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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峰150302.原创】灵魂刺客Soul Assassin(尘远衍生/架空/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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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汽车在一处栅栏围着的小屋前面停下,安逸尘提了东西从车上下来,站在汽车边看着这小院子长长叹口气。
这下王声更好奇了。
安逸尘在外面足站了好一会儿,才拍拍车顶跟王声示意一声,朝小院子走去。
推开栅栏,小院子靠左摆了一副石桌石凳,像是刚下过雨的地面,微微有些泥泞,泛着泥土的清香,右边一小块儿围起的是菜地,种了些安逸尘叫不出名字的青菜。
走到院子中央,安逸尘看见堂屋里有个人,正卷着袖子弯腰打扫屋子。背着光,又像是看不真切。
安逸尘又向前迈了两步,他心里知道长期受军校训练的人,怎可能院子进了人还发觉不了的,这是摆明对方不想理他。
安逸尘有些局促,屋里那人把地面打扫干净了,将笤帚和簸箕放到一边,凉足了门外的安逸尘,才抬脚走出屋门,与安逸尘对立的站了,不紧不慢的把挽起的袖子展平,声音清冷:“带我回学校?”
安逸尘点点头,把手里点心等物件递他面前,道:“我从德国回来就听说你家里生了变故,便跟学校申请来看看你。”
那人嘴角微挑,冷冷一笑,把袖子扣系好,又微微抬了下颌,把翻领整理好,系好风纪扣,看也不看安逸尘手里递来的东西转身走回屋子,取了军装外套穿好,道:“有劳。”话说罢绕过尴尬站着的安逸尘,走到门外停着的汽车,打开车门坐进去。
安逸尘垂下拎着东西的手,微微叹口气,上前把小屋子门给掩好,又把栅栏门弄好,才上车与那人同坐后座。
车子启动,王声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从上车后就一副冷冰冰模样的人,这人瞧着脾气颇大,少爷在一边拘谨的样子……
莫不是在学校,这人是少爷的上司?
从上海郊区到火车站一路下来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后面坐着的俩人一句话都未交谈。连带着王声也不敢吱声,车里气温冷冰冰的像是要将人冻死。
汽车停在火车站站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热闹。王声下车把车门打开,弓着身把安逸尘请下来,刚关上车门准备绕过去把那人也请下来,那人却径自开了车门,朝火车站里去。
王声瞧了一眼,小声的对着安逸尘说道:“我看那人脾气也不好,少爷你在学校可别是受气啊。”
安逸尘瞪了一眼王声,说道:“回去路上慢些,好好照顾家里人。”说罢就追那人去了。
王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撇撇嘴,那人真是个不懂礼貌的小子。
*******************************
安逸尘自掏的腰包,定的火车上的隔间。那人也不吭声,走过去坐下,安逸尘看了眼他,坐在他对面,把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之类的放在面前桌子上,道:“致远,家里出了何事?”
被唤作致远的他听见问话也不吭声,取了桌上报纸,刚展开,安逸尘站起身把报纸夺来,看着宁致远,微微皱眉道:“你怨恨我,我说不出什么,可你我两个总不能就这么不言语了罢?”
宁致远抬头看着安逸尘,冷笑道:“眼下看着像是我对不起你了?”
安逸尘被这话一问,顿时没了底气,坐回座位,放缓了语气,道:“去德国前,实在是喝的太多,许多事都记不真切,可我丝毫没有逃避的意思,学校定了日期出国,我有心跟你解释,可……”
宁致远拧着眉,看着火车外站台上形色的人,许久才开口,道:“今后你我二人毕业尚不知分到何处,这事,就翻过去吧。”
安逸尘握着手里夺来的报纸,低头愣了好一会儿,火车突地动了下,然后缓缓开动。
安逸尘抬眼看着面前叠着腿坐着的宁致远。
两年未见,他清瘦许多。同学至今已有四年,他从一开始就是这副清冷的模样,安逸尘几乎没见他笑过,关系走得再近,事关他自身的任何事,他都闭口不谈。
同届的同学,他身边没有走的亲近的,安逸尘勉强算一个。同学闲暇遇着假期在南京找一处喝酒,都是安逸尘拉着他去的。
可两年前那场酩酊大醉,他确实记不真切了。只知道第二日醒来,床铺凌乱,有斑斑血迹,而宁致远已经不知去处。
当时学校送他和另一名学生去德国学习,匆忙几天,他竟是连宁致远一面都没再见到。
两年前那件事,一直事到如今,他都不知如何问起。
安逸尘向前倾了倾身体,握住宁致远搭在桌上的手,宁致远一震,反射性的要挣脱,可安逸尘早有准备,哪能让他挣脱,紧紧握着,说道:“两年前事情我不问了,致远,今后你我二人且不管分到哪里去,我安逸尘定不会辜负于你,今生唯你。”
宁致远看着安逸尘,半晌微弯起嘴角,冷道:“你可莫情谊错付了,我不喜欢你。”
安逸尘适才握他手前,还有些紧张,可这时摸着他透着凉意的手,突然不知紧张了,说道:“我在德国学习了许多指挥战略,待我们到了学校,我仔细同你交流,军事学院的教育多是实践,你狙击很厉害,我做了笔记,很多地方都可以借鉴学习。”
宁致远皱着眉把手抽回,看着火车外快速后退的风景,淡淡道:“不必。”
安逸尘这时候的心情颇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对宁致远的冷淡态度也并不在意,将桌上放着的点心拆开来,一一朝着宁致远介绍着,递了一块儿放他手中,自己也拿了一块儿吃起来。
宁致远看着手中的点心,好一会儿才放进嘴里,缓缓的嚼着。


2025-06-06 01: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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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龚克贤为立下马威,将最难管的一个团,扔给了宁致远。
邢科在来上海前,明显做的功课要比宁致远足。从知道龚克贤把302团给了宁致远之后,就很是不爽。
只是宁致远冷冰冰的没一点儿反应,邢科虽说是陈建明亲自挑选调来帮助宁致远的,并且还是中央军的,可莫名总是对宁致远有些惧怕。
汽车从龚克贤住处出来,宁致远在车上一言不发,邢科几次想提醒宁致远302团不好带,可又实在不敢吭声,一路上就这么僵着。
“停车。”
清冷声音传来,司机连忙踩了刹车,这时邢科还没从这诡异气氛中反应过来,那厢宁致远已经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邢科从车上下来,走到宁致远身边。宁致远站在车旁打量眼前这座府宅。
邢科抬头看了,这是“安府”。
邢科瞧了瞧宁致远的表情,小心道:“这是上海商会会长安向泽的府宅,未来团长在这儿肯定要与他有很多交集。”
宁致远却不吭声,只看着。
安逸尘在上海是大户人家,他一直都知道,可从未来过。站着看着气派的大门许久,宁致远微微转头,问道:“安向泽只有一个儿子?”
邢科这倒不是很清楚了,来上海前,对各政要都有一个基本了解,可太具体的……
邢科觉得是自己工作没有做到位,垂着头道:“属下失职,属下会尽快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宁致远摆摆手示意不用,又看了一眼安府两个大字,然后坐回车里。
等汽车开动,宁致远道:“关注一下中央三十五军的前方消息。”邢科记下,回头看了看宁致远的表情,道:“龚师长给团座的302团,风评可是很不好。”
宁致远低头把戴着的白手套摘了,拿在手里展平,道:“无妨。”说完这两个字,他抬头看着邢科,道:“警卫连都是从南京调来的?”
