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140317¤完结‖【驯鹿】你在身边的幸福（微悲，HE）

二十六
“真的！”
“嗯，他还说如果做得好，会长期聘用我呢。”
世勋笑眼弯弯，“太好了，那你就不用打扫厕所了，家教的工作更适合你些。恭喜你啊，鹿老师。”
鹿晗一回家，便把自己如何遇到妈妈故交王叔叔的事情完全告诉了世勋，顺便告诉他了一好消息，自己从明天开始，正式兼职家教工作了。
草草吃过晚饭，鹿晗就坐在小桌前备起了课，看起来比他准备考试而复习的时候还要用心。
“小鹿啊，你很认真呢。”
鹿晗抬起头，“是啊，毕竟是王叔叔帮我找的工作，我不想让他失望。”
“感觉那个王叔叔对你很好的样子，像是你的家人一样。”世勋撇撇嘴，“有了家人的话，是不是我就不重要了？”
“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朋友吗？”世勋试探着问。
鹿晗一怔，悄然掩饰自己的慌乱，胡乱搪塞的“嗯”了一声。
世勋抿紧嘴唇。
身边的鼾声细微响起，世勋揉揉眼睛，坐起身给鹿晗掖好被子。
他好像又长高了的样子，是跟鹿晗强挤在一张小床上。冬天的棉被就两床，鹿晗把其中一床最长，也是最暖和的给了他，所以晚上睡觉总是瑟缩着。
“这么累了啊……”世勋轻声喃着，刚想躺下，身边就传来鹿晗的声音。
“妈妈……不要走……”
世勋探过头，焦急地推醒他，“小鹿啊，小鹿！”
噩梦初醒。
鹿晗头上渗出一层细汗，艰难地坐起身。世勋打开灯，看着他惊魂未定地脸，微皱起眉头，“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鹿晗的嘴唇发白，点了下头。
“我梦见了妈妈，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浓重的鼻音，写满委屈的眸子，他看起来比孩子还要脆弱。世勋抚了抚他的背，“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还有我在啊。”
“……那天跟平常一样，我只是去上学，回来的时候，就被舅舅接到医院。”
世勋静静听着他的倾诉。
“……那天早上，她还笑盈盈地嘱咐我过马路要注意安全，可是放学回家，我被接到医院才知道，她走了……”
“阿姨她——”
“是心脏病，妈妈有心脏病，这我知道。”
世勋踌躇着想了下，“那……你爸爸呢？”
“感觉完全没有印象了一样。”
鹿晗皱着眉头，“好像在幼儿园的时候，他还一心一意地陪在我跟妈妈身边，忽然有一天就消失了，没有再回来过。”

二十八
鹿晗挠着脑袋，一头雾水。
这么软的沙发，让他从小吃尽苦的人坐起来很不安。
他有些口渴，但是没有去动那杯果汁。这栋别墅装潢华丽，反而没有带给他安全感，所以这里的东西，他都不敢动，怕自己逾越一步，就掉进了奢侈的温柔乡。
“好孩子，你来了。”
鹿晗”噌”的一下站起身，见外地笑着，“王叔叔。”
叔叔。
男人不自然地抿了下嘴，看向身边跟着的一个头发花白的管家。
管家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到主人的示意，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鹿晗的小雇主，是一个上小学三年级的男孩子。小男孩儿叫小圣，脸蛋红扑扑的，非常有礼貌，尽管穿戴干净，但是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王叔叔这样富人家的孩子。
鹿晗教的很认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和小圣交起了朋友。
“家教哥哥。”
鹿晗正检查着小圣的作业，抬起头来。
“给你糖吃。”小圣的小脸蛋像是好吃的苹果。
鹿晗笑着接过来，随手揣在衣兜里，摸了摸他的头，“小圣真乖。”
“这是疯婆婆给我的，我还有很多呢。”
说着，小圣拿出一个小铁罐，里面果然有不少奶糖。
“疯婆婆？”鹿晗来了兴致。
“对，我跟你说个秘密哦，”小圣神秘地凑了过来，“疯婆婆就在——”
“叩叩叩。”门被敲了几下，花白头发的管家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进来，“鹿晗少爷，喝点果汁吧。”
小圣率先拿过一杯，被管家狠狠瞪了一眼，“小圣，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鹿晗礼貌地接过，“谢谢……不过，以后别叫我少爷了吧，我只是小圣的家教而已。”
管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小圣学习还努力吗？”
“小圣非常聪明，我很喜欢他。”鹿晗和小圣对视笑着。
“爷爷，听到了吧，家教哥哥说我很聪明呢。”
“爷爷？”
小圣点点头，“他是我爷爷。”
“那王叔叔是……”
“我们家没有王叔叔啊——”
“小圣啊，今天累了吧，快点收拾收拾，你家教哥哥要下班了。”
小圣嘟着嘴，刚要说出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还被爷爷瞪着，当然不开心了。
鹿晗被“请”出房间，感觉管家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
