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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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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送百度。新人拜吧。原著向。


IP属地:澳大利亚1楼2013-12-21 15:27回复
    第一次发文,前辈们多多指教><
    尽量还原到原作背景,貌似是1992年吧?人人都没有手机,而且大家看的是录像带,感觉好遥远的年代。
    文应该不会很长,举双手保证不弃坑。也保证结局不致郁,不过第一章大概看起来会很疼,所以先打个招呼哈。
    过冬
    (1)
    流川从没想过,清醒骑车也会发生事故。
    冬季日出很晚,削短了晨练的时间。和无数个上学的早晨一样流川在闸口等待火车经过,晨练的一身汗水在冬天的晨风里骤然变冷,令他突然一个寒颤。他记得当时并没有打瞌睡,但有那么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在梦里,因为当他听到巨响和惊叫声而把目光从粼粼海面移开时,他竟然看到火车径直朝着自己开了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他在剧烈撞击和一片惨叫声中并没能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课堂上打盹时所做的一个噩梦而已,直到意识被钻满全身的疼痛唤醒。
    天空弥散着黑烟,空气呛得厉害,救护车的鸣笛声仿佛很远,流川艰难侧脸,他看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废墟。
    疯狂袭击中枢的疼痛从大腿持续传达着,流川擦了擦脸上阻碍视线的血和尘土碎块,竭力撑起身,触目惊心的景象映入瞳孔,他的大腿被一根大概是电机残骸的金属管戳穿了,戳出伤处的裂口上,赫然包裹着焦黑黏厚的油污。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糟了这一季的球赛赶不上了。
    他扯开了撕裂的裤管,看着这根沾满污秽的管子嵌进自己的血肉,感到难以名状的恶心,腿上还刺着其它残骸碎片,看来是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的伤势了。旁边的自行车已经被压得变了型,仿佛在提醒应该庆幸至少他的骨架没有像它一样被揉成了一团。
    四周逐渐起伏呻吟,上学上班的时间发生货车脱轨很悲惨。流川花了点时间去适应腿上的剧痛,他抬起冷汗直淌的脸,他听得到救护人员已经赶到,但是距离他还很遥远。他想要将这根恶心的管子从肉体里抽出来,然而只是轻微的分毫挪动,钻心疼痛立刻揪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几乎握碎了拳头咬碎了牙,流川从疼得直想爆粗口的状态中平复下来。这种程度的外伤竟然会有如此猛烈的疼痛,这么疼,比生平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疼痛都更疼。伤口由于方才的挪动出了更多的血,他厌恶地瞥了眼凶器,扯掉撕裂的衣物在伤口上方将腿狠狠扎紧,避免失血和污染的扩散。疼痛太异常,太不合常理,他认为自己的忍耐力很强,然而此刻的疼痛无法承受,完全无法抵挡。
    他端详着伤口,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大脑一瞬空白,他听到了自己加剧的心跳声。他花了很长时间,还有巨大的勇气,终于接受了更加可怕的事实。另一处刺在腿上的东西并非其它残骸碎片,那是他的断骨,是他断裂的大腿骨骨刺戳透了他的血肉戳出了皮肤,剧痛正是由此而来,和这样的伤势相比,区区异物戳穿所带来的疼痛早就被掩埋了。
    他怔怔地望着伤口,手心冰凉。
    冬季杯,全国大赛,国家队,美国梦,全都被打上了巨大的问号。
    纵然人声鼎沸,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他抬起头来,上空是盘旋的直升机,医救人员的竭力呼喊在他脑海里只剩下无意义的响声。
    他说,这下真的糟了。


    IP属地:澳大利亚2楼2013-12-21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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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02:3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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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木无法忍受被塞在瘫痪的交通里纹丝不动,他扛起自行车一路跨过拥堵人群朝着医院狂奔。事故现场距离学校不远,樱木在得到消息之后很快确认了晴子的安全,但是晴子不安的神情令樱木顿时明白还有人没有来,他和洋平他们最终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在这一天见到过流川的人。
      同样慌乱的还有宫城,因为同班的彩子早上也没有来,所以宫城立刻翘课奔出去了。不过樱木在附近医院爆满的门诊找到了他们。宫城正在医院门口的电话亭排队,第一眼看到宫城的样子樱木知道彩子大概是无恙的,但依然有不好的事发生了。顺着宫城指去的方向樱木找到了满身尘土正在床位边照顾伤员的彩子。然后樱木花了足足两分钟才认出被彩子握住手被夹板固定住腿,脏得像泥人一样满脸血污和擦伤的,像是离开水的鱼一样只剩一口气的伤员,正是他满世界寻找的流川枫。
      樱木有些愕然,这竟然是那个被自己视为劲敌,一向光彩照人锐不可当令他束手无策的家伙,眼前的场景向他的大脑涌进了一时无法处理的信息量。
      彩子漂亮的卷发被汗水粘成一缕一缕贴着脸颊,看到他来了,她急忙招呼:“樱木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握一会儿!”
      陡然清醒过来,樱木炸毛摆手:“不不不不不绝不!谁要握他的手!”
      折扇带着风哨拍下来:“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别扭,快来!”
      樱木被彩子推搡过去,而流川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反应,他始终没有睁眼,微蹙的眉头和另一只攥紧床单的手表明他尚有意识。樱木表现得强烈抗拒但顺从地被彩子塞进流川的手,冰凉的温度激得他头皮一麻,一种恐惧沿着掌心迅速蔓延全身。这种冰凉并不是冬季的低体温,这种冰凉毫无生机,像尸体,让他想起当年病倒的父亲。
      “别让他昏过去,听到了吗!”彩子对着樱木喝道。
      早上出事时彩子就在附近,因为协助救援而没有去学校。由于受伤的人太多,各个医院的床位和医护人员严重不足,只能优先抢救有生命危险的人,而门诊里鬼哭狼嚎的伤员全都在候诊。彩子央求了每一个急匆匆穿行于急诊室的医生,求他们处理流川的伤势,每次皆因尚未危及生命而被放置一边。事发许久,流川被极易导致感染的利器刺穿,最坚固的骨骼遭遇了开创性骨折,却仅仅在现场被简单固定并注射了止痛剂,随即被丢在了门诊的床位上,一晃几个钟头。
      樱木握着手等待其他人的时间里流川没有任何动静,一声也没有发出,看着流川煞白的脸上混杂着血和泥水的汗珠直淌,樱木脊梁骨发凉,他担心其他人赶来已经太晚之类的状况。他手心加力握了握,伏在流川面前。
      “喂,你还活着吗?”
      流川紧闭的眼睛露了条缝,犀利如尖刺的目光迸射而出。樱木惊地直向后缩,随即脑门青筋直爆,什么态度嘛,枉费自己还担心他,真是个差劲的家伙。
      接到宫城电话的晴子作为篮球部经理人请假赶来,尽管有彩子打预防针,当看到床位上的流川时,晴子还是吓坏了,这是运动医学培训中提到的最疼最狰狞的伤,曾以为这是从来不会发生在身边人的身上的。看着晴子一直哭,看着她伸出的手最终没有触摸他的脸,樱木只觉得内心无比暴躁,他突然起身揪住了匆匆路过的医生。
      “他已经等很久了你们还要拖多久?本天才可不想给他收尸!”
      医生瞥了床位一眼,告诉他医院已经竭力调剂了,如果病人不是心包或者颅内出血之类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状况就请再耐心等一等。
      宫城一并上前堵住了医生,他说这是未来的乔丹,他的腿绝不能因为感染和延误治疗而废了。
      医生态度坚决,此刻优先重症,他才不管未来的乔丹还是未来的首相,统统一视同仁。
      樱木揪住了医生白大褂的衣领:“他如果废了你们赔得起吗赔得起吗!”
      医生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每个人的性命都一样宝贵。
      彩子制止了两人,让他们不要阻碍医护人员救人,她无奈地回到床边,摸了一把流川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再忍一会儿,很快了。”
      樱木在床位旁边来回走,他只觉得世界乱成了一锅粥,不安的护士向医生报告医院的麻醉剂已经不够,慌乱的晴子不停地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彩子再次拖住路过的医生,焦急地说伤员的疼痛和脱水情况很厉害,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个终于停下脚步的医生向实习生询问情况,一大串诸如软组织感染,血栓,腐蚀,钢钉,休克等等令樱木不明觉厉的词汇灌进他的耳朵,有个词把他惊得一愣,那个词叫做截肢。
      医生脸色铁青,靠近看了看,他说怎么拖到现在,家长呢,儿科和骨科的人呢。
      “儿科?”樱木重复。
      “16岁以下当然是儿科。”医生问道,“他有16岁吧?”
      集体静默,只有樱木还看着静卧的流川不停重复道:“儿科,他儿科……”
      彩子纸扇横扫:“不重要的事不要重复三遍!”
      医生箭步去寻找儿科又或者骨科主治医去了。晴子紧紧握住流川的手,却眼睁睁看着他愈加剧烈地痉挛,她呼喊着流川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樱木看到这个始终一声不吭的家伙终究露出了不胜之色,仿佛心里一个永远四平八稳的支点塌了,他也慌了:“出人命了!不管儿科妇科快点在他死掉之前来个医生,他快死了!救命救命啊!!”
      彩子慌忙踮脚捂住了他的嘴。
      此刻,流川微微睁开了眼,瞥过手足无措的樱木,紊乱着呼吸,吐出了几个微弱但是尚且清晰的音节。
      大白痴。
      (待续)
      ------------------------------
      PS:话说还有人相信这文不致郁吗?我是认真的(殴),只是一开始比较吓人啦,请相信真的不会致郁呀(顶锅盖 遁