“是的。我们一周前已经到达上海,就等团座上任了。”
宁致远深吸口气,看着车外。
从这大手笔上看,他被委派到上海来调查龚克贤这件事,其实国民政府已经有所计较了。想必龚克贤即使没有通共,他的军事生涯也基本到头了。
国民政府要想把龚克贤的师长给抹了,就需要一个像宁致远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来亲手了断,通共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宁致远想起临行前陈建明的那番话,那句取而代之。
宁致远低着头,又把手套戴了回去。
龚克贤是军阀改制,他对党国忠诚与否尚不好说。可党国这一步棋下的,基本也就是准备痛下杀手了。
自己同时也有可能成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的牺牲品。
陈建明对宁致远肯定不会有什么坏心,他想必也是笃定,宁致远根本不可能认命。性格所趋,这上海自然来了,就要站的稳稳地。
******************************************
中央三十五军讨伐之路几近尾声。
安逸尘被调来这里顶替战死的连长职位,手下管辖的连队也基本死了个七七八八。几乎就是一个烂摊子。
可安逸尘却不怕。
几次进谏,都是主张猛攻。
营长自是不敢下命令,上面人究竟有什么意思他们都猜测不透,这安逸尘是军校刚刚毕业的军官,实战经验少之又少,不止营长不信任,甚至安逸尘所在连队都没几个相信他。
这叫安逸尘很是空有一番雄韬伟略,却难以施展的感觉。
休战夜晚,安逸尘坐在灯前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对于目前战况来说,讨伐像是已经胜券在握。可这些军阀与日本人勾结,对战况有极大威胁。
介于这个原因,安逸尘才坚持猛攻,不同意休战。
与日本人勾结的军阀基本无须考虑招安,用猛打来结束这场战役,同时也给其他军阀敲一个警钟。
日本与中国本就实力悬殊,再有军阀投靠,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三十五军再厉害,恐怕也难以抵挡几次猛攻。
安逸尘奋笔疾书,将战略布局一一展现在纸上。
夜深人静,思绪却空前活跃。待最后一字落定,安逸尘脚边,已是一地烟头。
长吁口气,看着信笺上洋洋洒洒的字,突地就想起那夜挑灯为宁致远抄的那些笔记。
后来安逸尘找过,确信宁致远带走了,心里有一股酸涩的高兴,现在安逸尘还是个中尉,小小军官身边也没什么能帮衬的人,想找宁致远,简直是难上难。
安逸尘其实对宁致远是有信心的。端枪的果断及冷静,安逸尘根本就比不上。他相信,宁致远无论遇见如何恶战,定能安然活着,活到安逸尘战功加身寻到他消息那一日。
************************
302团是军阀改制最直观体现出来的部队,军阀身上那种痞劲儿,别说散透,根本连散的意思都没有。
可龚克贤喜欢。
从军阀改制掉了几个正规营给龚克贤那天开始,他的部队正在向正规军转变。可302团是龚克贤有意的纵容。
总要有一些亲卫在自己身边,晚上才能睡得舒服。
于是龚克贤把自己这支亲卫团,拨给了宁致远。他笃定宁致远根本拿不下,待合适时机龚克贤就要对这个上派下来的宁致远下手。
宁致远怎么不知,可他根本不在乎。
部队的办公室已经打扫好,宁致远带着邢科走进办公室时,就已经对眼下局势有了计较。
“从南京过来的警卫连,打散了分发到各个营,然后再从各个营级单位,调人来警卫连。”
邢科一听顿时惊了,道:“警卫连是党国派来保护团座的,打散了下到营队里,再从营队调人,这……”
宁致远白手套摸了摸桌面,抬手一看,一尘不染:“我自有安排,去做吧。然后下午两点钟,我要开连级以上会议。”
邢科见宁致远已经打定主意,也不好再劝,只得愁眉不展的去办了。
等邢科出去,宁致远才仔细的打量了整间办公室。戴着白手套的手,所到之处都摸索一番,连桌面摆着的花瓶都不放过。
宁致远捏起手,摸了下花瓶里插着的花。是假的。
宁致远耸眉,将花瓶拿起,倒放,看见花瓶底部,用黑色胶布缠了一个小小物件。宁致远冷笑,这龚克贤当真是不放心他,窃听器都装到这里来了。
把花瓶放好,底部那窃听器还这么摆着没有去掉。绕过办公桌,坐在椅子上翻看团部资料。
*********************
下午两点钟,宁致远准时到达会议室。
会议桌两旁,稀稀拉拉坐了些人,见宁致远进来,懒散的站起身,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便坐了下去。
宁致远环视一眼,坐下道:“想必各位在我未到上海前,就已经收到消息。在此我就不多赘述,我让副官做的人事调动,各位是否收到?”
那些人点点头,议论纷纷,有说这份人事调动不好,有说营队里工作难做。
宁致远也不吭声,等那些人交头接耳议论声音渐渐平息后,才缓缓开口:“302团龚师长现在拨给我,我就要立个规矩。与那些部队规矩不同,我这个,是仅限于我们302团的。”宁致远看了一圈,接着道:“第一,团部发出的任何变动,你们没有上辩的权利,无条件接受,并且不要让我听到一丝有关于变动的负面消息。第二,每日训练,各连长以上军官都要参与。第三,取消公休假。”
三条一出,一片哗然。更有甚者,站起身冲宁致远怒道:“你这新来的小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狗屁的条令!老子不服!”
宁致远冷冷瞧着眼前这站起来指着自己鼻子大骂的汉子,道:“我刚才说了,团部任何命令都无条件服从,不管你服不服。”
302团一直是87师的“亲卫团”,直属龚克贤管辖,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即他们便闹起来,场面一时失控。
邢科看着这局面,心下也是为宁致远捏冷汗。可宁致远端坐椅子上,面色丝毫不变。
直到那些人终于愤懑,甚至甩了大檐帽,邢科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枪响,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
而领头扔了大檐帽的那人,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瘫软下去。
邢科扭头看着宁致远。宁致远手里握了一把枪,还是那个冷漠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枪不是由他放出来的。
宁致远把手里的枪放在桌面上,道:“还有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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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安逸尘坐在书桌前,书桌上空无一物,只有一盒烟。
从回来上海,安逸尘抽烟就抽的极少了,今夜恐怕是个无眠夜。
在他坐着的地下,躺着的是宁致远。
从头到尾将事情仔细捋过一遍,却总有些地方接不清楚。安逸尘知道,是宁致远的上线。他一直想知道,宁致远的上线究竟是谁。他是怎么说服了钢板一般刚硬的宁致远竟做了汉奸。宁致远与日本人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什么交易重到可以背叛自己的国家。
安逸尘是想不通。
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安逸尘还是不相信宁致远会是汉奸。
房里角落里摆着的石英钟,已经逼近凌晨三点。安逸尘捻灭手里的烟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支针管和一小瓶药水。
将药水注入直观,安逸尘又下了暗室。
宁致远也醒着,维持安逸尘走之前的姿势。
安逸尘走过来时,宁致远只淡淡瞧了他一眼。安逸尘蹲下身,将他袖管缓慢解开,露出一小节白皙的皮肤。
宁致远一动不动,任他动作。
针尖刺入时,宁致远微微缩了一下,安逸尘抬眼看他。宁致远看着针管的液体一点点被注入皮肤,进入血液,说道:“是什么?”
