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140317¤完结‖【驯鹿】你在身边的幸福（微悲，HE）

六十八
雪静谧地落着，连鹿晗的睫毛上也沾了一点珠露。他受不了这气氛，转身离开。
“唉小鹿——”世勋突然慌了神，伸手想去拦住他，可是那双手抓了个空。他脚下一个不小心，仰头要倒在地上。
鹿晗循声转身，眼见世勋摔倒，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身子当做垫子，及时抱住了世勋，自己却倒在地上。
背后传来的痛感让他皱紧眉头，他呲着牙吟了一声，突然发觉不对劲——世勋怎么不动了？
他试着推开身上的人，可是世勋依旧一动不动。
他感到有什么滴了下来，顺着他的耳边滴了下来。鹿晗慌了，他以为是世勋受伤滴下的血，手足无措地摇着世勋，“世勋呐，世勋！你醒醒啊，世勋你怎么了！”
鹿晗能感觉到世勋的背抽动着，耳边也隐隐有抽泣声。
他，哭了？
世勋终于哭出了声，伸手搂住鹿晗的脖子，脑袋蹭在鹿晗的耳边，哭得一塌糊涂。
“你……先起来。”
鹿晗试到耳边的那个脑袋摇了摇，世勋赖在他身上，哭得越来越委屈。
“……你这个混蛋，我要放弃了……”
“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我，我生气了。我那么离不开你，你还是要抛下我啊……”
“……小鹿，别离开我……我会乖乖的、乖乖的待在你身边……”
“……我努力学习，都是为了能够成为不让你感觉有负担的人……现在，我终于有了进步，为什么你还是要推开我啊……”
鹿晗眼一热，一行泪滑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你先起来，别像小孩子似的。”
“我不要！我知道只要我一起来，你就逃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这么放不下心呢？世勋啊，我也真的很想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看着你笑，陪着你哭。
我喜欢你啊，吴世勋。
眼泪滑到雪滴上，敲出一个个小窝。
那么，就容忍你这一次吧。
终于，鹿晗伸手，像哄小孩儿一样拍着世勋的背，静静地陪着世勋哭了起来。

六十九
窗外的雪静谧地将地面铺了一层白。
漫天下得不是雪，都是愁绪啊。
鹿晗世勋坐的相隔甚远，但都是红着两眼放空的状态。
世勋心烦地翻开书，第一页却是鹿晗的名字。哦对了，鹿晗当时给他写名字的时候，写错成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指轻轻磨砂过那两字。
……
“你走吧，快点去韩国。”
世勋止住了哭声，呆呆地抬起了头。
“你走得越远越好，离开我的世界。”
鹿晗字字句句说的坚决。
“小鹿……”
“我让你走！你走啊！为什么非来干扰我的生活？！我想让你走得远远的，不想再看到你了！”
世勋结结实实被这话吓坏了，发呆的功夫，鹿晗早就拨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拍自己身上的雪，面容冷峻，“吴世勋，你有你的前程，我有我的命运，离开彼此也许我们都会过的好一点。”
瞳中映着的那个人影慢慢缩小，最后消失。世勋一眨眼，最后一滴泪滑了下来。
……
就在刚才，那个人对自己说了那样绝情的话。
世勋一吸鼻子，心里的一道声音越来越清晰：放弃吧吴世勋，离开他。
鹿晗，我离开这里的那一刻，就是我们永远分别的时刻。
我也，再不想见到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了。
……
疯女人笑着看着鹿晗，听他唠唠叨叨地说着，“我给您买了件棉衣，估计穿着应该正合适，等我走了你记得穿上试试。”
她点点头。
鹿晗脚边放着一个大塑料袋，装了不少零食——家里的女仆并不会按时按量给她送吃的，鹿晗知道了便去买了不少。他细心地一点一点摆在床下，嘱咐道：“最好还是别让女仆打扫，被她发现了可不好。”
“知道了。”
“我怎么感觉这里一点也不暖和……再去给您买双棉拖鞋吧，穿着还舒服。”
“都听你的。”疯女人眼中的笑慢慢落下，突然认真地开口叫了句，“儿子。”
背过身的鹿晗怔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她，“唉。”
疯女人的手悄悄握紧，摇了摇头，“……没事。”
鹿晗继续收拾着。
“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男孩子了。所以啊，也一定会有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可以跟自己想相伴一生的人在一起，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
鹿晗把东西摆好，拿着空塑料袋走了过来，“好端端的，您说这些干嘛啊，好像要跟我分开似的。”
“你会一直在妈妈身边吧。”
鹿晗蹲坐在她身边，“当然了。”
疯女人伸出略显粗糙的手，帮他把刘海理好，“如果有一天你过上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就把我丢下吧，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啊……”
“您不是负担。”
这么善良可怎么行，越是善良的人就会受到更多的伤害呢。
疯女人苦涩的一笑。

