挪动一下屁股,但家里财物偏偏就跟长了腿似的飞了……
        我们村这几年也遭遇过十几起强盗进家的事件,俱是家里藏得极好的钱被窃走,鸡笼里养的鸡、鸭猪狗之类的牲畜也被盗得一干二净,甚至有的强盗偷窃主人家粮食时被发觉后扭打中持刀将主人一家几口全部桶死……这种事情在我们村也是发生过的,并且***一直破不了案。
        如果窗外真是强盗,并且父亲也被制住,那可该如何是好?
        我焦急得额头都冒出汗来,再也不愿就此等待下去,悄悄跳下床蹑手蹑脚地像猫般走到窗边,探出小半个脑袋瞅着外面的动静。
        在小白还在时,有那么几个月的时候我天天学小白走路,长此以往下也练出了点成绩,哪怕是极快的奔跑时发出的声音也极其微弱,所以我自信绝不会惊动外面的人。
        月光依然如同睡前时那般明亮,院里几包堆叠在一起的水泥,一堆像小山似沙子,上面还插了一把铁锹,那张临时拼凑起来的木床静静矗立着,我能看到床上的被子隆起,应是有个人睡在里面,但隔得远了着实看不清。
        古怪的叫声就是从床上传来,我扫视了一圈院落,没见着桃花娘娘与强盗顿时心中稍宽,跑到母亲房里将她叫醒告知此事,母亲披着衣裳扯开了院落里的灯,我们走过去发现父亲双手压在胸口上,额头汗珠滚滚,脸上抽搐着显得有些痛苦,身子还轻微战栗着,嘴里不时发出 沉闷的,“啊”“呃啊”之类的叫声。
        原来是在做噩梦,我完全放松下来。
        母亲用力摇晃着父亲身子,但摇了半晌父亲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嘴里仍然叫喊着,仿佛做的梦十分的恐怖。我上前用右手捏住父亲鼻子,这招我幼年里用过无数次,屡试不爽,果然不消片刻父亲呼吸开始不畅,接着憋不住气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母亲伸手一摸,顿时嗔道:“你么样了?怎么睡一身的汗?”
        父亲脸色在月光下有些异样的白,眼中稍稍有些惊恐,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了半晌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直到母亲有些不耐烦时才小声道:“我被迷住了!”
        “迷住了?”母亲一怔,接着道:“那个老鼠又来了?”
        父亲摇了摇头,道:“白天再说,先去睡,蓝伢你跟我一起睡外面。”
        我“哦”了声转身回房抱来枕头被子,铺在架子床上,好在这床十分之大,多一个人丝毫不觉得拥挤,甚至同时可以再睡上一个人。
        母亲脸色怪怪地,对我道:“蓝伢,要是等哈你爸爸再做噩梦,你就盯着他的手,只要他手压在胸口了你就给他扯下来,或者把他摇醒,一定要记住……”


      119楼2012-12-04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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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我奇怪地想问点什么,却被母亲打断,“有么话白天再讲,晚上莫多说,睡觉!” 接着她转身回到屋里,栓上了大门却并未扯熄院落里的灯。
          我顺从地依偎在父亲里边睡下不再多言,晚上不能问太多希奇古怪的问题,尤其是深更半夜,这也是我们这边忌讳之一,我不敢触犯。
          虽是春季但夜晚还是异常的冷,更何况四周空荡荡的不时还有寒风袭来,寒气十分重,跟温暖的房内完全是天壤之别。也不知是由于心理缘故还是冰凉的风不时抚过脸颊,我始终都睡不着,偷眼看着院里枣树以及一些栽了有些年头的松树,总觉得不是它们不是随风摇曳,而是暗中有我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在使劲摇着树。
          靠床外侧躺着的父亲早已鼾然入梦,伴随着阵阵雷鸣般的鼾声,我想我睡不着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些讨厌的打鼾声。
          在夜风中我脑海中思索着这些希奇古怪的问题,不时伸手捏住父亲鼻子不让他打鼾,虽然稍有效果但每次都只能持续不到两分钟鼾声依然响起,我只得颓然放弃。我静静躺在床上慢慢的感觉眼角酸涩有泪水涌动,接着整个世界都似乎旋转升腾起来,我的身子仿佛也跟着慢慢旋转着,天地似是倒转过来,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躺在床上还是漂浮在空中,微弱的眩晕感涌上脑海,我意识到这是睡着的前兆,不再去思索什么问题,眯着眼睛努力保持脑中一片空白,任由这种感觉在脑海滋生,发芽,升腾,眼角还能瞅到一丁点院落的余光……
          当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睡着时,忽然发现左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接着我整个身子就动不了了,意识依然在模糊与清醒间徘徊着,我努力试图睁开眼睛但始终只能眯成一条极细的缝,偷过缝隙我能看到靠近的东西是个“人”,他正站在床头一动不动……
          我意识到了什么脑子清醒了几分,但身体完全麻痹了,麻痹到连血液循环四肢感官乃至肌肉存在都感觉不到,仿佛意识与身体分成了两半,身体躺在那里但和我人已经没有半点关系……
          这种麻痹是完全的麻痹,已经没有了半丝对身体的控制权,像极了父母所描述被“迷”住的感觉。
          没错,就像是被麻药“迷”住身体,或者说像是被鬼迷住了心窍。
          鬼迷心窍,这个成语是不是就这么来的呢?
          我仿佛忘记了恐惧,甚至连思索都停止了,昏黄的灯光与月光交织在一起却始终无法照亮这个“人”的模样,仿佛他天生就是一团影子,吸收了四周所有的光线。
          这个“人”站了半晌,接着伸出两条漆黑的手,将父亲两只手慢慢挪到胸口的位置,整个动作像是放慢了几十倍般我看得清楚无比,做完这一切后这个“人”跳上了床骑在父亲肚子上,伸出两只手就开始掐父亲的脖子……


        120楼2012-12-04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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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五 床(完)
            接下来的两天父亲打死都不愿意再睡在外头,用尼龙布将材料盖上,再用大块青石压得严严实实,母亲听说那晚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后吓得脸色煞白,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辛苦一番将贵重材料搬进屋内。
            事后父亲对我说,之所以农村人很少睡在露天底下,就是因为到了午夜之后世间变得不干净,会有些奇奇怪怪东西出来作祟。尤其是在世道乱的那个年代,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几乎到处都是,大白天都有邪祟出没,村人父亲那辈人或多或少都碰到一些。虽然无法窥见全貌,但大人都认为是鬼神作乱,其共同点就是一碰到那些东西人的意识就会陷入泥潭无法思考,身体瞬间麻痹失去控制……
            很快的,厨房建造完毕盖上红瓦,灶上还镶嵌上了瓷砖,白的墙壁,平实的地面,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涣然一新,再也不复往昔那破败露雨的土砖模样,我们一家人看着新厨房高兴不已,连父亲都多留了两天。对于农人来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造新房子,虽然我们家建的是厨房,但喜悦却一点也不少。
            打点好一切后父亲又出门做活,家里恢复了平静也多了几分冷清。姐姐对那张榆木架子床喜欢不已,这张床算是母亲当年唯一的陪嫁物但始终没有用过,如今被洗净擦亮后露出原本面目,不仅古意盎然色泽柔和,而且丝毫没有过时的味道,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典雅高贵,母亲拗不过姐姐只好忙活一番将榆木架子床搬入姐姐房内。
            我虽有几分眼热但又怕换床麻烦,没想到姐姐就睡了一晚,第二天嚷嚷着要换床,死活都不肯再睡。
            母亲与我都觉得奇怪不已,问了半晌后姐姐才支吾着说,那床自己会摇。
            会摇?