      IP属地:澳大利亚3楼2013-12-21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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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樱木当头挨了赤木一拳,疼得他直跳脚,他觉得赤木一定想把他的脑袋打进肚子里。
        “你这混帐小子,谁让你这么鲁莽地告诉他的?你听完医生的话了吗?有人说非截肢不可了吗?”
        赤木的吼声震得天花板粉尘哗哗地掉,地板嗡嗡直颤。才退部没多久,他苦心经营的篮球部才刚刚走上巅峰,ACE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他家人都没同意呢!医生都还没说完呢!你想吓死他吗!”
        木暮死命把殴打樱木的赤木拽开。宫城也直摇头:“樱木你就不能和大家商量一下,想个温和点的方式吗?这刺激也太大了。”
        “照你们这么婆婆妈妈的,万一他醒来看到自己的腿没有了,到时他更崩溃还是现在更崩溃嘛。”樱木抱着头,大概他的方式的确太过于简单粗暴,可是如果重来一次,他也许还是会第一时间告诉流川吧。
        刚刚打完电话的彩子推门进来,大家慌忙围上前:“怎么样?”
        彩子摇摇头。
        医生的话她只能听得懵懂。医院说刺穿伤口的利器沾满了腐蚀性化工品,又由于拖延治疗,造成了很严重的感染,伤情不容乐观;同时流川反应过于激烈,攻击所有靠近的人,他们动用了保安,等他把手边的东西都砸光之后一拥而上使出吃奶的劲才摁住了他,给他注射镇静剂并用束缚带捆绑。医院认为他暴力而危险,刺激已经产生了精神伤害,精神科也需要观察。
        “得,你把流川弄出精神病了。”宫城抛给樱木这么一句。
        部室沉默得压抑。
        “非截肢不可吗?”晴子的声音颤抖,“不截掉会怎样呢?”
        “会很疼,还可能会死。”三井想起曾经自己受伤时理疗师拿出过一些狰狞的病例警告过他,如果治疗和复健不当,如果肌肉开始坏死,会很疼很疼,疼得让人想死,除了一辈子吃止疼药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同时也可能导致毒素蔓延全身,器官衰竭,除非把源头从身上切掉,否则就会死。
        “但是也有可能痊愈,”三井竭力回忆当年医生的话,“很多人死于术后感染或者栓塞,也有人恢复到受伤之前,这种治疗跟赌博差不多。”
        “那没的商量,”彩子立下结论,“流川一定会坚持继续治疗不截肢,无论多疼多危险。”
        然则木暮提醒大家,医院因为延误治疗而截掉伤员的腿是要吃官司赔巨款的,他们这么建议,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这是保住性命的唯一办法,截肢在所难免。
        他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一群高中生,纵然担心,谁也无法从治疗上帮到什么。
        “医学什么的我听不懂,”樱木打破沉默,“谁都不该替他决定怎么治吧。”
        “做决定的是他的家长,你以为你比他的父母还为他着想吗,”赤木喝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换做任何人都一样,但是他年龄太小,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判断能力。”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判断能力?就因为他挂的是儿科?”樱木丢下这句话,闯出部室放弃争论。三井拦住发火的赤木,叹道:“其实樱木说得没错,那是流川的腿,必须由流川自己来决定。”
        商量许久,球队打算再去看望流川一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以流川的自尊大概不希望很多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于是只有前队长赤木,经理人彩子,有腿伤经验的三井和捅娄子的樱木过去。赤木再三向樱木强调一定要和流川说清楚,那只是医生的提议而已,没人想要瞒着他。
        他们隔着走廊望进病房,此刻的流川很安静,就像刚刚入院时那样,没有很明显的情绪,但是一句话也不说。
        医生担心这只是因为精神药物的药效还没退,或许靠近他仍然很危险,他已经对所有人失去了信任,把一切靠近他的人当做来锯腿的敌人,一度不分对象地攻击靠近他的医生,护士,社工,家人,他们四人进去没准也会攻击他们。
        他们认为伤员已经丧失理智,但流川的父母拒绝立即截肢,拒绝转移精神科,也拒绝继续绑束缚带。
        “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性精神病的症状,暴力且自闭,没法按正常人照顾,应该送到楼上精神科。真是的,小孩任性,家长也胡闹,赶紧截了腿送到精神科……”
        “你再说一遍?”樱木揪住了正在嘟囔的护工,在樱木印象里精神科全是被喂药喂得目光呆滞的行尸走肉,一旦到了那里,精神伤害再也无可挽回,那里是地狱。赤木急忙揪回了他。樱木依然不依不挠,“谁再说我就把谁打进精神科!”
        主治医仍然劝他们离开,但心理医生没打算阻止他们,他认为流川现在情绪还算稳定,但他交代探望时不要提及敏感字眼。
        “我看这孩子的意识是清醒的,他的目光并不涣散,只是医院和家人失去了他的信任,他对截肢的恐惧使得他拒绝这些人靠近他。”
        彩子拍了拍樱木的背:“瞧你闯的祸,待会儿跟他好好解释吧。”
        “切,我看他明明和平时一样,他的性格本来就这么差劲的。”樱木嘀咕。


