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0 揭示
“全都排好队进入设施。”
全白色的走廊里，一个高大的裹着白衣的人命令道，声音在宽敞的空间里形成了回声。
他的面前，一群孩子无声地快速站成了一列。
他们的年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无论男孩女孩都是清一色的短发，眼中无神，身着白色的单衣。
随后，他们一个个走进旁边的小门，里面有着刚才的人所说的“设施”——一排刚好能分别装下一个人的金属机器，有着厚厚的玻璃盖子作为进出口。
孩子们走到设施前，盖子自动打开，他们自觉地站了进去。
整个过程没有人吵闹，甚至连一点低语都没有。
设施室里的其他人也都穿着白衣，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像是医生，又像一群幽灵。
嗡——
机器运作的声音响起。
“今天留下的人员有32人。”一个白衣人看着墙壁上的数据屏幕说道，声音不带丝毫波澜。
“哎呀哎呀，又坏掉了几个吗。”
一个轻佻的男声刺破了屋内静默的空气，与众人越来越近。
“——！局长，您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您不必费心。”另一个白衣人急忙上前迎接来者，语气恭恭敬敬。
“…我说过叫我苟活就好了……”那个人——橙发少年耸了耸肩，“比起这个，看来你们进展的还算顺利呢。”
“是的，目前为止发现的残次品都消除掉了。”白衣人引领苟活走到成排的机器前，“只是…先前我们向您汇报过的，第十二号实验品逃走了，我们没能找到他……但是他朝着荒野里逃了，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我们打算再派人去追。”
“十二号吗……我记得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啊。”苟活对白衣人所说的听起来不妙的情况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相反只是微微一笑，“没事，让他去吧，你们也不必追查了。”“这样真的好吗？只要再差一步，他就能接近您所说的「容器」了。”“我心里有数。”苟活摆摆手，“我先回去了，辛苦各位了。”
所有白衣人整齐一致地朝着苟活离去的方向鞠躬。
“嘛，果然老天不会让我这么容易就成功吗。”
苟活仰躺在办公椅上，把手中的一沓纸扔到桌子上。啪。它们瞬间形成了一个扭曲的梯形。
他刚刚过目这些实验结果。简单的说，失败了。
“但是，这才刚刚开始呢。”
他的嘴角又一次上扬，拿起手边的通讯器，拨给了一个号码。
“喂？计划A失败了，开始准备计划B吧。”
“啊啊，没错，就是人造人啦。等会我会和提供技术的合作者一起过去的。”
他挂断，从椅子上直起身，控制椅子旋转了180度，面向早就等候在那里的人。
“等你好久了。”成竹在胸的笑容。
“我可早就来了啊。”黑发，青瞳。
“哈，那么，我的合作伙伴——澜葭！”苟活站起来，上前，伸出了手。
“——欢迎加入，「罪理计划」。”

chapter.81 澜葭
决定向她开口的那一刻，我做好了被那个男人完全抹杀的觉悟。
——不，应该说，我早就做好觉悟了。
从加入这个无趣又该死的计划起。
她听完了，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你觉得呢？”
伊墨。
事到如今我不会再奢望获得你的原谅。因为说到底，你的原谅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利害关系。
——而真正至关重要的，是“仰泪”。
哪怕是与你为敌，我也要利用你的力量，来让仰泪得到解脱。
她离开了。与预想中的一样，带着一副困惑的表情。我知道她接下来将会去镇上寻找可能有用的线索。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好。
甚至就连“仰泪”，也不得而知。
伊墨手上明晃晃的戒指，以及她使用的银色长刃，无不印证了父亲的话。
“我把那一对「喧嚣」碎片做成的戒指卖到那个叫孤阳的男孩手里了。它们与仰泪身上的喧嚣碎片放在一起就会发生共鸣，‘仰泪’的记忆才会变得完整。”
与伊墨孤阳交战的那天深夜，父亲——郊芜突然来信，这样写道。
时隔九年，我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执梦社基地的位置的，更别说他知道我曾是社长一事。
“…为什么要那样费心。”我接着看了下去，发现了原因。
“我曾经加入了苟活建立的轴心局，但当我发现我曾经被命令去烧毁的执梦社的社长是你时，我脱离了那里。我从那里唯一带走的东西便是他们的人员收集到的喧嚣碎片。”
“只有让‘喧嚣’完成使命，‘仰泪’才能真正被解放。而去做到这一切的人，非你不可。”
是啊，非我不可。
谁让我是最初的元凶呢。
——从那以后，我选择了一直做一个罪人。
脖颈处一阵刺痛。我能清楚地听到皮肤逐渐裂开、有什么从裂缝中缓缓伸出的声音。
我握住它用力一拔，几滴液体随之溅出。
手中的紫色花朵，是不属于这个人间的美丽，是仿若脱离尘世的圣物。
人外之灵赞颂她的华贵，但，除我之外无人能知晓她的孤独。
我站起身，驱散了一直笼罩着的黑色浓雾，沿着坍塌到一半的通往地面的台阶向上走去。她就站在那废墟顶端，在月光中对我微笑。那至美的笑靥，绝非人类的画家所能描绘的。
所以我为了让她绽放笑容，就算舍弃人类的头衔也不足为惜。如果说与你相遇的罪孽是命中注定，那么接受惩罚也是命不可违。
无论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要牺牲多少可利用的棋子，我都会亲手将本不该由你背负的所有罪孽与命运算清。
一切，才刚刚开始。

chapter.82 裂纹
“姐，今天天气还不错，要不要出门走走？”
桌面上的那本书，白色纸张反射着来自窗外的略带温度的阳光。倒着的文字让择异难以辨识，更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但这无关紧要，因为他身为弟弟的义务里没有读书这一条。
“……嗯。”择默合上了书本，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择异心情霎时明亮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推开门，走上通向镇中心的街道。沿途人影绰绰，车道两旁的绿植尽情沐浴着初夏的阳光，清脆的鸟鸣时不时地掠过天空。
“到夏天了啊……”择异环顾周围的景色，“说起来，孤阳那之后都没有联系我们了。”
他指的是他们把子叙的联系方式交给孤阳这件事。
“嗯。”择默只是点点头，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唉，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择异嘀咕着。
一旦回想起这件事，他们的记忆就难免回溯到与子叙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但是眼下，没有那么多回忆往事的机会。孤阳和伊墨现在尚且行踪不明，这些日子里择异和择默有时也在扪心自问是否是自己的过错。
——只怕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择默突然从侧面拉住择异的衣袖，示意他停下脚步。择异缓过神来，站定，疑惑地看向择默：“怎么了？”