七十
刚送走鹿晗，小屋就又迎来了人。
王管家在屋里四处踱着，像是在跟疯女人对话，又用一种自言自语的状态说着，“很干净啊。”
疯女人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手指，痴痴的样子让人毫无怀疑。
“还要装下去吗？”王管家突然笑了起来，“你，早就恢复了吧？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人了，还装什么痴呆傻？”
疯女人自顾自玩着。
“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了。从你见到我们少爷开始，精神就一天比一天好，其实你现在早就恢复了。”
疯女人放下手，叹了口气，“看来没有瞒的必要了，原来王管家都知道了啊。”
“我们少爷年轻善良，只有他才会被你这样骗的团团转。你，未免太卑鄙了，就算对董事长有恨，也不应欺骗我们少爷的信任。如果他知道了，会有多伤心啊！”
“那不是欺骗，”疯女人摇摇头，“我只是前几天神智恢复了些……我知道他不是我的世勋，可是对我那样好的孩子，我真的是用真心疼爱他的。”
“疼爱？”王管家一怔。
“我对那孩子做的错事，的确不值得原谅。那孩子太善良了，对自己的仇人也这么好……所以即使我恢复以后，也从来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难道不是为了让他继续这样关心你？你还说不是利用！”
疯女人垂下眼帘，“虽然我无法否认有这种原因，可是我觉得，那孩子也同样需要一个能听他倾诉的人。我能为他做的，就是陪在他的身边，让他觉得自己身边还是有一个值得惦记、能够看着他认真生活的人。”
王管家抿紧嘴唇。思量了半天，“如果你对我们少爷不好的话，我就告诉他真相。”
疯女人显得很意外，感激的连连点头。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能有个相互依靠的人也是件好事。你告诉我，我们少爷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角色？”
疯女人答得真诚，“对于我来说，他是比我亲生儿子还要亲的人，他是我生活的希望。”
……
小屋虚掩的门隐隐透着光。
地面上，一道黑影被灯光拉长。
鹿晗扶着墙，红着眼眶听着屋里的谈话。
其实，他早就能察觉到，疯女人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他又何尝没有怀疑过，她是不是在装傻呢？
可是他依旧愿意关心她，听到她嘴里喊着“儿子”两字的时候，心里一片动容。
她是世勋的母亲，所以也就是自己需要照顾的人。
鹿晗悬着的心，在听到疯女人一番真情回答之后终于落了地，至少他知道，他的新“妈妈”是用心疼爱他的。

七十一
大家都在上体育课的功夫，世勋才姗姗来迟，慢吞吞走进教室。见到空荡荡的一切，他才想起来大家都在操场。
远远的，他望见桌子上放了什么方方正正的东西，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几本韩语书。
世勋心里的火气“噌噌”冒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将那几本书扔在地上。
鹿晗，你就这么希望我早点离开！
那就如你的愿，我早早的消失。
鹿晗被人强拉着去踢了会儿球，正踢在兴头上，突然望见球场边一个离去的背影。
那背影，他太熟悉了。
他要去哪？
“咻——”
足球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鹿晗的头顶。
他呲着牙，抱头蹲在地上。
“鹿晗！”
“鹿晗你没事吧……”
“你怎么样了……”
周围人乱哄哄的声音混沌不清，鹿晗抱着头，眼中只有那个离去的背影。
世勋。
……
“轻微脑震荡？！”
王管家皱着眉头，看着刚拍出的CT片，听医生交代了几句后，忧心忡忡地走到普通病房。
鹿晗静静侧躺在那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少爷，你要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吧。”
鹿晗突然坐起身，直愣愣地望着他，“王管家，世勋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嗯，你不用担心，学校那边我都安排好了。”
“……他，是快要走了吧。”
王管家点点头，“听你们班主任说，他今天递了休学申请书，一直到他离开中国前，都不会来上课了。”
鹿晗握紧拳头。
窗外狂风大作，把树吹得东倒西歪。只是隔着一扇窗，在鹿晗看来，也不过是一张动图而已。可即便感受不到窗外的寒冷，此时的鹿晗，也如心死一般，冰封了心。
鹿晗突然笑了，那样纯美的笑停留在微失血色的唇边，让他周身像是镀了一层光，瞬间天使般耀眼。
“少爷，你没事吧。”
鹿晗依旧满足的笑着，“……走吧……走吧……离开这里，可以得到令人羡慕的未来……你幸福的话，我也会很幸福的……”
王管家倒吸一口气，“少爷，你不必太惦记了，等你们都成熟一点，以后见面了也可以更坦然一点。”