            我不由笑了,那张榆木架子床我又不是没睡过,比之一般的硬铺要舒适许多,而且木头本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特殊的味道,十分好闻,至少我是十分喜欢,一听姐姐这么说我连忙撺掇着和她换房间,姐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母亲也开口斥责姐姐,说在家里怎么会有迷信的事发生呢?当堂屋供的菩萨是吃素的?
            连番斥责下姐姐低下头来,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是做梦。
            当晚我就与姐姐换了房间,一个人摆成大字躺在榆木架子床上,舒展着身子滚来滚去,心中兴奋异常,直到实在滚累了没有了力气,夜深人静时才疲惫睡去。
            具体多久才入睡我也不确定,睡着睡着感觉自己似是在做梦,但梦境却一直在碎裂和重组,好似脑海中不断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这些片段毫无意义也完全无法组合在一起。我意识有那么几分清醒时忽然感觉床动了动。
            就那么极其轻微一下,轻微到我无法确定是不是错觉,我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接着感觉自己好象躺在一条小船上,船外是起伏的河水,我和船在水面上摇摆着,荡漾着,幅度虽然不大但感觉十分清晰。我的身体也在小幅度摇晃着,似是回到了婴儿时代,回到了还躺在摇篮里的时光,有人轻轻摇晃着摇篮,我则舒舒服服躺在里面听着母亲的哄声入睡……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可以确定自己是有几分清醒,当中还夹杂着几丝模糊,但我对床会自己摇动,身体随波荡漾这种状况居然半点恐惧也无,内心中还十分渴望甚至享受这种感觉。我的眼睛完全闭起,任由着身子在床上摇摇晃晃着,耳边似乎还响起浪潮拍击床的声音,我的皮肤上每个毛孔似乎都舒展开来,仿佛我躺的不再是床,而是在随波荡漾的小船,期间我感觉到有风浪轻轻拍击在脸上,身下的床板温柔地将我包裹着,像是变成了被子,枕头下有人在轻声呢喃着,床下有东西伸出来抚摩我的脚……
            次日我甚至有些贪恋,但当我完全清醒后又觉得后怕不已,姐姐说的没错床真的会摇,而且……而且昨晚床下有手在摸我的脚……
            我一想到睡着后床下有手抚摩自己脚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所有的欣喜与眷恋瞬间一扫而空,看着架子床的眼光也开始变得恐惧,我忽然觉得这张古床不像是床,而像是个人。
            在早餐时我有些惊惶地将床的事告知母亲,并将昨晚的感受细细描述起来,姐姐在一旁连连点头。
            母亲则不信邪也亲自去试了一次,结果证实一切正如我和姐姐所言,床真的会摇并且有人在床上说话,母亲亲身经历过了一回。
            母亲再也坐不住了,请来在村里德望比较高的七奶奶,七奶奶在我们家转了半晌最后停在架子床前,说这床怕是有不少年历史了,有些东西要是太老的话,对家里来说不好,要不得。
            虽然没明说,但我都听明白弦外之音,出问题的一定是床,而不是我们家。
            母亲虽有些不舍,这张床毕竟是她唯一的嫁妆,跟随她辗转几百里来到这个地方,但还是将架子床拆成板子装了几袋子,独自出了门。
            从此后我们家恢复了正常,再也未曾出现过这等邪事。
            我一直在想,到底民间所谓的“鬼压床”是封建迷信还是科学所谓的压力太重?这鬼到底是为了压人,还是为了压床?或者说,本身有些物件老了就成了鬼魅?
            至少此时的我没有答案,只是据七奶奶说鬼魅害人,首先就要迷住人的心窍,鬼最怕的就是人身上三把火与心窍,至于为什么七奶奶也不得而知。
            只是一次次鬼压床或者做噩梦后惊醒,发现自己双手压在胸口的同时我会想,到底这手是我自己放上去的,还是其它什么将我双手挪上去的呢?


          122楼2012-12-04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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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5楼2012-12-04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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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答案,更令人叫绝的是他可以将算盘顶在脑袋上闭着眼睛打得噼里啪啦的,无论何等烦琐的算术他顶在脑袋上算半点也不会出错,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很多大人甚至断言卖鱼夫妇儿子以后可能是考清华的命,要放在过去即便不是个状元也是个探花,谁想到好好的一个人居然疯了。
                有道是世事无常,听着母亲絮絮叨叨此事我才算得上是深有体会,才想起卖鱼夫妇的确很久未曾来我们村吆喝了。
                卖鱼夫妇的儿子叫严顺开,眼看着距离高考就不远了,这家人日子越过越红火时,严顺开却无缘无故精神失常。据卖鱼夫妇说他们本身包括其祖上几代也没有精神病,这孩子平日里也是个十分活泼开朗的一个人,老师也认为严顺开心理素质十分良好,学习成绩稳列年纪第一更看不出什么压力时,他却莫名其妙的疯了。
                起初是不吃不喝,怔怔望着天空发呆,原本清明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并且越来越不讲究卫生随地大小便。卖鱼夫妇带他看了无数个医院跑了好多个城市都不见半点起色,最后实在没办法每天啥事都不干跟着自己儿子。长此以往下来,优等生变成了疯子,每天端着个碗到处去讨饭,就是不肯吃自家饭菜。卖鱼夫妇心理交瘁也彻底绝望,对疯子不闻不问,随他任意讨饭……
                吃过饭后虎子与黑皮来到我家,背着母亲小声商议着一起去看疯子,我想了想就答应了,反正两点才上课时间还很充裕,心中更是对这个往日大人嘴里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十分向往。
                到了“土凹子”外的庙前发现有不少人,大多是些小孩,同村的女孩子都有不少,一边拿手对庙里指指点点,一边捂着嘴嬉笑着。还有些大人饶有兴趣地蹲坐在草地旁,抽着烟笑着对我们道,看到冒看到冒?那睡着的个疯子就是老严湾以前的个天才,算盘能顶到头上打,现在成了这样的个相,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们三人扒开人群朝里望去,顿时大失所望,一个蓬头污面,满身分不清到底是油还是黑泥似的东西在皮肤上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疯子头发十分之长胡须也有寻常人食指来长,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有些吓人,他身上的衣裳看上去就像是无数块碎布条拼装而成,下身两腿大腿裸露在外皮肤上有很多淤痕,隐约间都能看到两腿间那玩意正随着疯子身体颤抖而左右摇晃……
                离我不远处有个村里跟我同龄的女孩子好奇地朝着疯子胯间瞄着,我听到她小声朝着同伴询问着,还伸手指着疯子双腿间问道:“那是个么东西呀?”