“看前面。”择默用只有择异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择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诧异地发现，孤阳和一个灰发少年就站在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那个灰发少年走在前，看起来有些面熟，孤阳在后跟随，两人皆着刺眼的白色制服，步伐异常一致。
“奇怪…”择异小声嘀咕，不仅是那身可疑的白衣，那个灰发少年也散发出了让他和择默感到困惑的气息。
是在哪里见过，如此熟悉的……？
“…局长说的，那两个人就在这附近住的啊。”裂风走着走着停了下来，目光不确定地四处游弋，“可他们的住处还真是很隐蔽啊…”
“……。”孤阳也随之停下来，没有说话，只是一次又一次抬手触摸着脸上的裂纹。
疼痛欲裂。或者说，要裂开地更加七零八落，更加支离破碎。
“怎么了？”裂风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没什么。”孤阳简单回了一句。他试图分析了一番自己的语气——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那…我们把这附近的街道全都找一遍吧。”裂风从大衣里取出一张地图，很明显是人工绘制的。随后他指向一条路，孤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一前一后朝着那条远离主道的小街走去。
择异和择默待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看完了那两人对话的全过程。
还好，对方始终都没向他们投来目光。择异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安心了下来，是因为终于找到孤阳了吗？不，并不是这样。相反，是因为那股从那二人身上传来的气息，令他感到不适而想要尽快远离。
他看向择默，发现她在发抖。
“…你也感觉到了吗。”择异的心悬了起来。“……嗯。”择默小声回答却又重重地点头。“看来，事态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完全改变了啊。”一股热流涌上择异的头顶，但他极力克制住了爆发的冲动。
虽然怒火几乎就快要盖过他的理智，但他脑中却已毫不犹豫地将方才眼前的一切与某个早就成为候选答案的家伙连上线。
“这次，你又想搞什么鬼……”
…苟活！！！

chapter.83 觉醒
择异一咬牙，一个箭步冲进那两人走进去的小街。择默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张皇，但她不得不跟上去。
“咝……”
孤阳停下脚步，低下头捂着右眼。
“没事吧？”早已在观察他情况的裂风赶忙问道。“………。”孤阳只是沉默，无法开口形容来自右眼的剧痛。
那里像是在持续烧灼着，然后被一层层揭开烧的焦黑的死皮，逐渐露出危险的鲜红色物质。
他无法描述出这种痛感的原理——即使他早在先前就已经知道如今这种痛苦是一种惩罚——他觉得这毫无来由，或者说他忘记了来由。
“…要不我先联络一下局长，今天你就先回去吧。”裂风说着掏出了通讯器。“……不。”孤阳按住了裂风想要按下按键的手，“必须完成任务……”
“喂！孤阳！！”
择异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街道。此时他正一脸怒气地看着孤阳，刚刚怒吼过的嘴唇不住颤抖着。
“你是什么人？！”裂风转身上前一步，作出戒备姿态。“…不管你到底是哪个家伙，都给我让开，我有话要和孤阳说！”择异的脸阴了下来。“你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什么公务不公务的，反正也就是把人抓走囚禁起来的勾当吧？！”“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吗？！”
择默从后面边喘着气边跑着跟来，停在择异身后，扶正了眼镜，一眼注意到孤阳的脸色正逐渐变得异常。
“好……吵……”
孤阳感觉眼前一片眩晕，耳内也鸣响起来。疼痛甚至开始麻 痹他的视觉和听觉了。
模糊之中，隐约有谁在他耳边絮语。那是他唯一能听见的除耳鸣以外的声音。
“交给我就好了。”
你是…？
意识逐渐被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冰冷的浪潮冲淡，他就这样陷入了沉睡。
“我不会让姐被你们带走的…！”择异向前跨了几步，瞬间揪住了裂风的衣襟。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你们！”裂风握住了刀柄，似乎下一秒就会拔出刀劈过去。
择异一愣，手失去了力气。裂风一个手刀打掉了择异的手，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不小心撞到了定在原地的孤阳。被撞到后他没有任何反应，摇晃了一下便又僵直不动。
“孤阳，你没事吧……”
“……”
“…？”择异的怒气略微消减，也发出了疑惑。他不但疑惑孤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疑惑那两人找的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孤阳…？”
“……你们真的…”
低沉的声音从低着头的孤阳口中传来，与他平日说话的声音有些许不同。
——如同带着一丝恃吓的，充满攻击性的警报。
“…好烦啊？”
轰！！
“咳…咳咳……怎么回事？”
裂风掩着鼻子，以防吸入爆炸产生的黑色烟雾。他毫不犹豫地挥手召唤了一阵风吹散烟雾。
“咳…刚才到底…”择异睁开眼睛，视野被熊熊黑色火焰挤满。
“从刚才起就在唠唠叨叨个不停，你们以为自己是哪号人物，嗯？”
远近十几米的距离内的一切全都在燃烧着，正是位临于顶点的那个人的杰作。
“你…孤阳？不对，你是……”裂风拔出刀警戒着。“…该死的轴心局，你们对他做什么了？！”择异后知后觉地大吼起来。
“哎呀，赶上了一场不容错过的好戏么。”
有拍手声从不远处传来，且离择异等人越来越近。
“你……是你？！”择异首先看清了来者的模样。“居然不请自来吗，该说真不愧是…”裂风点开手环上的数据屏，将屏幕上的人像与来者比对着，确认地点点头。
“…「驯魔人」，子叙。”

chapter.84 「魔」
……
“找我？有什么事情嘛。”
摆动着的金属链条霎然停止在竖直的位置，有些刺耳的摩擦声也戛然而止。
我看着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她的装束普通得像街坊间随处可见的小学生。她也正扭着头看向我，纯黑的瞳里没有一丝杂色。
子叙——这个女孩的名字，据说她是苟活的妹妹，但已经断绝了关系。虽然有些好奇他们是因为什么事而分裂，但果然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妙。
毕竟现在我和伊墨的一举一动，都与我们的处境紧密联系着。
我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我想请问你知道驱魔师家族族长，孤穹的行踪么。”
这下会暴露身份也说不定。
但是出乎意料的，她竟然这样回答道。
“这个嘛…知道是知道。不过呢…”
