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十
逃离了绝情殿,花千骨无处可去,望向漫天风雪,她痴狂地笑。曾经,她爱极了绝情殿的雪,儿时在花莲村饥寒交迫,受尽欺凌,每当下雪即代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而自从师父将她带回长留山,带至绝情殿,她可以在下雪的夜里煮着温暖的羹汤与师父一起赏雪景,心底的温暖让那些曾经慢慢长夜中侵蚀她的害怕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师父眼角温暖的笑意。
而今,抬眸看着洋洋洒洒的大雪,身负妖神之力的她亦止不住颤抖,世界一片空寂苍茫,亦如她的心。瑟缩在海边,将头没入两脚膝盖之间,将自己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可以感知一丝温暖。
东方彧卿身上阴气太重,长留山他一般不敢靠近,可是花千骨却一去不复返,心中再难淡定。白子画他一直琢磨不透,他也担心花千骨此去白子画会对之不利,事情在朝着他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乘着雪夜骑着纸鹤悄悄地潜进了长留山,终于在海边发现彼时已成‘雪球’之人。
骇得匆忙从纸鹤上下来,飞奔至花千骨身边,掸去她身上落满的雪花,扶着她的肩膀道:“骨头,你怎么在这里?”
花千骨的眼神一片寂茫,如同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大地那么了无生息。东方彧卿心口一阵紧缩,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轻抚她的脊背,“骨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白子画对你做了什么?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花千骨不说话,只是紧紧拽紧面前之人的衣襟无声流泪。东方彧卿的心被她哭乱了,却又别无他法,扶起她的身子,捧住她的面庞道:“傻丫头,你看着我,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你吗?杀阡陌为救你出蛮荒耗尽了功力,彼时已是快不行了,你若现在不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他!”
终于,她停止了哭声,拽紧自己的拳头,直到指尖嵌入肉中那丝痛楚才唤回她的一声清明,接踵而至是无际的慌乱与惶恐,如果她失去杀姐姐,她的世界还剩什么?这是始终给予她温暖的人,为她撑起一片明媚的天地,如果杀姐姐不在了,那她的世界剩下的只有一片晦暗。
拉着东方彧卿御风而起,向着七杀殿而去。
移形换影不过如此,花千骨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飞得这么快,可即便如此,在见到杀阡陌时他已陷入迷离之际。唯有抱着他的身子大哭不止,“杀姐姐,小不点来了,你醒醒,看看我,不要丢下我,姐姐。”
杀阡陌强撑着这口气亦不过是在等她,如今知是被花千骨拥在怀中,便挣扎着醒来,“小不点!”
花千骨连连点头,泪水更如决堤,“姐姐是我,我回来了。”
“小不点,姐姐对不起你,让你一人在蛮荒吃了这么多苦,姐姐早该把你救出来,却拖到现在。”
“不,姐姐,”花千骨将他拥得更紧了,“姐姐没有对不起小骨,却是小骨总是拖累你,小骨对不起姐姐。”
杀阡陌想去抚花千骨的面颊,却无分毫力气,手堪堪举起,又重重落下,花千骨慌忙握住,“姐姐,小不点一定治好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小不点一定治好你。”
杀阡陌微微摇头,轻声地笑,“小不点,没用的,姐姐逆天耗尽了功力,再也无法复原,姐姐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没有,没有姐姐,”花千骨拼命摇头,心中的酸涩再难抑制,杀阡陌一生最在乎的他容貌,如今,为救她出蛮荒,容颜逝去,曾经的英气渐成迟暮,曾经的青丝褪变成雪。花千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颗滚烫的心,将人拥在怀中,仿若呢喃道:“姐姐,你在小不点心中永远是最美的,你是连小不点都嫉妒的杀姐姐呀!”
杀阡陌心中苦笑,初时她时,觉得她娇俏可爱,只是将她当成妹妹的替代品,也就由着她一声声称呼他姐姐。而今,心中早已有了不可说,又不得不说的情愫,“小不点,姐姐我是艳冠六界的美男子,却总是被你叫成姐姐,我也心有不甘,姐姐是真的喜欢你。”
花千骨摇头,她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喜爱的,扯下自己的人皮面具,满目苍夷显现在杀阡陌面前,“即使这样,姐姐也喜欢吗?”
杀阡陌楞在了当场,旋即是灭顶的剧痛袭来,颤抖地去抚她的面颊,“傻孩子······你到底吃了多了苦?”旋即吻上了她的唇畔。
姐姐,即使这样你也不嫌弃小不点吗?花千骨心中再难平复,抱着杀阡陌拥吻良久,直到怀中之人呼吸渐弱,她惊俱地看着他,她要杀姐姐活着,起码活着!
抱着他的身子,身体里那股力量再难抑制,也不知是如何爆发的,瞬间她只觉力量无穷尽,握着杀阡陌的手掌将强大的妖神之力输入了杀阡陌体内,总算保住了他的性命,却无法让他再醒来!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长留山,有一人因她爆发的妖神之力,再一次承受巨大的反噬之力。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笙萧默又是金针过穴,又是推拿按揉各处穴位,总算让白子画醒了过来,只是意识仍十分昏沉,彼时正倚在衾枕之间,由着幽若替他轻抚心口。幽若的治愈术能让白子画的心脉平和,由着她按揉半晌,他的呼吸渐平稳,合着安神熏香的作用,渐渐睡了过去。
幽若并不敢停了手中动作,依旧半蹲在玉榻之旁,不适替他试汗间或按揉心口周围穴位,小心伺候着。忽见榻上之人呼吸骤然急促,挣扎着醒来,幽若骇得一跃而起,轻扶着白子画的身子道:“尊上,怎么了?”见他呼吸十分费力,忙伸手轻抚他的心口,轻轻打着圈,害怕道:“尊上?”
白子画只觉胸口让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疼得他已快不能负荷,胡乱地握着幽若的手臂,大口喘息,无法说法,不过片刻边深思昏茫,似要晕厥过去,幽若吓得忙大喊殿外的摩严与笙萧默。
两人听见幽若的喊声,推门而入,摩严抢到榻边,一把扶起白子画的身子,让他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幽若不敢停下自己的动作,依旧轻抚着他的心口,不过似乎并未起效,白子画依旧虚弱痛苦地满额虚汗,整个人的身体犹在发颤。
饶是笙萧默镇定,将一根金针刺入他的内关穴中,不想白子画猛然间坐直了身子,由喉间喷出一口鲜血后身子即轻飘飘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子画!”
“师兄!”
“尊上!”
三人同时大喊,眼见他唇边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摩严只觉所有的血液都直冲脑门,若不是有深厚的灵力压制着,他亦要气息紊乱到口吐鲜血,紧紧抱扶此刻怀中绵软无力的身子,源源不断的灵力由他腰间的至阳穴输入他的体内。
笙萧默亦握起他的一手,边输内力边按揉穴位。
幽若吓傻在原地,片刻后飞奔出屋,取来上次父君亲赐的清曦丹拿灵泉水化开端了过来,试图喂白子画喝下。难耐幽若费尽心力喂进去的药,不过须臾便被那人合着鲜血吐了出来,幽若哭着求他,仍是喂不进去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