七十二
那几本韩语书，世勋还是带回来了。
尽管小窗外又飘起了雪，但小屋里通了暖气，窗外的寒冷他感觉不到。
他不知道，虽然这一片老房子是有暖气片的，可是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通暖气了。是某个人反复给政府相关部门打电话反映，工作人员才被烦的迫不得已供了暖。
世勋深吸一口气，坐在写字台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翻开书读了起来。
每一个音标语法，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
原来他这么用心的准备过，看来是真的很想去韩国啊。也对，离开了我这个黏人的障碍，去哪里他都愿意吧。
世勋嘴角漾着苦涩，修长的手指拂过鹿晗标注的每一个字迹。
他也不知道，其实这些书鹿晗以前都没有认真读过。在知道世勋真的拿到了去韩国进修学习的资格后，他料定世勋不会请专业的老师授课，熬了几夜翻读这些书，认真地做了标注，只是为了让世勋看得更清晰些。
鹿晗与世勋，心早就是紧紧连在一起的。即使真的要论他们之间相隔的间距，也不过是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的距离。
没错，楼下有一个人顶着漫天的雪，痴痴望着那扇小窗。
“……世勋啊，原来你就是这么看着我的啊。”鹿晗的声音轻轻的，犹如雪花落地。
你也曾经这样，站在别墅外这样看着我的。
鹿晗的眼睛湿润了。
天气这样冷，好像能把所有的水冰冻，真的让人担心会不会把眼泪也冻住呢？答案是不会，因为心是热的。
与这里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很是热闹，到处都放着“Merry Charismas”的歌曲。
平安夜。
“少爷，我们该回家了，董事长如果回来……”
“我知道了，王管家……我们走吧。”
吴世勋，你要幸福。
世勋突然感觉耳边好像在有人跟他说话。
他心烦意乱，把书翻扣在桌子上，突然推开窗，毫无头绪地向外望着。
屋顶、街道，落着一片静谧的白。
鹿晗的足迹，在雪片一层层的覆盖下，无声隐没，不容察觉。
……

七十三
期末考试过后，不到十天就是春节了。
今天的除夕来得特别早。除夕这两字，对于大多数人是温暖又期待的，但对于少数人来说，很残忍。
窗外是通明的烟火，此起彼伏。
鹿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宅子里陌生的一切。
鹿迁没有质问过他是如何被取消去韩国进修的资格的，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次退步了三四十名。休业式那天，鹿迁亲自开车，带着他到品牌店买了不少新衣服，拍着肩膀对他说：“儿子啊，忙碌的一学期过去了，好好放松吧。”
放松，我时时刻刻紧张的生活在你身边，你觉得我能放松吗？——这句话，鹿晗没敢说出口。
房间里的固定电话“零零”响了起来，鹿晗不紧不慢踱过去，“喂。”
“少爷，你怎么还不下来，董事长亲自包饺子，就等着你下来跟他一起迎新年呢。”
是王管家。
“怎么打起电话了？”
“……董事长不让我上楼催你，说你可能是累了……
“没错，我累了，马上就睡了，你们自己吃吧。”
“少爷啊……”王管家祈求着，“你就下楼来陪陪董事长吧……”
鹿晗叹了口气，“知道了。”
……
这个除夕夜，还有一个人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
世勋想了想，还是提了一瓶白酒，站在自己原来生活的家的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门突然开了，一个佝偻着腰的中年男人提了一袋垃圾走出家门，突然望见发着呆的世勋，怔住。
“世、世勋……”
世勋回过神，望着那男人的脸上多了一份不自然，也没有应答。
“回来了啊……”
世勋顿了顿，点了点头。
那男人放下垃圾袋，腿脚不太灵光地走了过来，轻轻拉着他的胳膊，“……进来吧。”
一顿简单的素馅饺子，吃的有些尴尬。
世勋刚把碗里的饺子吃完，就看见男人把他的碗接过去，又拾上了几个热乎乎的饺子。
他的眼里还是带着不信任，见外地将碗拿到自己面前，“我吃饱了。”
“……哦。”
“您的腿？”
男人笑得为难，“……你走后，我也不工作了，整天在家就是喝酒。有一次喝酒赊账没还，被打坏了一条腿……我呀，早把酒戒了。”
而正在他说时候，世勋恰巧拿出他提的那瓶白酒，听到他这番话，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男人也有些尴尬，随后又笑了笑，“儿子给我的酒，我好好收着。”
世勋没有回答。
“这次回来，还走不——”
还没等男人说完，世勋就决然地打断，“应该不会回来了。”
“……啊？”
“一开学，我就要去韩国了……可能，不会回来了。”
……

