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王耀走进茶店的时候店里净净的,没人。他要了绿茶挑了个靠窗的座位摊开了笔记本,撇着嘴准备将这难得的美好下午用来完成导师布置的课题。
不知道王耀看着这份题发了多久呆,店门突然就被推开了。门上挂着的风铃铛啷作响,随着声音一起涌入的还有花香,紧接着王耀就被金发折射的光线闪花了眼。
——竟然真的有喜欢茶的外国人。
在王耀出神的档儿那有着金色头发的人已经点了大吉岭红茶,王耀刚想感叹对方的品味却在听见那人对侍者的嘱咐时硬生生僵住了。
“泡茶水请用低温谢谢。”
——说实话王耀这个人对其他大部分东西是没什么坚持的,但他对茶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他几乎是在听完对方发言的一瞬间拍案而起:“红茶怎么能用低温阿鲁!”
然后包括自己在内的,店里仅有的几个人就都愣住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的王耀的脸几乎立刻红成了番茄。他保持着拍案的动作僵了半天,半饷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抱歉。”
——天哪他从来没有对选了个面对窗户的位置而这么庆幸过。
顾不得看对面吧台处,身体在大脑之前先做出了反应。他僵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心里沮丧的想抱头钻到地缝里去。
“……嗨。”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多了一个人,王耀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他用余光瞄到了对方小心翼翼的表情和粗粗的眉毛,他想着有这样表情的人都应该好相处能说话,他的心一瞬间就镇定下来了不少。
“……你好。”王耀努力弯着嘴角极力避免自己泄漏出尴尬情绪,可以不理智一遍但绝对不允许不理智二遍。
“嗯……我可以问下你为什么主张低温红茶吗?”亚瑟总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他趁着面前人发愣的时候在脑中掠过好多暖场妙语,然而他所能想到的话却没有一个适合现在的状况。
最终他干巴巴地补了一句:“……虽然我不太感兴趣就是了。”
亚瑟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脸就青了,这简直是最糟状况,不但没有起到暖场作用反而更加重了尴尬的气氛。他真的一万次懊恼自己这讨厌的老毛病,还稍微有些自我嫌弃。
就在他准备补救的时候旁边传来微小的轻笑声:“高温红茶可是王道阿鲁。”
阳光透过玻璃外的梨花树叶撒进星星点点的光斑,它照在旁边人和自己的身上。光点撒在王耀柔顺的黑发中折射出细小的光晕,部分投在黑眸中恍惚间让亚瑟看见了琥珀的色彩。王耀本就偏白的肤色在太阳的照射下更显白皙,隐隐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亚瑟愣了一下,他看向自己在太阳下有些发红的皮肤,有些羡慕地撇了撇嘴。
真好啊,种族优势。
亚瑟丰富的内心活动王耀当然不可能知道,从王耀的角度他只能看见那位外国人在听完自己的话之后打量自己,撇嘴。
——撇什么嘴!对自己不满意还是对自己的发言有所不满!
王耀的怒火一瞬间就被点燃了。
“喂!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阿鲁!”
“哈——?”这边亚瑟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没回过神儿来,他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挑衅了。
这不行,这让绅士的尊严往哪儿搁?
“这位先生,我什么时候对您表达不满了?”亚瑟耐着性子,他有点生气。
“你还问我?你刚刚撇嘴撇的那么明显!”
“我……我那是……”亚瑟有点儿结巴,他总不能说自己超羡慕别人的肤色发色,想到这里他老脸一红憋了半天:“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对你不满?我说不定是不满外面阳光刺眼!”
“你当然是对我不满!你见过对满意的人撇嘴的吗!”王耀转头一看指着太阳:“再说你有想过太阳的感受吗!”
“谁……谁在乎太阳的感受啊!”亚瑟心里泪流成河,连个架都不会吵他真是逊毙了!他眼睛四处乱瞟,慌乱中他看见了王耀摊在桌子上只写了个题目的笔记本。
这是救星啊!
“……这,这不是那个以严苛出名的教授的课题吗!”亚瑟僵着手指向摊在桌上的笔记本。他真的希望旁边能有点声音,可怎么看都不可能。
旁边半饷没声音,一阵沉默。
ohshit!他觉得自己脸烫的能煎鸡蛋,自己转移话题的能力怎么渣成了这样!
“你,你会写这个课题吗阿鲁!”王耀无视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心情一瞬间升到了顶点——好不容易见到了课题救星,吵架算个什么!
“哎?……会,会啊。”
“那太好了!请给我辅导一下阿鲁!”
“哎……好,好的。”
改变了态度的黑发少年——应该是少年,最起码成年不久。他专注地看着自己,以黑为主的眼睛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直到双方互相交换了名字,从各个意义上,亚瑟依然回不过神儿来。
03.
“最近的国际局势越来越乱了阿鲁。”王耀眯着眼睛盯着电视:“不过这些也都和我们这些老头子没关系了。”
亚瑟虽然在收拾之前王港来家里时的茶具,可嘴却没有丝毫闲下来趋势:“我说你啊,有这闲时间担心世界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怎么样?”
“老头子一个有什么好担心的啊真是。”王耀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大了点儿:“阿港呢?”
“……是小香。他回去了,明天说不定王湾会来。”
“最近都扎堆来看我这老头子——我又不是病危。”王耀不满地哼哼:“闲的没事就来给我显摆青春活力……年轻人啊。”
“王港他……”亚瑟看着王耀,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
“阿港?”
“要叫小香。”
“阿港就是阿港什么时候变成了小香……”
王港一直不喜欢别人叫他阿港。起因是“阿缸”。
彼时王港正处于对外界的探索阶段,遇见什么新奇的都要去亲身实践一番,孩子小,什么都不懂,天不怕地不怕。
那天王港听老师讲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本是以聪明机智英勇救人的司马光为重点,可王港就是揪着那个缸不放:“为什么缸什么错都没有却要被砸烂?”
老师答不上来,喜爱真理的王港决定自己去探寻真相。
那天下午放学王港拉着王湾跑到自己早早找好的缸面前,他们踩上台阶与缸齐平。王港兴致勃勃地给王湾讲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再次重申了他的问题然后双眼放光地问王湾:“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王湾的“嗯”还没收声就被推进了瓦缸里,她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而缸外的王港不知情,他一边想着他的计划一边跳下台阶,哼着歌回家了。
傍晚是默认段吃饭时间,王家也默认这条规矩。
王家规矩不多,但其中一条关于吃饭的规矩是:“全员皆到方可动筷”。
晚饭时间王湾迟迟不现身,家里有些骚动,唯独王港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抑制不住地把脸笑成了花。
王港旁边坐着王耀,他拽了拽王耀的袖子:“大哥,我给你说哦……”
王耀听完就惊了。
最后王湾被从瓦缸里抱了出来,王港被告知家法对待。王港当时哭着喊着说我只是验证科学我只是想说明即使没有砸缸小孩子也能救出来,我只是想为缸打抱不平。
可是谁管他呢,他们眼里只有茫然无措的王湾。
王港,瓦缸。
从那之后的王港拒绝任何人叫他阿港,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理阴影。当初王耀曾经向他承诺过决不再用阿港来称呼他。他说从今天开始叫你小香,一直叫到你让我换称呼为止。
现在看来,王耀是彻彻底底地把这承诺忘了个干净,王港真想骂他骗子。
可这又怎么样?他可是他的大佬啊。
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血浓于水的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