管家精明的眼光褪去，换上一种慈爱，“叫我王管家就好。”
“您也姓王？”鹿晗更惊讶了。
王管家笑着，率先走下了楼。

二十九
世界上最温暖的事，就是回到家的时候，看见通亮的屋子里，你那安静的侧脸。
轻轻地开门，轻轻地踱着步子，轻轻地靠近他。世勋感觉到恶作剧的趣味性，偷偷地坏笑一笑，准备伸手去吓唬背身学习的鹿晗。
“世勋呐，我都看到你了。”
世勋一怔，一脸的失落，“哎哟，不好玩不好玩。”
鹿晗转过身，“你的影子都映在桌子上了，小傻瓜。”
世勋笑着，放好书包，“对了，我的记号笔你买了吗？”
鹿晗急忙掏兜，“买了买了。”一伸出手，却是一块儿奶糖。他想起是小圣给的，把兜里的记号笔同糖果一起递给世勋。
世勋顺手揭开糖纸，把糖块儿含在嘴里。突然，像发现新大路一样瞪大眼睛，“咦？”
“怎么了？”
世勋将糖纸摊平，“也画了一个爱心呢……”
奶糖包装纸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笔触有些不稳，形状歪歪扭扭的。
“好像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吧，那个时候那个男人还没有喝那么多酒，可对我依旧是拳打脚踢。那么小的年纪，甚至想过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唯一值得我惦记的，就是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会在家门外放着一个小铁罐，装满了包装纸上画着爱心的奶糖……”
可是，后来他知道了，奶糖铁罐也没有了。
气氛一下子降入冰点。
嘴里浓郁的奶香味儿弥漫开，与脑海中浮现的苦涩打成一团。世勋抬起头时，鹿晗正在柔柔地看着他，“你还有我啊……”
鹿氏大宅。
“董事长准备瞒多久？”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王管家叹了口气，“……还是，告诉那个孩子吧。”
鹿迁，这个宅子的主人，那个所谓的王叔叔，正端坐在沙发上，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听着王管家说话。
“不好了不好了，疯婆子跑出来了！”
王管家看着下人窜进前厅，沉下脸来，“怎么这么没有规矩，没有见到董事长要休息了吗？”
慌张的女仆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疯婆子又跑了出来，我拦不住，所以——”
“废物！”
鹿迁的眸子带着怒意，看似平静的表情中早就带有不耐烦，“王管家，你去休息吧，我去找那个女人。”
鹿宅后院一片茂密的树丛后，一个穿着整洁，却蓬乱着头发的女人，瑟缩地躲在后面，瞪着惶恐的眼睛向四周张望。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她被吓了一跳，回过身去，是那个魔鬼般的男人。
鹿迁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

三十一
手里的豆浆油条，早已变凉，雨滴渗进薄薄的塑料袋，把那曾经带着满满幸福感的食物淋成了一堆废品。
世勋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走到鹿晗身边了。他的睫毛也被打湿，可怜地眨了几下，带着深深的忧郁。
“你，去哪了……”
世勋苦笑着，两只手拎了起来。
“世勋，到底去哪了……”
鹿晗还在问。
“我，去买早饭了……就是，回来晚了点……”
“你到底去哪了，把心丢了吗？到底把心丢在哪了！”鹿晗皱着鼻子，撑着伞慢慢走近，把手微微抬高，将世勋罩在伞里。
“世勋，你怎么了？”
反正脸上都湿了，看不见泪水。
世勋依旧带着苦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所以他放任一滴泪划出眼眶，却笑着，“临时有了点事，所以就去处理了。回来的时候路上下了雨，索性就淋着雨回来了。”
不对，你在撒谎。
鹿晗的唇边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傻小子，都淋雨了还那么慢慢的走，是想淋感冒让我担心吗？”
“……好像是那样吧。”世勋的语气故作俏皮。
自从进了家门，世勋就没有开过口。
鹿晗没有心思做功课，就一种用余光偷偷望着他。
还说没有把心丢了，那为什么一直看着天花板发呆？
鹿晗咬着嘴唇。
世勋这一个看天花板的姿势保持了十几分钟，鹿晗实在忍不住，轻唤了他一声，“世勋呐。”
没有回应。
世勋像是掉进了一个无人的深坑，自己苦苦挣扎着。
“看起来你是鹿晗很好的朋友啊，但是你根本不了解他的情况。”
“你根本，就没有生活在他身边的资格，他其实是你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的那种人，你知道吗？”
幽静的咖啡店中，鹿迁与世勋迎面坐着，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吴世勋，没有身份的人，该怎么和鹿晗平等的相处呢？”
世勋狠咽一口唾沫，“您到底想说什么？我好想听不明白。”
“也不怪你听不明白，”鹿迁眯起眼睛，“鹿晗跟你提起过我吧。”
“当然说过，说是妈妈大学的朋友。”