                我听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很想训斥她一句,那是么东西?那是撒尿的东西!但想了想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可不愿背负上耍流氓的罪名,正琢磨着找点什么好的理由提醒她下时,忽然人群一阵惊呼,我转头一看庙里疯子跑了出来,瞪着一双脏兮兮的眼睛看着我们。
                “哟!疯子出来了,疯子出来了!”
                虎子他们拍着手高声叫喊起来,神情十分兴奋,常年寂静的“土凹子”也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疯子摇晃着手腿走路生风,若不是一身脏乱无比的衣裳压根看不出疯的模样,他胯间事物随风摇摆着,一点也不以为耻,见我们一群人都凝视着他干脆将腿叉开,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着。
                待村里女孩子瞧清是何物后惊呼一声,纷纷伸手掩面,飞也似地跑得老远,村里小媳妇们见状捂着嘴都笑弯了腰。
                我遥遥望见三婶挎着菜蓝子途经此地,等她走过来时喊了声,她望了望我,肥胖的脸上挤出几丝笑意,对我道:“蓝伢,你在这里搞什么?”
                我刚想说是来看疯子,但又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太合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敷衍道:“来玩!”
                三婶“哦”了声,望着庙门口的疯子,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道:“这不是老严个卖鱼的儿?呀怎么跑这里来了撒……真是造……”
                一个孽字还未讲出,疯子忽然一阵风般冲了上来,朝着三婶那张胖脸就抽了两大嘴巴子。


              126楼2012-12-04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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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七 疯言疯语
                  三婶登时懵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疯子,一股子恶臭混合着酸气味冒了出来,好似馊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饭菜,令我胃里开始翻腾,极不舒服。
                  疯子嘴里“嘿嘿”冷笑着,双手继续左右开弓一下接着一下抽着三婶的脸,我站在一旁都能看出疯子用的劲头十分之大,打得三婶肥胖的身躯一颤一颤地。
                  这里这么多人,疯子为什么不打别人,偏偏打三婶呢?莫不是因为三婶脸肥抽起来有手感?我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隐隐有些不敬,当然三婶平日里所作所为也无法令我尊敬她,甚至有些鄙夷。
                  三婶怔了半晌身体打了个机灵,嘴里蓦地吼了一声清醒过来,我分明看见她眼眶红了,泪水奔涌而出,接着她怒吼一声,嘴里杀猪似的哀嚎起来,与疯子扭打在一起。
                  “你个神经病,脑震荡,你个被车撞的,你敢打老子啊?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你烂货,你个毒心烂肝,屁股烂穿的小赤佬,老子看你不是疯,是想死,老子打死你个死疯子……你敢打老子啊……”
                  我再次见到了三婶泼辣的一面,各种我听起来都觉得刺耳,而且绝不重复的骂人词句从三婶嘴里源源不断的涌出,三婶被疯子抽得肿起来的脸颊与嘴唇像机关炮般发射不停,两人扭打间三婶头发散了下来,眼泪鼻涕模糊了一脸,到最后不知怎地衣服也被撕扯开来,露出小半个干瘪的**,看得虎子他们讥笑不已。
                  三婶却顾不得这些,甚至连疯子一身恶臭也不在乎,张嘴就朝疯子脸上、脖子以及手上啃着,疯子“嗷嗷”地痛叫起来,更加卖力地打着三婶,脸上表情既是痛苦又有些凶狠。
                  片刻后围观的大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连拉带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两人拉开。三婶衣裳都被扯烂,胸部上的肉软塌塌一片,看上去极是丑陋,脸上都是黑糊糊的巴掌印记,口齿间还有许多黑泥。
                  疯子也好不到哪去,脸上与裸露在空气外的手都被咬出一排排血印子,还有不少在朝外冒着血,他拿手不时揉着被咬的地方,在原地又蹦又跳。
                  “这么脏的人你也敢咬,服了!”一个妇女拉住暴跳如雷的三婶,“你也不怕得病啊?疯子身上晓得有几多传染病!”
                  三婶这才醒悟过来,跳起脚就冲向不远处的农田,在田边小溪里拘了几捧水狠狠搓着嘴皮子,边搓边倒吸凉气,似要搓掉一层皮才干休。
                  “你为什么打他啊,疯子?”一小青年笑嘻嘻问道,他纯粹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也没打算真能从一个疯子嘴里问出什么来。
                  没想到疯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般,指着三婶,脸上的表情既愤怒又有些委屈,口齿不清道:“她身上……有股尸体味……还有血……死人的血……不好……不好”
                  “要遭报应滴……要遭报应滴……”
                  “快了……报应快来了……要回来了……”
                  三婶洗了口整理好衣服走过来,刚欲大声叱责,忽然听到这句话后像施了定身咒般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本红肿的面孔刹那间血色全无,眼中更是隐隐泛起几丝惊恐。
                  “跑不了啊……一个都跑不了!”疯子说着说着,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虽是正午,但笑声在这坟墓群外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与尖利。
                  三婶咽了咽唾沫,小声骂了几句,竟再也不敢上前了。
                  “春桃(三婶名),你做了么要不得的事了撒,连疯子都打你!”村里一看热闹的妇人道。
                  “就是就是,听说疯子和瞎子能感觉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呢!”另外一人接口。
                  “呸!”三婶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道:“我张春桃做事一向光明正大,全凭良心,会做什么要不得的事?你们也说了是个疯子,还信疯子的话!算了我今天背时给疯子打了,真是背时…… ”
                  三婶边骂边检起地上散落的菜叶,我也上前帮着忙。
                  “哦,蓝伢,我的要做新屋了,你这几天没事的时候就来帮忙哈!”三婶头也不抬道。


                127楼2012-12-04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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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6 16: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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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一 地下(2)
                    “神仙在电视上?这是怎么可能?”我张大嘴巴惊诧无语,若是堂哥说在家里在梦里或者在野外看到四眼神仙的话,我都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见过一次,可是在电视上,这让我不得不心惊甚至有些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是真滴!”堂哥抓着头发,开始语无伦次,“就是在电视高头啊!有回白天……我老头老娘都没在屋里……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看《西游记》…………看着孙悟空打妖怪打得蛮精彩时……突然……突然……电视一闪变成了雪花……我……我以为天线冒得信号了就跳过去用力拍了几下,结果用了点劲倒是把雪花拍没了……那个四眼神仙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望到我笑……笑得那个声音从电视机里都传了出来……好骇人……还说了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说了蛮多……我当时都骇尿了哇……坐在地上望到他……他身后哈是一团一团的光……五颜六色的……不晓得过了几长时间……我看到他在电视里冲我抱了抱拳头……然后慢慢不见了……”
                    堂哥说完后狠狠咽了一大口唾沫,额头上隐约有冷汗泌出,双手环抱着胳膊一副十分寒冷的模样,又抓起帐篷旁三叔茶杯咕噜喝了几口。
                    我半晌默默无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原本以为有母亲家乡那位高人出马,堂哥那事又过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差池才对,谁知堂哥竟然又看到那个四眼神仙,难道他还不肯原谅我们这些小孩子的过失,要继续惩罚堂哥吗?
