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竹井游叶开始通过商人和手工工场的主人以及渴望功勋的边境将领向龙门渕施压,并开始暗地向莫利亚山脉和幽暗森林派出更多密探。
一个月前,竹井游叶突然向龙门渕透华发函,要求龙门渕将每年财政收入的四成上交给帝国,允许帝国在龙门渕驻军,免除帝国和龙门渕之间的一切商贸税收,增加对矮人和精灵的税收;与此同时,往北方边境增派驻军。
这种要求当然遭到了龙门渕透华的断然拒绝,也遭到了千里山和宫守的反对。
于是,竹井游叶不顾竹井久和稳健派大臣的反对,悍然宣布大幅提高针对龙门渕的关税,宣称帝国对龙门渕境内的人类有管辖权,限制人员流动,并发出了最后通牒,以宣战相威胁。
龙门渕透华针锋相对,于半月前发布征兵令,拒绝了竹井游叶的一切要求,发动经济制裁,禁止铁矿和重金属出口,并请求千里山和宫守调解。
面对千里山之王园城寺诚和宫守之王熊仓敏寄来的措辞委婉,谨慎有度的亲笔信函,竹井游叶回了一笔“龙门渕逆命,所当问罪。若阁下不援,和约如故;不然,惟有战耳!”
收到回复后,老谋深算的熊仓敏和绵里藏针的园成寺诚选择了秘密向龙门渕提供物资援助,并增加边境驻军,但始终不肯公开卷入这场冲突。
这一方面是老谋深算,另一方面,是隐含着敬重的谨慎。
这时,大陆的吟游诗人们还在吟唱着“游叶自立……”是的,长野在她之前只是个王国,她自立为帝,一年之内扫平了国内的八位大领主,绥服南方,把帝国所有权柄都加于己身,这些都让人忌惮。
在竹井久的抗争下,竹井游叶同意让竹井久和加治木由美将军来视察边境的情况,再做决定。
“父皇这些年来的野心越来越大了……”竹井久一声叹息,后仰倒在床上。
加治木由美在她身边躺下:“殿下,您觉得我们这次回去能成功阻止陛下吗?”
竹井久摇了摇头:“希望不大……由美,”竹井久突然问道:“你留意过酒会和沙龙吗?”
“啊?”加治木由美没想到竹井久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坐起身来,愣了一下才回答道:“不。您知道的,殿下,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竹井久叹了口气:“那么你以后一定要留心啊……”她坐了起来:“战争的号角其实从五年前就吹响了,从各种贵族酒会上那些被邀请来的大商人的游说中,从沙龙里得到手工工场的所有者资助的文人的鼓动中,从因为龙门渕的农产品出口而遭受损失的土地贵族的抱怨中……战争的影子就开始笼罩这个帝国……”
加治木由美沉默不语,她以前只想过军事方面的问题,她想过皇帝一定要得到它的原因:重要的地缘政治地位,无穷的财富,精灵们附魔过的装备,皇帝本人的野心……却没想过是哪些阶级在鼓动决策者。
“我一直觉得,帝国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 在叹息后,竹井久仿佛突然间决定撕掉冷静的面具,她站起身来,俯视着由美:“这个国家确实变了!你感觉到了吗,由美?在手工工场日夜不息的锻造声中,在逐渐破产的贵族的叹息中——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宗教的虔诚、骑士的热忱、小市民的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激发,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和自力挣得的自由。总而言之,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着的剥削!”
看着不断挥舞着双臂的竹井久,加治木由美感受到的,不是激情,而是对未来的茫然和忧惧。
“由美,我想你已经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人民的战争!这是一场为了利润的战争!商会和手工工场厌恶了税收,大土地拥有者希望卖出自己的农产品,为此他们不惜把数十万人武装起来扔上战场,不惜绑架整个国家、甚至是种族……我从不惧怕战争,由美,但我不想为了这样一群人而战——他们把人民丢上战场,把无数家庭拆散,到头来却安稳坐在后方享受着巨额利润然后加倍地掠夺自己的人民!“
竹井久越是激动,就越让加治木由美感受到她那内心深处的不知所措,于是加治木由美站起身来,一把搂住了竹井久,抚摸着她的头:“殿下,请您相信,不论时代如何改变……”加治木由美直视着竹井久的紫眸:“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嗯。”竹井久红着脸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