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回忆
“软软的雪,很快就化成水了......”
把兜帽上积累的雪抖下,从地上捧起雪堆,然后任由它从指间流下。索罗亚克的雪季比苦力怕想象中要快很多,但意外的,看着满天飘舞的雪绒,他很惊喜,又有点惋惜。
【可惜爷爷不能看到......】
他怀念过往的冬季与森林,和爷爷藏匿在雪原间狩猎野兔的日子。
虽然爷爷留给他的橡木弓早就不见了,或许是被火焰焚烧殆尽。虽然记忆中爷爷的相貌也越来越模糊不清......
“这是因为城市的原因吗,和森林里的不一样呢。”
“不不不,得按照季节时间和经纬线来推论,我认为现在下雪绝对不正常,起码没有这么冷!”
“嘶~该死!”
一旁的青年猛地打个哆嗦,怕是被冷风钻了空子,他连忙拉紧大衣。他穿的像是个棕熊,与服装处处违和的苍白面孔仿佛暴露了他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青年真的很怕冷。
“额,那就走吧。”
轻轻把手上的雪拍落,苦力怕站起身,他可不是让伙伴活受罪的人:“自由市场很快就到啦。”
“嘶~这种画蛇添足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青年的语气怨念十足:“要不是你所谓的‘委托’,我们已经在去雅顿的路上了。”
“可那个老板老是想留住我啊,我看他这么诚意十足......”
“这就是你把我们所有的钱留在那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酒馆资金出问题了吧,我看这所城市被所谓的‘战争’谣言祸害的挺惨呢......”
“我们胜利了。”
“是是是,我们可是打败了你啊哈哈哈~”
“给我闭嘴!”
“吁......”
一辆马车,悠悠从拐角来到两人前,也许是发现了前方有两个人,勒了一下马儿。那个车夫,一个被淡黄围巾围住口鼻的男人,低头看了看苦力怕两人。
两人很老实地让出道路。
“驾。”
“啪嗒,啪嗒......”
没有交集,马车碾着雪离开了。
“这......”
苦力怕看了看青年。
青年摆摆手:“你说的酒馆呢?”
“滴、滴......”
扭紧水龙头,库卡重新拿出那袋钱币,摆在柜台上。按照约定,那个人应该快到了。然而库卡没有完成委托,委托也没有散发出去,这三天根本没有佣兵来过。
然后他注意到钱袋一旁的银币。
【他就这么走了......】
脑海中时不时回映那个孤寂的背影。
【不过我说出这么一番话不就是为了赶走他吗?】
苦笑,把银币收起:“冷静点库卡,破事都解决了,只剩下平静的生活。”
【然后就是等待城市重新繁荣起来,要么去到另一个繁荣的城市,找个喜欢的女孩,平稳的生活下去。】
“都结束了。”
趴在柜台边,享受着火炉的温暖和空落落的安静。现在,他只想早点关店,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但......”
眼睛微眯着酒馆的栅栏门。
“真的结束了吗?”
库卡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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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
雨滴欢快着拍打着屋檐。
天空仿佛被抹上了一层咖啡色的纱巾,一个人的库卡坐在台阶上望着。压抑气氛愈发浓烈,在路边匆匆忙忙的路人传播开来。糟糕的泥泞路,长期的雨季导致蔬菜价格上涨,还有忘记收衣服了……
“库卡,妈妈漂亮吗~”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水味,妈妈扎上鲜艳的红色单马尾,穿上昂贵的蕾丝连衣裙,他她自信地向儿子询问。
多多少少有些吃惊,库卡呆呆地看着妈妈,作为五大三粗、外号猩猩女的女人.......竟然会这么的认真打扮自己。
“很漂亮。”
库卡一向这么认为,不论妈妈是否打扮。
“你是要出去吗?”
他反问道:“我记得最近没有宴会。”
酒馆也摆过几次宴会,那时妈妈会聘请扭利特城最好的厨师,唱歌最热情的乐队,酒水随便喝,烤鸡腿随便吃。库卡挺留念的。
“不,妈妈只是去见一个熟人。”
“谁?”
“秘密~”
“噢,秘密这个名字真是太奇怪了。”
“嘻嘻,秘密是指还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啦~”
妈妈被逗笑了,虽然库卡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看着妈妈,然后半知半懂的点头。
平时妈妈笑的很豪迈,特别是喝酒的时候。妈妈又对库卡笑的很情切,因为妈妈说他是妈妈的孩子。
但......这次。
【那不是属于妈妈的笑容。】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最迟也要明天早上吧。”
“是吗。”
有点落魄。
“库卡乖,明天睡醒就见到妈妈了。”
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库卡的脑袋。
“约定好了,明天早上。”
“感觉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妈妈答应你。”
【答应你......】
“......”
【哐啷~哐啷……】
栅栏门不停地摆动,愈发猛烈的大风把库卡的黑发刮乱。
因为酒馆不开门所以没有客人要招待,因为下雨所以不用给菜地浇水,与蔬菜争抢养分的杂草也扒个干净。
他早早的睡去,只为早早的见到妈妈。然后被惊雷吓醒......已经是第二天了,妈妈的房间没有人。
凌晨、上午、正午......现在。
“说好的早上。”
妈妈没有回来。
库卡抱着膝盖,朦胧的眼神望着她离去的那个路口。
他并没有等到……永远的,那隔着发丝的温暖成为了永远的回忆。
“你,就是库卡吧。”
沉闷、沙哑的男音。
【你是珍妮的孩子吧,是吧......】
“老板,醒一醒,老板。”
“......”
【又是这个梦。】
如同阴影一般,这个走马灯似的噩梦一直纠缠着他。
睁开的眼睛逐渐清晰,那熟悉的绿发与颈部缠绕的绷带已经让库卡知道是哪位客人了。
“苦力怕......”
