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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瑞雪,天地白芒。迟瑞抱了悠悠,坐在顾氏医馆里,眼前是各式各样的丝绸布料。顾知夏认真地看了看几样,回头又看了看其他,对迟瑞道:“我还是喜欢颜色淡些的,花纹少点的,太多了,我都挑花眼了,你替我挑吧。”
迟瑞笑道:“我看你穿什么都好看,我挑,那就更花眼了。”
这话一说,顾致远和大蓉都笑起来,顾知夏又羞又怒,连忙轻轻打了迟瑞手臂一下:“你说话怎么这样,我不挑了。”
迟瑞望见顾知夏脸色通红,简直比院里的红梅还红,心中喜爱,道:“那先看看别的吧。嫁衣可得好好挑,现在花眼,就一会再说。我要大蓉再带了几样盖头来,还有一些首饰。首饰我算是知道你喜好,都是简单的,珍珠为多,要不瞧瞧?”
顾知夏听得迟瑞话中有理,又觉迟瑞把一切都打理妥当,想到顾致远以前与自己说,嫁给迟瑞这样的男子,从此便可不再操心,只管享福,心中这才发觉,有夫细心如此,当真幸福,对迟瑞甜甜一笑。
顾致远与大蓉见两人甜蜜,果真有了夫妻间的那般融洽,互相传了个眼色,悄声退下了。
……
晚间知夏送迟瑞出顾氏医馆。地上积着雪,天气却是天清气爽,又逢十五,天边的月亮圆圆,霎是好看,顾知夏就多瞅了两眼。
迟瑞见状,笑道:“你每次望着月亮,我都会猜,你在想什么。”
顾知夏慢慢靠在迟瑞肩上,指着远处的月亮道:“迟瑞,你看,月圆人团圆,多好。”
迟瑞握了顾知夏的手,回身看她,一双深眸,尽是认真:“知夏。我猜,以前你望月所思,思念的,都是别人。如今事过境迁,我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娶你,终于能喊你一声妻子。谢谢你。”
顾知夏柔柔的对迟瑞笑,那柔情流进眼底:“我既已认你迟瑞为夫君,就只嫁你一人。”迟瑞一把搂住顾知夏。她被保护在一个温暖宽厚的臂弯里,轻轻地,知足的闭上眼。闭上眼,黑暗里依稀看见的是,前晚的银色月光下,自己最后一次将向天之灵位捧在手里。
目光依依,对着灵位道:“向天,你会在天上祝福我的,对吗?”若你在天有灵,一定会祝福我的,对吗?
知夏伸手,回抱住迟瑞。
……
成亲之日,十里红妆,却并未大肆庆祝,宾客也只请了相熟几个。顾知夏再次回到迟府,心中万千感慨,也知对不起迟老夫人,一早就与迟瑞说明,只要形式妥当,她不愿大张旗鼓,更不愿闹得满城皆知。
迟瑞知道知夏的性子,如水素净,便遂了她意。只管低调,可迟府里里外外的装饰等等,依旧是样样挑了最好。他终于如愿以偿,由顾氏医馆将花轿接到了迟府。知夏身着火红嫁衣,披着盖头,迟瑞顾不得礼节,亲自上前握了她手,带她来了迟府大门前。
积雪未化,门前有火盆。
迟瑞心中激动,紧握知夏的手,目光如炬,望着她道:“知夏,你跨了火盆,你就是迟家人了,是我的妻子。我最后问你,你愿否牵我手,与我共渡一生。”
知夏心里啼笑皆非,心想迟瑞真是开心过头了,她是新娘,还带着盖头,按礼节是不该说话的,这样问她,又如何作答?当下只紧握了迟瑞的手,抬脚跨过火盆,低声在迟瑞耳边,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里头都准备了好,迟府再无长辈,便请了顾致远与沈二太太上座。沈二太太一直中意顾知夏,这回看见儿子终于有情人成了眷属,极是开心,哭着赏了不少东西物件。虽说克制了,不过宾客如云,礼节也多,礼堂三拜后,还要讲究那装枕头等等仪式。迟瑞与知夏又被拉着,吃了悠悠笑嘻嘻夹过来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为早生贵子,知夏这才被人缓缓拉入喜房。
大蓉特意也换了一身好看衣裳,这时候搓起手掌:“太好了,该闹洞房了吧!我都等不及了!”