待液体全部打完,安逸尘抽回针管,用备好的酒精棉按住针孔,淡淡道:“奥氮平。”
宁致远闻言一笑,不再说话。
安逸尘按着针口一会儿,站起身把绑着宁致远的绳索慢慢解开:“你能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这里。一日三餐会有人按时送到,你床后有一个小暗间,里面可以解决你的三急,平日也会有人打扫。”
宁致远不说话。安逸尘站直了身体看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再也开不了口。
囚禁他那日,他二人之间也走进末路。
安逸尘不知道在民族大义与他之间,最后到底会做什么抉择。这些时日过得太痛苦,痛如乱麻翻搅,扯不出一个清晰的路子。
可就算如此种种,安逸尘却连宁致远假如真的死了这件事,都无法做出假设。
************************
这几日八十七师一直笼罩在低沉之中,安逸尘处理完军中事务,就去宁致远的团部坐着。南京方面对于宁致远之死,没有做出多大反应。宁致远对于南京,也并非安逸尘想象中那么重要。
邢科说,宁致远被委派上海,对党国做的最大的一件任务,就是将龚克贤给杀了。本军事命令是取而代之,可宁致远却知自己一旦做了八十七师的师长,那便更没有活路。
安逸尘听着邢科一句带过一句的说着宁致远这些年在上海所经历过得那些事。他其实从来都知道没有硝烟的战场更为可怕,一线子弹的可怕都不如人心来的可怕。
邢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他作为副官心目中的团座。蛛丝马迹都体现不出宁致远有什么背叛党国的举动。
安逸尘坐在宁致远经常坐着的沙发上,本来一声不吭的听着邢科讲。突然想到什么,说:“我记得在我重伤回上海时,你们团座曾经外出公干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去了哪儿?”
邢科一愣,他明显是未曾想过安逸尘会问这个,且他也没想到宁致远竟从未跟安逸尘提过。
邢科低头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了一小会儿,才开口道:“不知团座当时为何不跟安参谋提及,现在属下说了,只希望能对于为团座报仇有用。”
安逸尘抬起头看他,道:“你坐下说。”
邢科不肯,固执的站着,说道:“团座是在听说锦州被轰炸,日本俘虏4个党国军官后,才寻了个公干的名头,去了锦州。”
邢科这时不用再多说,安逸尘已经知道宁致远消失那十多天,到底是去了锦州做了什么。
他始终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当时属下是要跟着团座去锦州的,可团座希望属下在上海为他打掩护。团座在去了锦州第六日,属下才知道您被送回了上海。团座在锦州是怎么脱困的这属下就不清楚,只知道团座从锦州回来,带了一身的伤。”
那后背的鞭痕及左胸口的烙印。
安逸尘突然觉得头疼欲裂,这几日紧绷的弦拉扯的极是痛苦。邢科看安逸尘脸色不对,正要出声询问,安逸尘的副官走了进来。
安逸尘扶着头看了他一眼,对邢科道:“你先下去吧。”
邢科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副官走近安逸尘,在他耳边低声道:“属下查出,宁团长平日除了部队和小阁楼之外,隔三差五会去一趟小白楼。”
安逸尘双眉紧蹙,不发一言。
副官停顿了一下,又道:“警察局那边来报,上海商会,又死了一个。”
安逸尘知道一定是宁致远的上线。
**********************************
小白楼在上海算不上久,可戏园子也是人声鼎沸,全仰仗老板会做生意。
这白小南的头发总是擦的油光蹭亮,透着他有些泛白的皮肤,瞧着就像个奸商,不像是好人。
安逸尘虽是上海人,却并不喜爱咿咿呀呀的戏曲,所以他从未来过。
白小南是在安逸尘坐到二楼雅间时,才知道戏园子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慌张跑去,安逸尘却已经拿起碟子里的花生,慢慢吃了起来。
“小的真是该死,竟不想安参谋大驾光临,怠慢,怠慢。”
安逸尘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来听个戏,缅怀个故人罢了。白老板不必客气。”
话说到这儿,要是白小南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明显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白小南做了一副伤心样,说道:“宁团长早先是这儿常客,可不想竟……”
安逸尘收起脸上的笑意,端起桌上茶水,抿了一口道:“这二楼雅间的茶水可也不大好。”
白小南慌忙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取龙井来。”
安逸尘叫住他,道:“不必了,去点个宁团长平日最喜欢听得戏。”
这倒难住了白小南。
宁致远来这儿的目的,白小南是多少知道些的。他却从来不是来听戏,也未曾点评过哪段戏不错。
白小南又恐引安逸尘多疑。
左右思量,小跑着去后台了。
待白小南走远,安逸尘掂着茶盖撮着杯沿,对副官说道:“这白小南有问题,这些时候就派人跟着。再找个可靠的,每日都来这儿听戏,瞧瞧有什么可疑的。”
身旁副官应了。安逸尘瞧着戏台上唱戏的花旦。
适才安逸尘点宁致远爱听的戏,白小南犹豫了下。
这便说明,宁致远根本不爱听戏。来这儿,一定是别有目的。
**************************
安逸尘为宁致远找了个又聋又哑且不识字的下人来伺候他。
除了第一日为宁致远注射药物之外,安逸尘再也没有用过第二次。
宁致远手脚无力的症状也渐渐消失。只是安逸尘很小心,这暗室在安逸尘不回来时,也从不开启。
宁致远有仔细观察过,朝里面想打开暗室几乎是没多少可能。
不知安逸尘是为躲避宁致远还是如何,除了晚上回来将那聋哑人放出去之外,他从不出现在宁致远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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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师又调来一个团长,来接任宁致远的302团。
别说邢科别着性子不肯,安逸尘也有不适感。
可军令如山,302团团长一职也不可能永远悬着。安逸尘最终还是接受这个军令,只是他知道邢科的性子。
“你若当真无法接受,可上报申请调回南京。”安逸尘这话一说,邢科原本抵制的情绪突地就没了。
“属下一定要亲眼瞧着杀害团座的人被抓到!否则,绝不回南京!”
安逸尘看着邢科脸上那股子坚定,微微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上车。
这个将宁致远当作信仰的中尉,在未来某一天若他知道,他团座没有他心里想得那么好,该有多么失望。
平日处理完公事,安逸尘就喜欢来302团坐着。可现在不行了,安逸尘突然觉得无处可去。
回了府宅,连暗室他都没有勇气再进。连带坐在卧室,睡在那儿,都觉得不安稳。
本来王声一直帮忙打扫安逸尘的卧室,可从安逸尘把宁致远囚了后,就明令严禁除了那聋哑人之外,禁止任何人出入。
理由是安逸尘把军部工作,带进了卧室。
司机把车开到了旅部,安逸尘刚下车。副官就小跑着过来,道:“白小南最近去的几个地方都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但他的戏园子,经常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与白小南也是熟识。属下差人查了,没查出那个人的什么资料。”
安逸尘微微挑眉,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说道:“抓回来。”
“可……用什么理由?”
安逸尘一笑:“军部想抓个人,要什么理由?抓来再说。”
副官点点头,正要走,安逸尘想了想,又叫住他,道:“先不要抓,人看好了。我亲自去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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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宁致远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可安逸尘也没有给他多少机会去挣扎。一个手刀下来,宁致远瘫软在安逸尘的怀里。
安逸尘仍然是抱着他的姿势,眼睛却看着卧室悬挂着的那副丹青。
安逸尘把宁致远慢慢放回暗室的床上,回过头看被绑着的父亲和那个聋哑人。
那个聋哑人脸上挂着血迹,安逸尘先解了他的绳索,挥挥手叫他出去,然后才将堵着安向泽嘴巴的棉布拿出来。
“逸尘,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逸尘紧皱着眉头,把绳索慢慢解了,说道:“父亲今日怎么会来我这儿。”
“早起我便瞧见伺候你那聋哑人一脸是血,我还当出了什么事。”
安逸尘苦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床上昏睡着的宁致远,叹口气,说道:“这件事,父亲就权当不知。”
安向泽一听这话,扭头看着安逸尘,怒道:“宁致远不是为国捐躯吗?!你怎么囚了他!逸尘,他好歹也是一党国军官,你这是犯了大忌!”
