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为了处人下山的。月色里,他在被雷公改造成八卦雷阵的二号雷场找到了避风港。刘二黑说过,“你得下山看真的!”他下山了,也看到真的了,但还是拿不出办法。他,不是众人期待的那个神。
(十四)
山下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他已经下山一个半月了,他排出的雷差不多可以装满一卡车。
姜锦就住在那间存放备用物资的帐篷里,随队巡诊。说是随队,不如说是随一个人。他从不主动找她,也不跟她搭讪,即使从她身旁走过,也目不斜视。他能感受到人群中总是有一双眼睛追随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背脊上,沉甸甸的,带着温度,带着重量,令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已经绷直的身体绷得更紧。
高等不一样。高等会为她打架。他铁青着脸,“干什么呢?爷们在雷场上玩儿命,你们在这儿扯淡!”他把那头暴怒的野驴子拉到雷场边——看看下面,告诉我看见什么了?人在雷场扫雷?他们不光在扫雷,他们都在忍。谁能忍,谁就能在雷场上存活。每上一次雷场,他们都在和自己较劲,和暴躁、莽撞、焦虑较劲。在生死面前,人堆里的那点委屈算什么呀?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抚那头野驴子,还是在说服自己。当他的青春随着八十多个青春的灰飞烟灭而一去不返,当他的心头密密麻麻地矗立起八十多座墓碑和坟茔,人堆里的那些委屈和纷争,那些温存和依恋,都能算什么呢?能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