她话一出口,四处一看,竟然只有悠悠对自己点头。顾致远与二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望她,大蓉一愣,又见迟瑞猛地看过来,本就深邃的一双眼,这么一瞪,简直能飞出刀子,吓得大蓉一哆嗦,挠头:“可少爷,你说一切都得按礼节来,那‘早生贵子’还是你要我特意加的,按理说下一个步骤就是闹洞房啊。”
迟瑞却淡淡对大蓉道:“今儿要是有一人扰了我的洞房,你就半个月不准吃饭。”
这可把大蓉吓得花容失色,别说是闹洞房了,立刻转了立场,变得护洞房,三丈以内,谁也别想接近。
迟瑞进了喜房,那儿点燃了许多喜烛,火光艳丽,知夏就在那里。他不言一语,上前缓缓揭开盖头。暗香盈袖,似花如雾,旖旎灯下,知夏肤若凝脂,眸藏情意,宛然一朵盛开的小荷。他的小荷,终是,绽放了。她的唇红若花瓣,迟瑞望了,心下一动,便觉一股火热,从心间熊熊燃烧,游走到了下腹。
他素来冷静自持,情爱之事,不论对谁,都是敷衍居多,而只有顾知夏,仅仅一个微笑,便似一把火,将迟瑞烧起来。顾知夏见迟瑞不言,只是看她,还以为唇上染了东西,正要拂去,手微微一动却没有伸出。迟瑞极快的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他这吻不再点到而止,反倒吻的极深,双唇启开,舌尖一送,便探入知夏口中与她纠缠起来。迟瑞欺身上前,将知夏压在床上,双手寻了她的,与她十指紧扣。
知夏被迟瑞吻的喘不过气,眼前是朦胧的烛光,仿佛时间最美的东西都在眼前,却被吻的看不清楚,心里有气。“迟瑞肯定是故意的。”
她这样想,却又是梦一样的眩晕。
衣衫被褪开,有一瞬的凉意,却又很快被卷入了此生最深的火热。
他的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带着最珍贵的探访,怀着最坚韧的决心。
知夏的身体真如小荷,花瓣一样的慢慢展开,直到她再是难耐,情到浓时,终是软软的,轻轻地唤了一声:“迟瑞,求你别了,我受不住。”
这话听着像恳求,却是知夏双目微闭,肌肤滚烫,脸红的说不出的妖娆,哪来的受不住?交叠的人影,反反复复,直到火光最灿烂的一刻,最滚烫的火花融在身体里。迟瑞紧抱住知夏,用了此生自己绝想不到的深情,说了那句。
“知夏,我爱你。”
知夏被迟瑞闹得疲累,又觉双腿间湿腻,便搂上迟瑞的脖子,闭着眼咬他的耳。她闭着眼,可心里却能看见,外面的一轮皎月。
知夏在心底,最后一次唤了一声,再见,向天。
……
新修的铁路果然飞快,能从青城直通金城。向天坐在靠窗的位置,向窗外望去,却只看见一片漆黑。犹如他五年来的人生,明明能看得很远,却依旧是什么都望不见。
掉了悬崖,却没有死成。半死未死,脑子里说的是放弃,可身子却一天天好起来了。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其实已经不太想活了,不过可笑的求生本能人人都有,他也不例外。
有时他会看天上的月亮,他记得知夏喜欢看月亮,就会想象,他们在两个世界望着同一轮月光。
火车还有两个时辰到达金城,向天面对着黑夜,露出点潇洒的笑容,没想到迟瑞居然又娶妻了。看来他已放下执着。向天想,他与迟瑞,虽不是敌人,可还是做不得朋友。这次回去,简单恭喜,再见一见自己的女儿。
而后呢?
向天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手绢。那是知夏绣给他的,已经残破不堪,却依旧被他当作宝贝。而后便要,继续寻找知夏,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找不见了,死了,再去与她重逢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