安向泽不理解自然是应该的,安逸尘却又不想与他过多解释。对于宁致远是日本人这件事,他安逸尘都还没有完全消化干净,如何告诉安向泽?
“父亲,你相信儿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今日这事,如果党国知道宁致远没有死,却被我囚在自家暗室,那么后果,相信父亲一定可以预料。望父亲能替儿子保守秘密。”
安向泽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他又了解安逸尘,他若不想说,如何都是逼问不出的。安向泽心里很是恼火,可一腔怒火又不知从何发起。
半晌,他愤恨的站起身,转身走出密室。
安逸尘走到床边,慢慢解开宁致远的衬衫,左胸被烧的那块烙印很是扎眼,安逸尘伸手慢慢抚过。
从前他觉得宁致远不喜欢他,而自己总是腆着脸强迫他。那时候真是可笑,仔细想来,宁致远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若当真是不喜欢他,怎会一次次纵容自己对他的侵犯。
他是日本人,不是汉奸。这样的真相竟也叫安逸尘觉得松口气,没有背叛国家,没有背叛军队。
立场不同,只是立场不同。
安逸尘不放宁致远走,是怕日后日本逼他们二人互相残杀,他不能设想那个场景,就如今日,宁致远举着冰冷的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
安逸尘手指沿着他的额头画着他的脸颊。
宁致远是万万不能放他离开这儿,一旦离开就意味着安逸尘永远失去他。即使现在,宁致远心里恐怕已是痛恨自己。
宁致远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安逸尘相信,他一定能想明白,一定可以。
*************************************
师部发生了枪击,不过好在安逸尘安排的人速度算快,赶在张峰良被杀之前到了师部。
四个暗杀点,都使用狙击枪。
师部狙击手不算多,张峰良又不想闹的不可收拾,无法用手榴弹来对制高点进行轰炸。
躲在死角,安逸尘的副官靳贵带着四个人围在张峰良四周一动不动。一时对持,靳贵这边也算守的艰难。
安逸尘开车离师部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停了车提着狙击枪朝对着师部不远处的制高点跑去。
狙击安逸尘不算拔尖,在军校,只要有宁致远,没有人能比他更精准。
瞄准星里瞧着师部里面的局面,再寻狙击手的位置。
狙击手无非就是几个狙击点,基本上逃过不安逸尘的推断。准星刚瞄准到位,一枪打出,那人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倒地而亡。
安逸尘再想瞄准第二个,自己这地方已经被另外一个狙击手瞄准。
窝下身子,子弹从头顶飞过。安逸尘闭上眼,根据子弹速率及方向来推测下一个狙击手的位置。
子弹上膛,安逸尘深吸口气转身不看瞄准星,朝着推算点打去。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安逸尘不再留恋这个制高点,转身顺着墙边跳了下去。
一个翻滚还未起身,一发子弹就射了过来。安逸尘不清楚有几个狙击手,这发子弹擦着左肩而过,划开一层皮肉,来不及看伤口,紧贴着墙边抱着枪。
在低处朝制高点开枪,风险要大太多。
狙击手要考虑风向、射程,甚至要考虑子弹打出去,会不会被打飞。
安逸尘观察四周,离自己最近的制高点是刚才被自己击毙的那个狙击手上面。如果一旦跑上去,另外的狙击手就会瞄准自己,况且安逸尘不清楚到底有几个。
安逸尘正要孤注一掷,又一个枪声响起,安逸尘一惊,还未看清楚,就瞧见开枪那人几个翻滚躲在装着货的平板车后。
“安参谋,我给你打掩护!”
是邢科。
安逸尘看了一眼那个平板车,抱着枪转身朝制高点跑去。
身后枪声不断,安逸尘在快速移动中,听到除了邢科与其中一个狙击手之外的另外一个。
一共四个狙击手。
位置在奔跑过程中已经计算准确。
一到位置,安逸尘架好枪,朝计算好的位置开枪。
邢科的位置不算死角,狙击手的子弹一发紧接着一发,平板车的货物都要打碎了,邢科转身再开枪时,狙击手的一枚子弹就射入邢科的胸口。
安逸尘一枪打过,再打第二枪,枪声便戛然而止。安逸尘看着瞄准星,将四周又打量一遍,瞄准邢科位置时,竟瞧不见邢科。安逸尘一惊,转身从制高点下去,朝邢科方向跑去。
邢科靠着平板车,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安逸尘跑过来时,邢科已经几乎是进气多出气少。安逸尘扔下狙击枪,单膝跪下将外套脱下,紧紧捂着邢科冒着血的胸口,伸手就要将他抗起。邢科却推着安逸尘,摇着头:“安参谋……不必了。”
安逸尘盯着邢科,道:“现在去仁和,取了子弹就好了。”
邢科笑起来,嘴里血涌了出来,染红他一身戎装。
“安、安参谋,邢、科不行了。”邢科伸手抓着安逸尘的衣袖,看着安逸尘,喘着粗气道:“属下知道……团座没有、没有死。安参谋看起来……是很悲伤……可、可不是团座死了的……那种、那种悲伤……安参谋……属下猜不透这是……为何,可我们、我们团座,对安参谋……死心……死心塌地的好,邢科本来今日……今日想跟着安参谋,瞧瞧我们团座……可、可见不到了……安参谋……你、你看在今日邢科、救了你一命……的情面上……千万、不要,不要伤害……团座……”
邢科的手抓的很紧,紧到安逸尘都感受到疼。
安逸尘看着邢科,眼底微微泛酸:“你们团座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你放心,我定护他一生周全。”
邢科笑笑,慢慢松了抓着安逸尘的手,合上双眼。
邢科第一次见宁致远时,他不懂党国为何要派这么一个年轻人来镇守龚克贤。越与宁致远相处,越能从他身上看到手段两个字。
邢科很崇拜他,不是莫名的。是跟在宁致远身边,日积月累的。
邢科从安逸尘身上看见他的团座,没有死。
可邢科再也没有机会亲自去把他的团座救出来了。
安逸尘为邢科追加一等功,盖党旗,追封烈士。盖棺下葬时,安逸尘一直都站在一旁。
校级军官为中尉追丧,这在当时也是极为少见。
是故,本算不得新闻的邢科,第二日便登上了各大报纸头条。
大题便是“忠心中尉护国护党,舍命救下校级军官”。报纸一侧,登了安逸尘及邢科的照片。
安逸尘握着报纸,坐在卧室书桌前闭上双眼。


2025-06-06 01: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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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安逸尘坐在安向泽床边,低着头紧蹙着眉。
靳贵小跑着进来,低声道:“上海市区已经全部排查过,没有找到关押地点。”
安逸尘闭上眼,靳贵又道:“现在排查范围已经扩至郊区,只是范围太大,可能……需要时间。”
安逸尘道:“那个藤一呢?”
“他大约知道我们要跟踪,从师部出来他就去了大使馆,一直没有再出来。”
安逸尘疲倦的挥挥手,说道:“继续排查。”
靳贵领命转身走出去。
安逸尘抬起头看安向泽,却发现原来他早就醒了。
安向泽握着安逸尘的手,说道:“最坏的可能是什么?”