“这样啊……呵，只是妈妈大学的朋友的话，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三十四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随后听到一个女人细弱的声音，“我、我在这里……求求你……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鹿晗伸手摘下挂着的锁头，毫不犹豫地把铁链一层层蜕掉。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昏黄的光让人有一瞬的恐惧。鹿晗探头想看清屋里的状况，却看不到任何人。
他心里有些发毛，不禁后退几步，转身想要跑开。
突然。
一只干枯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脚踝。
他吓了一大跳，回身便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衣着却很干净的女人跪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肯放开。
“您、您有什么事吗？”鹿晗颤抖着声音。
女人突然抬起头，深陷的眼窝让不过五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老得吓人。
“救救我……救救我……”
鹿晗不再害怕，试着与她沟通，“您先放开我好不好？我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帮助您的，我一定尽力。”
女人仿佛听不见他的话，依旧死死抱着他的腿，不停的摇头，仿佛怕一松手，鹿晗就会跑掉。
“我害怕，有魔鬼……他要杀我……救我，救我啊！”
女人的神智看起来不太好，只是不停的摇头，独自喃着，浑身抖得厉害。
“请问，你跟这家主人是什么关系？”
“魔鬼……魔鬼……”
“您到底遇到什么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好吗？”
“害怕、我害怕……”
鹿晗一脸迷惑，无奈地望着这个奇怪的女人。
人来人往的街头，一个清瘦的身形来回穿梭。尽管淹没在人潮中，但他出众的俊朗还是让他与众不同起来。
黑色奔驰安静停着。
鹿迁敏锐的目光定在那身形身上，眼里充斥着拔不掉的戾气。
“……这么说，这个男孩子，真的是他们的儿子？！”
王管家苍老的脸上带着讶异，“怎么会这么巧呢！”
“是我亲自去拜访他的酒鬼养父的，从他那里知道，这个男生的生母确实是疯女人。”驾驶座上的小李答道。
鹿迁嘴角带着戏谑，“王管家，是不是很像他？”
王管家点头，随后迟疑出一句，“也很像你啊。”
“哼。”鹿迁冷笑，“那有怎么样？因为他长得像我，就要抹去他有一个令人讨厌的父亲，还有一个罪该万死的母亲的事实吗？！”
王管家不安地苦笑一下，担忧的目光落在远处那个忙着发传单的男生身上。
那个男孩子，是二少爷的孩子呢。
王管家可谓是“两朝元老”，侍奉了那个豪华大宅两代的主人。
一位是鹿迁，另一位，是鹿迁的养父。
鹿宅，原本不姓鹿，姓吴。
吴世勋的吴。
……

三十七
沉默，是最可怕的武器。
以往会牢牢盯着黑板认真做着笔记的鹿晗，今天却呆愣愣地坐着，无精打采。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人。
阳光斜透过窗户，落在世勋的侧身，让原本就清俊的面庞，多了一丝恬淡。
鹿晗又一次失神了，迷失在世勋带给他的美好中。
突然，脑海中一道情景浮现。
鹿宅大门前，那个所谓的王叔叔说是他的父亲，而那个老管家，指着他身后疯疯癫癫的女人，说出一番匪夷所思的话。
“你母亲的死，跟她有着间接的关系。实际上，当初夫人犯病的时候，她就在场，而她视而不见，害夫人失去了抢救的机会，所以……”
当时的他，不可思议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女人被几个男人拉了回去，依旧吵嚷着要让鹿晗带自己出去。
“……还有，她，是吴世勋的母亲。”
他突然紧张地握起拳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的人，“怎么会这样，不会那么巧的，为什么她会是世勋的母亲？”
“我的儿子，”鹿迁的眼中闪着精光，“没有错，你一直和你应该当做仇人的人称兄道弟，那个人，就是吴世勋。所以，离开他回宅子里住吧，这里才是你的家。”
……
世勋察觉得到身边的目光。
他也微微一侧脸，用余光看着鹿晗。
他能够明显看到鹿晗脸部的表情变化，从柔和，慢慢到迷茫，最后，竟然会有一点无奈和厌烦。
世勋有些害怕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鹿晗此时在想什么，为什么自从回来后，就对他不冷不热。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将两个原本心贴着心，互视为这辈子依靠的两个人，成为了真真正正的仇人。
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印象的生母，曾经对鹿晗的妈妈做过不可原谅的事。