“…不过什么？”果然对他们这一类人而言情报都不是白给的。
她一摊手，脸上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懂的吧？等价交换。”
“…呵，真是和你哥一个德行呢。恶趣味。”我低声说。“可是我觉得这很合理对吧？还有，苟活已经不是我哥哥了哟。”她露出一个平和而又温暖的微笑，是在试图让我相信她吗。
也罢，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那就让我看看会是怎样的代价吧。
“…那么说说，你需要的代价吧。”
“这个嘛…”子叙沉吟了一会。也许她是故意这样表现的，也许不是。仅短短几分钟，我已经意识到她并非寻常的存在。
让我这样觉得的不仅是她的言行，还有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不和谐的气息。
“我需要你与「魔」签下契约。”
子叙这样说道，露出了似曾相识的笑容。
魔，吗……
还真是提出了个不得了的要求。
魔族，那是一个自古以来就站在驱魔师家族的对立面的种族。虽说驱魔师所驱的魔并不是仅指魔族，但也包括他们在内。
他们生活在人世的反面，将人类的恶性演绎到极致。只要人类还存在，他们就不会灭绝。
以我的立场与这样的种族扯上关系，后果可想而知。
“…就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啊。”还在笑着。
“…与魔签订契约，要付出的代价远远大于我需要的情报的价值了吧。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是说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无可奈何，“…而且，你又想让我怎样和魔沟通啊，他们一般不可能来到这边的世界吧。”
“怎么就超过了呢？明明是旗鼓相当。”子叙摆了摆手，“我还是对自己身份的价值很有自信的啊。想和魔聊聊天，很简单的嘛。”
看着她坦然的笑容，冷汗无端地簌簌滑落。
难道，她是……
“「驯魔人」，吗……”我喃喃，攥紧了拳头。第一次听说这个身份是以前在快递公司实习的时候，据说因为那个人的出现，魔族不再活跃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而那到现在又有多少年了，我不得而知。看来眼前的子叙的年龄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小。
这同样意味着，苟活的真实年龄说不定也远不是和父亲相近那么简单。
“话都说到这了，做个决定吧。”她的黑瞳深处像有着无尽的深渊，来自那里的一股强大的引力拴住了我无法脱离。
结果还是要败在他们兄妹手里吗……
“…好吧，我愿意。”
“噢，太好了！”子叙看起来很开心，“那我来给你挑选一个能力强一点的孩子吧。”“…随便你。”
我并不知道与魔签订契约后会发生什么。也许是被逐出门，但其实我深知自己早已不属于那个神圣的地方，从“消失于这个世界”起。
“就他了吧。”子叙自言自语。“…谁啊。”我随口问。“你和他见过面就知道啦。现在，来吧。”子叙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我。
……？
“被驯服的桀骜之物，遵从主人的命令，立即显现于血阵之上。”
嗡——
一个血红色的法阵出现在我们脚下。我这才注意到子叙的手指不知何时被刀刃划出了血滴，每每滴落都使法阵颜色更加明艳。
一个由虚化的红线构筑的人形逐渐显现在我面前，比我还高一截。
就是他，吗……所谓的「魔」。我静静等候着他露出完全的面目。
“我可还是第一次被召唤出来啊，主人你就对下任魔王这么不重视的吗——那么，有何贵干呢？”

chapter.85 汇合
被称为子叙的来者表面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听到裂风在叫自己，她便歪头一笑算是回应。
“子叙，你……这是你做的吗。”择异难以置信，“是你让孤阳变成这样的？”“是我哦。我之前让他和魔签订了契约，”子叙笑眯眯地说，“从那时开始魔就一直在积攒着用于控制他身体的能量，看来今天终于成功了呢。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也足够他玩耍了。”
“哼，净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类。”
“孤阳”抬起头——右眼底的血红色向上蔓延，此刻已经覆盖了整颗瞳眸，黑发被方才的气场掀得狂乱——俯视着众人和他造成的火灾现场。
“你真是醒的不是时候啊……赶紧把这里恢复原状，否则会被那边的小哥逮捕的。”子叙一脸无奈，瞥了一眼裂风。“你还是先考虑好自己的处境吧。”裂风从腰间拔出手枪，指向子叙，“我们今天的目标本来就是你。”
“什么……？”择异愣住了，“不是来找我们的吗……”他稍微松懈了几分，火气也迅速消退。在他身后的择默仍然沉默着，没有明显的动作。
“两位，我劝你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我不想把无关人员扯进来。”裂风侧过头，眼神里充满了冷漠的警告意味。那双灰瞳在摇曳的灰发间半睁，像是要看穿择异的内心深处。
这种眼神刺激了择异的某处记忆链接，如同失修已久的齿轮组被对正，咔嗒一声又重新开始运作。
“你是……”
择异就快要说出那个名字，就在这时，择默拉住了他的手臂。
“走。”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很小，小到择异也没有听见。但择异从她的口型判断了出来。
“那孤阳的事……”“下次。”
择默说罢就拉着择异往回走。择异回头，看向遍地黑色火焰与被燃烧形成的浓烟包裹在内的那几人，仿佛看着另一个世界。
“你们局长还真是放心让你俩单独来这儿啊。”子叙等到择异择默两人走后，走近了几步说道。“什么局长？”魔——双目通红的“孤阳”一边用手吸收黑炎一边盯着对峙的二人。“看来你在他身体里沉睡的时候没有记忆功能啊。”子叙扶额。“少说点话对自己有益。”裂风丝毫没有放松警备，“回答我，和你同行的另一个人在哪？”“嗯？你说我弟弟吗？”子叙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又笑了起来。
“他马上就来接我了。”
“什么？”
轰！
裂风刚想追问，眼前霎时一片雪白。他下意识捂住眼睛，感到一阵眩晕。
那个人居然随身携带闪光弹？！
“嗳，这里就交给你收拾了，纵火狂。”“我才不是纵火狂！！”“咳咳，弟弟，我们赶紧走吧。”
对话声停止了，裂风感到周围的空气渐渐停止了剧烈流动。待到知觉重新明晰起来，他强制自己睁开了眼睛。
一切都安详如初，火焰和烟雾都消失了，这条小巷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子叙也消失了。据刚才的对话来看，另外一个人——子叙的弟弟前来接走了她。那个“魔”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倒在地上的孤阳。
“总之…先报告给局长……”裂风拿出通讯器，按下了一个橙色的按键。
“你也该多到镇上去打听一下情报，对你我都有利。”
凌雾的话在我耳边久久回荡，以至于我向过路人询问时都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问了十个人了还是没有线索吗……”我自言自语，难道最近轴心局真的没有任何活动？