除此之外,一个黑发青年坐在柜台边缘的高脚凳。他正望着窗外的雪发呆。
【黑瞳黑发,皮肤惨白的人......】
库卡想起雷米与尼米茨的忠告。
【果然是同伴吗。】
他站起身,眼光快速扫过酒馆,以及摸摸口袋里的库房钥匙。
【除了那袋钱币什么都没有少。】
他有点庆幸,要是别的外来者,见到酒馆的主人睡着,后果只会比想像中更加可怕。
而那早早就放在柜台上的钱袋已经被黑发青年挂在腰间。
“十分感谢,我不小心睡着了......”
所以他真诚的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哈哈~”
苦力怕腼腆的笑了笑:“我和我同伴来主要是为了三天前的委托。”
“嗯,我明白。”
库卡点点头,拿出他随身携带的账簿:“这三天里我询问了包括难民、巡逻士兵、政府人口部门的官员等若干人……但十分抱歉,没有收到任何与这位少女有直接关系的信息。”
他把账簿递给苦力怕:“或许这些零散的语言或许在您眼中会有价值。”
账簿上写满了人名、身份与他们一些模糊的话,但苦力怕盯着这些字眼,表情有点丰富。
【这是什么字?我怎么看不懂?】
他又似懂非懂地看了几分钟,最终无奈败下阵来,他觉他有必要去学点文字了。
“诶诶,林斌,你看看这些信息有用吗?”
“噗,你看不懂吧~”
林斌捂嘴笑道。
“喂,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啊,梦魇你也闭嘴!”
身为旁观者的库卡却一头雾水:【林斌?还是梦魇?谁会叫梦魇这么奇怪的名字?】
他确定现在酒馆里没有第四个人。
林斌翻的很快,几页纸就看完了:“没什么用。”
“你看仔细了吗……”
苦力怕觉得还可以再挖掘一下,吧。
“确实没用。”
林斌摇摇头,把账簿还给库卡:“辛苦你了老板,那些钱币我清点过了没问题。”
“额,没帮你们的忙真是抱歉,我请你们喝热饮吧。”
毕竟那是收了委托费用的,库卡在纽利特城只是一边贩卖热饮一边询问而已。
“不用了,我们一会就要出城。”
林斌很果断地拒绝。
“额,其实我觉得喝杯饮料什么的还来得及,或者打个包什么的......”
“或许是的,我们走吧,有缘再见老板,嘶好冷......”
打开门的林斌赶紧扣上纽扣,重新变回“棕熊”。
“额,再见老板。”
“......再见,谢谢惠顾。”
【都结束了......】
苦力怕,那位稀少的绿发青年和他的同伴也离开了。库卡有点不舍,但还是叹一口气:【酒馆可以歇业了。】
“......额,老板。”
“?”
【还没有走?】
“怎么了?”
只见两人愣在门外,还有那诡异的眼神,诱使库卡上前查看。
“......”
“三位先生,请把身上的武器放到地上!”
“然后举起双手,束手就擒!”
那是一名士兵,他正拿着红石扩音器大喊。一名士兵当然不能让三人听话,但他的同僚们已经包围了这座小酒馆。
莫名其妙的,军队包围了酒馆。
雪依旧在下,凝聚在在士兵们的头盔上、肩甲的边缘。经典的弧形战阵,银白大盾完美掩盖住了士兵,就连缝隙都被突出的龙枪填满,只要对方敢反抗,迎接他们的就是强光与茫茫多的投枪。
“请束手就擒,不要作无谓的抵抗!”
“这......”
库卡十分不理解。
“要逮捕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我相信我们没有在扭利特城做出任何违法行为!”
【起码不是得出动军队的行为!】
“我们收到了举报,是关于最左边的,那位绿发先生,你敢展示你胸口的挂坠吗?”
“?!”
“......”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苦力怕。
“诶?”
苦力怕掏出那个挂坠:“这个挂坠怎么了?不对我明明没有给别人看过啊?”
“落日双剑的正面,钢铁防线的背面,德什州士兵的标志!现在德什州战事吃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无论你是凯旋归来的英雄还是落荒而逃的逃兵,亦或者变成人样的怪物,请束手就擒接受我们的调查!”
还不止,箭头又对准库卡。
“而酒馆老板,你涉嫌包庇,如果他们两个的罪名成立,你也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个地步,貌似怎么解释也没用了。
“额,放下武器就行了吧。”
“苦力怕,要不是你哪里有这些繁琐事。”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梦魇你没资格嘲笑我!”
一旁的异乡人仿佛毅然接受了将要被逮捕的命运。
可酒馆稀少到近乎没有的客人,闲人最多的难民区也离这很远。库卡有点无法接受,但寒冷告诉他这次不是做梦。
【谁会举报......】
【啪嗒,啪嗒,】
“啪嗒。”
“......”
【奥狄斯......】
库卡看到了,在远处的路口,那个妈妈离去的路口。一辆马车停泊在那。马车上特有的商会标志,马儿的毛色......
“骗子......”
他只是明白这一切都是预谋已久他只是回想起那个在他面前渴求原谅的杀人犯!
【骗子!】
“奥狄斯!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妈妈!”
撕心裂肺的大喊,让周围的人不知所措。
“你这个骗子!混蛋!狗娘养的家伙!”
“你忘了你那卑贱的承诺了吗!”
久违的,他想杀了他。
“老板你别冲动啊,那可是军队,林斌快拉住他!”
【噗!】
被两人扑倒在雪地,冰冷的雪水浸湿了他全身,寒气疯狂刺痛着他的肌肤。但也不及那伴随他无数个夜晚的噩梦。
那早已四分五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