        IP属地:澳大利亚26楼2013-12-23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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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樱木从门缝挤进了只有流川一人的病房。
          空间静得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声音,静得樱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由于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竟然有点紧张。
          流川瞥过的目光流露了不易察觉的意外。
          “喂,”樱木摸了摸头,“你的心理医生让我在这儿留一会儿。”
          看到流川根本没有理睬他的意思,樱木立刻奔向门口:“大叔你看没有用的,他根本就不想看到我!”
          医生大叔早就不见了,走廊中的陌生人悉数投来了目光,盯得樱木怏怏退回病房。
          他很不自在,他只记得自己和流川的既往相处不是挑衅找茬就是拳打脚踢,他完全没有正常相处的经验。流川这种只会用余光扫过的人必定不会主动开口,这让樱木愈加苦手当前的状况。
          “你……”
          樱木揪着头发挤不出一句话来,该说什么?疼不疼?冷不冷?喝不喝水吃不吃糖?全都是废话,比泡妹子还没话找话。他在床边走来走去,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医生还要他呆上一会儿,这让他怎么熬过去。
          流川置若罔闻地静躺在原处,樱木脸上直冒汗,他忍不住暴发出情绪。
          “啊真是的,连我最讨厌你都看不出来,这心理医生的水平烂到极点了!”
          却不料在自己话语尾声听到这么一声:
          “没错。”
          樱木愣了一下。
          如果没幻听的话,他听到流川说话了。
          “不会吧!你说话了?你真的说话了?”樱木扑到他面前,“你不能真的只跟我说话吧?你为什么只跟我说话!”
          流川看过来的目光三分窘然七分鄙视,樱木恍然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多恶心,他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你也跟别人说话啊!不然你会害得我必须呆在这里。”
          “没人留你。”
          “你……”樱木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想留吗,跟你呆在一个屋子里我快吐了!我走了!”
          他气鼓鼓地冲出门去,大步流星离开病房,心想本天才下次再也不多管闲事了,不仅惹得人人都数落他,还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尽给自己添堵。
          不过,看来流川真的没事,和平时完全一样,一样的毒舌,一样的讨厌,他果然就是因为性格太差才被人当作精神有问题的,樱木心说一定是这样的,连大猩猩都说,他平时也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樱木的脚步慢了。
          大猩猩,篮球队,不,不止是篮球队……
          方才都说了什么樱木已经记不起来了,但他却清晰记得那些看着流川的目光,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怜悯惋惜的,小心翼翼的,每个人都在用眼睛一遍遍地强调,你是瘸子,你是疯子,你不能再打篮球,你不能受刺激,你好可怜。
          这些同情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大网,让人无处遁形,让人倍加感到可悲。
          他想起流川抗拒的目光。
          摔打东西明明不过是人间司空见惯的宣泄,他们竟然因此捆绑他给他注射药物,把他囚禁在自以为是的好意和关怀里;这些人认为流川的目光带着抵触是暴力而危险的,却转而将他浸泡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同情和怜悯之中,并拒绝他抵触,连消极反抗都不允许。
          他想起三井的话,他们凭什么对他的情绪毫无宽容,他们正在把他推向深渊,如果这次骨折真的造成了心理伤害,每个人都难逃其咎。
          樱木转身箭步折回,不管怎样,他不能把流川放在这样的处境中不管。
          像是生怕被人看到似的,樱木钻回病房。
          流川对于樱木的三度到访毫无反应,又或者他已经睡着了,虽然樱木觉得流川根本没有睡着。
          医生说让他陪流川一会儿,如果不知说什么好,就在一边陪他好了,医生说陪着他会有用那就陪着吧。
          樱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偷偷斜眼看他,生怕撞上个对眼。
          他从未预料会有这种情形,他以为,就算是流川生病受伤什么的,他也是球队里最后一个可能会单独陪着流川的人,这种事不应该都是找彩子吗,或者晴子也会比他更合适,虽然他不希望。
          想来他和流川的关系实在是很不好,哪怕人人都在认为湘北有了他们这对搭档会天下无敌。也许这些人是对的,他们寥寥的合作就干掉了全国卫冕冠军。
          樱木最初认定遇到流川是件倒霉的事,可是回头望去,流川在他生命中绝非梦魇,或许更像是憧憬,纵然仿佛永远都无法超越,却好像只要追赶着他的脚步,就没有到不了的远方,没有触及不到的高处。
          可是这样的脚步要戛然而止了吗,早就立下目标要超越他,下定决心花上数年甚至毕生的努力去超越他,而他却摔倒在征途上了吗?
          樱木还记得商王一战中自己负伤,当听到再也不能打篮球的可能性时有多恐惧,那是从骨头里横生而出的毛骨悚然。可纵然是自己也毫无底气去说比流川更喜欢篮球,他比谁都更像是为篮球而生的,不能打篮球,对于流川该是多么狰狞的字眼。
          樱木锁起眉头,凝望着眼前的一片虚无。不管自己是否需要负责,樱木都想要帮他脱离这种困境,这和他们之间的交情无关,这种残酷他已经经历过了,已经够了,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再去经历。
          一不小心,樱木沉默了很久很久,他这才发现原来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的。
          他看着病床上流川的腿,他记得大多同期获救的骨折伤员都已经被固定了骨位,很多都打了石膏做了牵引,他想知道流川的腿为什么还是就这么放着。
          “喂……”
          樱木磨磨蹭蹭打破了长达数十分钟的沉默。听到声响的流川微微开眼瞥来,他果然是没睡着的,否则根本没这么容易醒来。
          “你怎么还没走。”
          樱木只觉得脑门的青筋崩了,他方才涌上来的千种思绪万番感慨哗啦崩散了,他好容易酝酿培养了半个多小时的热血善心大无畏精神全都被流川这一句话摔碎了。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樱木暴跳,“你是死是活缺胳膊少腿关我鸟事!就因为跟你多了句嘴,害我挨揍挨教训还吃饱了撑的呆在这儿陪你,再管闲事我就是真白痴!”
          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火,他说,超级大白痴。
          樱木抱着头,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再冷静一点点。
          他终于遏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他逼近流川的脸,用恶狠狠的口吻说道。
          “你既然不想锯腿就赶快好起来,等回了球场看我怎么打赢你。”
          流川眼睛都不眨,直白地对峙而去:“就凭你?”
          樱木认为,医生大叔建议的这种什么辅助治疗,是他生平见过的最蠢的提议没有之一。
          走出医院樱木才发现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
          截止目前,樱木可以百分百断定流川的精神状态跟平时毫无区别,没有那些子虚乌有的心理刺激,流川是个很强的人,他的心也一定很强,樱木本来就是这样认为的,比起这个,他的腿伤到底如何是好?
          冷风侵袭之下樱木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朝着手心呵气。他不喜欢冬天,不喜欢冷酷荒芜的感觉,而冬天总是每过上一段时间就会碰到,谁都无法幸免。
          这个冬天比以往都更加严酷一些,不过无论如何,春天总会来的。
          (待续)
          -----------------------------
          大家圣诞快乐!


          IP属地:澳大利亚36楼2013-12-24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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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樱木返回病房,意外看到仙道在床边坐着。
            “你怎么来了!”樱木脱口而出。
            仙道转过头,一脸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噢,樱木啊。你家教练给我家教练打电话了,问找医生的事,我这才知道流川受伤了。”
            “谁让你来的!”樱木继续不经过思考说话,他急着跟流川讲治疗的事。
            “我?听说了就来看看嘛,反正训练结束了也没事。”仙道笑道,“难道只有你可以来看他吗?”
            这话把流川和樱木两人都恶心得不轻。仙道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继续保持儒雅的笑意。
            “这种伤大概要花上一年多的时间来康复吧。不要着急,我比你高一年级,比你早生出来一年,多打一年篮球,也不是每次都能赢得了你,所以一两年算不了什么。”仙道转头看看樱木,“嘛,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樱木一样,短短几个月就进步得判若两人的。”
            “啊,呀……这个……”樱木摸了摸后脑勺,险些得意忘形起来,他心想本天才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的。
            “反正不打篮球也总可以找点别的想做的事,当模特嘛,做教练嘛,钓鱼……你可能不喜欢钓鱼……”
            樱木回头看看病房外面勾着头朝里看的医生。他知道了,仙道也是被弄来旁敲侧击劝治疗的,也许仙道确是那种即使失去一条腿也能保持心态的人,但是跟流川说不打篮球?开什么玩笑。
            “你可以走了。”樱木板着脸送客。
            仙道并不打算硬碰,他起身告辞,临走时饶有兴趣看了看樱木:“你们俩感情真好。”言罢光速退出安全距离,留下俩人面面相觑。
            “呕!!”樱木恨不得把前天吃的东西吐给他看,“快滚吧你!!”
            此时的流川没有再对樱木露出“怎么又是你”的神情,他很疲惫,他今天见了很多人,包括各种认为来这里是浪费时间的专家,和各种跟他说不截肢就会死的说客。
            “你不回去训练?白痴。”
            切……樱木心说,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没去训练的。
            “本天才一天不训练有什么,哪像你一样一直不治疗,不治疗就不训练,不训练就跟不上本天才,跟不上本天才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赶快治疗,我可是冒着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的危险在提醒你。”
            “我又没有放弃治疗。”流川说,“我只是不截肢。”
            “你觉得把腿锯掉就是最可怕的吗?”樱木摆出一副渊博的架势,“太天真了你这只狐狸,你知道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比锯腿还可怕的情况吗?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求我吧!”
            流川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迟迟没有等到流川开口问,樱木自己憋得有点着急:“算了,本天才就来给你科普一下吧。首先,首先……”
            他开始抓脑袋,刚刚大叔带着他环访了各个科室一大圈,信息量太大,他的大脑内存严重不足。
            首先了很久,樱木怏怏从口袋里摸出方才撕来的一张用来简单记录的处方纸,已经被他叠得皱皱巴巴的了。
            “首先,”樱木清清嗓子开始朗读,“你有可能死,有各种可能的死法,血被堵住,或者毒药还是钾什么的流回你的心里,你全身都会坏掉,你会死得很难受很难受,死前也很难受很难受,知道有多难受吗?”
            流川看起来像是在听一个很无聊的故事。
            “……反正你也想象不出来的。”樱木底气不足,他也不知道。
            “还有,你要是再拖下去,你的腿会各种萎缩坏死,可以治也会拖成不能治,只能把腿上坏掉的地方一块一块挖掉,挖得像被啃得似的,很难看的,再也没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
            “还有,还会一直疼,就像现在这样一直疼到你死,你必须得像吸毒一样磕止痛药。”
            “还有,还可能要往你喉咙里插管,还可能要往你的小弟弟里插管,就是往那个,很疼很疼的地方插管,一直插到,插到……”
            樱木趴在纸上费力辨认自己龙飞凤舞的字,此时流川淡淡接道:“插到膀胱里。”
            樱木抬头看他,他的样子仿佛只是在听一些不高兴的事,这些樱木觉得很可怕的事,根本没能令流川的神色变化分毫。
            “你的腿还会不对称,长短粗细全都……”樱木看着流川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停住了。
            差点忘了,自己只是花了几分钟去听这些不明觉厉的东西,流川可是听了好几天,自己知道的,他大概都知道。
            他突然觉得很脱力,一种可悲的无能为力,他们近在咫尺,他满是力量,却帮不到他。
            “你觉得无聊是不是?很不耐烦是不是?”樱木叠起了记录,“你觉得你都知道是吗?”
            “废话,这是我的腿。”
            流川并没有露出以往那些或是轻蔑或是嗤之以鼻的讨厌神情,可是樱木却横生火气,他一个遏制不住,一把揪住了流川的领子。
            “混蛋!不要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这个混蛋!”
            樱木脑海一瞬涌现了太多刺眼的场景,方才他听到医生在叹气大人在哭,他想起篮球队想起晴子,他想起医生大叔对他说,篓子是你捅的,你要负责。
            都是自己造成的吗?如果流川死了,是自己害死的吗?樱木满腔怒火却无法表达出来,他的口才每每在流川面前皆会变得战五渣。
            “为什么接受不治疗,你这个自私的家伙!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吵闹声的医护人员慌忙闯进来。突然迎面就是狠狠一拳,樱木整个人摔上了墙,眼前一阵聚焦不能的眩晕,他溜坐在地,脸上开始浮现钝痛,有湿热黏稠的东西朝着下巴淌下去。
            混沌之中他听到流川的喊声,就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白痴,不要说得这么简单,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樱木定睛,他看清了被医护人员强行摁住的流川,他感到怒不可遏,他一把擦去鼻血站起来想要冲上去,他被护工和保安死死拉住,他怒喝着:“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流川带着相同的愤怒,就好像倘若没有人群的隔离,他们会像平时那样酣畅淋漓地干一架。
            “是你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
            ……