而他根本不知道。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风卷残云一般，同学们好像跟教室一点也不结缘，半分钟也不愿意停留。
鹿晗却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全然不顾身边等了半天的世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漫长的回家路，他应该怎样跟世勋对话。
世勋淡然地靠在门边，等着鹿晗能够跟他开口说一句。
可是，他还是没有开口，背上书包走出教室，将世勋远远落在后面。
世勋抿紧嘴唇，鼻子一酸。
等待信号灯上那绿色的小人亮起，鹿晗便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走过斑马线。
世勋小跑着想要跟上他，终于跑到他身边，想要先开口。
突然，车笛声拼命地响起。
一辆车失控地从一边驶来，直冲着两个男生开来。
鹿晗世勋不约而同地看去，紧接着都睁大眼睛，互相拉住对方往一边闪。
在那一刻，世勋想要保护住鹿晗，想要拉开他；鹿晗想要护住世勋，便用身体挡着车子，拽住世勋往一边闪。
车灯扎亮，刺痛了每个人的眼中的神经。

三十九
台灯映着暖暖的光，鹿晗世勋并排坐着，挤在一张小桌上写着作业。
鹿晗突然停笔，怔了一会儿，“世勋，你想你的妈妈吗？”
世勋认真地回答，“不想。”
“为什么？”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在我的回忆中出现的人，我不想把想念的空间留给她，占内存。”
鹿晗轻笑了起来，“那关于我的内存占了多少呢？”
世勋的脸红得好看，“好像占满了呢。”
“这么多？”鹿晗用手指对在太阳穴上，“那我也得把其他人的清除掉，留给你很多的内存才行。”
世勋笑得满足。
“……只是。”
世勋的表情一顿。
“请让我留一点空间，给我的妈妈吧。”
世勋不知道为什么鹿晗突然变得忧伤起来，那明亮的眸子里好像被什么秘密填满。
世勋，让我留一点内存给我的妈妈，那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女人。
我知道，你无疑是无辜的，所以尽管知道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我也不想就此站在跟你对立的位置。
但是，两个少年能左右什么呢？
今晚的月亮，被乌云掩住……
冬雨萧萧，又带来一场降温。
鹿晗把灌着热水的瓶子塞到世勋手里。
因为靠窗，所以时不时渗进来的细风还是会让世勋冷的发抖。学校这几天停了暖气，偏偏这个时候，世勋得了感冒。
“你怎么知道我渴了？”世勋打开瓶盖就要喝。
“唉，傻小子，这么烫怎么喝啊？”鹿晗抓着世勋的手，贴在杯壁上，“这是给你捂手的，你在外面发传单，手都生冻疮了……我都知道……”
世勋心里一暖。
鹿晗有了一个有钱的爸爸，却再也不去鹿宅见他，也不去做什么所谓的家教了，压根没有享受荣华富贵的想法，依旧陪着世勋住在小屋里。世勋知道鹿晗为自己放弃了什么，所以即使要冒着冷风，他也要努力发传单赚钱，维持着这个小家的生活。
鹿晗小心翼翼递过一个小杯子，“这是给你喝的，温度正好。”
真是个心细的人。
世勋满足地笑了起来。
冬季的傍晚，飘着饭香味儿的小巷笼罩在黑雾中。鹿晗世勋并肩走着，讨论着一天的趣闻，却不约而同地发觉前方的黑色奔驰。
鹿迁款款走了下来。
“好儿子，爸爸来看你了。”
……

四十
小屋里的气氛，沉溺在压抑之中。
王管家伴在鹿迁身旁，细细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孩子。
长久的沉默之后，鹿迁突然笑了起来，“怎么，见到我好想不太高兴啊？”
鹿晗低着脑袋，随意地摇了几下，“没有。”
“那为什么不肯搬来，为什么躲着爸爸呢？”
鹿晗抬起眼，“我，不住不惯那样的房子。”
“那我就再买一套，买小一点的跟你一起住。”鹿迁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执拗。
“不、不用了，我喜欢住在这里……”
世勋侧脸望着鹿晗，欣慰地眨了下眼睛。
鹿迁轻笑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直接递给了世勋，“对了，还要谢谢你的好朋友呢。”
鹿晗世勋一齐盯着那个信封。
“要不是因为有他的帮忙，我就不会找到你了，我的好儿子。”
鹿晗瞪大眼睛，望着世勋，眼里有了内容。
“我说过的，会答谢你的，”鹿迁的狡猾，就在于那和蔼的笑容，“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这就是对你的答谢。”
世勋心中凌然，看着鹿晗紧锁眉头的望着自己，默默想着，完了。
“好儿子，你知道吗？我们能相认，多亏了你的好朋友吴世勋同学呢，当初说过，如果真的能顺利相认的话，就给他答谢，他很高兴的答应了呢。”
世勋绝望地看着对面那个带着和蔼笑容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嫁祸”。什么答谢，什么帮助，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哦，忘了告诉你了，”鹿迁笑得戏谑，“他跟我见过面，而且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呢。”