安逸尘没有答,因为他知道安向泽只是无意义的问一个问题。答案两个人都很清楚。
安向泽头歪到里面,又道:“你我父子为了民族大义,是注定要舍了你母亲她们,对吧。”
“我不会让母亲她们死在日本人手里的。”安逸尘这句话说得万分没有底气,可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和年迈的父亲。
安向泽背对着安逸尘,缩起身体,一生刚强的他忍不住恸哭起来,道:“你如何……如何叫你母亲知道,我们父子也在想尽办法救她,而不是……就如此便放弃了她……”
安逸尘指甲入肤,印出血印。年迈父亲的恸哭声在耳边萦绕,这战役还未开始便像是瞧见了结局。
************************
靳贵没有用太多兵力,太铺张的寻找最后也只能惊动日本人。
安逸尘还没有回到师部,车在半路就被人拦了下来。司机从怀里摸出枪,瞧着站在车门边的人。
那人只低声说道:“安师长,中校说,若安师长还想不好,一个小时后,会添一条人命。之后的每一小时,就会死再一个。”
安逸尘打开车门,站在那人面前,道:“若想谈合作,至少也要我见见你们那位中校。”
那人一笑,道:“我们中校不会见你。”
安逸尘瞧着那人,嘴角一抿,手心翻转掏出手枪抵在他的胸口按下扳指。
那人睁大眼瞧着安逸尘,像是到死都想不到安逸尘会杀他。
枪声惊住街上人群,纷纷抱头逃窜。
安逸尘站在瞬间清空的大街上,满目绝望。他想起父亲那句话,至少在他母亲死之前让她知道,他们在竭尽全力的救她,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放弃。
可,这就像是个笑话。
因为从一开始,安逸尘和安向泽与日本谈判就知道,他母亲和姨娘们,就注定是牺牲品。
************************************************
宁致远还未好透,正喝着热茶瞧见安逸尘下来。
他面色很是不好,看起来疲倦至极,宁致远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他领间多了一颗星,想必是高升了。
安逸尘站在宁致远面前,怔怔看他许久,道:“日本特务暗杀组织有一套特别的启动方式,一环扣一环,你死了,佐野接替,佐野死了四个狙击手接替。那么,如果我杀了大使馆的那个大佐呢?谁来接替?下一个死的是谁?”
宁致远拧着眉瞧着安逸尘,他能看出安逸尘隐忍按压的情绪:“我不可能告诉你。”
安逸尘伸出手,握着宁致远的下颌迫他抬头看自己,越收越紧:“日本在上海,有一处关押人贩的大牢,在哪儿?”
宁致远下颌传来一阵疼痛,他紧皱双眉,闷不吭声。
安逸尘弯下腰凑他面前,双眼盯着,眼神间已经没了一丝感情:“宁致远,你笃定我不会对你上刑吗?”
“我们上军校时,都学过一门课程,叫反刑讯。”
安逸尘看着宁致远的眼睛,忽的一笑,道:“我们之间这样的刑讯逼供,是不是才更适合你我相处的模式?你面对这样的我,是不是才会觉得适应?”
安逸尘松开宁致远的下颌,站直身,冷声道:“我再问你一次,日本在上海关押人贩的大牢设在哪儿?”
宁致远不再看安逸尘,低头看着茶杯里摇曳飘舞的茶叶。安逸尘将他面前的圆桌猛然踹翻,宁致远手里的茶杯还握在手里。
安逸尘又凑近宁致远,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茶杯终于受不住力碎裂开来,直划破了两个人的手。
安逸尘看着宁致远,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滴落,哑着嗓子,又问道:“日本在上海,关押人贩的大牢,在哪儿?”
手心传来一丝剧痛,安逸尘握着宁致远的手还在缓缓用力,碎屑扎进皮肉,血像是被束缚已久,喷薄而出,滴落在两人之间。
宁致远看着安逸尘哭,心底一阵钝痛。他知道以安逸尘的性子,若不是当真遇见不可解答的要命问题,他不会来逼迫自己。
可宁致远如何能迈过心里那道坎儿,他一旦说出口,这些年所有的坚持全都付之东流,他如何去面对他的国家?
安逸尘看着闷不吭声的宁致远,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连带着脸上还未干的眼泪,看起来滑稽极了。
“来这儿之前,我就知道结果。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如果你不是宁致远,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开口。可你是宁致远。”
安逸尘松了手,两个人手心都刺入了瓷器碎屑,扎在皮肤里。他站起身,慢慢退后。
宁致远看见安逸尘满目绝望,看见他后退的身形,看见他转身准备上去的动作,终究抵不过心底叫嚣的疼痛,开口道:“你记得我在上海的家吗?”
安逸尘怎会不记得,上海乡下围绕着的小屋子,前面有栅栏围起的小院,院子里种着安逸尘叫不出名字的青菜……
宁致远缓缓站起身,看着安逸尘,道:“牢里关着的,是谁?”
安逸尘回身看着他,道:“我母亲和姨娘。”
宁致远记忆里,宋溯雪是个一直用慈爱眼光瞧着自己,并照顾自己的女人。宁致远与她并不亲近,却很喜欢她。
宁致远低头看着淌着血的手心,一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张峰良不死,启动的行动是从锦州派来的中校江川有未,他脸上有一条斜过的刀疤,爱笑,格斗很厉害,枪法很准。”宁致远抬头看着安逸尘,道:“他比佐野更厉害。”
安逸尘深深看了宁致远一眼,道:“多谢。”话说完,转身外面走去。
宁致远低头看着手心里扎的碎屑,一点点的抽出,疼痛使他眉头紧锁,可他很熟悉这种感觉,至少这种疼痛让他觉得心安。
地上还有些茶杯的碎屑,虽说没什么可致命的。
但对于宁致远来说,杀个人,也够了。
安逸尘刚回到卧室,往门外走的步伐突地停下,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打开暗室,疯了一般朝暗室跑去。
宁致远闭着眼握着的瓷片用熟练的杀人手法朝自己脖颈上抹去,安逸尘更快的握着他的手。
瓷片划过安逸尘的手心,竟深入掌心一半。
宁致远睁开眼看着眼前本该消失的安逸尘,安逸尘一脸惊魄未定,他瞧着宁致远,带血的手指扬起他的下颌,看雪白的脖颈未有丝毫伤痕,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这些时日的压力像是突然崩断,安逸尘终是再也顶不住,用力将宁致远抱进怀里,大哭起来:“你若死了,我该怎么活?宁致远,你似我命,你似我命啊!”
宁致远被安逸尘抱的死紧,耳边他的哭声一阵阵的传入耳膜,耳鸣穿透颅内,满是疼痛。
他不想背叛日本,却又想帮安逸尘。两难之间他难以抉择,最终选择背叛日本,那便意味着自己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梦里曾梦回无数次的故乡。
宁致远听着安逸尘的哭声,道:“我在日本,变成你们嘴里所说的汉奸。你知我脾性,我怎可能继续苟活受千夫所指?”
