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西天,妙莲池。
波纹觳皱,逐渐冻结在寒风中,浅浅翠色,终被无情春雪湮灭。四季常春的西天妙莲池,此刻生机尽颓,连每日都来打扫的小沙弥也不见了踪影。不,不应该只是一个人,所有人,都该散尽了吧。
佛陀已死。
传闻西天佛陀佛法无边,步步生莲,西天妙莲池更是天界的世外桃源。然而佛陀却坚持保守它原本的样子,设下了重重屏障,其中最甚是以佛陀之血种下,赐以“重生轮回”之名的结界。此一举令多少上仙折断了腰,也只是可望而不可即。
仿佛是因缘相报,谁也想不到,不老不死的佛陀竟也会有终期,他诞生于佛法,也湮灭于佛法。然而朵朵残华终究还是宛在了妙莲池。滴滴鲜血轻叩上萤玉池沿,几点猩红,突兀地仿佛有什么即将诞生。
后有天界史书记载:
天历三千五百六十一万年,西天佛教湮灭,佛陀血尽,清池枯涸,妙莲雪封。从此再无能与天帝分庭抗礼者。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重生之名,历劫人间;轮回之名,七情深陷。
并蒂双莲,生即姊妹。
九蕊往生,涅盘破茧。
墨裳在水中散开柔和的曲线,逆向飘散的乌发遮住了上浮女子的容颜,裙裳上缀着的点点星光在她融掉隔天绝地的冰结界时已经随着伊梓然下潜的动作沉入深渊。那看起来浅浅的池水只是迷惑人的,她竟不料苏雪莹能走出这一步棋,逼她借用“它”的力量。
命运仿佛开玩笑似的,明明身为“轮回”,却名为“姊”,岂不是意味着姊妹二人要同担“重生轮回”之命?而这又仿佛从诞生之日便已注定,如破镜重圆,分散了千万年之久的二人终究也将归于一体——只是早晚。
空灵剔透的声音,那句谶语,带着点点血色,重新回荡在颜未雪的脑海中。为了准确预测后事,她几乎耗尽全力。她为她焚身不悔,她为她沥尽鲜血——
而她,无牵无挂,绝爱绝情。
似有微微伤意浸染在净水中,黑衣女子周身腾起一片仿佛烧灼般的雾气。
与此同时,浅棕色长发的少女终于拥住了静静沉眠在深渊终点的华衣少女。
像小时候那样,互相将头埋在颈间,深彻骨髓的感情交融,侵遍四肢百骸。炼狱烤炙,骨骼崩碎。二人的身影渐渐化解在噬尽凡情的无根净水中。
即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甚至在他人记忆中也不能停留,我仍不愿放弃那些点点滴滴。
“姐姐,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没有一丝光亮的水中,忽然几点星光簇拥着一团液体迅速上升,倏忽不见。
碧蔓如惊愕地望着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幕,连法阵都忘记了收起。
莲心结簇,玉瓣慢绽,菡香飘摇,九蕊往生。
竟是,一株两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