鹿晗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原来我尽心想要保护的秘密，你全都知道？我在心里反复挣扎着不把自己的苦楚施加在你的身上，你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心的生活在我身边吗？
鹿晗不信任的眼神，让世勋知道，现在他已经误会自己了。
到底是有多讨厌我，才要这样毁掉我跟他之间的温暖？世勋的眼里掩不住的不满，看着鹿迁。
王管家在一边看得揪心，自己所侍奉的主人，就是这样一个有能力算计的人。
“跟我回家吧。”鹿迁胜券在握。
鹿晗想也没想，站起身收拾起自己的衣物。
世勋慌了神，“小鹿……”
鹿晗将衣服全部塞进一个背包，“东西以后我再来拿，现在就走吧。”
王管家默默接过鹿晗的包，率先走出小屋。
世勋模糊的视线最后残留的，是鹿晗坚定离开的背影。

四十二
冬风的威力就在于吹得一夜比一夜凉。
夜夜映着暖光的落地窗，就是世勋不舍的方向。
一天、两天、三天……世勋已经习惯了要来这里望一眼，哪怕是能远远望见窗上映出的人影，他都觉得心安。
而鹿晗，思绪早就不在韩文密布的书籍上。
越来越冷了，那个小屋里的人，是不是又盖上一层被子了？睡得不安稳的他，经常会踢被子，我走了以后，谁为他掖好被子呢？
想念，就是这么种苦涩的味道，可是你戒也戒不掉。
……
坐在办公桌前的鹿迁，提笔在日记本上落了一行字：现在，所有应该属于我的，都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放下笔，随手翻了几页之前的日记。这本厚厚的笔记本，记录了他无数的回忆，可以说，就是他人生的一面镜子。
鹿晗轻轻敲了几下门，出神的鹿迁还没有做出反应，他就已经走到跟前。
“这是什么？”他伸出手，还没有碰到本边，就被鹿迁一把躲开。
他惊诧着收回手。
鹿迁慌乱地将本子塞进抽屉，“没什么，早些年的账本。哦对了，你是有事情跟爸爸商量吧？”
“我……我想回学校上课。”
鹿迁脸色微变，依旧撑着笑容问：“为什么啊？你一过年可就要去韩国就读了呢，现在不在家充电怎么行。”
鹿晗的睫毛轻颤几下，告诉自己要找个理由顺利的骗过自己才行。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我想检验一下自己这学年的学习成果，不想放弃掉。”
鹿迁垂下头，思索一阵，“好孩子，既然这样，你就回去上课吧。”
鹿晗眸间掩不住欣喜，刚转身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的人似有若无地喃了一句：“……你妈妈要是看到这样优秀的你，也一定会欣慰的。可是她可不到了，儿子，无论如何，你妈妈她回不来了，你知道吗？”
这就是在提醒他，永远不要忘记害死他母亲的一家人，即使是沾有一丝血脉，也不行。
鹿晗的心脏一紧，满脸的欣喜慢慢卸下，失魂地垂下眼帘。
……
鹿晗终于来上课了。
世勋真的很高兴，为重新能看到鹿晗高兴，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今早进班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花了眼，怔在门口没有挪动步子。反复确认那就是鹿晗的时候，他高兴的鼻子一酸。
可是，他慢慢皱起眉头。因为那个原本不属于鹿晗的位置，坐着正在专心看书的鹿晗；自己身边的位置，却坐了一个不经常说话的同学。
原来是换位了。
世勋迟钝地坐好，看着靠前排的那个座位上，熟悉的后背。
他瘦了。
世勋抿抿嘴唇，喉结不安地滑过。
因为不想和我坐在一起，所以换到前排了吗？
……那也没关系，只要还能看到你就好。
世勋想着，苦涩地翘起嘴角。

四十三
因为是小圣的生日，王管家放了个大假，领着小圣玩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夜幕中寂寥的星星已经升得很高了。
墙围边一个隐约的黑影，引起了爷孙俩的注意。小圣手里捏着一个在游乐园买的小手电，冲着那个方向一照，一个高削的身形慢慢清晰。
王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世勋用手一遮，躲避突如其来的强光。待完全适应后，才看清了对面一老一小。世勋也见过王管家几次，由于对“鹿迁”两个字的怯意，所有跟那个人有关系的人或事，他都有些心有余悸。于是，他转身，迅速离开。
王管家眼中带着怜惜，顺着世勋之前站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亮着灯光的落地窗。
那是鹿晗的房间窗户。
王管家心里跟着生出一阵酸楚。其实他早就观察到每晚宅院外一个徘徊的影子，总是站在一个地方，痴痴地望着那扇窗户。只是今天他才确认，原来真的是世勋。
……
“小圣啊，今天玩得开心吗？”
小圣一脸天真，趴在鹿晗的写字台边，“开心，当然开心了。”
鹿晗笑了笑，继续写着手里的习题册。
“家教哥哥，”对称呼迟迟改不了口的小圣，神秘兮兮地凑近鹿晗耳边，“我今天看到一个奇怪的人。”
鹿晗没有在意，“是吗？什么人啊？”
“一个长得又高又帅的哥哥，就在外面站着。爷爷说，他是来看你的。”
手中的笔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