            IP属地:澳大利亚59楼2013-12-28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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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木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如同噩梦。
              流川失去血色的脸和由于高烧而发红的眼睛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如同一把利剑贯穿胸膛,短短一天不见竟然被折磨如斯。他一直是个传奇,是个被众人所瞻仰的传说,而今这个凌厉的球场战神眼中的光彩几乎消失殆尽,灵魂一寸寸被从躯体中挖走,徒然剩下空虚的外壳。
              揪心的感觉便是如此。樱木下意识摸摸发闷的胸口,攥着胸襟,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难受。
              看着震惊的樱木,流川心中叹气,结果连樱木也露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了,也许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了。
              “医生让你这么晚来?”他问着,把氧气罩放在一边。
              “医生不让我来。”樱木说着,换移重心让等得发麻的腿得到一点休息,“我看刚刚好没人,反正顺道路过。”
              这么晚顺道路过。流川看看他,他脸上的伤几乎完全消肿,而自己的拳头却还在隐隐作痛,那一拳是下意识打出来的,但是何必呢。他聚集了满腔的愤怒,对痛苦对残酷,对这个世界,对这样的现实,却始终压抑在心底,始终清醒承受着默默冰封着,这样的怒火惟独在面对樱木的时候宣泄了出来,哪怕他分明是最不该成为宣泄的对象的人。
              “你快回去吧……”
              “是因为怕不能打篮球吗?”樱木夺口问道。
              不惜变成这个样子也要坚持的,是骄傲吗,是梦想吗?
              “我一直在想商王那场比赛……”樱木说着,他反复去想彩子说着运动员生涯也许会终结的心情,“即使是我也觉得在球场上是自己最光荣的时候,我一点也想象不出你这只骄傲自负的狐狸不打篮球该怎么办。”
              纵然永远不会承认,樱木有多羡慕流川的骄傲,羡慕他在球场上的时候,耀眼,夺目,光彩照人。只是他从来也不认同什么带着骄傲去死,只有骄傲地活下去,骄傲才有意义。
              “我不想让你死,只是如果你不再打篮球了,我认识的流川枫就不在了,本天才会很遗憾的,因为我一直想要打败你,从加入球队的第一天开始,直到现在我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拼命练习的。如果你不再令本天才无法超越的话……”
              如果失去了这个目标的话,只是去想,就仿佛这个世界突然陌生无比,让人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不知该怎么办的是到底是谁。
              樱木陡然回过神来,他险些说出他自己都不知会说出什么的话来,一不留神,他们相互凝视了很久。
              “你别误会了,我可不是很在乎你什么的。”樱木拍拍自己的脸,“大猩猩快要毕业了,小三也快要离开球队了,你不在场的比赛都很难打。作为下届队长我就是觉得,如果你还能打球就好了罢了。”
              他握住冰凉的手心。他甚至不知自己在病房外晃荡几个小时只是为了进来说这么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暗淡的灯光倾泻在流川身上,勾勒着他英俊的脸庞,交织的目光之间,有种东西开始融化。
              “如果不能打篮球的话,我就和死了没有差别……”
              樱木愕然,这是方才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半句话。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样想的。”
              流川的语调依然很轻很冷,依然像是夜幕下的深潭,然则这看似投下石块也激不起波纹的死寂深处,终究隐匿着不易察觉的激宕。
              “截肢的我再也不是我,活下来的也不再是我。是我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如果现在的我无论如何都会死去,我会不得不去准备作为一个怪物继续活下去,在这之前,在我还不是必死无疑的时候,我绝不杀死我自己。”
              “不要动不动就说死!”
              樱木坚决地接下去,他的音调令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好几分。
              “不是已经开始有人给你治疗了吗,才一次失败,如果很容易成功就不会这么麻烦了,才一次,总会成功的。”
              才一次,这个样子又能撑得了几次,已经耽搁了多少天,及时的治疗又只能有多少天?
              “很难恢复到过去了……”
              “难又怎样?只要你和其他所有人都不觉得你变了,你就和过去一样。你不是应该说‘想超越我?做梦吧’之类的话吗?这样才是流川吧!”樱木几步上前,仿佛被惹急了一样,他一手撑在他的枕边,狠狠逼近他的脸,“我告诉你,本天才会趁着你休息的时间玩命练习,还会坐上下届队长的位子,你如果回到湘北篮球队,我才不会因为你受过伤而放水,你做示范我也不会感激你,在你练习的时候手滑砸你,在女生喳喳花痴你时喝倒彩,在比赛里不传球给你,即使助你一臂之力也不跟你击掌,什么都不会变,除了一点,我会打败你,绝对会打赢你!”
              那个时候,樱木的眼睛那样毫无踟蹰和顾虑,就好像那些事情都会理所当然地发生,就好像没有其它的可能,没有死亡没有失败,就好像只要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就算是天塌,就算是世界末日,都不会恐惧。
              “白痴,”流川最终只是这样说着,“你,真是个白痴。”
              即使是这个时候也被说成是白痴,自己还真是被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了吧,樱木自嘲地扯着嘴角,可就算如此,也不想看着他这样一步步离大家越来越远。
              “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医生的。”夸了那么多海口他头一次掂量到誓言的重量,但即使如此也要说下去,“你可一定要撑到站起来的时候,带着被我打败的觉悟重新站起来。本天才有的是耐心,你一天不放弃回到球场我就等你一天,但是别死,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医生,你也一定要答应撑下去。”
              他把拳头亮在他眼前,不容拒绝,不能拒绝,无法拒绝。
              一定能够,这样的字眼,流川也在相信着,就算相信只能是个脆弱的行为。
              两只拳头最终撞在了一起,只是轻轻的碰撞,却有着灵魂擦过的触觉。
              (待续)
              -----------------
              今天两更都是加量不加价,用来回报[划掉]报复[/划掉]社会。
              举双手供认,这是最后一次说今后再也不致郁了(已经没有信誉了_(:з)∠)_