                    神仙怎么这样搞?我心里又惊又怒,却又不敢骂出来,思忖片刻倏地站了起来,打算将此事告知三叔三婶,让大人们拿个主意。
                    堂哥连忙将我拦下,道:“不用跟大人讲,离我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四眼神仙已经过了几个月时间,如果要出事早就出事了,而且虽然我当时骇得要死,但事后回想那个四眼神仙的面相蛮柔和,好象是没得恶意了,反正他好象就是从电视里传递出一个信息,就是以后不会来找我……”
                    我定定望了望堂哥,他朝我摊着手,再三表示不用跟大人讲,免得他们担心,我考虑片刻只好作罢。
                    话又说回来,若那神仙要真再次找上堂哥,我们小孩子,包括大人,或者我们这些普通农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人斗得过鬼神吗?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顿时都不愿再开口,气氛一时沉静得压抑。我仰头静静望着无垠的天空,夜暮深沉,星辰棋布,遥遥望去星星似只有沙子大小。如果四眼神像本身真的是神仙,那么它又住哪呢?天上吗?在肉眼看不到,连人类也无法探测的云端间,在青云之上,是不是真的别有洞天呢……
                    “二嫂!二嫂!来帮我把这点砖铲出去,蓝伢你们两个小伢也莫在那坐着,只晓得玩!快过来帮忙,明天就要下角了……”
                    正胡思乱想间,耳旁传来三婶响亮的嗓音,我答应一声,与堂哥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便走向老屋遗址处。
                    地上全是瓦砾和一些碎砖,大部分被清扫得差不多了,渣滓被铲到屋前方的平地中,还有一些未被清理的碎砖泥土之类,要连夜收拾好以便明日泥瓦匠打基。
                    在老屋空地上吊着两只大灯泡,光线甚是明亮。三叔拿着铁锹不时铲着砖屑,三婶与母亲则合里将一破沙发抬起扔了出去,原本奶奶所住小黑屋的地也被清理出来,自然而然这地基也归三婶家所有,看泥瓦匠放线的驾驶三婶新房子占地面积不会小。
                    几个叔叔也默认了三婶这种行为,知晓争不过她,只得做个顺水人情,反正自己都有房子。
                    正清扫间,我为图方便还伸手从地上检砖头往远处扔,谁知三婶竟扫出条大蜈蚣,吓了我一跳赶紧去戴上手套。
                    当我们把砖屑收拾干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古怪的地貌。
                    奶奶生前所住小黑屋的一切早被扔得精光,土砖也被推得彻彻底底,当覆盖在地面上的土砖被三叔铲起来后,有一块地面高高的凸起。
                    “哟,这是个么鬼回事呢?”三婶拿笤帚在凸起地地势上扫了扫,疑惑道。
                    凸起的地势大概有两米长,一米来宽,半米高,我看了半晌忽然间想起“土凹子”里的坟包包,顿时浑身一寒,数不清的凉气从脚上往心里冒。
                    这块凸起的地势多么像是块没有墓碑的坟包呀!只不过高度只有寻常坟包的一半罢了,可我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总觉得十分不祥。
                    大人们面面相觑,三叔拿着铁锹朝地上戳了戳,道:“莫非里面埋着个死人?不应该呀……”
                    “你放狗屁!”三叔还未说上两句就被三婶打断,“你的老屋你不晓得?以前我们那边还冒做的时候你兄弟伙的都不是挤在你姆妈这边?一个床上睡一家人?后来分家才过去的!再说了你的老屋地下哪里有个坟,明明是个牛粪堆,哪个会苕得那狠,在坟头上建房子撒?”
                    “说得也是,那这事还蛮邪蛮蹊跷呢!”三叔点头道。
                    “蹊跷你妈个头!”三婶眼睛一瞪,指着三叔鼻头,“你再跟老子瞎嚼烂嚼舌头,老子一巴掌打死你!”
                    三叔一听这话顿时焉了吧唧,像是霜打的茄子。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三婶在村里又是出了名的泼辣,我记得有次在堂哥家玩耍,这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事吵起架来,结果三婶拿着铁锹要将三叔拍死,三叔被追了半个村子屁都不敢放……
                    母亲开口劝了劝,又为了方便房子建好后打地平,三叔拿锹朝着凸起的地开始铲,这快地的泥土由于常年发潮土质松软十分好挖,片刻间就被三叔铲得与周边平齐。
                    土装了满满一担子,挖开后一切正常,我见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棺材死人骷髅什么的,顿时松了口气。


                  129楼2012-12-04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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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 地下(3)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云在风里伤透了心,不知又将吹向那儿去,吹啊吹吹落花满地,找不到一丝丝怜惜……”
                      次日中午我放学直接来到三婶家,母亲在给她家帮忙我自然得在这边吃饭。才一个上午的工夫一楼已初具雏形,地基已然打好并且还做起了半人高的院墙,大工小工正挥汗如雨的忙活着。依照这个形势估计要不了多久,三婶家的新房子就能建好,起码是原来老屋的三倍之大,而且打算建三层。
                      我有些羡慕地望着拔地而起的楼层,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出现一栋气派的小洋楼,至少比我家那所已建造十年的房子要气派得多。
                      屋前接有电线,三婶在一只凳子上摆着录音机,里面不停放着当下流行的爱情歌曲,声音十分之大,只是在这种场合听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不时有本家亲戚或者村里人路过此处,三叔三婶和他们寒暄着,递之烟之类的唠着家常,有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前来悄悄随上份子钱时,三婶肥胖的脸仿佛拧成鲜花,会笑着一直说:“上梁那天过来坐哈子!”