七十四
世勋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这么快就会离开。那是，真的是刚开学的时候。
他去班主任办公室拿材料，却拿到了一张机票。“韩国首尔”四字，让他脑袋瞬间空白。
“这是……”
班主任笑盈盈地拍拍他肩膀，“以前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只能放弃的学生了呢，没想到一年时间就取得了这么大的进步……吴世勋同学，你到了韩国也要努力啊。”
“怎么会这么快……”世勋小声喃着。
“学校临时决定的，为了让你有足够的时间适应那边的生活。哦对了，学校已经把你在那边的入学手续跟食宿安排好了，去了那边只要去报到就好。学费的事不必担心，学校会解决的。”
机票只有一张，单程的。
那代表了什么，他真的无法回头了。
……
班长把新的点名册随手顺在鹿晗桌子上，鹿晗拿起来随意地看了一眼，突然咬住嘴唇。
这本新的花名册，生生少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苦笑，鹿晗啊鹿晗，是你亲手放他走的，你没有权利痛苦。
同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向外看。他一回头，恰巧看见班门外焦急的阿琳。
“什么事？”
阿琳显得很不安，“……我刚刚去老师的办公室，看见了吴世勋。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他后天就离开。”
鹿晗抿紧嘴唇。
“他要走了，鹿晗呐，他真的要走了！”
鹿晗一个哽咽没有说出话，转身面向墙壁，把自己委屈地眼泪堵了回去。
“想去见他吧，其实，你很想去见他吧——”
很想。
“那就去告诉他啊，你一直很在乎他的。”
不可以。
鹿晗表现出让人难以解释的平静，“我不想去，一点都不想。”
“什么？”
“成为那个让他讨厌的鹿晗，我才能坦然地生活下去。我跟他之间的事，我无法同你解释，我们必须要分开，那样对他才是最好的。记得吗？你以前说过，伤害世勋的是我……跟他在一起的话，我无法预知会让他受到多少磨难。”
“该不是，因为有人要你们分开的吧。是家人吗？不允许你跟世勋有来往，或许还会威胁你之类的？”
鹿晗怔住。
“以前你还不是什么富家少爷的时候，同世勋亲密无间的，可是忽然一夜之间成为少爷后，感觉马上就和世勋拉开了距离。所以，该不会是家里有人讨厌世勋，不想让你跟他走得太近吧。”
鹿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有办法了。不过有点难办，要听吗？”
“只要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我都会试试看的。”

七十五
吴世勋真的要在鹿晗的生活里消失了吗？
饭桌上，鹿晗扒了两口饭，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吃饱了”，匆匆离开了鹿迁等人的视线。
“王管家。”
“是，董事长。”
“少爷睡觉之前，给他送些点心什么的。”
“知道了。”
鹿迁也没有食欲，“这孩子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刚从那个小破屋子来到别墅的时候，明明是很有精神气儿的。”
王管家应付道：“是啊。”
“真是奇怪啊，生活条件有限的时候，他那么无忧无虑，来到我的身边后，像是受了无数的磨难，越来越沉郁了。”鹿迁说着，把后半句咽在了肚子里——是因为我这个令他迷茫的爸爸吗？
“很快会好起来的。”王管家一欠身，“一切都按照您说的安排好了。”
鹿迁点点头。
鹿晗瘦的特别厉害——因为想见不能见的痛就是最好的减肥药啊。
……
时间飞逝，就像是手中握不住的沙。有些事情，迟早都是要流失的。
世勋耳边一遍遍广播着航班到达的讯息，他的心却一直悬着，在机场大门与安检口之间选择着。
他跟自己的心做了个约定。
只要你出现，我就回头。
真的。
世勋再一次望向出口，没有他。
他苦笑着，拉着行李箱，走向了安检处。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拐角处落下的那一片影子才渐渐清晰起来。
鹿晗蹲在地上，捂着脸抽动着肩膀。
方才世勋一遍一遍回头看的样子，他是躲在角落里，掐着自己的手看的。
王管家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鹿晗一抹眼睛，“王管家，其实都是安排好的吧。”
“我不懂少爷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太顺利了。他的行程，不都是安排好的吗？如果我没猜错，是爸爸他安排的，为了把我们分开。”
王管家点头，“我无法否认。”
“我早就该猜到了，我以为自己真的有帮助他的能力，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其实，都是他在背后安排好的，为了让世勋快点离开，不是吗？”
王管家叹了口气，“少爷啊，有些事情，当我们无力改变的时候，出了接受，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会离开的。”
“什么？”王管家哑然。
“我，会离开的，正大光明地离开鹿宅。”