              IP属地:澳大利亚69楼2013-12-28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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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从医院冲出来的樱木径直钻进公用电话亭,他一分钟也不想等了,这些被拜托的教练们太慢了,难道因为都是老爷子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吗。
                他一个个打电话催促健复师,安西教练,高头教练,各种教练。田冈教练吼得恨不得从话筒里跳出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每天都打好几个电话,别人都打不进来了!别急我已经在催了。”
                “能不急嘛!老头子拜托啦!”
                “明天一大早会有个美国的海归从关西过去,其他人我也在联系着呢,好啦好啦睡觉!”
                电话啪地挂了,樱木被震得直皱眉头。还有谁没联系,那个深泽体大的,电话记在哪里了?放在家里了吗?
                樱木着急往家跑,被电话亭吭哧绊了一跤,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可恶!”樱木连忙爬起来,四下一望只有一个老婆婆推着小车见鬼似的看着他。
                樱木脸通红,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极速走开。
                上次这么狼狈是父亲发病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是个傻瓜,什么都不懂。一晃经年,虽然仍在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却好像经历了很多,就好像人事已非。
                樱木走着,他将脸埋进掌心,自嘲地苦笑。
                想来连自己的老爸病倒都没有这么用心过,虽然根本也没有得到去用心的机会。
                我这是为什么呢,这次也是,南烈撞倒他时也是,不是最讨厌他吗,不是天天喊着狐狸去死吗。
                就当自己在发神经,在多管闲事,在一个特别冷的冬季里,脑袋抽风了吧。
                反正,此刻如此情绪翻涌,也不过是因为想起了父亲吧。
                樱木抬起头的时候才感到脸颊上的微温变得冰凉,他的手心湿了。
                一定是因为想起父亲了。他对自己重复道。
                第二天中午樱木意外被气喘吁吁的相田彦一拉住了。
                “你怎么会在湘北?”樱木的危机意识顿升,“你又来侦查什么?本天才是不会向你透露情报的!”
                “我可是专门请假从陵南赶来的!”彦一看起来激动得不得了,“仙道说务必要来跟你说一声,关西那边有个很有把握的医生愿意治疗,昨天我们教练就和你们教练谈了很久,听说这边医院已经跟那边谈得差不多了。”
                “噢,那个什么美国海归啊。”樱木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医生很有把握,也不知道安西教练也已经谈过了这件事。
                “噢呀不愧是天才樱木,消息也很灵通,我一定要好好记下来。”
                樱木眼巴巴等着彦一继续说,结果彦一只顾得记下来樱木有多神通广大,樱木实在憋不住了。
                “……是个什么样的医生?”
                “啊?是个年轻的小儿外科医生,叫斋藤还是忍足还是西条来着……”彦一迅速翻着笔记本。
                “年轻的小儿科医生?靠谱嘛?”
                “田冈教练介绍的准没错,安西教练也很看好,放心好啦。”彦一眉飞色舞,“听说你很关心流川的事,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砰的一声闷响,彦一被樱木的脑袋撞得眼冒金星,蹲在地上捂着脑袋捂了好久。
                “谁关心这种小事!谁跟你说死狐狸的鸟事还要本天才关心!”樱木气急败坏。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彦一疼得恨不得哭出来,“仙道说你们关系很好才一定要告诉你的嘛,他说你一定会很高兴才让我请假专程过来的。”
                樱木暴跳如雷:“仙道又是仙道!他怎么自己不来啊!他是故意的吧!他是想气死我吧!气死我就没人能打倒他了吧!本天才才不会让他得逞!走着瞧!”
                然而原来昨天安西老爹就已经在谈这件事了,原来田冈老头子像是打发他一样提到的医生是很看好的,早知道昨天就不那么紧张兮兮跑去等到大半夜说废话了。可恶……樱木越想越觉得丢脸。
                可是还能有多靠谱呢,不是很多经验丰富的专家老爷子都没辙吗,会不会又把人治成昨天那样只剩半条命呢,医生会怎么说呢,会做出什么决定呢。
                樱木的脑子还在思考着,脚已经向着医院迈开步伐,越来越快,继而奔跑起来。他再也无法容忍等待消息的蚀骨煎熬,无论谁都等够了。
                樱木来到医院却再也找不到流川。
                医生说上午就谈妥转院了,那位医生所在的大学和附院有非常完备的仪器设备,所以立刻直升机转移关西去了。
                还真是争分夺秒。樱木咋舌。该来的一旦来了势头就锐不可当。
                他突然觉得还有好多话还没有来得及去讲,还没有告别,连个招呼都没能去打。但倘若真的有告别的机会,倘若现在还没走,又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们这群老鸟费尽口舌也没能让那孩子眨一下眼,结果这个年轻医生说了一通什么我已经保证治好你了,如果没能治好就没信誉了当不成好医生了没有梦想了我们的梦想拴在一起同生共死什么的,就让他乖乖签了同意书。真是后浪推前浪前浪摔死在岸上,大概年轻人才能理解年轻人,年纪大了哪里还谈得起梦想这种东西。”
                樱木很想告诉他们,别小看了梦想的分量,有些他们觉得微不足道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却比性命还重要。
                结果医生们聊起了劲,樱木一点也无法在接下来的一大堆医学术语里插上话,他再次望了一眼刚刚被清空的病房,转身离开。
                也好,再也不用来这里了,也再也不用做什么辅助治疗了……吧。可是所有治疗进度的消息也断了,如果他再一句话也不说,再觉得很难,该怎么办呢,还有人能帮他吗。
                樱木在走廊遇到了那位留他做辅助治疗的心理医生大叔。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们的感情这么好。”
                樱木世界观都裂了,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已经每天都在气急败坏地对他们关系并不好澄清闹腾了。这句话到底是谁开始说的,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难道是冤家串通好了在耍人吗,谁这么缺德。
                “听说来了个很会说话的医生,希望他的医术和口艺一样神奇。”樱木似乎并不放心,“才签了个字而已,又不是风险什么的都没有了。”
                大叔笑了笑。
                “其实风险不过是适用于大数量人群的百分比,伤员有心想要好起来,手术成功的唯一一个必要条件已经有了。”大叔的语气意味深长,“也许这医生确实蛮有一手,但是樱木同学,这不是第一个很会说话的医生,能让他最终想开是你的功劳,你救了他的命,他一辈子都要感谢你。”
                樱木对这夸张的说法直皱眉,他可不觉得自己这次做出过什么壮举,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很天才。
                “切,还不是因为不用锯腿才签了同意书嘛,跟我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大叔诧异,“这是必须告知的风险,同意书上是必须有这件事的,否则可是欺瞒。”
                樱木足足盯了大叔两分钟。
                “他签了可能锯腿的同意书?!”
                这真不是个巨大的玩笑?樱木砸了砸脑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前两天他还在绞尽脑汁想让流川签这么一份玩意,现在签了,樱木却顿时紧张了起来。
                “其实不签无外乎担心医生会轻易采取这种保全后路的方案而没有尽全力去保住腿,这本来也不是一份答应截肢的同意书。所以说,还是你让他恢复了对大家的信任,就像当初信任你那样。”
                樱木愕然。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想起昨天深夜,流川说过如果无论如何会截肢,他会不得不做准备这样活下去。
                大家的确都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根本没想过流川有多清醒,和保持那样的清醒需要怎样的强大。
                从一开始流川就不会因为被人决定截肢而憎恨谁,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对这个向他做出残酷之举的世界失去过信心,从一开始,这些人就如此低估他。
                从一开始都只是因为他太骄傲,没有别的原因。
                “就算没有我,如果他真的要死了,他的父母也会救他的,所以并没什么好谢我的。”樱木言罢,摆手告辞。