                      我径直走了进去,见三叔和堂哥正半蹲在老屋左边的地上,满脸沉思之色,旁边还有两个村里的泥瓦匠,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么样了?”我问堂哥。
                      堂哥朝地上努了努嘴,我低头一看顿时愣了,昨晚被三叔铲得平平整整的地面居然隆了起来,呈椭圆状,就像是个坟包。
                      “怎……怎么会这样?”我眼睛瞪得老大,“你们朝地上填土了?”
                      “鬼去填!”三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抽着烟,“昨天晚上铲的,今天中午又变成这样,鬼晓得么回事,我看这事有点邪……”
                      我刚想发表下意见就被母亲喊去吃饭,等饭后再过来看时发现凸起的地又被三叔给铲平了。
                      “老子还真不信这个邪!”
                      三叔愤愤道,铲平凸起的地后还在上面压了几块砖头,垫上一层尼龙,并对好奇的泥瓦匠们道出此事,不过众人的表情不一,俱是不信。
                      结果三叔这么一挖,怪事发生了。
                      在三叔家房子建造第三天黄昏,我放学过去一看,房子左边围满了人,都是给三叔建房的泥瓦匠以及好事的邻居们。
                      盖在地上的尼龙被高高撑起,三叔将砖头挪开,泥瓦匠们顿时哗然,纷纷瞪着不可思议的双眼,满脸诧异的表情。
                      “老三,你是不是搞鬼了?”一人问道。
                      三叔气道:“你自己看这土,看这砖头还是你压的,再说如果是我搞了鬼这土会跟周边泥巴一样的颜色?”
                      我蹲在地上细细分辨,发现真如三叔所说,隆起的地面土质与周围如出一辙,都是湿润带着粘稠,土色还有些发黑,这是长期潮湿的环境所导致。而且土质十分自然,丝毫没有人工踩踏过的痕迹,若是人为的话土质定然凝结无比。
                      顿时间大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这地下埋了死人,三叔把死人坟头给铲平了,现在死人找麻烦来了。有的则说是由于周围土质不好,下面是空的,下陷的缘故导致这块地比较高。还有人说这凸起来的土下面有好东西,说不定埋着明朝巨富沈万三的聚宝盆……
                      “狗屁胡说!”村里当老师的昌叔用鄙夷口气打断了众人讨论,“沈万三是江苏人,又不是湖北人,再说聚宝盆只是个传说,哪里真有其事!”
                      “聚宝盆里装什么就会变多,不然这里的土天天涨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沈万三的墓在下面呢?或者聚宝盆流落到这里来了!里面放什么就会变多几倍,要是放黄金啊……”一泥瓦匠反驳道。
                      “愚昧啊!真是愚昧!”昌叔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正在不远处忙活的三婶听到此话,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眼睛亮了起来,道:“莫不是这下面真埋着聚宝盆?哎呀我滴个娘呀,一小就听说沈万三发家是因为他有个聚宝盆,放什么里面就多什么,这才成了巨富,管它这里是不是埋着聚宝盆,挖开看……”
                      三婶说干就干,拿起铁锹就铲,三叔身子激动得微微战栗着,帮忙挖了起来,泥瓦匠也顾不得中午休息,都想瞧瞧下面埋了什么玩意。
                      我掂起脚朝里面张望着,心中隐约觉得不妥,甚至有种恐慌憋闷的感觉,我想出言阻止,但一望见三婶那狂热的脸色,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
                      一堆堆黑土被刨了起来,奇怪的是泥里连根蚯蚓也没,场中一时静了下来,众人仿佛屏住了呼吸,只剩下“呼哧”的喘气声与铲子、铁锹挖掘泥土声。
                      许久后,那块地被挖出了两米多的深坑,依然不见有什么聚宝盆模样的东西在里面,众人不免有些失望,提不起兴致来。昌叔则摇着头叹息说太过愚昧,哪里会有什么聚宝盆,分明是地壳运动导致土拱了起来……
                      昌叔正说得口水四溅时,三婶却不死心,撅着高高的屁股卯足了劲在土坑里挖掘着,在我等得快昏昏欲睡时,只听到“叮”地清脆声响起,似是铲子刨在了什么东西上。
                      三婶激动得脸上肥肉剧烈抽搐起来,将铲子一扔伸出双手在泥土里拼命刨着。


                    130楼2012-12-04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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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三 地下(4)
                        众人“哗”地一声围了上去,三叔将铁锹扔在地上跳进坑里,与三婶挤在一起坟地地挖着,黑色的泥土被不断朝外胡乱抛飞着。
                        我探长了脖子朝里观看着,无奈原本算不得太大的土坑此刻被众人挤得满满的,黑乎乎一片看得不大真切。
                        莫非这土下面真埋着什么沈万三的聚宝盆?在盆子里放什么就会变成多倍?好象只有这个解释勉强能说得通为什么这里的土天天拱起。
                        聚宝盆的故事小时候母亲就不止一次给我讲过,但每次讲的版本各不相同,不知道是年代太过久远母亲已经记不清还是其它缘故,反正主角好象不是叫什么沈万三,而是个善良勤劳的年轻小伙子,叫张三还是李四或者王五已无从忆起,这个年轻人因为家境贫寒所以终年勤劳苦做,而且为人诚实忠厚,也不知道这么勤奋干了多少年终有一天感动了天上的神仙,让他在自家地里挖出个木盆,年轻人将木盆拿回家装米,谁想这米竟然怎么倒也倒不完,朝里面放铜钱更是出来得钵满盆满,从此年轻人就发家致富,娶上一房美娇娘幸福快乐的生活着,老了后更是安享晚年儿孙满堂……
                        那时候年幼无知的我真以为长大后只要做人忠厚老实并且勤老苦做就能得到上天的眷顾,受到仙神的赏赐,故此特别爱缠着母亲给我讲故事,讲那些千古流传下来的佳话,她大字不识一个却永远有着讲不完的故事,这些美好的古老传说陪我度过懵懂无知的岁月。直到我学会读书认字懂得道理后才发现世界并非儿时以为的如此,勤劳于否只是为了生活之故,忠厚老实也只是农人天性使然,母亲所讲的那些故事俱是中国古代的传说,跟童话故事书一样都是用来教育小孩子的,唯一的区别则是那些传说经过从亘古流传下来被代代人演变篡改得面目全非。
                        昌叔所谓的地壳运动说法我倒也听老师说过,但连小学生都知道地壳不可能天天作如此剧烈的运动,若天天能把地里的土拱出来,那就不是地壳运动,而是地震了,可能这房子早坍塌了。
                        房子,房子,吴姐说奶奶房子下面有东西!