我在街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下休息，向下拉了拉兜帽，再次确保自己不会被任何人认出身份。
天边，夕阳正隐没入烫金的远山山头。几道还没能到达那道金色地平线的紫红色云霞黯淡下来，被天空另一边的深蓝墨色逐渐吞噬，然后被同化成黑色的云。
真是哀景。
面前有两个人匆匆路过这景色，一前一后，一男一女，遮蔽了夕阳的些许余光。
“姐，到底怎么了？”
那个少年好像在询问那个少女。我下意识抬头望去。
红发，罕见的灰眸。
“等一下，你……”
我猛地起身，双腿不受控制地走近过去。
为什么，究竟是在哪里知晓这个人……
“……嗯？”红发少年回过头，眼神像是透着恼火，仿佛在说“干嘛叫住我”。
一个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一个很容易动怒的人，他是……
“有事吗？”
我这才注意到，他，与孤阳差不多高。……
……！
“哦哦，这样吗，我了解情况了。”
偌大的办公室内，苟活沐浴在从落地窗投进来的夕阳余晖里，对着通讯器以一种轻快的语气回答。
“不用担心，接下来我有必要采取点措施了。”
他挂断了通讯器。
“请进。”
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位一身白色的少女走了进来。
“‘那个’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
苟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转过身，那笑容便淹没在阴影里。
“那么开始吧，「净化」活动。”

chapter.86 桥梁
“…你是说，你是孤阳的朋友？”
是个带有确认性质的疑问句。
眼前的红发少年，不出意外的话，他便是孤阳最初说要调查的怪力者。此刻他和他身后的少女都露出相仿的惑颜，是兄弟姐妹关系吗……
“是。我叫，七川。”我顿了顿，说道，“我在找他。”
“为何，会找上我们。”一头紫发的那个少女开口，眼镜下的灰色双瞳里写满了不信任感。
“…据他说，你们可能是他的熟人。”我一边努力回想一边试探。虽然根据外貌特征能够认出他们，但这并不能肯定他们就是孤阳所说的熟人。
“……”
他们一并陷入沉默。
“…事实上我只是想请问，你们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提问。
只见少年一手抚上额头，“咝——”地吸了一口气，眉宇微微颤抖，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抑制怒火？但我刚才的问题里值得生气的地方又在哪？
“……跟我来。”少女突然转过身，朝前走去。“喂，姐，这样真的好吗？”少年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跟了上去，我也紧随两人步伐。
毕竟这是来之不易的得到线索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孤阳……成为了轴心局的一员？”
眼前餐桌上的白瓷杯内的液体略微震颤了一下。
我只感觉心脏又不安分起来，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
“从那身装束来判断的话，不会错的。”红发少年——择异，就在刚才向我自我介绍过的孤阳过去的朋友，这样对我说道。
他身旁的紫发少女叫择默，是他的姐姐。
他们两人都是曾被孤穹收养的来自贫民窟的孩子。
“他……不可能……”浑身似乎失去力气，我用胳膊拄着桌面强撑着身体。
孤阳，他怎么会向苟活妥协？难道是受到了什么威胁？但是他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那种人啊……难道这只是伪装吗？是在向我传达什么吗？
…到底是，为什么啊。
“不过，他的样子很奇怪。”择异突然又接着说了下去，“而且发生了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
“…嗯？”我试图支撑身体与择异平视。
“当时，他的双眼突然变成了红色，整个人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子叙那家伙还称他为纵火狂……”择异说话声越来越小，像是本没有打算告诉我后面的话。
“子叙？我没记错的话她是……苟活的妹妹。”
那个雨夜，和孤阳那誓死般的眼神，又一次在我眼前被描摹。
我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就在那一晚，孤阳去了子叙那里，向她询问有关他父亲的情报。
他的异样是子叙导致的？子叙又有什么这样做的理由？孤阳不是说子叙和苟活断绝关系了吗，那到底……
“没错。……当时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人，是我和姐过去所认识的。”择异靠在椅背上，神色疲惫。
“十二号。”一旁的择默忽然间开了口。
十二号……？！
“你们认识他？！”我完全打起了精神，追问道。“…？你也知道他吗？”择异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算是我和姐的发小，不过……苟活的实验拆散了我们。……苟活……！！”
他说着说着突然一拳砸在了大理石桌面上，几道从他拳下延伸出的裂纹清晰可见。
“啊……”我愣住了，“怎么回事？苟活对你们做了什么？”尽管我也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惊讶与疑惑。
“…人 体 实 验。”择默又说话了。她的表情纹丝不动。而这几个字却如凌厉的霹雳在我脑中轰然回响。
十二号，失忆的实验品，人体实验，贫民窟的灰发灰瞳，轴心局，子叙，苟活，孤阳……
如果我没猜错，那么事实就是如此了。这并非一个无始无终的戏谈。
但，还缺少一个关键的，也是致命的契机，否则这条链条无法变得完整。
“你在想的，我懂。”择默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灰色双瞳，“但，有些事，眼见为实更好。”
“…嗯，我明白了。”我站起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互换联系方式过后，我向他们鞠了一躬便匆匆离开了这家咖啡厅，钻进了夜色之中。
他们明白的，我也明白，现在我该去哪里。
呐，
等着我。
孤阳。

chapter.87 对手
“…我自己走。”
“小心点。”
夜幕愈发隆重，整个街道的路灯顺次亮了起来，灯光将短暂交谈过的二人的身影围绕起来。
这里是空无一人的，轴心局大楼门前。
裂风看着身边一瘸一拐的孤阳，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他就像是被谁附身了一样。而当他再次醒来时，浑身酸痛而难以行走。裂风感觉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
紧接着，裂风发现了异常——月光投射在每扇玻璃窗上，明晃晃的白色反光在漆黑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整栋楼还没有开灯。
“我先进去看看，你等一下。”裂风手势示意孤阳停在原地，然后走到门前验证了指纹，走了进去。
空荡的场地上惟留孤阳一人。