                IP属地:澳大利亚78楼2013-12-29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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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02:3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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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樱木只能一边摆出不关心流川情况的姿态一边旁敲侧击从安西教练那里打听治疗进展,并且只能得到一成不变的两个信息。
                  人还活着,腿还在。
                  “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消息吗!比如站起来了走路了之类的,或者他的麻麻再也不用担心会锯腿了之类的……”
                  樱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去捏教练的赘肉,被彩子一扇打飞:“哪里有那么快!本来就是长期的治疗和长期的风险嘛!”
                  此时的湘北正在以缺少流川的阵容全力备战进行中的冬季杯。樱木血脉贲张,流川的空白期就是他追赶的好时机,既然安西教练说他肯付出三倍的努力才可能在毕业之前赶上流川,那么现在自己就以毕业前超越他为目标,每一秒钟都不能浪费,每一分钟的练习都是在缩短他们之间的差距。
                  安西教练乐呵呵地看着樱木竭尽全力,教练这一天走得格外晚,直到前来给大家打气的赤木和木暮离开,直到队长宫城和经理人彩子行礼告辞,他招呼着依然精力充满奋发图强的樱木。
                  “干嘛老爹,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占用本天才宝贵的练习时间。”樱木一个冲刺急停在教练面前,手里不忘基础练习。
                  “樱木,比赛里好好学习宫城的组织能力,明年准备当湘北的队长吧。”
                  球啪啦啪啦地从樱木手里滚走了。
                  下届队长,还真是众望所归哈哈哈哈……
                  正在洋洋得意,樱木陡然想起他的劲敌。
                  “哎等等,流川呢?”
                  “流川,等他回来做你的副队长吧。”
                  樱木立刻喜笑颜开地弹弄教练的赘肉:“老爹你是按实力选的吧。老爹你做了正确的决定。老爹果然也是知道治疗情况的吧,一定已经治好了吧,一定是流川狐狸怕我知道他好了就练习得更卖力了很快就超过他了,一定别告诉他本天才本来就练习得很卖力根本没松懈过好不好。”
                  教练呵呵呵地笑道现在怎么可能已经治好了呢。
                  “那……”樱木紧张兮兮地趴在安西教练脸上,“能治好吗?”
                  “不知道噢。”
                  切,说了等于白说。樱木怏怏跑过去捡球,他还要抓紧时间练习。
                  安西教练依然乐呵呵地笑着,他的口吻胸有成竹。
                  “不过,只要精神不倒,肉体总是能够站起来的。”
                  樱木的球再次咚咚咚地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画风啊!画风不对啊!
                  “老爹有这么文艺吗?”他直捏教练软绵绵的下巴,“今天来的是假老爹吗?是海那边的胖佛爷吗?是下凡指点迷津的佛祖吗?”
                  安西教练这样的话,樱木觉得自己懂了,其实他还远远不能懂得,他只知道这个冬天对流川来说大概异常严酷了些。
                  这个冬天,是赤木和木暮升学考试的时间,是三井在湘北篮球队的最后时光,是宫城头次带领全队迎击林立强敌的舞台,是樱木以中心和支柱的姿态踏上球场的开端。
                  每个人每过一段时间总会过一次冬。
                  (待续)
                  ---------------------
                  总算把这一部分写完了,就好像写慢了也耽误治疗一样一点都不敢停呀>_< 接下来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了,不过楼主得休息休息,呼……
                  过几天再回来继续写哈=3= 谢谢留言的各位<(_ _)>


                  IP属地:澳大利亚79楼2013-12-29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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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重发一下,有个时间轴搞错了,虽然改动不大不过楼主有强迫症_(:з」∠)_
                    下一章跟在后面。还有大家新年快乐!这句一定不能少=ω=
                    ====重发和更新提醒的分隔线====
                    (9)
                    樱木记得去年樱花怒放的时候,他跟着晴子,生平第一次踏进篮球馆。在那之前他连球场上画着几条线干嘛都不知道,而今又到了这个季节,打篮球已经和呼吸一样重要了。
                    整个春假他也在废寝忘食地练习,偶尔他会想到流川,就像以前打球时想起他的动作或者想起要超越他那样,然后才发现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流川了。
                    洋平说你这种想起流川的方式就像被截肢以后还习惯性觉得肢体仍然长在身上一样。
                    樱木一边大喊着停停停一边慌忙捂住他的嘴,他说你可千万别提截肢这个词,这俩字简直是噩梦,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了。
                    距离那件事多久了呢?几个月能让门外汉变成救世主,也能将完美的阵容消减过半,就好像一晃经年人事已非。如今赤木和三井都已经毕业了,纵然他们没有交通事故,没有残疾,但是总有这么一天湘北要适应他们不在的球场,也许再过上两年,新入部的队员会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樱木曾经问三井当初腿受伤为什么一度离开篮球部,三井说那时看着不如自己的菜鸟在球场上争锋,感觉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樱木立刻脑补了站在球场边看比赛的流川,一想便是莫名的一肚子气:死狐狸,本天才就算是趁你不在时称霸全国也不是因为你没法上场被我抢了威风的,本天才绝对要打败你,不管你回不回来,不管世界抛不抛弃你,只有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忘的。
                    不管将来如何新人辈出,不管历史如何被遗忘,不管如何聚散,如何终始,有些痕迹刻在了成长的轨迹上,烙进了生命里,便是一辈子的。
                    还没刚刚踏进春意盎然的学校,樱木就听得身后猛然掀起轩然大波。有女孩子掉头往校门口跑,一边掠过樱木一边对闺蜜说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流川回来了噢。”
                    樱木差点脱口而出:切,才回来啊。
                    他一直觉得流川在寒假结束就应该回来了;不,应该在寒假之前;不,应该去关西只去一个星期什么的,就像受伤不到一个星期就去了关西那样,反正他早就等不及了。起初球队还会苦口婆心跟樱木讲为什么不会很快,还讲很可能是回不来的,后来大家实在无法容忍樱木的无视大法,放弃治疗他了。
                    你总算回来了死狐狸,樱木一副等你很久了的姿态回头,他在蜂拥的长发和大腿之间,看到了校门口的流川,和……
                    轮椅?!
                    “纳尼!!”
                    樱木一个箭步扑进人群里,丧失风度地挤到流川面前:“你残废了?”
                    “什么?”流川抬起的脸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难道腿没了?难道是假肢?樱木伸手朝着他的大腿就是一抓,这个举动令在场的所有人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就是轰隆咣当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和响声。樱木一个趔趄跌坐在地,轮椅掀翻在地,轮子还哗啦啦地转着。
                    樱木抬起头来,在他的面前,站立的流川拦天截日。
                    被踹开之前,樱木真真实实摸到了流川的大腿,流川自己的腿。
                    “你这个白痴。”流川说,他显然被弄得措手不及,或者该说樱木的举动远远超出了他对正常行为的理解范畴。
                    “喂……”樱木一轱辘跳了起来,“这就是你对同学打招呼的态度吗?”
                    结果他们久别重逢的开学第一天就差点打起来,幸好只是在互揪衣领的阶段就被人群拽开了。
                    然后理所当然地,全校都知道樱木摸了流川的腿。
                    “樱木,手感好吗?”
                    高宫一问完就撒丫子逃窜了,留下樱木涨红着脸站在一片前来参观变态的目光里,放学之后被关注度更加高涨。
                    哼,本天才要抓紧时间练球,才没时间搭理这些无聊的人。樱木顺拐着走向篮球部,远远看到他的彩子还没打招呼就笑得直不起腰。
                    “樱木花道,你这个大名人!”彩子笑得直捂肚子,去年这个时候大庭广众地扒了赤木的裤子,今年这个时候大庭广众地摸了流川的大腿,这孩子可真是个人才。
                    樱木记得自己入部时彩子也是这么说的,他这才恍然原来当时根本就不是指什么好事。
                    “都怪他自己啊!”樱木急得就算跳进黄河也要洗,“明明可以站起来,好端端的坐什么轮椅,这简直是故意吓人。”
                    彩子笑了五分钟总算停了下来,一边恢复喘气,一边看了看一脸黑线的樱木。
                    “轮椅只是大人接送他方便,流川在学校里是拄着双拐走动的。”彩子陪他一起走向球场,“即使是普通的腿骨骨折,刚刚几个月大多还都在卧床,同期的车祸伤员很多都还在住院;流川这样的伤情,最初大家都绝望了,结果他比任何人站起来得都早。”
                    就算再对医学毫无概念,樱木还是记得那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有多凝重不堪。
                    “看来田冈老头推荐的那个医生真有两把刷子。”
                    “医生确实很厉害,但是更厉害的是流川自己。”
                    他们说着进了球馆,正在拖地的宫城丢下拖把奔了过来,樱木以为他是跑向彩子,结果宫城径直戳了戳樱木。
                    “手感如何?”
                    看着樱木遭受天打五雷轰一般的打击跑到一边蹲墙角去了,彩子又忍不住捧腹:“好啦你们这群坏人别再逗他了。”
                    彩子告诉樱木,在他埋头修炼篮球的时候,她曾跑去看过流川两次,亲眼目睹了剜肉削骨的治疗,伤口里的钢钉钢板,日复一日地拧螺丝调整,还有超过十小时的强制直立,高负荷的物理治疗,任何一样拿出来都是惨绝人寰的酷刑。
                    “最初甚至谁都不知道这些痛苦的治疗是否有效,但是谁都知道不容易,我像第一天那样握着他的手想鼓励他,你猜他说什么?他竟然还跟我说不要担心;第二次去的时候流川正在做理疗,出汗出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站也站不住,狼狈得一塌糊涂,他一见我就说,前辈开学见,我就知道他在胡来了。结果医生也惯着他,他要加快理疗进度医生就帮他加重强度,大概也因为年轻,常人需要大半年甚至一年多才能达到的恢复状态,他三个月就做到了。”
                    彩子看着樱木听得出神的样子,一把拍上他的背。
                    “现在他受伤的腿还不能负重,所以还不能独立行走,不过按他非要来上学非要拄拐走路的倔强劲,没准今年就能够上场比赛了。医生说只要他听话不着急就可以恢复得很好,所以你们俩呀,还能打败全国冠军。”
                    而樱木的心情在澎湃,他懂得,流川现在能够站在他面前,是顶天立地的。
                    就在他们刚刚开始训练时,流川推门进来了。
                    好像经历了很大的运动量,流川喘得厉害,非常吃力地拄着双拐艰难走进来,在这样春寒还料峭着的季节里,他的汗沿着下巴嘀嗒嘀嗒直往地上砸。
                    “你怎么来了,流川,别勉强。”宫城喊道。
                    就好像看不见全场诧异惊愕的目光听不到宫城的喊声,流川沿着球场底线,一步一挨,置若罔闻地向前走。
                    眼瞅着在场每个人都在对流川行注目礼,樱木叉腰站在他的面前。
                    “你这个样子很影响别人训练知道不知道?你应该马上回去休息。”
                    “少啰嗦,一边去。”流川绕开他走了过去。
                    樱木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别人再在心里对他无尽赞誉几大篇,他一句话能把人堵个内出血。
                    晴子跟着彩子搬来了椅子递来了毛巾,彩子接过流川的双拐说,才开学第一天,别这么拼嘛。
                    几步的路,流川筋疲力尽。他说,好久没摸篮球,身体快生锈了。
                    “你这么玩命你的医生知道吗?”彩子拍拍他的肩,“不要学当年的三井前辈欲速则不达。你要保证你的所有活动都在医生允许的负荷范围。”
                    “USE.”
                    站在一边的宫城和樱木肺都要炸了。
                    “切,就对女孩子好声好气的。”宫城早就对流川无比臭屁唯独对彩子言听必从非常不爽,虽然流川对前辈都是很尊敬的,只是宫城只看到了彩子而已。
                    “可恶,就知道挑人多的时候出风头。”樱木仍然对校门口的事耿耿于怀,他当时是真的担心才伸手去摸的,结果害得他出了这么大的糗。
                    但是不出年底自己就要成为湘北的队长了,一想到这个樱木就得意洋洋。
                    我的球衣号码也在你之上,我的地位也可以压制你,永远在我下面吧你这个死狐狸。
                    就在这时宫城突然对樱木说:“刚才我以为你又跑去摸他的腿去了。”