                        我触电般跳了起来,一幕幕场景如同过电影般在脑海里闪现……吴姐最后一次的清醒,村口小桥流水处,泪眼朦胧的吴姐再三叮嘱我,房子下面,房子下面……
                        她叮嘱我两件事,其一就是万万不可来此处,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我早已将一切抛诸脑后,甚至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如今回想起当时的一切吴姐所言尤萦在耳。
                        这土下面到底埋有什么?吴她为什么会知道房子下面有东西?难道她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有本命年,难道真有大灾会降临到我身上?她叮嘱我不可来这里,可是我却已经来了,三婶造房子这些天我几乎天天来……
                        地底下的东西……会找上我吗?想起这点我顿时遍体生寒,连汗毛都竖了起来,和煦的阳光已无法给我半点暖意,只剩阵阵阴冷,我突然想起吴姐家镜子里那个菩萨,眼光阴恻恻的望着我……
                        “怪了!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好象是你奶奶床的位置呀……我记得应该是这里冒得错……”母亲站在我身边皱眉思索着,“这地下莫非你爷爷奶奶往日藏了东西?不应该呀……以前兄弟那多带媳妇住这个破屋还打地铺,蓝伢你当时还是在你奶奶床上出生的呢……那是个晚上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
                        我耳朵里传来母亲絮叨着十几年前的往事,伴随着阵阵轰鸣,心中莫名地恐慌起来,更是随着三叔三婶刨土的动作变得极为沉重,仿佛要窒息过去,连眼前都黑了黑,仿佛冒着金星……
                        “不要挖了!”我想大声吼出这句话,可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一般,发出的声音干涩而又嘶哑,像是刹那间变成了迟暮的老者,我腿部开始发软甚至想立即逃离此地。
                        昌叔被众人挤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生气地扯下自己的眼镜凑了上去,等三婶扒开黑土露出里面那事物时,众人开始惊呼出声,母亲也拉着我来到土坑边。
                        原本凸出地势被挖了足有三米的深坑,漆黑的泥土中冒出一截斑白的石质,众人倏忽间变得无比安静,好几个泥巴匠俯下身子拿着小锄头小心翼翼刨着。


                      131楼2012-12-04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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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婶眼睛一瞪,双手护在黑泥上,道:“先说好哇,不管下面有么事,这是我屋里的地,东西自然也是我屋里滴!”
                          “那是那是,要得要得!我们就见哈世面!”泥巴匠们纷纷点头称是,眼中却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三婶手下按的那石头被清理了出来,露出一方青石,材质灰白中带着点点土黄,有点像玉又有些像花岗岩,当众人费了许多力气将深坑朝下继续挖了一米多后,地底下不再是黑泥,而是结实的平地。
                          三叔连房子也顾不得做了,一帮人将地面挖成个三米见方,四米多深的坑,当泥土被清理干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八块青石,似是人工精心雕琢而成,青石上篆刻着古篆以及许多浮雕,有狮有虎,还有麒麟之类我并不熟识的兽类,看上去精美无比,古篆上的字雕刻得十分之大,从上至下,我却一个都不认识。
                          三婶忽然哎呀一声缩回了手,接着伸出左手捏住右手一处位置,鲜血从其内汩汩流出,滴落到石头上,定然是她太心急的缘故,导致右手被石头上尖锐处所割了个大口子。
                          “哎呀我滴娘哟!”三婶痛得直哼哼,踢了三叔几脚后,三叔才省悟过来,急急忙忙去找来一些蒲黄,柔碎后孵在三婶手上。等三婶止好血后,地底八块青石的全貌完全表露出来,组成一个圆形的建筑,地面上的青石高低不一,或长或短的长条形,刻着复杂难明,大人完全看不懂好象没有任何意义的图案与曲线,但若说没用又看上去十分协调,像是前人特意为之。
                          “聚宝盆呢?么跟我说勒就是聚宝盆啊!”三婶脸上明显带着失望,用脚狠狠踢了踢青石,却无法撼动半分,接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般,“这未必是玉石?”
                          “鬼滴玉石,你看玉石是这样的? 估计是过去哪个大户人家修建的东西吧……”一泥巴匠接口道,“不对呀,我怎么看这几块石头像是坟碑碑呢?”
                          “放你的狗屁!”三婶反驳道,“哪有八块坟碑碑组合到一起的撒?未必这底下埋了八个死人?呸呸呸!”
                          的确如泥瓦匠所说,这青石只有成人大腿那么高,并且是扁平形状,若是单独插在路上会被人误认为是坟碑或者路标之类的东西。我站在坑边迈着步子左看右看,忽然觉得八块青石与下面衔接的平地以及图案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等我绕了十几圈脑袋有些发晕时忽然想了起来,叫道:“这像是个八卦呢!”
                          “八卦?”三叔重复了声,“哟,还真被蓝伢说对了,真的像是个八卦!”
                          这地下面为什么埋个石质八卦呢?又为什么会将土天***上拱呢?我正百思不得其接时,忽然昌叔跳了起来。
                          “赶快埋了埋了!这……这是石敢当……泰山石敢当呀!”昌叔眼睛瞪得老大,“这下面肯定镇压了不祥的东西,还用八块石敢当铸了个八卦……赶紧埋上不然要出大事!”
                          “镇个屁!”三婶丝毫不信这个邪,拿着铁锹继续挖着,却发现八块青石与下面紧紧联系在一起,她不死心之下又从底部侧着朝下挖,挖了半晌后还真被她挖出个东西来,当她与三叔合力拖出后,我们发现是一块石槽。
                          一块一米长,两指宽的石槽,表面风化斑驳得厉害,也不知在土里历经了多久的岁月,稍一用力就有碎屑从上剥落掉下,槽里还有青苔之类的淤积物……
                          众人费了会工夫,却发现这个八卦也不知有多大,竟然完全无法撼动,好象卡死在土里,三婶确信实在挖不出什么东西,又听昌叔说这石敢当不祥后,只好挥了挥手让泥瓦匠将土给填上,表情看上去沮丧到了极点。
                          “背时呀!聚宝盆冒挖到,把老子手也割破了,这么大个口子还要去打破伤风!哪个贱日的这么缺德在土里埋些没用的石头……”三婶愤愤不平的诅咒着。


                        132楼2012-12-04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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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六 地下(7)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裂开着,破碎着,高空处炸雷般轰鸣起来,一阵接着一阵,整栋楼房表面上刚粉刷的水泥不停朝下掉着。恍惚间我仿佛看着三楼的墙壁像蜘蛛网般爬满一条条大口子,这些裂缝沿墙壁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很快便波及到二楼,无数的沙尘与碎屑四处飘洒激荡着,二楼与三楼阳台处的琉璃瓦寸寸断裂,冰雹般朝地下坠落……
                            难道是地震了?
