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篇
(1)
这天,号称「工作狂」的逆卷怜司由於公司周年庆典的关系提早回家。应酬的义务,他在前一晚的周年晚会已经充分履行过,今天一票蠢下属跟**上司吵著要再去夜店续摊,身为总经理的怜司眉头一皱,下令众人以不寻常的高速做完所有工作,因此整个部门的人提早至五时下班。
顺带一提,逆卷家六子踏入社会后,怜司基本上过著半人类的生活——他在大企业就职,不可能每天夜晚上班,故一周里有三天要像一般上班族般,早起上班、傍晚下班。现在还好,飞鸟还年幼的时候,他可吃了不少苦头,除了日间上班外,夜晚还要为儿子做饭、教他读书、满足飞鸟异常旺盛的求知欲及食欲,那可够呛。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飞鸟长大后,怜司的日子也过得惬意不少,唯一要烦的就是一群蠢弟弟偶尔大打出手、破坏大宅的行为。
怜司提著公事包,叹了一口气,从私家车出来,内心的疲倦在见到熟悉的大宅后悉数俱去。因为,他回到家了。真是奇怪,成婚前的他从未想过将这个地方看成「家」——这个字听起来太傻气,也太有温度——或许是那个女人的功劳吧,不时在大宅里挂些古灵精怪的玩意,如那些孩子还小的时候,她不时把孩子的劳作贴在墙壁,跟其他珍贵的古董并列,充满违和感。他曾要求她把这些不像话的玩意拆下来,她就气得鼓著脸,娇嗔:「怜司真坏,不近人情。」
他只是顾全逆卷家的形象而已,他们可是冷酷的吸血鬼。然后,她拿起一张画,上面歪歪扭扭的画著一个黑发眼镜男、米色长发的女人跟一个小男孩:「这可是你儿子的大作,才画得不丑。这是我、这是飞鸟,还有这是你呢。飞鸟用了一个下午才画完的,不挂起来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个女人的笑容,为逆卷家添上温度。渐渐的,他的心不如最初的冷硬,退让过一次,就会有更多次,待他回神过来,逆卷家的大宅处处添上新的生活痕迹——儿女的劳作、旅行拍的照片、花园的树屋、孩子打斗后在墙角留下的刮痕……逆卷家变得不再似原来的逆卷家。
怜司嘴上有很多抱怨——不管是关於这样的逆卷家,抑或是那个女人,小森唯——然而,他其实从来没有真心感到讨厌。
「我回来了。」
那个女人又野到哪里去了?也不是愚蠢的人类,应该在他开门前就感知到他的气息,然后站在玄关等他。唯总是如此,他们六人下班回来,她几乎都会站在玄关迎接他们,给他们接过大衣或公事包,任他们占点小便宜。
她既然没来迎接他,那她肯定待在厨房。说过不下数万遍,逆卷家里多的是使魔,下厨、家务这些小事,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不是女仆。
怜司本打算直接到厨房找人,但他经过大厅时听到人声——唯在宴客厅,而且不止她一人。他转到左边的走廊,愈接近宴会厅,便愈听得清楚。
「妈妈,你穿成这个样子,爸爸跟叔叔会生气喔……绝、绝对会……生气喔,还是别这样更好。嫂嫂,你也来劝一下妈妈……慢著,怎麼连你也变成这样?这样看起来跟平日的嫂嫂一点都不相似。」
「哈——?闭嘴,我高兴怎样打扮就怎样打扮,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那些可笑的男装,我现在就立刻丢掉!而且,小森唯的事跟我没关系好不好?那个爱闯祸的女人,我已经完全不想再去管她了。」
「初月不也跟平日不一样吗?那群男人的想法从来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那倒不如随心所欲。小壹说这些话真教我伤心,我不是你的初恋吗?你从小到大一直『小唯、小唯』的叫我,屁颠屁颠的追随著我的说。」
「少、少罗嗦!那是我神经错乱才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总之,你的勾引对於现在的我而言,已经完全无效了!」
怜司甫进入宴会厅,就见到他无法想像的奇景。水晶灯照亮了阴森庄严的大厅,也教他看清割据一方的三个女人。
小森唯挨坐在中央的玻璃桌,一头微鬈的米色长发束成一根高高的大马尾,柔美的小脸却是一脸倨傲,向来不施脂粉的她画著淡妆,酒红的大眼画著上翘的眼线,显出猫眼似的狐媚,双唇点缀著亮红的唇彩,妆点得像可口的果冻,她从未用过这鲜艳大胆的唇彩。唯穿著紧窄的黑皮短外套,里面仅有黯红色的抹胸,大方地展露饱满的弧度及细腰,下身套著黑色热裤、红棕色的高跟短靴,一双长腿在黑衣的衬托下更显玉白无瑕。