                    IP属地:澳大利亚110楼2014-01-03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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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新生入部那天,宫城命令一年级站成一排挨个自我介绍,有初中时已经很了得的,也有新手从头学起的,有人身材高大,也有人体质平平,就像往年一样,除了人数暴增。宫城介绍他是队长安田是副队,有人小声说湘北的领导团队还真浓缩就是精华,被宫城拎了出去罚站,已经等不及的樱木跳出来说我是下届队长,二年级挨个自我介绍,宫城说还有一人受伤治疗复健中,二年级一共五人。
                      就像赤木在说,还有一人在住院,二年级一共四人,那时樱木刚刚熬过一个被失恋所冻结的冬天。
                      一切都像是去年,就好像一切都是个冬去春来的轮回。
                      新人们一阵骚动,有人说流川枫呢,这个名字一被说出大家立刻开始激动认亲,说你也是因为流川才来这个学校的吧,我也是我也是。
                      樱木竖起耳朵等了半天也没有捕捉到自己的名字,这令他非常暴躁:“流川就是那个受伤复健缺席的孱弱狐狸,他不是每天都来,你们这些心术不正的要打篮球就好好打别老想着他。”
                      彩子曾向队里交代,如果看到流川在球场边来回走,不要大惊小怪或者阻止他。为了不让肌肉因为长时间不运动而萎缩,他除了保持复健之外,一有时间便来回走动。他喜欢篮球场,甚至觉得呆在这里会好得更快,只是他现在除了颠簸着走路,还不能做其它练习。
                      宫城一脸横泪说为什么我问他他都不理我,却什么都跟你说。彩子一扇刮过他脑门吼道,这种话你居然还来问我?当然是因为我有魅力!
                      新生入部后没几天,他们的偶像流川现身了,他们激动得一个个围上去,却很快发现流川根本不好沟通。小男生拿着本子一步步追着要签名,樱木两步上前刷地夺走本子,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甩回去,他说这个签名值钱多了好好留着吧。
                      几个天真的孩子谈笑着说这对搭档去年打败了山王,估计关系好得谁签名都一样吧。话音未落噼里啪啦一阵闷响,樱木用脑袋把他们磕倒了一片。
                      宫城感慨,这俩怪人一副难以相处的前辈样,一点也不管云云新人咋舌幻灭,赤木老大要管住他们,还加上自己和三井,怪不得老得快。
                      樱木看着一天天流川以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第一天他尚且汗如雨下也挪不了几步,没过多久他便可以平静地走上几个来回,不去医院的下午他可以在场边安静地走上几个小时,有时会看一会儿大家练习,然后安静离开,一句话也不说。
                      有时樱木在想这该是怎样的蚀骨寂寞,这个人一身本领却无从施展,身边全是能跑能跳的菜鸟,喧哗而浮躁。
                      有天流川早早离开了球场,几个目送他出门的新生凑在一起聊天,他们说不管是这里还是神奈川所有篮球队,每个人提起流川都像是在描述一个传奇,不仅是这次事故里起死回生,谈起他的球技更是满溢仰慕和憧憬。结果现在看起来他就是个木头疙瘩,不会说话,不能走路,只是运气好,天生一副打球的料,个子高,脸蛋好看,这么重的伤也没变残疾……
                      闲聊突然被可怕的压迫感打断,眼前的樱木七窍喷火,直吓得他们两腿打颤呼吸困难。
                      樱木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盛怒,他想狠狠揍他们一人一顿,想把他们全身的骨头拆了重装。
                      但是想了想,自己是未来的队长,总是要成熟稳重地教导熊孩子的,就像当年的赤木教导熊孩子的自己。
                      他想了很久,最终收起了凌人盛气,学赤木照着每个人的脑袋上一人一拳。
                      “你们几个,不要在别人比自己努力的时候说别人运气好!”
                      一旁的晴子把这些看在眼里,很开心地对彩子说,樱木越来越有优秀队长的气派了,而且还为流川同学辩护,他俩大概不再会发生矛盾了。
                      彩子望着她天真的笑颜,耸肩道,too young too simple.
                      流川一步步挪到部室时,衣服的胸口和背后都湿透了,浸湿的头发贴在脸上,汗水沿着下巴直淌。
                      他从橱里拿出毛巾擦汗,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水,想要换衣服的时候,毛巾掉在了地上。
                      这时的他无论弯腰还是屈膝都很困难,怎样倾斜身子也够不到地面,无奈之下,他背靠着橱柜支撑平衡,一寸寸逐渐沉下身体,从后方,摸索着,艰难抓到了毛巾,艰难得就像刚刚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
                      区区一个动作耗费了几分钟,耗得他气喘吁吁,他攒足了力气,又慢慢地挪动身体,一寸寸艰难站起来。还没刚刚站稳,放在手边的双拐又噼里啪啦滑落在地,夹着的半瓶水也掉了下来,一路轱辘辘一直滚到门口的樱木脚下。
                      流川狼狈不堪地抬头看他,他的喘息还没有平复。
                      樱木愕然地看着这样的流川,他看到了流川吃力拾起东西的全过程,他是一直这样一步步走着的吗,平时若是摔倒了,他就是这样一寸一寸自己爬起来的吗。他所走的路,总是这样难以想象的步步艰辛。
                      球队曾经跟樱木说只有他的身高体格可以撑得住流川,让他多帮助他,但是至今樱木没有扶过他一下。此时樱木几乎想要伸出援手,不管是搀扶也好,让他倒在自己身上也好,哪怕拉他一把也好。
                      然而那双锋芒耀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求助的色彩,就好像顽强得不容施舍。
                      樱木把瓶装水捡起来拐杖扶起来,把水递给流川时说,前辈让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还有不要再泼湿我的裤子。
                      流川接过水,他再次拿毛巾擦了擦汗,把汗湿的上衣脱下来,换衣服,穿外套,旁若无人。
                      “你恢复到什么程度了?”樱木问。
                      “骨痂钙化。”流川答。
                      樱木一脸黑线,他每个字都听得懂,放在一起完全不知所云,问了等于白问。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流川一张没听懂的脸。难道和刚才问的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不是问你恢复到什么程度了,是问,你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樱木憋得直挠头,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又降到负分。
                      但是这次流川听懂了。
                      “今年不行,明年,”流川说,“明年我们还可以打败山王。”
                      山王啊。樱木不会忘记他们打败过全国冠军,不会忘记和他并肩就能站在世界之巅,所向披靡。
                      他一拳抵上储物柜,拦在了流川的面前。
                      “本天才从来就没有把山王放在眼里,打败过一次的对手有什么担心的。我要打败的是你,你还能恢复到过去吗?”
                      流川看了樱木几秒,他的眼睛凌厉而纯粹。
                      “很难。不过,想打败我?做梦吧。”
                      言罢,他推开樱木的手臂一步步离开,“
                      樱木呆了一下,他立刻涨红了脸,这是他那天晚上的话,他一去想那天晚上自己说的话就感到丢脸。
                      “你剽窃我!你剽窃本天才的话!”