安逸尘松开宁致远,带血的手捧着宁致远的脸颊,看着他说道:“我也做不得英雄,为了所谓民族大义我要失掉我的母亲,中国人崇孝,我军职再高,最终也要被千人所指这军衔是用母亲的血铸就的。致远,求你为我自私一些,不要做傻事,来日你若还想殉国,等等我,我陪你。”
安逸尘知道自己很自私。宁致远是日本人,他是中国人。他们两个根本政治立场就不相同,安逸尘用宁致远对自己的感情来逼迫宁致远活着并且要看着自己国家一点点的被驱除。
又或者,看着自己的国家一步步侵略中国,然后在中国成王。
这些种种,无论胜败,于安逸尘,于宁致远,都是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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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安逸尘一早便悄悄起床穿衣出去了。
宁致远面朝墙躺着未动,一直到安逸尘走了有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瞧着床幔出神。
隔了不久,门外传来很小声的敲门声,试探性的敲了几声,便停了。
宁致远听到他们在门口小声说想着是还未醒,晚些再热了饭菜端来。宁致远慢慢坐起身,双手撑着床边看厚重的窗帘把屋子里遮的严实,分不清楚白日黑夜。
宁致远走到窗边,将窗帘缓缓拉起,窗户外便是小花园的亭台水榭,风景看来很是静宜。偶有下人丫鬟路过,脸上挂着笑容,像是说了多好笑的事情。
只关起门,这世界仿佛从未有过战乱,一片安详和乐。
衣柜边挂着宁致远的军装,被洗的很是干净,规规矩矩的挂着,即使他永远也穿不上了。
************************
王声刚迈进小院儿,就瞧见宁致远整齐着了一身军装推门而出。王声怔了下,他似乎记得安逸尘说过,现在宁致远活着的消息还是个机密。
王声走上前,说道:“这是要去哪儿?”
宁致远手里拿着军帽,摸着鬓角有些长了的头发,看了他一眼,道:“去理发。”
王声瞪大眼,结巴着说:“就、穿……穿这个?”
宁致远低头看了,道:“不妥?”
“当然不妥!”王声又上前两步与宁致远近了些,道:“少爷说你现在还是个机密,你穿了这个出去,那也忒扎眼。要是当真要理发,我请了先生过来便是!”
宁致远险些因为“机密”两字而笑出声,可转而又想了,道:“如此那便请先生来一趟吧。”说罢,转身又走回房间。
王声站在门口很是莫名,看着关上的房门愣了会儿,高声道:“我把早餐给宁少爷端来。”
“不必。”
王声着实摸不透宁致远的性子,不过想想倒也是,从第一次见面,王声就没想明白过。
那时总觉得他家少爷跟这宁致远不和气,没成想最后他俩倒是成了可以一屋子的睡觉人。
王声嘀咕着转身朝小院儿外面走去,走了一半,突地一顿,震惊着脸回头又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原地瞪着眼眨巴了半晌,回神朝自己脸上给了一巴掌,自言自语道:“胡想八想什么呢!”
说罢也再不敢多想,转身小跑出去。
*****************************************
临了傍晚该吃饭时,王声又去了小院子叫宁致远吃饭,可叫了半天也没人应声。王声想推门进去,可又想了想宁致远清冷的脾气,掂量了会儿唉声叹气的走了出去。
这着实是个苦差事。
而王声惦记着的宁致远,其实早已不在安府,而是站在师部安逸尘办公大院门口,同另一个人一同站岗。
宁致远军装上原本应代表着军衔的领章已经被换成士兵衔,一旁站着的士兵正目不斜视的瞧着前方。
与他士兵一同站岗前,那士兵瞧着他很是眼熟,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师部上下警卫员也是很不少,脸熟悉却不认得的也不在少数,是故也没有过多询问,只尽责的站着岗。
一方宁致远觉得这没有些警觉心的不妥,一方又暗自庆幸。
宁致远已经很久没有站过军姿,站了会儿便觉得僵硬,可终究算是“童子功”,不一会儿便又适应下来。
靳贵带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路过宁致远时连停顿都没有便走了过去。
宁致远垂下头还未在心里想些什么,靳贵又折了回来。
站在宁致远面前,微微叹了口气,小声道:“宁团长怎的站这儿,还换了军衔。”
宁致远微微抬头,瞧着靳贵,也拧着眉:“我就这般好认?”
靳贵又不好说宁致远的身板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叫他一直印象深刻,只好绕了他这问题,说道:“师座若知你在这儿,定然会担忧。”
“所以就不要告诉他。”
靳贵一时哑然,看了看一旁站着始终目视前方尽职尽责站岗的士兵,转而又对宁致远小声道:“宁团长这是为何?”
宁致远看着靳贵,嘴下几张几合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
靳贵瞧着他这模样,心里隐隐约约像是猜到点儿什么,朝院子里瞧了瞧,道:“若是想跟师座近点儿,站在办公室门口。”靳贵指了指敞开门的办公室,两边也站着士兵,不过军阶稍高一些。
宁致远蹙眉,靳贵也是头疼,叹气道:“师座一般是在半路不会从办公室出来的,他若要出来,你站在门口定然听得到,到时再躲也可。”
宁致远心下稍挣扎了会儿,朝靳贵微微挪了步。靳贵见此,便带着人朝院子里走去。
与门口其中一士兵低声交代了句,宁致远便替换了他的位置。
等安排完,靳贵又看了眼宁致远,这才走进办公室。
*******************************
宁致远站在这儿,才算是知道只有亲卫才能站在这里。仿若曾在302团,他的办公室门口只有邢科。
靳贵与安逸尘的对话听得很是清楚,靳贵在与邢科汇报南京调查进展,顺带也提了小白楼封了却扑空的事情。
宁致远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这厢靳贵汇报完,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很晚,又瞟了眼门外站岗的人,终究是隐了话,给安逸尘又倒了杯茶,才走出去。
师部大院夜晚很是安静,静的连针掉在地面都能听得清楚。宁致远已经站了很久,身体有些疲倦,可心里却莫名安定。
身后温暖的灯光笼罩着,叫他觉得他与安逸尘很贴近,就跟昨晚安逸尘拥着他睡觉一般。
伴着偶尔夜猫低叫,这样的夜晚并不难熬。
夜里约莫四点,靳贵又来了,走到宁致远身边顿了顿,便走了进去。
安逸尘听靳贵劝着他让他在里间小睡会儿,却也不应声。靳贵站在安逸尘面前心底也是一阵心累,这从前安逸尘忙起来没个日夜也便算了,现在门外还站了个宁致远。
安逸尘这不知道也便算了,若真是知道了,怪罪下来,还得他这个副官担着。
他又不好去外头叫宁致远去睡,站岗的少了一个,安逸尘也要询问。
靳贵颓然的垂下头,准备回值班室,安逸尘出声道:“你不用再进来了,我累了自然会休息。”
靳贵没吭声,挪着步子走了出去。
******************************************
王声早起又要去叫宁致远,却瞧见宁致远着了长袍从小院儿自己走了出来。肩头有些湿,瞧着不像是出去走动了好一阵。
王声还没问出声,宁致远便说早晨在院子里活动了会儿。王声便也不再说话,领着宁致远便朝餐厅走去。
宁致远边走边道:“近日不必来小院儿叫我,我去做些事。”
王声一怔,想问却又想到安逸尘曾说的有关他的秘密任务,只当是又有什么任务,想是问了也没甚结果,便不再吭声。
如此,宁致远除了安逸尘出门之外,平日就陪着站在门口。
一直到第三日傍晚,靳贵还瞧宁致远这么站着,总觉得他身子要被拖垮,可他多少也对这个昔日宁团长有些了解,他劝来也是无用。
便站在安逸尘面前,将夹在汇报文件中的一页信笺,递到安逸尘面前。
安逸尘拿来看了,眉头已经拧成一团,抬头看着靳贵,靳贵一脸委屈,指了指门口,用口型说道我也是尽力,便不说话。
安逸尘朝靳贵挥挥手,让他出去。又等了会儿,安逸尘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宁致远眼睛有些酸涩,正盯着一处默念着学校教导狙击要领,等突然惊觉时,转眼便瞧见安逸尘拧着眉带丝薄怒的瞧着他。
宁致远刚与安逸尘一对视,便垂下头不敢再吭声。安逸尘伸了一根指头,挑起他的下巴,道:“你倒是知道错了的模样。”
转而又对一旁站着的士兵道:“你先去院子门口站着。”
等那士兵走远,又眯了眼将宁致远上下打量,冷声道:“进来。”说罢便走回办公室,宁致远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跟了进去。
安逸尘坐在沙发上,瞧着站在他面前的宁致远,道:“在这儿几日了?”