七十六
鹿迁眼中的儿子，变得越来越沉郁。
饭桌上，鹿晗会烦躁地将盘子推到一边，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吃个水果，鹿晗两眼发直，手里的牙签一遍一遍戳在苹果上，将那一小块儿苹果戳的千疮百孔。
鹿迁晚上起夜，听见客厅有电视的声音，走下楼一瞧，漆黑的客厅中，只有电视发出幽幽的蓝光，播放着《行尸走肉》，而鹿晗，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里那惨不忍睹的场面，淡然地吃着手里的牛肉干，不时“呵呵”两声，像在看一部喜剧片。
鹿晗的话一天比一天少，最后，直接变成了“哑剧演员”。
鹿迁失眠了。
他觉有什么不对劲，望着鹿晗一日比一日空洞的眼神，心里不安起来。
这天，鹿晗没有来上课。
紧接着，鹿晗就像是在学校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停课。
阿琳从洗手间走出来，听见两个女生说着悄悄话。
“喂，你听说了吗，我们学校的那个叫鹿晗的男生，据说是得了抑郁症，所以没有来上课。”
“真的假的啊，真是可惜了，那么帅的男生，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谁知道呢……”
阿琳一怔，了然地翘起嘴角。
……
透着幽幽茉莉香气的病房内，鹿迁小心翼翼地靠近鹿晗，声音轻柔的像是片羽毛，“儿子，你想吃苹果吗？”
鹿晗望着窗外，像是没有听到一边。
“晗晗？”
自从与鹿晗相认后，鹿迁就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鹿晗。
鹿晗依旧没有反应。
王管家推门走进病房，附在鹿迁耳边，“医生有些话想要交代。”
鹿迁点头，焦虑地望了鹿晗一眼，走出病房。
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鹿晗才转过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异常平静的医生办公室内，一位看起来比鹿晗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医师正与鹿迁对坐交谈。虽然年轻，可他已经是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
“根据您说的，病人的种种表现来看，是抑郁症没错，而且还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
鹿迁紧张地抿紧嘴唇。
“……我想问，他之前有受过什么打击吗？比如什么事情违背了他的意愿。”
鹿迁点点头，又迅速摇头。
年轻的医师眼睛不经意地转了一下，“打个比方来说，假设有一个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离开他，而且可能再也不能重逢，而病人对他又形成了一定的依赖，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种打击。也有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又不能说出来，长期压抑下，就会积郁成疾。”
鹿迁的面色闪过一丝慌张，“那么，靠药物治疗不行吗？还有，抑郁症会对他有什么大的影响吗？”
“抑郁症呢，说严重也不算严重，说不严重，也有可能向更深度的精神疾病发展，产生厌世情绪，伤害自己还有伤害别人的例子屡见不鲜，也许还会靠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如果光靠药物治疗是没有作用的，心病还须心药医，找到心病的根源，让他自己解开心结，自然就会康复了。”

七十七
鹿迁最终还是无言走出了办公室。
医师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一串号码。
“喂表弟……嗯，我说了……你给我设定的那些台词也太不专业了，万一被戳穿怎么办……你确定这是在帮他吗？要是他家人依旧不同意的话怎么办……好吧，既然是你的事，那我就尽力完成吧。但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知道了，我会继续帮忙的。”
……
四月的首尔，依旧衬得凉意。
世勋手里拿着一本边角被翻得有些发黄的韩语书，身穿一件奶白色毛衫，静静坐在汉江边的一个小公园中。他挑了一处看江景最好的地方坐下，随手翻开书，认真读了起来。
不远处，两个男孩子脑袋靠在一起，亲密地用手机合照。
世勋望着，眼里流露出了羡慕。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起头，是一个花白了头发的老爷爷。
“年轻人，迷茫笼罩着你，现在的你，正想着远方爱的人……”
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话，世勋并不反感。
“我说的没错吧？”
“是，”世勋学着韩国人的样子，有礼貌地一欠身，“爷爷，你好啊。”
“嗯，”老爷爷点点头，伸手在自己衣兜里掏出什么，放在世勋手心里，“年轻人，买一个吧，让他伴随着你走出阴霾，达成自己所期望的。”
世勋摊开手心，是一根链子，只拴着一个四叶草的挂坠。
世勋没有说话，掏出钱付给了他。
老爷爷满意地点点头，“相信我，你的幸福马上就会降临的。”
世勋说了声“谢谢”，随手将那串链子放在自己的衣兜里。
……
“洗剪吹”捧了个果篮，拉着阿琳的手，在反复确定没有别人后，悄悄推门走进病房。
鹿晗听见开门的响动，迅速地转换成“忧郁”模式，呆愣愣地望向窗外。
“洗剪吹”不动声色地走进来，跟鹿晗打了个招呼。鹿晗万分惊讶，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示意他要小心些。
阿琳接过果篮放好，轻声说了句：“事情都已经安排了，我家这位的表哥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他会尽力说服你父亲的。”
鹿晗更惊讶了。
“洗剪吹”有些小得意，“想不到吧，我拜托了我表哥，他说会帮忙的。”
鹿晗摇摇头，“我感觉他好像还没有动摇。”
“洗剪吹”一撅嘴，“那我们就来个更绝的招儿，不过得辛苦下你啦。”
……