鹿晗慢慢转过头，“……来看我的，又高又帅的哥哥吗？”
“嗯嗯，爷爷说，他是你的好朋友，其实已经已经站了好多天了哦。家教哥哥，你为什么不把你朋友请到家里呢？外面多冷啊。”
鹿晗的睫毛轻眨一下，引得眸子里浮起一层水雾，“……怎么还有这么傻的人啊……”
房门外的王管家，静静望着屋里对话的鹿晗和小圣——他所能做的，也就是让孙子旁敲侧击地去告诉鹿晗，有个人，正在狠狠地牵挂着他呢。
……

四十四
幼稚园的孩子之间如果产生误会和矛盾，只需要示好的一句话，亦或是一颗糖果就能解决。但问题是，大家都不是小孩子。
鹿晗虽然盯着黑板，可焦躁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了。他咬着笔头，用余光偷偷向后面望着。
最后一排的世勋，恬静的沐浴在阳光的覆盖下，正在认真地做着习题册。
鹿晗看着看着，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完全交付给了世勋。
新同位扭头想问他练习题的答案，却看到鹿晗正认真地看着什么，便也跟着看了过去。
“鹿晗同学。”
“唉？”鹿晗突然回过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换到这里，不过看起来你好像还是很惦记自己的老伙伴呐。”
鹿晗咬着嘴唇，脑子里全是昨晚小圣的话。
“……一个长得又高又帅的哥哥，就在外面站着。爷爷说，他是来看你的。”
“……嗯嗯，爷爷说，他是你的好朋友，其实已经已经站了好多天了哦……”
他心中所有的顾忌与埋怨，始终是无法驾驭在世勋身上的。
那个少年，曾经为他挡过狠毒的拳头；坐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等待下班回家的他；站在街口发传单，即使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好，也依旧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只为了多赚一点钱让他们的小家过得更滋润；为了拉他一起跑过终点，放弃了参加重要比赛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放弃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精彩的人生……
那个可以为自己背弃全世界的少年，不就是世勋吗？
鹿晗鼻子一酸，想清楚了很多。即使他们之间有不可填补的横沟，他也想同世勋这样不顾一切的相互依靠。
下课铃打响，鹿晗刚想起身去找后排的世勋，说自己最想说的话。可他刚走出一步，就看见世勋拿着练习册，追着任课老师走出了教室。
鹿晗想也没想，跟着走了出去。
世勋与老师站在楼梯口前，看起来像是在讨论着习题。世勋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讲解，询问了一会儿，便满足地点了下头，转身重新走回教室。
鹿晗不禁紧张起来，清了下嗓子，想着该如何开口。
突然，他瞥见世勋身后跟来了几个低一级的女孩子，窸窸窣窣在兴奋地讨论着什么。一个女孩儿被其他人推了出来，整理了下头发，叫住了世勋。
鹿晗皱起眉头。
世勋转过身，迟疑地看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走近，乖巧地冲自己笑着。
“有什么事吗？”
女孩子将耳边多余的鬓发撩到耳后，甜甜地笑着，“学长，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呢？”
世勋坦然一笑，“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女孩子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跟来的女孩子显然不满足于当看客，索性助她一把，猛地把她推到世勋身上。
女孩儿顺势带着世勋一起倒了下去。
眼前一张俊脸突然放大，清晰的鼻息吹到自己脸上。女孩儿脸颊不禁通红，怔怔地望着世勋，眼睛都要睁成心形了。

四十五
不知道为什么，目睹这一切的鹿晗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不受控制地迈步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世勋微微一转头，见到是鹿晗，慌乱起来，想要推开女孩儿站起来。只是那女孩儿真的是太沉醉了，压在他身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地上有蟑螂。”
女孩儿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围观的女孩子们也都抱着头吱哇乱叫地躲开。
鹿晗的嘴角转瞬即逝地闪过一丝得逞的笑，作势指了指地面，“……刚刚还看到有的，怎么现在没了呢？”
世勋从地上爬了起来，红着脸迅速走进班里。
……
想说的话，一直挨到放学，鹿晗也没有说。
自从多了一个小少爷，小李就成了“少爷”特助，开着那辆黑色奔驰专门接送鹿晗上下学。
小李瞄了一眼后视镜，“少爷，董事长今天又一个重要的会议，可能会晚点回来。”