“三日。”宁致远现下倒是乖了。
安逸尘指了指一边的沙发,道:“坐下。”眼瞧着宁致远乖顺的坐下,心底那股子心疼也随之而来:“你不在家里好生歇着,跑来师部站岗做什么?”
宁致远不吭声。
可安逸尘却突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个宁致远,早就不是那个骄傲自负的宁致远,他被突如其来的身世险些击垮,却接受的要比安逸尘想象中的快。
也确实是太快了,回了南京便被军务缠身,安逸尘几乎没有时间想太多,忽略宁致远从崩溃到平静的速度,忽略他的不安。
宁致远前所未有的依赖他,只因为他在这世上除了他恐怕也没有谁再可信任,他对这突然翻天的事实以及陡然陌生的立场没有安全感,他直觉的想找个依靠,那个人便是安逸尘。
安逸尘起身走到宁致远身边坐下,道:“若当真想跟在我身边,与我讲了。我宁愿你躺在我书房里睡觉,也不愿你站在更深露重的外面站岗。”
宁致远看着眼前的安逸尘,内心深处对于他的愧疚感几乎是瞬间迸发。
安逸尘母亲之死,宁致远也算半个帮凶。他从被关进暗室就基本能预料到安逸尘的母亲会有这么一劫,可他放任了。
小白楼江川以及他师父,他早些告诉安逸尘,甚至在上海时,他能告诉他师父是白小楼的谁,或许现在他就不必在办公室熬夜焦头烂额,连未来有一些可以避免的祸事他都有机会避开。
可宁致远没说。
宁致远觉得对不起安逸尘,从心底深处。
伸手抱着安逸尘,闭了好几日未休息好的双眼,轻声道:“我站在外面,心里觉得很安定。”
安逸尘回抱着他,他原本瘦削的身体像是又瘦了一些,懊恼他自己的疏忽。安逸尘重重叹气,有心打破这有些悲伤的情绪,半开着玩笑道:“我若是有机会能叫宁团长跟在我身边为我保驾护航,那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宁团长这身手,对于周遭环境的敏锐性,叫我打着灯笼哪儿找去。”
宁致远搭在安逸尘肩头,嘴角微微翘起,道:“宁某很荣幸能为师座保驾护航。”
(我住的一个酒店居然有电脑。。0 0 深夜码完一章,要夸奖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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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事情比安逸尘想得还要糟糕,不止上海,连着南京政府都一封封电报开始往这边发,包括上海中统警务处。
安逸尘脾气近几日都无法压抑,暴跳如雷,南京政府的电报意思很明确,必须要严查宁致远真实身份,从基本档案都开始调查起。
且不管安逸尘作担保往南京送多少份有关宁致远事迹资料都不好用,无奈去求陈建明,也被答复莫迎风而上。
这几日安逸尘也担忧宁致远会被这些烦心事打扰,便叫他回家待着不要出来。可没想到家里也会出事。
安逸尘坐着军车匆匆赶回家中,大门已经被王声关的严严实实。
宁致远坐在正厅看着一处出神,安逸尘从外面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道:“可有受伤?”
宁致远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想伤我,还不容易着。”
宁致远这笑,却不是那般平静无波了,安逸尘叹着气蹲下身看他:“上海这地方现在舆论大起,老师也发了电报让我们以退为进,致远,先离开上海一阵,可好?”
宁致远只是上个街,不明所以的百姓竟拿菜叶鸡蛋丢他,虽未砸到,可心里那滋味儿却是难受。
可宁致远却又觉得心底很爽快,他曾被蒙蔽身世杀了许多中国人,也确确实实为日本日特卖过命,这些事情经不起查,尤其日本现在比其他人更想杀他。
宁致远回安府时,抬头看那牌匾上的两个字,那些百姓畏于安向泽及安逸尘在上海的势力,不敢造次。
可终有一天呢?
宁致远看着面前的安逸尘,他知道安逸尘怕他受伤,尤其怕日本人前扑后拥的派人来杀他。
宁致远嘴角荡起一丝笑容,轻声道:“好。”
******************************************
晚间宁致远和安逸尘与安向泽一同吃饭,安逸尘简单与安向泽讲了现状,安向泽吃着饭并不吭声。
他一直在会馆,对于近日市井流传那些事情也是有所耳闻,宁致远究竟是什么人,安向泽心里也有些明了。
他曾见过安逸尘囚禁宁致远,那时他问安逸尘原因,安逸尘不肯答,现下来看,想必市井流言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可宁致远在家里住的这段时间,安向泽怎会不知他性情如何?
他叹口气,把手里筷子放下,抬头看着闷声吃饭的宁致远,道:“安叔对那些政治军务已经乏了,谁当真为国民政府好,谁在做挑拨离间的事儿安叔心里也是清楚的。可眼下时局就是这样,国民政府贪腐不堪,内战不断,这流言四起难免国民政府现下不会拿你开刀。我且找找关系,这几日就将你送出上海,先躲过这一阵,安叔的家门,永远都敞开着。”
宁致远顿了正吃饭的动作,缓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待吃罢,宁致远将碗筷放下,扭头看着安向泽,道:“致远知道,致远谢过安叔叔。”
安向泽站起身,叹着气走出餐厅。
安逸尘扭头看着安向泽消失在餐厅,伸手握住宁致远的手,道:“只是暂时分开,我一定一定会把所有事处理干净,然后接你回来。”
宁致远回握了他的手,微微用力:“嗯,我等你。”
***************************************
安向泽速度很快,寻了人脉不知与南京政府交涉了什么,默认了宁致远离开上海,但是却要求宁致远必须离开中国。
安向泽同意,托人买了船票,交到宁致远手中:“美国算作我们的同盟国,那边有我曾经的同学,我已经关照过,他们会照顾你。”
宁致远握着手里的船票,看着已经老了许多的安向泽,曾经第一次与他见面,虽上了年纪可他仍是神采奕奕,短短几年,竟叫人苍老至此。
宁致远想,若是父母健在,想必同安向泽一般,也是如此细心安排罢。
宁致远拒绝安逸尘去送他,只拿了简单行李,叫司机送他到码头登船。
安逸尘站在安府大门,看着宁致远打开车门,他上前一步,道:“我送你到码头,不好吗?”
宁致远回身瞧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无论送到哪儿,终要一别,这儿就可以了。逸尘,上海时局变幻莫测,国民政府一天一个模样,你千万珍重。”
若说一眼万年,安逸尘从前恐怕是不懂。他与宁致远也算有过几次分别,可心底一阵阵的钝痛叫他痛苦做下的这个决定,安逸尘一直发誓要护他周全,若他留在上海周遭都萦绕危险,倒当真不如送他出去。
安逸尘终是没忍住,几步上前将宁致远狠狠纳入怀中,道:“不会让你等的太久,我会尽快将一切安排到位,我要让整个上海乃至南京都清楚知道,让你离开对于国民政府意味着多大的损失,我会让他们亲自将你接回来!”
