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讲的什么故事。。。

于是那天成为我们最糟糕的一天，即便抛开晚上遭遇的那些离奇经历不算，它也足足是worst day。酒吧里的小妹像患了选择性失明症，我们的所有努力最后都变成自讨没趣，张瀚澜还在卫生间门口摔破了头，他却记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我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在出租车上，电台发出嗡嗡的杂音，我亲眼看到路边电线杆上吊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而我心里却还想着酒吧里那个长得像舒淇的姑娘。
云像铁灰色的防辐射服一般罩在我们的头顶。

***
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我的脸被一只脚盖着，屋子里回响着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发条玩具被卡住时发出的声响。
窗户开着，原本被挽起来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下来，窗外的风将窗帘吹得鼓鼓囊囊，然后又像抽风机一般猛地吸了进去。
我把那只脚从脸上移走，屋子里晦暗不明，我摸到枕头边的手机，将屏幕摁亮，透过微弱的光线，我看到落地电风扇前后摇晃，扇叶像患了帕金森综合症一般微微振动。
我摸下床，走到风扇面前，发现咔哒咔哒的声音便是从这里发出，我弓下身子，拔掉电风扇的插头，正当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却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电风扇里。
我举起手机，在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一只眼睛垂在网罩外面，悠悠地荡着，连结着这只眼睛的连蒂组织一直通到网罩内部，通到一个黑黝黝的孔洞之中，在那个孔洞的旁边，是另外一只眼睛，在它们所在的那具头颅上，鼻子以下的部分已经被扇叶削得血肉模糊。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刚刚从脸上移开的脚重量并不合理，但我已经无暇顾及，只是往门的方向跑，可门不知道被谁反锁了，怎么弄也打不开。

从厕所里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我就像三流恐怖片里那些无路可走的蠢角一样，背靠在门上，耳朵竖立着，注意着屋子里的每一道声响：凉拖鞋与马赛克瓷砖摩擦的声响，皮肤接触到金属门把手的声响，门吱呀打开带来的风声，拖鞋踏上大理石瓷砖清脆的声响，一只头从卫生间里探出来，他张开嘴巴，问我：“诶？怎么了？”
我一言不发，卫生间黄色的灯光在黑暗的空间里显得尤其刺眼，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让另一边侧脸沉进黑暗之中，眼睫毛挑动着光线，他一步步向我走过来。
“张瀚澜。”我只能发出点什么声音，试图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一些，现在，小明已经走到我的面前，灯光从他脑后打过来，他好奇地看着我，但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张瀚澜怎么了？”小明问。
我向卧室里指了指，没有说话，小明似乎也有些紧张，他小心地探头向卧室望去，那里除了被风扬起的窗帘，什么也看不到。

顶！

电风扇杀人狂与丧尸（上）完

***
我并未睡着，周围安静得像深海，连卷卷富有节奏性的鼾声也成为这静默的回声。我睁大眼睛，却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投向墙角的电风扇，我就任自己警醒而迟钝地仰躺在那里，渐渐的，我像进入了冥想状态，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整个沉入被不安包裹住的沉默和静止。
就在半睡半醒之间，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清醒的那一刹那，我清晰地听到布料摩擦时发出的窸窣声，仿佛一群蝗虫爬过时所发出的声响。手机在黑暗中闪着光，我接起手机，手机里是一片嘈杂声，然后传来一个人大声的喊叫：快跑，跑出去！
等等，这好像是张瀚澜的声音？

如果手机那边是张瀚澜，那么和我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是谁？
我顾不得细想，翻身而起，鼾声戛然而止，我跌跌撞撞摔下床，脚下踢到什么东西，我借着月光一看，是卷卷的脑袋，咧开嘴角，正向我投来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我不敢回头，一路奔向大门，如我所料，门依然锁死着，我转向窗台，但窗户也被锁住。这时候，我感觉到有条滑腻腻的东西溜上我的脊背，回身看到小明的舌头伸出来半米多长，正在我脊背上滑动，我试图揪住那根舌头，舌头却飞速地缩了回去，这时候我才发现小明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两个空洞，像是被什么灼烧过一般，连带着上眼皮都呈焦黄色，向外翻起。小明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情急之下，我顺手操起桌上的一个水杯，向他脑袋砸去，小明动作顿了一下，趁这个机会，我又用茶壶将窗户玻璃砸碎，在窗户碎裂那一刻，室外的空气像火苗一样猛地蹿了进来，我爬上窗户，顾不得插进皮肤里的玻璃渣，在跳出房间之前，我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小明用那两个空洞盯着我，在他身后，是卷卷失去脑袋的身体，跌跌撞撞，想要扑过来抓住我，却因为距离估算不足而重重地摔在地上。
张瀚澜所在的房间是居民楼的二层，我先摔在一楼雨棚上，最后掉进楼下的花台里，万年青坚硬的树枝将我小腿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但我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手机因为冲击力掉到一旁，正闪着光，还是张瀚澜打过来的。

“你在哪儿？”我问。
“酒吧。你呢？”张瀚澜气喘吁吁。
“我逃出来了，你等我，我过去找你。”
“不要来送死了，我这边形势糟透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僵尸，很多很多的僵尸。”
电话啪的一声挂掉了，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我转过眼，一下子明白了张瀚澜所说的糟透了是什么意思。
一群生物正慢慢地朝我靠拢，他们与小明一样，眼睛处都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空洞，还有的断掉了手臂，甚至有的身体四分五裂，只能勉强重新拼凑在一起艰难地向我靠近。毫无疑问，这些就是张瀚澜口中的僵尸。
张瀚澜现在怎么样了？我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疑问。