他感觉左臂忽然针刺般地疼了起来。他挽起袖子，绷带缠绕着的手臂表面看来并无任何不妥。
耳膜捕捉到轻微的风动，他条件反射似的转过身。
铺满无瑕月光的场地上，不远处的那个人影毫无预料地占据了一片阴影，破坏了灰白色的和谐。
孤阳试图对焦视线于那个身影，却始终只能看到模糊的两个形影。是太疲惫的问题吗……他揉了揉眼睛，也无济于事。
究竟是谁……？
我在街道上奔跑起来，街灯在我眼前成对依次亮起，像是在指引我前进的路。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我放慢了脚步。
道路终点，迎接我的却不是意想之中的灯火通明的宏伟建筑，而是显得死气沉沉的灰暗的楼房。
失去照明的轴心局大楼，带着如此沉重的废弃感。
我降下视线，月光恰好避开的黑暗里，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
……！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却连自己为什么要后退都不清楚。
“…什么人。”
啊……
我重新向前迈了一步。
是你啊。
“请马上回答。”
一抹红色在暗中若隐若现。
那么，就让我用双眼去确认吧。
孤阳。
飒——！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手中的长刃比我更先到他的身边。
我淡淡地说着，把力量全都付诸于武器。
“…入侵者么。”刀刃横在我们之间，他用长弓抵住了我的攻击，不忘喃喃自语，眼角红色的裂纹闪着冰冷的光泽。
力量抵消，我退出几米开外，而他纹丝不动。
“别再靠近一步。”他的声音清晰如在我耳畔，“趁现在还来得及。”
“提前说好，我不是入侵者。”我放下刀刃，“我还会再来的。再见。”
终于说罢，我疯了一般地逃向身后。
必须要逃离这里，就现在。
我明白的，这么做简直就像个胆小鬼。
但，这不是我的本意。
只要看到他，腿就会不受控制起来。看来如何避免这一情况，是下次的训练目标了。
“唉~真是辛苦你了。”
路口转角，一个女孩的声音打破我前路的寂静。
我向声源望去，看见栗色双辫的女孩倚靠在一堵墙边。
周围只有我一人，那么无疑是在与我对话。
“…你是？”
“嘛，子叙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
“别那么惊讶嘛。刚才，你应该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吧。”
“什么意思……”
“难道没看到吗，嗳不管了，总之你是从那两人那里听到了什么吧？”
她指的是择异和择默？他们居然真的互相认识……迷惑于这一现实的我只好点点头。
“好的，那么长话短说，总之先告诉你一个事实吧。”
她露出笑容，幽黑的瞳孔里透不进月光。
“让孤阳变成那样的人，是我喔。”

chapter.88 净化
“真是，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展开啊。”
寒琦叹了一口气，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关闭了沙发对面正播出着轴心局撤销通缉令的新闻的电视机。
厄夏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手上的数据屏，阅读着上面显示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
许久，她抬起头来。“看完了？”寒琦问道。那是一份有关伊墨的资料，总结了寒琦和狘玥尚存的关于伊墨的记忆。
“…嗯。”厄夏微微点头，“稍微有了点实感，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看来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寒琦拿过数据屏，调出了几张伊墨的照片。
屏幕上几张图片里的几个少女，有着相同的容貌，不同的神情。
“还能想起什么吗？”“……”
厄夏只觉得脑海里一阵刺痛翻涌上来，失手打翻了数据屏，抚上额头。“没事吧？！”寒琦急忙问道。“…没。”厄夏轻声回复。
一直站在一旁的狘玥捡起数据屏，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刚刚出现在上面的新闻弹窗，还是刚才的那条内容。
“……各位，”她深吸一口气，“看来轴心局还在暗中活动。说不定什么时候，整个亼叩镇都会受到伤害。”“那要怎么办？现在我们连有关伊墨的记忆都找不回来……”寒琦沉吟片刻，“…难道说，只能那样做了吗。”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狘玥点点头，“但是仅凭我们的力量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和帮助。”“那就这么办吧。”寒琦起身。
轰——
“——？！什么声音……”
三人一齐警觉起来。刚才的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而她们所处的这座房屋正在马路边缘。
“街上发生什么了…”“我去看看。”寒琦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点窗帘，红色的光芒从窗外鱼贯而入。
镇中心的那座大厦——轴心局大楼——顶端的玻璃制装置，此刻正泼散出笼罩全镇的红色帷幕。
“……什么？”寒琦倒吸了一口冷气，拉上窗帘。“怎么回事？”“轴心局似乎又在搞什么事情。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关于伊墨的。”“…对了，某寒你上次不是说过，局长苟活的能力是控制么？”“我想大概是的。”
“咝………”一旁的厄夏忽然又低下头去，冷汗从脸颊滑落。颅内犹如有虫类噬咬神经，她只感觉一阵困厥。
“…厄夏，你怎么了？！”寒琦注意到厄夏的异常。“又来了……那种感觉…”厄夏断断续续地说，“去年…冬天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次……”
“去年冬天……？”狘玥猛然恍惚，“那不就是我遇见七川的时候吗……啧，有些想不起来了。”“七川？”寒琦疑惑。“…嗯。当时我被「紫罗兰」控制而与一个叫七川的白发少女交手。但是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紫罗兰」要让我找上她……”
“你来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找她吗？”寒琦突然冒出了一句意义微妙的话，渐渐勾起嘴角。“什么……该不会…？！”狘玥双目睁大了些许，“七川就是伊墨……？！”“按照你的描述，也只能这样判断了吧。”
咚咚。
两人对话戛然而止，警惕地看向门的方向。厄夏也挤出一丝余光盯住门。
墙上的钟正指向十二点。
寒琦比了个手势，示意“我去开门”。
“请问，是哪位？”
“请问，这里是厄夏小姐的家吗。”
不带一丝感情，平乏而又机械的女声。
“…请问你是哪位。”寒琦回以不冷不热的语气。
“我是政府人员，现在命令你们，撤出这座房子。”
“政府？不就是轴心局么，哈……”寒琦轻笑，“为什么？我们也没有触犯法律吧？”
“你们触犯了核心内容，必须被制裁。现在撤出这座房子，否则我将对这里展开拆除工作，强行制裁你们。”
“莫非，你是一个人来的？”
门外没有回答。
