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晨钟古远,檐铃清脆,虽是空旷辽远的阴阳隙中唯一的声音,经耳入心却是沉如深海的静。蘼蘼薄雾几已散尽,然而整个镜琊湖上依旧覆盖着浓重的水汽。朵朵墨绿若隐若现,间杂星点酡红,恍若置身九重天上,便是神界瑶池也不过如此。
然而整池莲花的姿色仿佛被夺走了一般,全部汇集到静立湖畔的那抹翡翠上。碧蔓如右手探出,虚空中一抹。柳色广袖滑下,露出纤白皓腕,一只碧玉镯如雪中春茶,竟显出剔透的光彩。片刻后,水汽消失殆尽,满池碧莲一览无遗,仿佛湖上的凌波仙子们纷纷掀开了面纱,争先恐后地向湖畔的少女展示着自己的美。莲叶无风自动,,似在为这一场无声的风月盛宴喝彩,湖面荡开片片涟漪,翠绿色头发的少女眉眼沉静,脚尖轻触莲叶,从容涉水。一株株碧莲变幻着,如同接受审阅的军队般夹道排开,连尚未盛开便初现高傲的花骨朵也不由得低下了她的头。莲叶在她脚下排成一条烟云深处的通幽小径,纤尘不染的他们,此刻却愿在她脚底辗转承欢。少女踏着莲叶移向镜琊深处,神情肃穆宛如朝圣,又如即将登上高台握住权杖的女王,浅缥色的瞳眸中,照出未知的前路。
通幽小径尽头是一处小的可怜的岛屿,也许根本算不上岛屿。那里除了遍地青草,便是一口嵌入地面,深约九尺的透明容器。一株的莲叶完全浸没在碧蓝清透的水中,如同一块海蓝宝中生出了一株碧莲。它新生的根比丝线还要纤细,嫩白的颜色仿佛初生的婴孩,即便尚未孕育出花骨朵,单是鲜翠欲滴的莲叶,便足以倾了众生。
碧蔓如俯下身子,细细端详着。这才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些凡俗的只能被她踩于脚下的莲花,怎堪与之相比?单独开辟的池中,以无根净水所饲,享受着她亲自照料这等殊荣,依旧不肯开出一花一叶的九蕊往生莲。此等傲洁心性,就算楼主苏雪莹躬身亲抚,也未必能得偿所愿,遑论她这个只是会控制植物的小小少女。
一月之期将过半,寻常植物到了她手中,不出七天生命发育便能达到鼎盛,镜琊湖的碧莲,更是在她的照料下常开不败。然而对于九蕊往生莲,她拼尽了一身技艺也只能令其在七天之后生出根来。一想到见她完不成任务,苏雪莹那失望得简直像放弃她一般的眼神,碧蔓如不仅潸然泪下。九蕊往生莲乃佛界之花,这同同为佛界之花的摩柯曼陀罗和婆娑果尚有区别,后二者虽罕有,但人间不乏仙灵福地,在一些寻常之人难以到达的境地,这些植物依旧肆意地生长着,而九蕊往生莲,越眏子出生入死才只获得了一柄生命将衰的莲叶——或许现在这柄莲叶,便是九蕊往生莲在人间留下的唯一痕迹了。由她来培育佛界之物,苏雪莹真是高看了她。
但是,九蕊往生莲不肯开花,似乎还有另一个原因……碧蔓如脑海中蓦地闪过一段奇怪的声音,那是她曾经动用她的能力,与九蕊往生莲对话时,这株植物一直重复的话:
“今生只恨别离远,来世愿为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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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生楼内。
清晨的微光不够明亮,雪衣女子卧于最底层的雪榻上,只能凭彻夜未销的煌煌灯火视物。苏雪莹香肩裸露,乌发散乱,看似随意,却透着惊异的美。然而散漫的姿态掩饰不了周身沉冷的气息,一双墨瞳再无云雾遮蔽,如水冰冽,晶亮锋锐的光彩直逼得人不敢与其对视。
“半月之期将至,明日是最后一日。该怎么做,你清楚得很。”苏雪莹淡漠开口。
“幸不辱命。”榻前那人答道,额上金凤飞鸟光彩夺目。
“回去吧,你的能力对精神消耗极大,今夜你需得好好休息。”苏雪莹朝面前那赤足的少女摆了摆手,那人墨发及腰,不绾不束,白衣胜雪,傲然出尘,然而双目中却不含一丝感情,宛如精雕细琢的瓷偶,总是少了那一股生气。
“此番非你不可。你是胜担大任的孩子,
“青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