「著名企业的总经理,何时染上偷听的恶习?」唯双眼一瞟,自餐桌轻跃下来,使用吸血鬼的瞬移本领,转眼便站到怜司跟前。小手抚上怜司的胸口,他瞥见她涂著黑丹蔻、点缀晶钻的指甲,她冰冷的手沿著衬衣爬到他颈间的喉结:「不过呢,细心一想,你毕竟是这里的当家,而我也算是你的所有物,那麼你这种鬼祟的行为,也说不上是偷听……吧?」
「妈妈!别、别这样嘛,我还在一旁,见到的话……会害羞的,真是的,也不顾一下我这当女儿的感受。」
逆卷初月束著松松的麻花辫,架著一副黑粗框眼镜,穿著款式简单的白衬衣,下摆收入粉橘色的格子长裙,脚踏米色的布鞋,像一个内向的文艺少女,而她正因唯与怜司亲密的姿态,掩著红透的脸,覆著淡金色的红眸一眼也不敢看过去:「真是……太羞耻了,纵使你们是夫妻,这、这种亲密的事……也要回到房间、过了晚上十点后才做嘛。现在只是五点多,是属於乖宝宝的时间呢。」
「哼,这个女人一向喜欢胡作非为,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初月,你好好看清楚,这就是你敬爱的母亲。」
开口的人自然是水岛壹,但光凭这说话的内容及装束,要不是怜司记得壹的声音,当真不可能认出眼前人是水岛壹。
壹端坐在右侧的桌子,她束著一头及背的黑长发,淡扫蛾眉,双唇涂著浅粉的唇彩,穿著一身浅粉红的背心短裙,毫不吝啬地展露美好的身材,因外罩著白色针织外套而不显得过於暴露,再配上白色的平底鞋、一双水钻耳环,使她看来完全就是优雅的大家闺秀,哪里还有平日的英气。
唯听罢,放开怜司,踱步到壹面前,双手环在胸前,这姿势挤得她的胸前更丰满:「小壹看来相当不满意我呢,为什麼?」
「还要问?从小到大,你捅过多少篓子、我替你背过多少次黑镬,不用我一一细数吧?」壹拂开唯伸过来的手:「滚开!我不是你那六个丈夫,别将你讨好男人的那套用到我身上。」
「……」唯美眸一敛,忽然一把抓住壹的双手、往壹身后的桌子扳过去,就势把她压在桌上,抬起右腿、卡进壹的大腿间,冷著声音:「真过分,何必说得那麼难听?那不是你自愿的吗?难道你是那样的弱者吗——被某人随便要胁一下就要为对方顶罪,我看你不是那样的弱女子吧?水岛壹。」
壹想要挣开唯的双手,不果,满是不甘的俏脸眨起蔷色:「放、放开我!不过是比力气,我怎可能……会输给你这种胡闹的女人……」
「我再怎麼样也是吸血鬼,」唯轻笑,握著壹的手往自己的左胸摸过去:「这里下面可是有著三胞胎母亲的心脏,我彻头彻尾继承了魔族的血,而你只是个半人半吸血鬼的小女孩,动真格起来的话,你怎会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妈妈,够了、够了!别再欺负嫂嫂了,你是长辈呢,壹太可怜了。」初月上前劝架,唯讪然放手,壹心有余悸地摸著胸口喘息。
唯拍了拍女儿的脑袋,以示安抚:「我并没有欺负她。只是,对於过分嚣张的孩子,适当的管教是很重要的。」她笑觑著壹:「呐,什麼话能说、什麼话不能说,现在的你学会了吗?小壹。」
壹别开脸,倔强地鼓起脸。
「其实你也不是这麼讨厌我的吧,不然,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抖M,」唯低笑,指甲的黑丹蔻与嫩红的唇相应,显出一股危险的魅力:「被讨厌的女人稍微欺负一下就要脸红。啊,那边一脸严肃的眼镜。」
「……眼镜?」怜司回魂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指著自己:「我?眼镜?」
「不然呢?以你所知,我身边还有除了你以外的眼镜男吗?」唯勾起一抹捉狭的艳笑:「你这副合不起嘴巴的呆相没错是蛮可爱的,跟平日精明的你完全不一样。不过,你还要顶著这副傻相多久呢?怜、司、君。」
怜司没有回答,锐利的紫红俊目瞄著宴会厅上层看似没有一人的空座位:「在那里鬼鬼祟祟躲著的人,给我解释一下这状况。」
良久,五个少年怯怯的从座位后、错落冒出。
「父亲大人……往、往好处看,这样的母亲大人……不是……也蛮新鲜的吗?总、总觉得……很霸气……」
菖蒲一边对手指,一边谨慎说:「那、那个……药什麼的,虽说配方主要是我搞的,不过亮希也有帮我的忙,所以……」
「菖蒲!你这还算是我的哥哥吗!就算这药有一半是我搞的,可是配方不是几乎都是你跟飞鸟想的吗?」
响努力让自己的双腿不要抖,要顶著长兄的尊严:「怜司叔叔,这药不是永久性的,大概一星期,药效就过了,你们……加油忍一下。」
见晴摇摇头,摊手说:「再说,我们也有损失的。壹酱饮过药后,脾气暴躁得厉害呢,莫名地讨厌妈妈就算了,还不肯让我们亲近呢,这是要禁欲一个月的节奏吗?真是的……话说,初阳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