                      IP属地:澳大利亚111楼2014-01-03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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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取三井离开篮球队的教训,湘北即使在练习赛也要求流川必须同行,让他跟教练和两个经理人姑娘坐在一起。
                        上场前樱木看了他一眼,他坐在场边看起来好像从来不曾负伤一样,他的眼里没有寂寞或者浮躁。
                        同时,他们十分不巧地交织了目光,然后随即齐刷刷把头扭在一边。
                        那场比赛的中场休息哨声一响,流川抓起双拐站了起来,无视两个姑娘的诧异和关心,径直走向回到场边的樱木。
                        “如果我是你,”流川说,“刚才那球我会扣篮而不是拉杆上篮。”
                        樱木想了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切,不就是没投进,下一次本天才会投进的。”
                        “那种情况下拉杆成功率远低于扣篮,你也明明更擅长,而且你多余动作太多,你在模仿我。”
                        流川的语言和目光同样犀利,樱木哑口无言,那确实是他私下里照着流川之前比赛的录像,练了好久才学会的动作,因为他记得安西教练叮嘱他,仔细观察流川的动作,能学多少就学多少,然后付出三倍的努力。
                        “你这是在说本天才剽窃你吗?”樱木逼近他的脸,“这动作你申请专利了吗,我就不能用了吗,你能做到本天才也能。”
                        “我没说你不能,”流川说,“模仿只能一直跟在我后面,你想超过我,就用你自己的长处走出一条路,把你的力量和反应,你的弹跳和篮板,还有全部,都发挥到极限。我不管你要打败谁,我所在的队伍,必须是最强的。”
                        流川说完就回到了座位上。留樱木一人呆在原处。
                        安西教练看在眼里,乐呵呵地笑着,他在想,流川真的迟早会变成全国第一的高中生。
                        那天比赛结束之后,晴子开心地跟樱木说,你知道今天流川同学说什么吗?
                        樱木郁闷地问,他又说我哪里做的不对了?
                        晴子摇摇头,她说,流川说啊……
                        流川跟你说话你肯定高兴嘛。樱木心想。
                        “他说,原来樱木已经打得这么好了。”
                        天气一天天变暖,就好像心情一天天回温,流川在逐渐脱拐行走,有天他和大家一样穿着短裤走进了球场,就立刻拽走了全场人的眼球。
                        除了伤处包裹着的绷带,整个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笔直而匀称。
                        “好腿!”彩子摸着下巴用欣赏的姿态脱口赞道,惊得晴子满脸红晕。
                        樱木盯着流川问宫城,怎么还包着绷带,伤口不是早长好了。
                        宫城说据彩子说是用来不让伤疤因为张力而撑大什么的,怎么你又想摸了?
                        樱木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他三步上前对流川说,伤口长住还打什么绷带,你觉得打绷带很性感是吧,很神秘是吧,你这个中二病。
                        流川说我打绷带碍着你什么了。
                        樱木说碍着我眼了我就是看着不顺怎么着。
                        流川说谁让你睁开眼了一边闭着去。
                        一年级们目瞪口呆看着俩人低级互掐,心说原来前辈们是情商负分智商着急的低幼型。
                        彩子摊手道,所以说晴子你太天真了,就说他俩怎么可能不争吵,有些疏于表达的笨小孩,挑衅找茬和互相攻击就是他们的交流方式。
                        晴子还在捧脸看着流川的腿,她问,听说腿骨骨折很容易长成两腿长短粗细不对称,流川恢复得也太完美了点吧?
                        彩子笑道,这就是考验医术的地方,那位医生是儿科,所以充分考虑了未成年人发育期的情况,流川的断骨该怎么接,全是医生掰开重塑的。
                        “啊啊快别说了!”晴子慌忙捂住彩子的嘴,“听起来疼死了。”
                        “不过很多人骨折痊愈之后伤腿都会萎缩很多,流川可以恢复成这样,也是因为他自己始终没有停止高强度的锻炼。”彩子摆摆手,“所以,这是他应得的。”
                        她们看着球场,突然感慨起来。
                        “湘北的主力每个人都受过伤,天赋越好,越是重伤,”彩子若有所思,“该说这是诅咒还是洗礼呢。”
                        晴子摇摇头。
                        “也许都不是呢。大概因为带着被眷顾的天资诞生在世上,就要承担比别人吃更多苦的代价吧,否则什么都不做就作为天才走在别人的前面,岂不是很不公平。而他们,不仅是他们,那些站在巅峰的高手,又有谁是没有付出比别人更多努力的。”
                        彩子随着她的目光,一同凝望场边做单手俯卧撑的流川。她会心地笑了笑。
                        “其实,一直站在巅峰不算什么,跌进谷底还能爬回来,才是真的了不起。”
                        (待续)


                        IP属地:澳大利亚112楼2014-01-03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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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信誉的楼主来上番外。其实番外就是从正文情节里抠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抠出来……因为楼主写感情戏进展总是很慢,会写着写着写很多很多,如果不先把正文弄完,写着写着……就忘了后面想讲什么了orz 所以如果说番外比正文长,番外几万字,番外11章1011章(不)什么的,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必须要先谢谢看完正文看到这里的朋友,谢谢你们看完我罗里吧嗦唠唠叨叨讲了一大堆清水的事情,接下来你们想要看到什么,哪种暧昧,什么血红,我都尽量满足吧,作为答谢=ω=


                          IP属地:澳大利亚161楼2014-01-10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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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第10章衍生的养伤番外们,谢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忍受楼主白开水一样的文字流水账一样的行文。接下来楼主先想想后面该怎么写(这楼主有完没完了!


                            IP属地:澳大利亚212楼2014-01-15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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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02:2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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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这样,我错了,才两天没更,虽然显然还没写完不过先贴一段吧。
                              人家在小火炖肉,是会慢一点啦……虽然每次写这种情节都觉得羞耻play(捂大脸,而且也非常不擅长,不过反正是喜闻乐见,让大家开心就好,楼主为了写到这一步,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挠墙。。。


                              IP属地:澳大利亚280楼2014-01-23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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