                            我不明所以地怔在原地,脑海中顿时转不过弯来,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颤动,只听脑袋上“梆”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在脑袋上,阵阵钻心的疼痛从大脑处涌来,眼前更是冒起阵阵金星,一片残破不全的琉璃瓦自我身上坠落在地上弹了弹,有股温热的液体从头顶朝下流来,迅速爬到了我的额头、脸颊与鼻子上,我不知所措地仰起头来发现眼前的世界变得鲜红无比,鲜血钻入了眼眶里模糊了视线,却全然已经顾不得这些,匆匆一瞥中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一幕——三婶家顶楼的墙壁悄然崩塌,瓦片与红砖四下纷飞,轰隆地巨响中灰雾漫天,中间还伴随着大人们惊恐到极点的嚎叫。
                            时间仿佛突然间变得极慢极慢,慢到我能观察到附近所发生的一切,在剧烈的轰鸣声中我耳中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亲眼目睹着数个泥瓦匠嘴里发出凄厉惨叫声身体炮弹般从高高的跳板上坠落到地上,坠落到我周围的地方,他们身体在地上剧烈抽搐着,汩汩鲜血自他们嘴角和身下溢出,仿佛他们都变成了自湖泊中不慎弹跳到岸边濒死的鱼儿,等待着毁灭的那一刻到来……
                            我呆呆凝望着这一切,双眼瞪到了极限,脑海中一片空白已经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躲避更忘记了脑袋上的疼痛,整个人已经被这场突然降临的灾难给弄得彻底傻掉。我清楚的看到顶楼一块预制断裂成两截,砰地一声坠落二楼阳台处,直接将阳台处的墙壁给砸穿了一个大洞,其中一截剧烈翻滚几下后夹带起激荡的劲风与尘土,朝我所站的位置砸来,砸落在建屋的木头架子上……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要死人了!
                            在这生死性命攸关刹那间我终于明白疯子含糊不清的那句话表达的含义,要死人了,真的要死人了,而且不止一个,包括我。
                            世界变得异常寂静起来,像是在这刹那间变得彻底黑暗并且将我抛了出去,我已挪不动步子双脚变得异常沉重,眼睁睁看着那块水泥预制板自二楼墙壁上滚落,轻而易举地压塌一层层木架,厚厚的尘土坠入眼里,瞬间迷住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我却不得不闭上,我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预制板活活压死时,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将我推了个趔趄摔到在地上,紧接着近在咫尺的位置发出一声砰然巨响,有重物坠地,这一震却将我惊醒过来顾不得被灰尘蒙蔽的视线连滚带跑出好几米远……
                            我闭着眼睛根本分不清方向,却感觉身后有个巨大而沉重的东西在朝我滚来,带起阵阵巨响,中间夹杂着大人的惊讶声怒吼声以及母亲的尖声大叫……
                            还没跑上几步我脚下一歪栽倒在地,还来不及害怕时感觉被人扯住了双手将我拉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奔袭,耳边只听到两传来旁呼呼地风声,其他任何声音都淡去了,身体仿佛似要飞起来一般,即使我不睁开眼也能感觉自己跑步速度已经快到匪夷所思的境地。
                            也许是一瞬间,也许又过去了很久,在我脑袋还转不过弯时身体莫名其妙的停住了,耳畔传来一声叹息,有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以后莫去那个位置了……千万莫去……只要你不去就问题不大……”
                            声音似有若无,又仿佛在心间回荡了几遍才杳然渐逝,我用力揉了揉眼睛睁开看去,在前方十几米处有个人影朝前疾行,短短十几秒就走得看不见踪迹,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喊上一声。
                            这人背影十分高大,从背后看去应该是个中年男人,但我可以确定自己并不熟识,奇怪的是他声音好象在哪里听过,又好象没听过,有那么一丝熟悉感觉,但我不敢确定。我心脏突然“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不止,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额头上汗水涔涔而出,似被抽干所有力气。我环视周围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村口,已离三婶的房子很远了。
                            “莫去那个位置?什么意思?莫非指的是三婶房子?”
                            我休息良久方才感觉好受一些,正为那人话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听到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好象有许多人在惊叫怒吼之类的,接着我就看到母亲满脸惶恐之色,脚步跌跌撞撞披头散发地从村口大路追了出来,一见到我顿时就扑了上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母亲抱着我声嘶力竭地哭着,我刚想开口又有血液从头上流了下来,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135楼2012-12-04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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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这里面,她一定在这里面,我怎么又来了!
                              我惊慌失措起来,万千个念头同时涌上心间分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我正思忖着该如何脱离梦魇逃出此地时忽然脑袋上一疼,有什么东西掉落在我的头上,紧接着越来越多,我低头一看地上密密麻麻全是枣子,还有不少正从枣树上坠落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是有人在撼动着枣树。地上的枣子个个足有鸭蛋那么大,表面通透乌红,有些摔裂开来露出里面鲜嫩的果肉,显然已经成熟到了极点。我惊惧地望着它们感觉这些不再是枣子,而是一堆毒舌,却只觉得阵阵恶心上涌,我丝毫不敢忘记在那个梦里这些枣子会变成人舌头一类的恶心东西……
                              我想跑却发现无处可逃,越来越多的枣子从天空坠落着,打在我脑袋上脸上生疼无比,惊慌之下我移动双腿小跑上台阶,来到古宅门口躲避,望着越来越多的枣子从天空坠落,如同冰雹般滚了满地。我记得往年秋季我们去偷人家枣子吃时,黑皮与虎子拿着竹竿爬上高高的枣树,用力摇晃着和敲打着,大蓬大蓬的枣子从天空冲朝下掉着,像下雨一样,我在下面塞了一个又一个袋子……
                              往昔里这些对于我来说十分有诱惑力的枣子此时却比蛇蝎还令人恐惧,我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树上,希冀着千万不要有什么人或者其它东西,令我感到安慰的是树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物,片刻之后枣子停止了坠落,我朝前走了几步回头望向古宅,忽然看到墙沿上有个脑袋冒了出来,蓬乱头发下的容貌熟悉无比,我仔细一看这不是虎子吗?
                              “余蓝,要落雨了,赶快进来躲啊!”虎子冲我道。
                              我抬头一看天阴沉得厉害,乌云压顶的模样的确是要下雨了,我看到虎子心头一松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就冲向古宅,伸手推向朱红色的大门,当我右手离大门仅有咫尺之遥时硬生生止住了。
                              不对呀,这是梦里,虎子怎么出现在院子里面?应该是奶奶才对!
                              “进来呀!快把门打开!”虎子又叫了一声,神色中满是焦急。
                              我死死盯着虎子,忽然发现这张往日里熟悉万分的面庞变得有了几分陌生,他脸上神色愈加焦急,不停催促着我进去,似乎是担心我被雨淋到,可我心头却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感。
                              我站在原地不在动作,眼神半刻都不敢离开虎子,充满了戒备,想从他的神情动作以及话语中查找出端倪。虎子见我这般姿态变得更加焦急,大声喊了起来:“进来呀!你进来呀!”