车窗被砸出一条缝隙，而挡风玻璃也即将被僵尸攻陷。
我正思考应该怎么办，突然一只手攀上我的肩膀，我往后视镜上一瞥，发现一只女僵尸就在后座上，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很可能从一开始她就躲在车内。
我的肩膀被死死捏住，越来越紧，而这时车窗也被哗地砸开，一只手从车外伸进来，盲目地在空气里挥动，我用尽全身力气闪躲，最后却仍然被他抓住脖子。
僵尸想要从车窗爬进车来，但一拥而上的僵尸却堵住了狭窄的车窗，喀嚓一声响，揪住我脖子的那只手臂在拥挤中被挤断，我顺势抓过那只手臂，狠狠地往女僵尸头顶砸去。
女僵尸的手松开了，趁这个宝贵的空隙，我一只手揪住女僵尸的头发，另一只手从我的小腿上，拔出逃出家时插进皮肤的碎玻璃，用它从女僵尸的天灵盖到颈窝深深划上一道口子，然后将手插进伤口里，试图用食指与拇指将头盖骨撑开，但因为伤口不够深的缘故，头骨只被我撑开一个很小的口子，我索性将两只手全都用上，使劲掰开头骨，带着浓腥味的血浆一股脑喷到我的脸上，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把头骨掰开之后，我将右手伸进女僵尸的脑子，从一堆滑腻腻的脑髓里，摸到一小块坚硬的东西，这个东西只有杏仁大小，却坚硬无比，我用力把它扯出来，原本还在拼命挣扎的女僵尸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了声息。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顺畅无比，仿佛我早已习以为常。
我遭遇的危险状况并没有丝毫解除，刚刚杀死这只女僵尸，挡风玻璃便轰地一声碎裂成无数碎片，一只僵尸一把扑了过来。
我努力歪着身子避过僵尸的袭击，手忙脚乱地打开另一边车门，这一边正靠着桥下的护城河，来不及太多考虑，我深吸口气，跳进夏夜静谧的河水中。

***
我仰躺在河面上，河水一阵阵淹过我的耳朵，如同一段古怪神秘的节奏，生生将现实拉出一段距离。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几个小时前挂在路灯上的那具男人的尸体，那时候，我只顾想着酒吧里没有钓到的姑娘，现在，那具尸体却如同一个色彩鲜明的符号，提醒着我眼下所遭遇到的现实。
事实上，挂在路灯上的，只有男人的衣裤，他的身体早已被僵尸蚕食一空。
没有僵尸再追过来，水是他们的恐惧之物，因为它代表着新生，而非永恒的死亡。
我就那样漂浮在水面上，手机被落在车内，不知道张瀚澜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不知道也许更好，愚蠢的人类，只需要顾好自己便好，剩下的，是上帝需要做的事情。河水裹挟着我，将我带到桥下，像游向一道彻底的黑暗，但等真正抵达的时候，才发现黑暗中并非空无一物，那里有黑暗的质感，有未知的纹路。那是一段极其缓慢的旅程，在我的左右，有光线射进，而笼罩着我的，却是复杂精密的黑暗，河水无声流动，托着我的身体像托起一片树叶、鸿毛，或是其他极轻微的东西。
如果我就这样睡下去，也许会更好，我应当如此睡下去，但当河水将我从安定的黑暗中送出，我再次听到僵尸用牙齿撕裂骨头与肉的声音，像世界运转的齿轮崩坏后，艰难发出的喀嚓喀嚓声。
我悄悄游到岸边，登上河岸。

这里是护城河两旁的草地斜坡，刚才与僵尸的一番纠缠让我大伤元气，我坐在草地上歇了一小会儿，幸运的是，没有僵尸注意到我。
我意识到除了张瀚澜电话中所说的酒吧，自己接下来无处可去，不会有别的酒吧，一定是菲比。
我从草地上站起来，避开大路，在没有路灯的小路上穿行，周围一片黑暗，我不断回头，唯有电线杆上那具空荡荡的尸体提醒我我的确是在前行。我努力地凭借记忆寻路，我记得在前方不远处，绕过一个别墅区，便是菲比的后门。
小路很不平整，我几次差点跌倒，不得不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空气，但不是空气，我分明触到了什么东西。
“谁？”因为恐惧，我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没有丝毫回应。
我再次迈开步子，似乎是在突然之间，我意识到自己面对着怎样的处境，那来源于未知的恐惧，让我的腿发软。
两边传来拂过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告诉自己，只是风，只是风而已。
但很快，我知道自己已经崩溃了，这段暗路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方向感全失，回过头，那具尸体已经不在那里，一眨眼，却又重新出现。我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最后索性全力奔跑起来。
各种声音从我耳边掠过，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其他东西，有的类似婴儿呜呜的哭声，而有的则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发动汽车时引擎的轰鸣声，我奋力奔跑，根本不顾路面多么糟糕，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路灯绕过别墅区围墙漫过来的昏黄灯光，它一下子为我内心注入了能量，我加快频率，跑得更快了些。

电风扇杀人狂与丧尸（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