寒琦摊手，退后了几步，同时给厄夏使了个眼色。疼痛刚稍微缓和的厄夏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轰！——
门在瞬间爆破得四分五裂，碎片散落。
一个白发双低辫的少女显现在逐层落定的烟尘里，蓝色的瞳孔泛着类金属的冷光。
“制裁执行。”

chapter.89 战意
裂风把脚步声掩藏起来，迈入幽深的长廊。
尽管他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也不敢贸然开灯。
前面的路已经看不清楚了，裂风停下脚步，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只手正从一旁的黑暗里向他伸来。
“——！”
身后的衣服被揪住，裂风立即反应过来，转过身挣脱。
“是我，没必要那么警惕。”
“……曦？”
眼前突然亮了起来，裂风眯起眼睛，几秒后才逐渐适应，认出了举着亮起的通讯器的曦，此时此刻正站在他面前。
“部长，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想问局里这是在搞什么呢。为什么不开灯？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曦眉头一皱，她眼镜片上的反光依旧晃得裂风眼睛疼。
“局长又开启‘那个’了。全楼的能源都要用于部署。”
“‘那个’……是说「净化」吗。”
曦无言地点点头。
哒，哒。毫无先兆的脚步声闯进两人的对话。借助通讯器的光，曦和裂风看清了来者。
“你怎么进来了？我刚才说让你在外面等一下的。”裂风扶额。“…刚才，外面来了可能是入侵者的人。不过她逃走了。”“可能？”“…因为，她说自己不是入侵者。”
孤阳的表情显得有些疲倦。
“一般入侵者都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吧。”曦一摊手。“她攻击了我，但我没有感觉到杀意。”“那还真是奇怪，纯属来恶作剧的吗？偏偏在这个时候？”裂风的脸上也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嘀嘀嘀”
曦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便转向二人：“局长叫我们过去。”
“去哪？”
“…会议室。”
“这个孩子还真难缠……”寒琦从空中降落到屋顶上，“轴心局的军备都是这么暴力的妹子吗？”
“…呃，总而言之，这个女孩好像并不是人类。”狘玥收回释放出去的梦使，看着对面的女孩脸颊被划破，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
即便如此，那个女孩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从裙底源源不断的召唤出武器——附带着细长枪口的双层长剑。
“她的裙子是四次元空间吗？！”“那是什么啊……”
“要是节省下这个吐槽的时间，我们早就解决了。”黑色的蝶群在空中盘旋，在一旁操纵着它们的厄夏说道。
“好吧，那么就着这股战意一口气打到轴心局家门口！”寒琦身旁出现了数十道风刃，蓄势待发。“呵，那我也要找苟活讨个交代！”狘玥身旁出现了紫色的法阵，逐渐变得通亮。
“你们……算了。”厄夏显得一脸无奈，但还是控制蝶群瞄准了白发女孩。
漫天红色弥漫下，枪刃与魔光再次交织在了一起。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竭力压抑着的恼火似乎就要像沸水般喷薄而出，但又有什么将它死死掩住，使其逐渐冷却甚至降至冰点。
也许，那就是名为“理性”的东西。
“目的？”
子叙轻轻一笑。
“只不过是想将我曾经亲爱的哥哥彻底击溃，仅此而已。”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利用孤阳？”
“利用？你是这么想的吗？”子叙笑个不停，并朝我步步逼近。而在我眼里，那弧度正随着她脸上的光一点点消失。
“——我们，难道不是同一战线的吗？”

chapter.90 出发
“Easter，现在从那里撤退。”
白发少女的耳畔响起了她所熟悉的声音。
“明白。”
她立即退到一片空地上，刚才还在与寒琦等人交战的那些枪刃悉数飞回她的裙下。
“怎么？想跑？”寒琦注视着少女的动作，刚准备发射的风刃消散在手心。
白发少女并没有答话，一个转身跃进窄巷的阴影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让她跑了真的好么。”狘玥看向不远处，那里的轴心局大楼顶端依旧在发散着瘴气般的红光。
“或许是个陷阱。而且，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伊墨。”厄夏小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黑蝶无声地落在她的肩头。
“…等等，我好像知道谁能帮我们找到伊墨了。”寒琦脸上的表情突然蒙上了一层神秘。“…谁？”“狘玥你应该认识的吧，那个家伙。”“…难道你是指……”
澜葭。
寒琦和狘玥同时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
“……？”厄夏眉头微蹙，“事不宜迟，我们该走了。”“说的也是。”寒琦顺着红光的方向远眺。
“不过，我们又该去哪里找澜葭。”狘玥猛然提出了这个严肃的问题。“嗯……”
“各位小姐，你们在找我么？”
嘭。
白色的双剑掉在地上，剑的主人双膝跪了下来。
“这……不可能……”
徒眠只感到一股不可抗衡的压力落在周身，把她死死按在地上，毫无还击之力。
这绝不是常人能拥有的力量。
她本该料到这一点的，她想，不过这也证明了她的判断无误。
——乔舟，正是她一直在找的「逆命」转世。
“…明白了就请回吧。”乔舟微微叹了口气，收回力量，回过头欲要离开。
“我不会的。”
“……？”
徒眠站了起来，没有去捡武器，快步走到乔舟面前。
“我要履行刚才的约定。你赢了，我会告诉你我来找你的原因。”“……很重要么。”“很重要。”
“…对不起，我没有兴趣。”乔舟撇过头，“佩因，走了。”“哎？可是……舟，我觉得还是听她说说吧，也许是对你影响重大的事情。”
佩因认真的神情让乔舟无法拒绝。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开始学会了依赖于别人拉动她离开悬崖边般的那字句劝说。
尽管那个“别人”，其实也就只有他而已。
“…那好吧。你说。”乔舟半转过身瞥着徒眠。
“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徒眠，是守护亼叩镇的「从命」之神三世。”徒眠深吸一口气，“亼叩镇曾有两位神灵。上一世告诉我，我们与另一位神——「逆命」之神是对立的关系。有他无我，有我无他。于是为了能让我们的身份传承下去，我想要除掉「逆命」。”
乔舟怔忪，从刚才起她就想到了那天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本《朝阳之地年代记》里所记录的传说。而她当时却不知道，那竟然是一段触手可及的史实。
“后来我得知「逆命」的转世就在这座镇上，我便顺着直觉找到了这里。”徒眠垂下眉目，“很奇怪，明明我与你没有见过面，但见到你的瞬间便能确认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面对这样的场面，乔舟只能选择沉默。她的心里也有着什么在纠缠着。