七十八
有人说过，装傻太久，你就真的不适应聪明了。
而装作一个抑郁症病人，也一定会让自己变得不太开心。
因为担心鹿晗跟其他病人互相影响，鹿迁执意将他转到了单人病房。而事实证明，原本鹿晗那个病房中的人，都落了个转去精神病院的下场。
鹿迁的细腻关切，让鹿晗更加纠结。
当看着父亲时时处处用对待小孩子的样子照顾自己时，他变得迷茫——如果鹿迁当时没有选择钱财，而是依旧陪在他们母子身边，也许所有的后来都会改变。
鹿晗不喜欢欺骗，可是他享受着被鹿迁照顾的过程。
爸，就让我在离开前留住关于你的最后一份记忆吧。
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你从来都没有让我为难，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质朴没有心机的父亲。
就让我心中的你，是这个样子的就好。
……
主治医生曾经找到过鹿晗，表达了鹿迁并没有要让他系统接受治疗的事，只告诉医生暂时用药物治疗，甚至连鹿晗经历的事情也没有交代。
“你父亲也曾经问过我，到底用什么方式才可以治疗抑郁症。我说‘如果是因为有想做不能做的事情就让他顺着自己的意愿完成；如果是因为想见不能见的人就让他去见’。可是，你父亲没有做出表示。”
鹿晗握紧拳头，怅然望着窗外，“我何尝不知道，他希望我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对于对我跟妈妈做过的事情，他也觉得非常抱歉，想把我留在身边补偿那些年没有给我的父爱。因为上一辈的仇怨，对下一辈也会有所顾忌，他并不能接受我认识世勋的这件事，甚至要对他做出不好的事，生生要把我们分开。”
“其实我觉得，如果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的话，应该不会抛下爸爸去找他吧。你跟那个世勋，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吗？”
鹿晗的眼神略有躲闪。
“不用这么顾忌，我的专业是心理学，见到人就想分析。”
“对于我来说，是同生命一样重要的人。”
“那我知道了。”
“你会嘲笑我吗？或者说，会把我看做异类？”
“怎么会呢？”医生笑了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他们的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没有人可以去质疑。你选择了他，你会觉得自己是不正常或者错误的吗？”
鹿晗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的问题是……因为父亲对你无微不至的关系，有没有过怀疑自己现在做的事是不正确的？”
“有过。”
虽然是没有见过几次面的人，可是对于这位年轻的医生，鹿晗并没有表现出隐瞒。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真的吗。”
“去做你想做的事，去找同你生命一样重要的人吧，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只是在安定后，也不要忘了自己的父亲，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不仅要照顾自己想要照顾的人，还要照顾老了的父亲。”
“我……知道了。”

七十九
鹿迁专注地削着手里的苹果。
鹿晗坐在他身边，眼睛不安地瞟来瞟去。
医生说他还是没有要让自己离开的打算，如果一直这么装下去，难免被他看穿的。
鹿晗心一沉，突然伸出手，一把夺过鹿迁手里的水果刀。
手里握着的东西突然空了，鹿迁惊愕地抬起头。
刀刃放着冷光。
鹿晗握着那把刀子，一眼不眨地望着鹿迁。
“晗晗，儿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鹿迁伸手想去夺过那把刀子。
鹿晗心一横，将刀刃顶在自己手腕。
“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快把刀子给爸爸啊！听话好吗？好孩子，听爸爸的话，快把刀子放下啊——”
鹿晗深吸一口气，“爸，我想世勋了。”
鹿迁愣住。
“那小子，虽然没有跟我生活多久，可是我跟他，有很深的感情。世界真的太小了，为什么我们两家之间有那么深的渊源呢……如果没有遇见您，我会一直快乐下去，因为身边有他。”
鹿迁的手颤抖着，红着眼问：“你，你不希望遇见爸爸吗？所以也不想生活在我身边？”
“爸，我很爱你。”
鹿迁落下一滴泪。
“可是，我也很喜欢那个小子。”
鹿迁突然呆住，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其实是喜欢那个小子。”
“所以才那么在乎他？宁愿跟我作对也要保护他！你是，喜欢他吗？他可是男孩子啊！鹿晗，你疯了吗！”
病房中吵闹的声音引来不少护士，主治医生闻讯赶来，站在病房外听了几句，突然变了脸色，转身摆摆手，“你们都闲的没事做了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这里！”
“我没疯，我是喜欢他。这些话，我早就应该说出来的。”
鹿迁剧烈地喘着气，“……就算是这样，你也把刀放下，好好的跟我说。”
“爸，让我走吧，我会回来的，会当一个好儿子，只要你让我去找他。”
“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的……”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我，所以他把自己这一辈子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他孤孤单单的生活呢？我，没了他就像死了一样，会每天每天疯狂地想他，会害怕他再也不见我了，会担心他在那边过得不好……我的心，被他生生挖去了半边，离开了他的我根本是不完整的。我现在太痛苦了，如果见不到他，可能对我来说最轻松的事也就是死了。”
“鹿晗，你怎么能就这么抛弃我呢？我是爸爸啊……我也很爱你，我希望可以补偿我的过失。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会好好地跟世勋的父母相处，会老老实实地待在你跟你妈身边，会看着你一点一点的长大，陪你做你不会的数学题……就给爸爸这一次机会，呆在我身边吧。”
“爸，您也就听我这一次，让我走吧……”
鹿迁身体像是失去了重量，痛苦地扶着床脚，“……如果，我不允许呢。”
“不允许吗？”
手腕被刀抵出了一道血痕，鹿晗像是不知疼痛一般，毫无血色的唇边微微翘起，带着仿佛解脱一般的笑容，“那我，也不能陪在爸爸身边了。爸，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鹿迁眼前一恍。
床单白的反光，落下一滴红色。像是茫茫雪地中绽开的红花。
滴答。
滴答。
“鹿晗——”