鹿晗点点头。
敞亮的客厅中安静的过分。鹿晗放下书包，顺着楼梯上了楼。
王管家怎么在？
他正想着，突然望见父亲的房门敞开着，便随意一探头，一眼便看见王管家在收拾着房间。
王管家将鹿迁桌上散乱的文件收好，猛然看见一个边角泛黄的老式日记本，便拿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
鹿晗一眼认出那本鹿迁十分紧张的日记本，便悄声走进房里。
王管家听见身后一丝响动，机警地转身，见到是鹿晗，下意识的将那日记本藏在身后。
又是这样惊慌的表现，看来这日记本确实不简单。鹿晗索性问：“王管家，你手里的日记本，到底写着什么啊？看你这么紧张，难不成还写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的确是非常多的秘密——这本厚厚的日记本，是鹿迁从计划夺走吴家财产开始便一直带在身边的。
王管家紧张地抿了下嘴唇，“……不、不是。”
鹿晗安静地眨着眼睛，“难道说，这个家里的事情，我没有权利知道吗？”
“不是。”
“那，把日记本给我看看好吗？”
王管家想着该如何拒绝，却突然想到，如果让鹿晗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善良的角色，会不会对他自己也是一件好事呢？
他故意装作无可奈何，将日记本递了过去。
……
开了一天的会，鹿迁难掩疲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
突然，他瞥见自己房间里透出一丝光，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走了进去。果不其然，看见自己的儿子正站在写字台前，目不转睛地翻着自己最重要的日记本。

四十六
他心里一惊，迅速蹿上前，一把扯过日记本。
鹿晗缓缓转过身，绝望地望着他。
“……真的是，魔鬼。”
鹿迁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原来，你真的是一个魔鬼。”
原来世勋那个神志不清的生母口里的魔鬼，真的是你。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鹿迁低沉着声音，明知故问。
“世界真是太小了……”鹿晗两眼无神，“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跟世勋的身上。”
“到底看到了什么！”鹿迁失去了耐心。
“你现在掌握的所有资产，都属于当年世勋生父家的。你所有的财产，其实都是计划着从吴家抢来的吧。”
“……我也是吴家的孩子，这些财产也应该是属于我的。那个人死掉了，不就应该是我的吗？”鹿迁涨红了眼，像是等待发作的狼人。
“对，应该属于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赶走世勋的母亲，连属于他们的财产都一并收回，害他们母子身无分文？如果不是你，他母亲不会草草嫁人，世勋至少也不像现在这样活得那么卑微贫穷！”
“你是在帮着吴家的人说话吗？当年因为那个人的出世，害我成为没人管没人问的孩子，我因为失宠被多少人欺负啊！鹿晗，你难道不能理解爸爸吗？他们吴家也给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啊。”
“不要为你的贪婪找借口，就因为你愚蠢的报复，害得世勋一家家破人亡。”
鹿迁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急待审判他的敌人。他无法理解鹿晗眼中的憎恶，“你这是，在为了外人指责我吗？”
“世勋对于我，并不是外人。还有，属于他的身份还财产，请尽快还给他，他应该是吴家财产原本的继承人。”鹿晗攥紧拳头，眼中的坚定像是融化不了的冰山，“还有，世勋父亲的车祸，难不成也是你计划好的？”
鹿迁愤怒地将手中的日记本扔在鹿晗脸上。日记本尖细的边角，滑过鹿晗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鹿晗侧着脸，顺从的发遮住他的眼睛。他慢慢抬起眼，颤抖用手轻轻碰了下脸颊的伤口，“……爸。”
鹿迁心里一软。
“只拿属于你的财产，跟我一起去别的城市平静的生活好吗？这栋房子，你的公司，还有能让人仰望的身份，还给那个可怜的小子吧。他所经历的，比起你来更加痛苦……为了补偿你变相给他造成痛苦，就把该属于他的还给他吧……”
鹿迁脸上的柔和一僵，突然变得狰狞，“你为什么非得站在他那边呢？他的母亲害死了对于你我都最重要的女人啊，你妈妈的命还不值得你对吴家的人憎恨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先断了他们的生路的话，我也许会恨……可是，因为你的贪婪，害了两家的人。还有，如果那个时候你不是身在国外完成你的计划，在我跟妈妈身边，妈妈也不会去世吧……”
鹿迁无言以对。

四十七
鹿晗说的没错，所有的恩恩怨怨，又何尝不是缘于他呢？可是，他讨厌面对真相，讨厌被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罪行。
他冷笑，“你这么向着吴世勋那家人啊，以为我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吗？鹿晗，你都这么大了，应该知道你爸爸我能走到这一步，早就变成了不简单的人。”