宁致远埋在他肩头微微闭了闭双眼,眼角酸涩像是眼泪要流出来,宁致远笑笑,微微抬抬头将眼泪逼回去,然后从他怀里离开,与安逸尘深深对视一眼,转身上车。
宁致远从未与安逸尘说过,自他知道自己身世时开始,他对安逸尘的依赖心究竟有多重。他视安逸尘为他生命唯一珍重之人,不在乎名利只是想跟在他身后与他并肩作战,看他成王。可命运安排却又像是戏剧。
回忆上海这些日子,宁致远却又庆幸,几番大起大落能与安逸尘度过这些年,倒也值了。
************************************************
靳贵清楚自家师座近日心情极差,埋首师部事务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劝也是无用,只能等这一阵子过去安逸尘自己缓过来。
靳贵站在大院门口,正准备出去巡逻,瞧着对面拐过来一辆车,仔细看了,是安府家里的车。
靳贵等车开到面前,还没上前,王声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脸慌张,靳贵一愣,说道:“这是怎么了?”
“我家少爷在吗?”
“在……”在字发音还没完,王声已经冲了进去。靳贵也跟着走了回去,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安逸尘猛地拍桌的声音。
“怎么可能失踪!!”
王声从未见过安逸尘发这么大的火,缩着头小声说道:“约瑟先生写信说根本没有一个叫宁致远的抵达港口。他已经在港口接了几次,都没有。”
一瞬间安逸尘全身血液像全冲进脑子里,头昏脑涨。悔恨、着急、愤怒几种情绪交杂,安逸尘几乎无法思考接下来该如何。
靳贵走进来,道:“师座莫急,属下派人去四处打听,宁团长身手敏捷,定会逢凶化吉。”
靳贵几句话让安逸尘勉强有了几分清明,对王声道:“你且回家,叫父亲与约翰再写几封信,确认致远到底有没有到达港口。”
王声应了声,转身跑了出去。
安逸尘茫然的坐下,手搭在桌边。
思绪倒回十几日前与宁致远的那场分别,他千算万算,怎会在当时没有预料到若当真放他走出上海,那便真的才是给了日本人机会?
日本人怎会容许他活着离开中国?
即使宁致远坐进国民党大牢,也比走出上海更来的安全。
安逸尘看着办公桌上摊开着有关宁致远事迹的资料,嘴角带了一丝嘲弄,口口声声的保护,最后却亲手把他从上海推了出去落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后果。
安逸尘猛地将一桌信笺和文件全部扫落在地,耳边充斥着宁致远清冷的声音与他说的话,像一根拉扯着他神经的线,一声声一下下磨的发疯。
安逸尘站起身,踏出办公室朝院外走去。
掘地三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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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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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啊。只是我这几天忙。没更


2025-06-06 00:5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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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七
郭源因为宁致远的不告而别,很是低沉抑郁了一段时间,跟着游击队顺着山脉回了根据地稍作休整,不再紧绷的神经乍然松下来,郭源更是萎靡不振。
鲁城倒是了解郭源的心思,安排了日常事务,他绕到郭源面前坐下,道:“致远兄弟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人。”
郭源抬眼看了看鲁城,微微直起腰,起了一些力气,道:“自然,别的不说,就看他用废了的手和眼打出的子弹。”
鲁城笑笑,道:“但是我觉得,他真正厉害的恐怕也未必是狙击。”鲁城看着郭源疑惑的眼神,面带无奈的用手指着郭源的脸,接着说道:“军事指挥。”
郭源想到宁致远临走前,在树林里为他们上的那一课。
鲁城略凑近了郭源,低声道:“致远兄弟说,他家人是国民党,所以他不肯入我党。这说明一个问题,他和你不一样,他一定也是国民党,但是,是个军官,至少营级以上。”
郭源不知道素来老成的鲁城说这些是为什么,他皱了皱眉,两党之争对于郭源来说显然很是厌烦,在这种国家危难时刻,他不管是什么党派,只想将鬼子赶出家园。
鲁城见郭源一副想到别处的模样,微微叹气,道:“你不希望致远兄弟回到队伍里吗?即使他狙击很厉害,但是一个人若遇见围堵呢?”
“我当然希望!”郭源猛地站起来,音量也提高不少。
鲁城四周望望,皱眉挥手示意他坐下,道:“他寻的那个人,就是日后的契机。”
“我连那人姓谁名谁都不知道!”
鲁城一笑:“我知道。”
郭源震惊的看着鲁城,据他记忆,根本不记得宁致远何时提过那人姓名,这鲁城是如何知道的?
鲁城又道:“你再不打起精神与组织一起学习抗战,凭你目前这蛮力,怎么去找致远兄弟?”
郭源抿着嘴看着鲁城。
鲁城着实觉得眼前这郭源莽的厉害,但是他赤心一片,一心杀敌卫国,可造之材。
“上海沦陷前,我军在上海四周曾听说过一件事,八十七集团军军长安逸尘在寻一个失散了的亲人,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宁致远。”
郭源猛地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鲁城:“先前你缘何不说!”
“我也是来了这儿,才拿捏准的。”
鲁城从宁致远说他要回上海寻人时,便有一些违和。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宁致远这个名字,可时间太久,战火弥漫致使他一时没能想起。回了根据地,找了原先在上海潜伏的地下党,这才将那事又重新拼凑起来。
宁致远在上海,是出了名的人物。
上海地下党对宁致远这三个字也是如雷贯耳,不论是他在上海做下的种种,还是后期被诬为日本特务。
不过,地下党那时候对宁致远的印象,是他的狠辣作风以及他的诈死潜伏,曾党内还研究过此人是否可以策反,但组织命令还没下来,宁致远就消失了。
鲁城想起宁致远的枪法,也想起上海那时候对宁致远的舆论。那时他还曾感叹,死在战火下的,不止是硝烟。
鲁城看着郭源,道:“我已简单向组织做了汇报,组织命我加紧寻到宁致远,另外会设法通知八十七军安逸尘。”
郭源平时是挺莽,但是这时鲁城把这些话说完,他心里突然就醍醐灌顶一般清醒,宁致远是策反安逸尘的一个重要棋子,若当真策反成功,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如虎添翼。
郭源低头微微一叹,再抬头看向鲁城时,眼睛里已是一片清明:“队长,我申请即可参加学习!”
鲁城一笑,拍拍他肩膀,向他挥手。
*****************************************
一切若都按计划那般顺利,便不会有那么长久的分别。
安逸尘从上海撤出不久,跟随蒋介石到了重庆,滇缅战争打响时,他便请命随杜聿明去了滇缅。这一去,便是近四年。
宁致远是听到安逸尘去了重庆的消息的,广播表彰安逸尘英勇抗敌时,他正着了一身日本军装,随着日军小分队,潜入镇海驻军部队。
那是分别五年后,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安逸尘的消息。
那几乎让宁致远暴露,一瞬间的慌神便引起日本人的注意,用日语严厉盘问,宁致远按捺下急于寻找安逸尘的心情,冷静应付,终于将日军的怀疑给压了下去。
那时的宁波已是满目苍夷,日本细菌作战在这片晴空下行驶着恶毒的行径,日本731部队在这儿埋下一个又一个疫区,无数国人惨死在细菌实验下。
宁致远咬牙,他若从这潜伏里抽身而出,那即便是寻到了安逸尘,也叫他此生自责抱憾。
所以安逸尘,你我若能活着,且等胜利后再见罢!若你先死,那我宁致远等胜利那日便随你而去!
那时,我们便来生再见!
****************************************
若那个年代有所谓平行时空,安逸尘在滇缅艰难作战,宁致远在宁波与宁波地下党里应外合。
他们分别,但是又似未曾分别。
同一片沃土,同一场战争。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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