八十
深春的阳光透过窸窸窣窣的枝杈，落在世勋身上，映得他皮肤更白皙。
他背倚着一棵四五人才能抱过来的老树，修长的手指像是艺术品一样，连撩刘海的动作都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样，让人看得欲罢不能。
他握着相机，四处找着漂亮的景致，终于寻到一处满意的地方，便拍了下来，自己拿着欣赏。
不少女孩子聚在对面，兴奋地要跳起来一般，指着世勋的方向，一个劲儿地说：“好帅好帅。”
听到不远处叽里呱啦的韩语，世勋抬头望了她们一眼。心里还在琢磨着，今天怎么这么夸张，虽然以前也有不少女孩子对他表现出好感，但是好像也没有她们表现的这么积极啊。
他继续看着照相机的屏幕，翻看着以前拍的照片，拍的都是漂亮的景，最多的就是汉江。
来韩国后，他的衣食都安排的很好，可是他还是左奔右跑的打工。攒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他都没有花，连手机都没有买，却买了一台照相机。
曾经有很多女孩子向他要手机号，他的千篇一律，“我没有手机。”
世勋没有买手机，因为那个值得让他打电话发短信的人不在他身边。
他买相机，是因为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想要记录下来。也许，只是也许，可以跟那个人一起分享。
“啧，真是可惜，那个小子也看不到这么漂亮的景色。还说要来汉江呢，现在肯定在国内吃香的喝辣的吧……不对，干嘛又想起那个家伙！那个人，估计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叫吴世勋。”
世勋惊得一抖手，手里的相机滑了下来。
刚才，那是谁在说话？
世勋四处张望，惊恐的样子莫名的透出种可爱。
这时候，一只手悄悄从树后伸了出来，偷偷拿走相机。
往前看，是无边的景致，向旁边看，是在谈论着的女孩子们，后面？是树啊，难不成是树成精了，跟他说话？！
“……拍的怎么这么难看啊。”
世勋坐不住了，突然想到什么，窜到树后。
瞬间。
怔住。
碎发间落着斑驳的阳光，一张乖顺的侧脸像是漫画中少年的轮廓，白色衬衫一如往常的整洁，不出意料的配了一条牛仔裤，虽然看起来是俗套的搭配，不过却穿出异常华丽的style。
怪不得那群女孩子吱哇乱叫，这么兴奋，原来是树后藏了一个他。
他慢慢转过脸，调皮地一吐舌头。
“好久不见喽，世勋。”