鹿晗皱起眉头，感觉身上的寒意蔓布。
“为了你刚才对我的不敬，我应该要惩罚你才对。”鹿迁走近些，轻轻抚摸着鹿晗的头发，“可是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忍心呢？所以啊，爸爸决定，不如就惩罚在那个吴世勋身上，怎么样？”
“……你不是说他对于你不是外人吗？你对他这么好，他应该会不介意替你受过吧。该怎么惩罚他呢？是该让他身上少些什么零件，还是该做件什么事嫁祸在他的身上，让他身败名裂，失去面对人生的勇气？”
鹿晗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父亲，吓得浑身颤抖，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既然你认为我是魔鬼，就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接受惩罚。哦对了，不如就按照你刚才提到的，安排一场意外的车祸。然后，砰！”
鹿晗随着那一声“砰”打了个哆嗦，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我错了、我错了……”
“什么？”鹿迁脸上带着绝望又狠毒的笑，“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错了……爸我错了……您罚我吧，是我乱说，是我嘴贱……别伤害他，别伤害他……您打我吧，怎么打都没关系，别伤害他，求你了……”
房门外，王管家咬着嘴唇，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内疚。他后悔不该交出那本日记本，如果料想到鹿迁是会对自己儿子都下狠心的人，他绝不会让善良的鹿晗看清那些可怕的事实。
“那也可以。”鹿迁蹲下身，平视着鹿晗，“你让吴世勋讨厌你，让他恨你，让他见到你就像见到鬼一样避之不及，说不定我会让他平安无事呢。”
鹿晗垂着头，连哭都不敢发出声。
“……我答应……”
“我会让他讨厌我，一辈子都不想见我……”
“……只要，他不会受到伤害。”
……
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
鹿迁坐在皮质转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其实他是老烟民了，只不过为了在鹿晗面前表现的完美一些，根本不会拿出烟来。
可是，他完美的父亲形象，终究还是破灭了。
刚才，他看着鹿晗满含怨恨地看着自己，心就像是被放进冷冻层一样。他害怕，害怕那个孩子会就此离开自己。于是，他干脆用最狠毒的方法，让鹿晗永远不敢离开自己。
鹿晗从愤怒到顺从，每一句指责或是哀求，都是因为别人。他瘫到地上，绝望地压制着自己极度的痛苦，那副哭到抽搐却连肩膀都不敢抖动的样子，鹿迁真的心疼了。
吴世勋，那个替自己生父生母承担了鹿迁所有仇恨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只得鹿晗牵挂，甚至放弃尊严的呢？
他眼周的纹痕，写满了此时的愁楚。

四十八
今晚的墙围外，依旧落下世勋高瘦的影子。
他专注地望着那熟悉的落地窗，想从一半没有拉上窗帘的位置上看到房里的鹿晗，可是他看不到。
鹿晗现在正在做什么呢？为去韩国学习努力地奋笔疾书，还是准备着美美睡一觉呢？住在那么舒适的房间里，他一定不会想起原来那个拥挤的小床了吧。
而此时，王管家端着盛热牛奶的杯子，犹豫着要不要进鹿晗的房间。他试探着一推，门”吱呀”一声缓缓露出一条细缝。
他心一横，走了进去，却看见宽敞的房间里并没有鹿晗的身影。
终于，他看见落地窗户与墙的夹角，那个半掩的窗帘鼓了出来。
他放下杯子，悄悄走了过去，“少爷？”
窗帘微微动着。
他蹲下身，轻轻揭开窗帘的一角。
鹿晗蜷缩成一团，把头埋进胳膊里，消瘦的肩膀轻轻颤动着。
王管家鼻子一酸，向外张望，果然看见窗外一个影子。
他知道此时的鹿晗，心里一定涨满了汹涌的痛苦。那个夜夜站在墙围外的影子，好像填满了他生命里的全部。那样炽烈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王管家不禁伸出手，在鹿晗的背上轻轻拍着。
“想哭的话，就大声哭出来吧。”
鹿晗哽咽，终于忍不住，像爆发一样，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出声来。他重新拉过窗帘，牢牢把自己包在里面，像是害怕被人看见自己的懦弱与痛苦。
王管家黯然看着一起一伏的窗帘。
窗外的世勋，刚迈出一步准备回家，突然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捂住胸口蹲在地上。
怎么会这么疼？
疼得想让人掉眼泪。
他抬头，不舍地望着那扇落地窗。
他不会知道，那一半没有被拉上的窗帘，是被一个藏在墙角的男孩儿当做“与世隔绝”的屏障了。
在他站在墙围外向落地窗户里张望的时候，鹿晗就这样躲在墙角，偷偷露出一只眼同时望着他。
星星无神的眨着，暗淡的像是燃尽了身上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