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王城·血鸢尾之日】
“外面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大小姐,老爷和太太都没有回来……今天为什么这样吵闹啊?”
女仆跟在她身边瑟瑟发抖着。
“别怕,艾莉,可能是在庆祝什么吧。”
满天的火光映照着阿蕾丝的脸。她站在门廊上焦急地等待父母回来。
她等到了。
父母从马车上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就在踏进门廊的那一刻便中箭倒下,身后的士兵抬眼看了一眼阿蕾丝,自言自语道:
“啊啊?朝中重臣的后代?是不是斩杀范围内的?”
“露基梅德斯大人说一个人都不留哦。”
“好。”
阿蕾丝感觉有什么人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垂死挣扎的母亲抬起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快、跑、快跑……阿蕾……”
阿蕾丝彻底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更何况死去的还是自己的至亲。她呆愣在原地,就连屠夫靠近都不知道。
“大小姐啊!!”
所有的意识在女仆艾莉把她撞开的时候被拉回,阿蕾丝摔在一旁,而小女仆的身体已经被刺透,血液滴滴答答地沿着她的手臂流下来,染红了她白色的围裙。阿蕾丝终于控制不住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冲进房间——这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送死。
但是她冲进了那个房间,就相提并论了。
飞快地拿出小钥匙打开匣子,第一次触碰博迪依旧狠狠将她排斥在外,阿蕾丝几次尝试都没有效果,少女的眼前掠过的是父母死前的脸,艾莉被斩碎的尸体,她终于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里几乎是哀求地喊着:
“求求你、求求你了博迪……我不想死……不想死!!!!!!!!”
突然匣子碎裂,长枪啪地摔在了阿蕾丝的眼前。少女抓起它的时候就像被牵引了手脚一样转身就刺中走进来的那人的心脏。她看见那人的血液从枪尖开始蔓延,博迪枪身上的咒符开始发光。
她提起长枪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间,外面走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在手里倒转几次长枪往前继续走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第一次握枪,手里已经抖得厉害,但是博迪仿佛是有灵性一样,从枪身浮动来的一阵光晕绕上她的肩膀。
“没、问题的,大、小姐请、使用、我。”
“艾莉……?”
博迪能够寄居人的灵魂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着要保护、大小姐我、就发现、变成、这样。”
艾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可是、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我感觉、我要、消失、了。”
“艾莉你不要再说了。”阿蕾丝将长枪紧紧抱住。
“我肯定要活下去。”
第二个人在楼梯口,他看见阿蕾丝提着长枪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意。阿蕾丝倒转长枪,第一次刺中手,第二次刺中肩,第三次刺中胳臂,三次不中要害,那人却轰然倒地。阿蕾丝的脚步快了,一路奔下楼梯冲进大厅,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她。
“我要活下去。”
少女手中的长枪渗出血液。
“所以,麻烦你们都去死好吗。”
没等底下的人回答,少女就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当场贯穿一个人的心脏。她向后一躬身,把长枪当做支点,扭身在另一人身上连刺三下。这是所有人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拔出武器,少女动作敏捷,一次削断一人的喉咙,剑刃错过她的头部,割断了她脑后的辫子,一头短发甩开如云翳般浮动。仿佛少女身边的时间全部静止,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所有人逐个倒下,阿蕾丝的视线也开始模糊。
“艾莉!我快看不见了!!”
“跟着、枪、走。”
“什么?”
“我来、引、路、大小、姐、跟着我、走。”
大概是魔法发动的副作用吧。阿蕾丝暗想。将手握在长枪上。
“走吧,艾莉!”
从手上传来的感觉异常温暖,但是少女能感觉到长枪刻画着符咒的位置正不断渗出鲜血。血液从她的指尖开始下落。长枪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向左偏转,阿蕾丝能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有枪尖从她的耳边错过。结果长枪右转在她手里自动调转方向,她的耳边传来一声惨叫后有人倒地的声音。
“咳。”
长枪上传过来的声音明显微弱了不少。
“艾莉?!艾莉你不要逞强,我自己可以的!”
话音刚落阿蕾丝就一头撞到了墙上。
“该死……为什么副作用会这么大……”
长枪在她手里再次一转,身边又响起肉体被刺穿的声音。
“快、跑。”
长枪的声音更弱了。
“艾莉?!”
“快、跑……”
阿蕾丝的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来,眼前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她终于放弃挣扎,跟着长枪的指引一路往前跑去,等到感受到夜风吹向脸庞,阿蕾丝知道自己从家里逃出来了,模糊的视线里是晃动的火光和赤色的血液,还有满地的尸体——与其说尸体不如说尸块。
她开始能逐渐看清东西,所以她不敢停留。手里的长枪渐渐失去了温度,她抱着它向着城门外跑去。
燃烧的火焰,兵刃的重装,少女咬住嘴角跑着,跑着,眼泪开始滑下来,最后一边跑着一边哭出声。
大小姐不要哭了。
“艾……艾莉?”
大小姐,能活下来真的太好了。
“艾莉?!”
阿蕾丝赶紧刹住了脚。
蓝色的博迪上满是鲜血。
那不是她的血,也不是刚才杀掉的人的血,她伸手摸了摸,已经很凉了。
博迪上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逸散开来,她能意识到那是开始溃散的灵魂,之前温暖的符咒已经凉透了,枪身上也不再有血液渗出。
“艾、艾莉?艾莉,你还在那里吗?艾莉?艾莉?!”
最后从博迪上逸散出来的、细小的尘埃仿佛是手一样地温柔拂过阿蕾丝的脸。
再见啦……大小姐。
“不要啊……不要啊……”
少女抱着长枪,不顾上面的血液染红了裙子。
“艾莉啊!!!!!!!!!”
城外马蹄声声而来。
骑在马上的少年裹紧披风护着身前的小小女孩。
他对着阿蕾丝,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