八十三
世勋实在看不下去，拽着鹿晗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示意让鹿晗冲一下。
鹿晗皱着眉头，刚一碰水，额头上的青筋就凸了起来，咬着牙根不出声。
世勋喃了一句“傻瓜”，伸手要摘去鹿晗的护腕，却被他一把挡住。
“你干嘛啊，护腕都被咖啡弄脏了！还有啊，非得戴着护腕吗？都烫伤了，你老捂着那儿有什么用，还要上药呢！”
鹿晗摇头，“一会儿就上课了，你回教室吧，我自己去医务室上药。”
世勋不听，又伸手去摘。
鹿晗反应很激烈，不耐烦地抽出手，“你快点走吧！”
“呵。”世勋冷下脸来，“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
鹿晗咬着嘴唇，看着世勋走出洗手间，一脸的为难。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护腕，一道清晰地疤痕横在腕处，触目惊心。
……
“董事长。”
茶几上的茶杯透着氤氲的热气，鹿迁出神地望着，从鼻子中挤出一声算作答应。
小李拿出文件，把铅笔字放置于上，“您要我拟的文件我都拟好了。”
鹿迁没有考虑，执笔在那文件上划了几下，重新交予小李，“去办吧。”
待到小李走出书房，王管家叹了口气，“少爷在那边一切安好，他……很快乐。”
鹿迁两鬓的白发日渐增多，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小心抿了一口茶后，“他过得好，那就值了。”
“说实话。”
鹿迁转过头，准备认真听着王管家接下来的话。
“我觉得，您醒的太晚了。如果年轻的时候，就好好守护好自己的家庭，跟养父还有弟弟团结在一起，不去争那么些身外之物，您现在应该会很幸福。”
鹿迁又抿了一口茶水。
“世勋那孩子，还有小少爷，都会很幸福……您的仇怨跟欲望，害了两家人。”
鹿迁突然笑了，“王管家，你现在不应该跟我说着些。现在，你应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放走那个女人才对。”
王管家并不意外，“放走她的时候，其实您也知道吧，没什么是能瞒过您的。”
鹿迁点点头，“我是知道你放走她，但是——”鹿迁眼神黯淡，“我没想到你会让我的儿子带走她。”
“上一辈之间建立了太多的仇怨，而少爷，是想用行动化解这一切，他在为您赎罪……”
“我知道。”
“您把一般的财产都留给了世勋那个孩子，我很好奇，您怎么想开了呢？”
鹿迁没有回答。
他只记得，那天银光闪过，鹿晗的手腕多了一道血痕，一点一点渗着血。鹿迁惊住，大声喊着医生，绝望地抱住自己的儿子。
鹿晗的脸色灰沉，却带着解脱的笑。
“爸，我真的想世勋了，让我走吧，就让我走吧……”
鹿迁捂住他手腕的出血口，“儿子，你不会有事的！”
“……让我走吧……”
“儿子呐——”
“爸，让我走吧……”
……
鹿迁从那段惊恐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无力地叹了口气，“也算作赎罪吧。留给那孩子财产，也是赎罪……”

八十四
“还好不是伤的很严重，注意要常换药……”
医务室老师叽里呱啦的一番韩语鹿晗没有几句听懂了，他傻傻地点点头，好似全明白似的。
蓦然，那老师握着棉签的手停住，仔细打量着鹿晗的手腕。
他明白那人是在看自己的伤口，便不自然的一躲。
“怎么弄得？这伤口。”
鹿晗胡乱搪塞，“额，是不小心划的。”
划的伤口会这么深吗？医务老师不再多问，撇撇嘴。
上了药戴不了护腕，鹿晗不知道该不该进教室。想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径直离开。
鹿晗在外面不知逛荡了多长时间，估摸着已经下课了了，才溜达着回了寝室。
意外的，世勋已经在寝室中了。
世勋撑着下巴做着习题册，还故意侧身挡住鹿晗，不让他跟自己说话。
“世勋呐。”
鹿晗知道他这是闹别扭，“刚刚是我态度不好，原谅我吧。”
沉默。
“不想跟我说话吗？那怎么行啊，你不是还要考验我吗，不跟我说话你怎么考验我？”
“不需要考验了，”世勋撂下笔。
“诶？我通过考验了？”
世勋痞笑，“不，你被淘，汰，了！”
“不要这样嘛，”鹿晗不知死活地去摸世勋的头，却被一把打开。世勋铁青着脸，“别碰我。”
世勋啊，你知道吗？我是害怕，害怕你会发现我想尽力隐藏的。我可以为了你受任何罪、吃任何苦，但最怕的就是，会让你知道一切，会让你有负担。
“那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啊，”鹿晗讨好地把脸凑过去，却没想到，世勋突然勾住他的脖颈，猛地让两个人的鼻子贴在一起。
暧昧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原谅你很简单啊，只要你一辈子不离开我，你敢吗？”
鹿晗却没有回答。
世勋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失望了。
“呵，一次又一次来招惹我，却不敢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你一直说你如何如何记挂我，你怎么不想想我都经历了什么？我真的想在你身边一辈子，即使是那么卑微的角色，我也觉得满足了。而你，哪次不是把我推开？！”
鹿晗的眸子晶亮，一层水雾聚在眼眶。
世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鹿晗的呼吸不平稳，带着温热的气息抚着他的面庞，让自己像是喝醉一般。
“我，”鹿晗努力控制着情绪，“再也不会推开你了，也请你不要放弃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知道你厌烦我为止。”
世勋深吸一口气，轻轻揽着鹿晗，让他伏在自己的肩头，“傻瓜，我怎么会厌烦你呢。你要说话算话啊，别离开我了……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