“不过，为了再次确认你是否拥有那份力量，我还是要与你对战一次。而现在，我已经能确定了。”徒眠回到原地，捡起地上的双剑，使其变形回双枪。
“…你刚才说，你是我的宿敌。”
“为了刺激你我才那么说的。实际上作为第三世的我已经失去了很多记忆，我也不是很明确双神之间的关系。”
“……我也想知道啊。”乔舟小声呢喃。
“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乔舟给右眼重新绑上绷带，“自有意识起我就一直作为摆渡人而活，但右眼的力量总是让我感觉事态要比所见更复杂。我也不想再抱着这样暧昧不明的记忆活着了。”
“那就说明…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了吧。”“你刚才还说想除掉我……”“现在不是了，我也不愿生来就与谁为敌。”
“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去寻找吧！你们的记忆！”佩因兴致勃勃地插话。他手中的镰刀已经消失，瑞因也醒了过来，在他怀里四处张望。
“你的朋友真是直性子啊。”徒眠挠了挠脸。“…朋友……”乔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有种温暖的感觉。
“…那交个朋友吧，我叫乔舟。”
吱呀——
我再一次推开了这扇沉重的木门。
屋子里还是那些摆设，未曾变动。
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走到桌前，打开抽屉，那把左轮手枪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它握把的磨痕，它枪口的破损，无不见证了它与我一起度过的时间。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把它别在腰间，走出去关上了门。

chapter.91 暴怒
凌雾的手从门把手上拿了下来。
门上锁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七川——伊墨会在昨天深夜突然离开。
大概是昨天了吧。她望向天边的曦光，那正宣告着夜晚的结束。
然而在那里，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影子。
她的双眉霎时一拧。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澜葭。”
黑色的乌鸦掠过她的耳边，滑翔至她身后的地面。她回过头，青色眼瞳的青年正揶揄笑着看向她。
“我此行不是来打架的，我有正事要说。”
“可是我很想打你。”
“我有正事要说。”
澜葭的语气凛冽起来，收敛了笑容。
“……请讲。”凌雾无奈地别过头。
“白素就在苟活手上。”澜葭平淡地报出。
“我知道。”“是吗…看来伊墨已经和你说了啊。”“…怎么，你最近见过她？”
“嘛，差不多。”澜葭挠了挠头后，“不过，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低声喃喃。
“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是苟活最脆弱的时期，你明白的吧。”
“呵……你这人真可笑，明明是你带走姐姐，现在怎么又反过来要帮我？”凌雾讥讽道，“谁能相信你没有别的企图？”
“我可没有在帮你。”澜葭重新露出笑容，“我只不过是学会了把握时机而已。”
“那你就是还另有企图了？”“任你怎样理解。”
“看来，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一点罪恶感。”凌雾手一挥，几根羽箭已经逼住澜葭的脖颈，“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好啊，那就别原谅了。”澜葭依旧笑着，似乎完全没在意正在被威胁生命这件事。“比起这个，你确定不去轴心局吗？”
“……”凌雾瞟了澜葭一眼，收回了羽箭，朝城镇的方向走去。
“话说回来，其实你的特殊能力真的超厉害啊。我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澜葭哈哈几声。
凌雾一顿，而后继续步伐。
数秒后，一只灰白色的雪鸽在稀疏的光线中起飞。澜葭遥望着那只雪鸽，笑容逐渐僵硬，转为略微疲惫的神情。
嗷——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凌雾望着眼前钢筋水泥筑成的建筑，只感到浑身凉意。
“那是谁……”
曦路过窗边，偶然瞥见场地上突兀的灰白色人影。
“……？”她身后的孤阳和裂风不由地看向窗外。少女确确实实站在那里，但在这个时间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我出去看一下。你们报告给局长。”曦快步朝着门外走去。“哦，哦……”裂风拿出通讯器，按下那个橙色按钮。这一次却无人应答。
“啧，来的真不是时候。”
通讯器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橙色头发的男人扬起嘴角，不过比以往的弧度有些许不同。
他攥紧了手上的遥控器。
办公室的另一头，是端坐在悬浮的手提箱上的白发蒙眼女孩。她的身边，许多把机枪正待机。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吗。”他低低地笑了。
澜葭背叛了他。不，是与他绝交了，且一早就安排好的。
苟活按下了遥控器。
轰隆隆……
“什么声音……”这样想着的曦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场地上，对面便是那个灰白色长发的赤脚少女。
“…请问有什么要事么，小姐。”曦眯起眼睛。
不料，少女却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等等，我见过你。”
凌雾竭力去回想，眼前这个紫发的少女究竟是在记忆里的哪个角落出现过。
“…？您搞错了吧，我认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不，我的确见过你。”
………！
“…？”曦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退后了一步。
“…啊，我知道了，你不是蝶光族最后的族人吗，嗤，现在竟然沦落到为人类效力的地步了么？”凌雾干笑一声，步步逼近，“那我们两族曾经的建交，我看也可以作废了。”
“等等，你在说什么……”冷汗划过曦的脸颊。这绝非她能控制的事态。局长呢，为什么还没有下达命令……
最重要的是，为何她握不住刀柄。
“…把你们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还 给 我。”
轰！！

chapter.92 朋友
“你还有什么要带的么。”
乔舟倚在门边，看向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的徒眠。
她们此刻所处的地方，可能是徒眠的家——乔舟这样猜想着。但这里也实在说不上是一个家，只算是一个地下室的一角，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套桌椅。
“一些我收集到的资料。”徒眠把一沓纸放进包里，背在身上。“好了，走吧。”
