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够了？”
潘多拉由于秋晗突然的发话愣怔半秒，旋即双手合十指尖交叠笑意玩味。
“呵呵。”
看来自己这回真的触及到藤野秋晗的痛处了呢。
他真的停顿下来，他要让藤野秋晗在静谧中仔细品尝被扼住脖颈的痛苦。
“是这样，又如何。”
秋晗微弱的回答声细若蚊蝇，低语呢喃更像是自言自语，几不可闻。
“还没到极限么——你累了？我还没累呢。”潘多拉双手交叠靠在脑后惬意地哼起小曲儿。
来了——
潘多拉捕捉到秋晗表情的变化，身体前倾靠近监视屏以仔细观赏——
崩溃。
果不其然，藤野秋晗那双紧攥至指节泛白的拳头终于按捺不住地颤动，他一拳捶在墙壁上，力道之大使年久失修的土墙开裂出可怖的纹样，灰尘簌簌下落。
“是又如何？！我也有我想要保护的东西啊！你以为我不想靠近么？距离太近了只会给她带来伤害，是啊，我知道……但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啊！保持一个不会伤害她也不会伤害自己的距离，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眉眼间是难以自我控制的痛苦，双眉紧锁，沉积近三年来的抑郁终于爆发，那双眸子里闪动的怒火使大地都为之颤抖。
“他们怀疑我那又如何？！我活在当下而不是他们的评价里！我只要走好自己的每一步就可以了——可是——”
“可是生活早就偏离了预定的轨道。”
天地静默，演奏一曲无声的挽歌。
他眸光微动，语气有无可掩盖的哀伤。他脚步不稳，膝头擦伤的血痕晕染绽开殷红夺目的花。
“我早就知道了，命运这件事，在很久以前，她就哭着告诉过我了——”
密道尽头黑暗至伸手不见五指，秋晗抬腕指尖碰触前方，凉意通过光滑的玻璃幕墙从指尖传导，他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ta？”
潘多拉也来了兴致，藤野秋晗口中的“ta”是谁？小泉红子，那个算命的女人么？但即使她能参破半点命运的迷雾，藤野秋晗也绝没有与她有任何交集。简么？那个女人只不过是他游戏里的一颗棋子罢了，根本没有资格谈论命运。
在这盘命局里除了这两人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的人选可以谈论命运。
“你无需知道。”藤野秋晗此时在声嘶力竭后也恢复了理智，他用轻描淡写的态度掩饰他的失态。
他毕竟终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成熟的伪装不适合他稚嫩的脸庞。
“那，现在呢？”潘多拉有意引诱秋晗继续回归那个歇斯底里的状态，“你依旧是那个被‘爱’着的‘藤野秋晗’啊——”
“那样的爱，不是真的对我。”
藤野秋晗清晰的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自己不配拥有任何人给予的感情，因为他无法真正回应。
鹊也好，藤野落也好，吉田步美也好，各位对他痴迷的所谓“迷妹”也好，喜欢的只不过是他的一个侧面。
她们眼中的“藤野秋晗”是对恋爱对象理想的集合，真正的藤野秋晗根本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她们只是疯狂迷恋着脑海中虚构的存在，向着理想人格添枝加叶，现实中的秋晗，只不过是她们宣泄想法的载体罢了。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处于枷锁之中。”秋晗低声沉吟道。
“那，当她们发现真实的你……？”
“虚构大厦崩塌的瞬间，只会感觉自己的期望落空。”
“很像你们中国的父母哟。心里有一个对孩子的假想面，当你顺着他们的想法行走的时候，说你乖而听话，当你偏离他们的假想，就骂你逆反，孩子总是活在他人的目光之中，”潘多拉学得很快，立刻跟上了藤野秋晗的思路，“那话说回来，那些人会对你转而因爱生恨，毕竟是你没有达到她们的期望，没有符合她们的理想。”
“……是。”秋晗缓了半拍才回答。
“那你就这样配合她们进行演出么？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虚伪么？”
“所有人类都是一样的，潘多拉，我也不能幸免。”
大多数人究其一生追求成功二字，可他们从不知道什么叫成功，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是耳鬓厮磨相濡以沫？那只不过是从小到大被灌输的价值观念罢了。人从来就是活在他人的目光里而不自知的，很多时候你以为你跳出了社会标准逆反常规，只不过是跳进了另一个圈套里。
顺应大多数人的期望，成为他们想让你成为的人，这就是人类这个物种里大多数人碌碌一生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那你呢？”
“我只是扮演一个侧面，我无法回应任何一个人的诉求。”
潘多拉闻言突然蹦出一个庆贺的词语。
“恭喜。”
“嗯？”
潘多拉见藤野秋晗并没有会意，咬着字句再度重复道：“我说——恭——喜。”
话音未落藤野秋晗头顶高悬的白炽灯突然亮起，刹那间暗道亮如白昼，刺眼的灯光使秋晗伸手遮挡，他眯缝起眼睛，等待适应灯光之后再度环顾四周。
玻璃幕墙之后，铃原镜呆愣在原地木木樗樗地紧盯着藤野秋晗，眸光黯淡而眼角溢满泪水。
“暴露了——藤野秋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