                              紧接着我眼前一花,在虎子旁边又多出一个脑袋来,是黑皮,他也如虎子般面带焦急呼唤着我的名字,催促着我进院里躲雨,片刻后又是一个熟悉的人脑袋,是三叔,然后是三婶,堂哥,到后面连姐姐与父母亲都出现在了墙沿上……
                              “进来吧!进来吧!”
                              “进来吧!”
                              他们的嘴皮子翕动不已,似是在齐声念经般,我看到父母亲与姐姐脸上带着焦急与担心的神色,泪眼朦胧地望着我,不停呼喊着我的名字,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见到父母也来了,我心头刹那间完全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朝他们迈着步子,我想回到父母身边,只有他们在我才会觉得安全,只有他们才是我最亲的人,家是多么温暖的字眼。


                            137楼2012-12-04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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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6 16: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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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八 地下(9)
                                当我走到墙边时看着两米多高的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顿时再也迈不动脚步,这墙分明有三米多高,这些我所熟悉的人身体怎么能有这么长呢?又怎么能将头伸得这么高呢?我突然发现我仅仅只看到他们的脑袋而已。
                                我看着墙沿上一排排人头,心中越来越冷,他们嘴里呼唤我的名字声如同魔咒般挥之不去,逐渐地听起来有了一种凄厉之感,我大叫一声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好象撞上了无形地屏障上,接着我感觉意识一闪好象有什么回来了,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以及自己的心跳,耳旁甚至还传来母亲不时说话声,以及另外一个女人“嘤嘤”的哭泣声,听她说话声音很是熟悉,好象是三婶……
                                我努力试图睁开眼睛但根本做不到,仅仅那么片刻我又回到了梦境中,却好象被分成意识与身体两个部分,能感觉到身体的一切以及房间里的声音,可这种九分清醒,一分梦境的感觉却如同巨石般压抑着我,让我无论如何无法清醒……
                                我再次站在古宅外,望着墙上一排排的脑袋,看着他们焦急惊慌地神情逐渐变得扭曲狰狞,所有的面容都变成了同一张脸,灰白地头发胡乱披散着,其下那张褶褶皱皱,苍老无比,一条条皱纹犹如不规则的横画线充斥在这张清瘦的脸上,还有望上去恶心的老人斑…… 、
                                那是奶奶的脸!
                                我惊慌失措下感觉到现实身体巨震,眼前所有奶奶的脑袋嘴巴一张一翕,不停呼唤着我的名字,声音愈加凄厉惨烈,这些声音如同河流般会聚到一起,在空气中越来越浩荡,仿佛滚滚地闷雷携同狂风骤雨朝我袭来,我的心脏跟着这些呼唤着剧烈颤抖着,跳动着,频率越来越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之中跳出,顿时说不出的疼痛与憋闷从胸口传递到脑海,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抽搐,一阵阵剧烈地绞痛从心口传来,刺激着我的神经与感官,潮水般地痛苦朝着身体每一处涌去,我感觉到现实的自己嘴里一甜,有液体从喉头涌了上来,流出嘴巴,接着我听到母亲的惊叫声与小跑声,不多时就有人将我身体扶起拿毛巾轻柔擦拭着我的嘴唇与下巴,还有一只温暖地手覆盖在我的额头上,我只感觉脸上滚烫无比,不断有液体自嘴里流出,又过了片刻后有人拿个滚烫的东西在我脸上、额头上、胸口处以及肚脐上滚来滚去,在烫得身子颤抖的同时奇异地减少了几分痛苦,又有类似渣滓般东西撒落在我的肚子上,还有人拿手不停揉弄着我的胸口呼唤我的名字,恍惚间我似是闻到一股极是刺鼻的植物味道,接着眼前的梦境像镜子般开始寸寸碎裂,我看到奶奶那张扭曲到极至的恐怖面庞……
                                “你会回来的,你跑不了的!”
                                这是我在梦境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着我意识完全回归身体,心口的绞痛感也在逐渐消退,但脑中却变得昏昏沉沉,脸颊与眼皮子都烫得厉害。我听到了母亲凄厉的哭声,姐姐的喊叫声以及三叔三婶和许多本家亲戚的声音,但我依然无法睁开眼睛,我想告诉他们我没事,但是办不到,接着我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意识不断陷入沉睡的状态,偶尔敢于有几分清醒,期间我感觉有人给我喂水喂药,给我打针以及测量温度,还在我额头上孵上毛巾,耳旁不时会响起几句熟悉的声音。我无法思考无法言语,只觉得自己嘴唇干裂得厉害,嗓子与身体像是在被火烧般,痛苦不堪……
                                也不知道这种状况持续了多久,我只感觉自己一直躺在床上昏睡,在被人不断照顾下身上火热慢慢的,一点点散去,我能开始试着思考问题,也能听到房里母亲与他人的谈话声。
                                当我感觉额头上变得冰凉时,意识也彻底恢复了清明,我能清晰地听到周围发出地任何细微或者响亮的声音,也能通过声音的来源猜测说话人所站的方位,但我还是无法睁开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将我意识与身体牢牢桎梏出,让我无法挣脱,只能被动地接受周围发生的一切。
                                房里一直在喧闹与安静两者间交替着,这次我再次感觉到周围有了谈话声,是母亲与三婶三婶还有几个本家亲戚,三婶不停地哭泣着,说这次建房真不应该算是彻底完了,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之类的话。
                                三叔一个大男人说话声音也哽咽无比,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跟叔们说着,求他们借钱,一行人声音从高大逐渐到微弱,最后彻底远去,房里只剩下三叔三婶与母亲。
                                三婶拉着母亲不断絮叨着,从做姑娘到结婚再到现在,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她一一提及,说到伤心处更是放声大哭,不停检讨着自己往日的过失,母亲与三叔则不断劝慰着,安抚着。躺在床上的我听得不胜其烦,三婶絮絮叨叨根本让我无法安睡,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受着她的聒噪。
                                “二嫂!”三婶讲完了后顿了顿,忽然开口道,“有个事情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有么事你说!别太大声,免得吵到蓝伢!”母亲小道。
                                “是……是这样……是这样滴个事……”三婶吞吐半天,始终没有说出来。
                                母亲顿时有些不耐了,道:“有么事你就讲出来撒,我不是答应借钱帮你了,我晓得现在你的困难……”
                                “不是……不是!”三婶连忙道,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措施,接着用变调地声音细微地说了出来,声音虽小却被我捕捉到耳里。
                                “你的儿……这个蓝伢……蓝伢……你的伢……他好象……”
                                “他好象是个鬼啊!”


                              138楼2012-12-04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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