资料么……乔舟微微怔了一下。原来不只是她想要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眼前的徒眠也一样，想必已经做过很多调查了。
“舟！”
通向地面的楼梯传来佩因的喊声。乔舟赶忙朝那方向快走了几步。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从狭缝中投下的微弱的光在他肩头跳跃，漂浮游离的尘埃清晰可见。他看起来气喘吁吁的，明明早就告知过他五月三日早上出发，为什么还问这种问题。
“嗯。”乔舟只回答了一个字。
“你还会回来的吧…？”佩因上前了几步，乔舟从他的眉宇间看到了焦虑不安。“当然会。只要她的确是「逆命」的话。”徒眠紧接着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乔舟比平时更加放缓了语气。“…这个，这个你先拿着！”佩因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急忙从脖子上摘下他的灰色围巾，交到乔舟手里。“…可是我已经有一条围巾了。”乔舟不解。“那就……你把你的围巾送给徒眠，我的围巾送给你，这样就证明我们三个人都是朋友了！”佩因忙不迭地露出微笑。
“…试问，我的围巾难道要给你吗。”徒眠表情僵硬。“呃，如果不想的话，倒也没关系……”
“算了，这个给你。”徒眠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个兔子形状的别针递给佩因，“这是去游乐园的那天街上有人发放的。”“那我就收下了！”佩因立刻打起了精神。
他围上乔舟的绿色围巾，这与他全身的色调大相径庭。“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围着佩因的灰色围巾的乔舟问道。“没事，我觉得挺好的！”佩因看起来很高兴，双手一个劲地摩挲着围巾。
“该走了。”徒眠朝出口走了两步。“嗯。”乔舟和佩因跟了上去。
突然的阳光曝晒，让刚从地下离开的三人眼睛不太适应，一阵眩目迷离。乔舟感觉自己的眼睛中滋生了某种液体，伴着轻微的酸痛。
今天的阳光，有些过于耀眼了。
她回过头，佩因朝她挥挥手，她也挥手作为回应，然后便与徒眠一同离开原地。
“郊芜。”
柜台前坐着的心不在焉的男人，手正夹着一支烟，点火的动作却被一个女声打断。
他抬起头，眼前的黑发红瞳女子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你这样会把顾客熏走的。”
“我想你也该来了，柯渝。”
郊芜答非所问地说，把烟放回烟盒。
“怎么？”“孤穹，他在找你。”
“……”柯渝沉默下来，“这不是我来这里的理由。”“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好好面对他。”郊芜的手指敲击着手下的玻璃柜，里面展示着璀璨夺目的珠宝。
“………。”柯渝看向别处。“…那好，不提这个了。”郊芜停止了敲击，“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是来要，那个女孩的躯壳的。”柯渝语气平淡。
“好吧。你还真的找到了摆渡人啊。”“我说过是存在的。”
郊芜瞥了一眼柯渝的神色。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躲避与犹豫。
“我说真的，下次就和好吧。毕竟我只剩你们两个朋友，我看着也难受。”
“……”
算来已经十七年了啊。
郊芜这才察觉到，自从那件事过后，身边的时间愈发加速，已经飞逝到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停滞不前的，始终唯有他一人。

chapter.94 宿劫（上）
“七川……？”
我听得见他在低声默念那个名字，我看得见他眼角殷红色的裂纹。
“让孤阳变成那样的人，是我哦。”
你错了，子叙，我和你并不是同一战线的。倒不如说，我和任何人都不会同一战线。
我自己犯下的罪，只能由我自己一个人承担。
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刃，直视他。
旁边就是雷霆滚石般的轰鸣声。然而此时此刻，似乎只有我们二人的这一片空间形成了一个隔绝外界的屏障。我只能看得到他。
他是否，也只能看得到我呢？
“…等等，”他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我，“你就是局长说的，「罪理王女」吗。”
真是怪异的称呼。不过，依稀记得那时候苟活好像确实这么叫了我。
王女是公主的意思，但我根本不认为那是我配得上的称号。至于罪理二字，果然是取自罪理计划了。
“随便你们怎么称呼，我只有七川一个名字。”
“局长下令过，寻找罪理王女并逮捕。”他那身白色的制服，让他整个人都遥不可及。
“那他之前怎么不带走我。”“…你在说什么。”
唰！
“没什么。”
我来到他面前，刀刃到达了他的脸颊。
“你我还是直接战斗就好。”
他闪身躲过，断剑掉在地上，他立刻召唤出长弓，一片火墙出现遮蔽了我的视线。
我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右臂的凉意从肩胛一直传达至指端，在那之上形态具象化。
嗖！
冰锥投入火焰的瞬间，两者皆消弭殆尽。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啊。
“我就说为什么你这家伙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心境里。”
拜访过澜葭后的某一晚，我在那间木屋里进入了自己的心境。我并不经常来这里，因为这里的一切就连我自己也不胜厌恶。但我这次来的目的，是要找到上次攻击孤阳的那个和我长相相仿的少女。不料我一进入，就正面撞上了她。
我之所以那样对她说，也是因为澜葭所告诉我的一个真相。
——眼前的少女，正是与我签订契约的神鸦，湮墨。
“你总算知道了？可真不容易，你也已经付出了够大的代价了吧？”湮墨扯扯嘴角。
“别废话，我这次来找你有事。”“有求于人还这种语气吗？”“…如果我想解除契约，我随时都可以与你战斗。”“嗯？这莫非是威胁？”
“我需要属性能力，我知道它可以被归还。”“你要去救你的小男嘉宾吗？”“他叫孤阳。”
不知为何，在那时的湮墨脸上，出现的不是戏谑的笑容，而是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只知道那一定代表着悲伤。但是，为什么？
“建议你放弃抵抗。”
他的弓箭对准了我，声音犹如严寒之冬。
“你误会了一点。”我用手抚过刀刃，上面立即沾染了一层寒气，“抵抗的人并不是我。”
几发带着怒放的火焰的箭矢朝我围了过来。我跃起挥舞长刃，数刀将它们斩开。箭头落在我身后的地面，发出碎裂的声音。
“我是来打醒你的。”
又一阵箭雨来临，我只劈出一条前进的路，瞬时抵达他身侧。他向后跃步，空中出现了数个发射魔弹的黑色法阵，上面竟有些裂开的红色纹路。
这股魔力，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正当我思索着，魔弹已掠过我的耳畔。伴随着寒气在周身弥漫开来，就位的冰锥群依次将目标消灭。
“你……”他皱起了眉。
“叫七川。”
我用长刃指向了他。
如果忘记了我原来的名字，那么至少，永远的记住这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