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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相,难道你想袒护逆贼么?”孙长权反守为攻,精于此道。  “非也。”王其勋不似窦兴荣那般口拙,“只是皇上已然驾崩,齐王辞世,哲太子的灵柩尚停于久阳殿后,再杀世子,我国以何为继?”此言直中孙长权心思,直逼得他面露惊慌。
  “即便如此,也不容一个逆天而行的贼人为君!想我东桤泱泱大国,难道找不出一个能够统领天下之人?!”  众人闻言大乱,依孙长权而言,莫异于改朝换代。这在东桤百年基业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纷纷摇头以对。孙长权不想此言引出这般局面,惶恐间,只觉冷汗直冒。  而那边李艺彤在重重围攻之下已经渐渐不支,眼前影像错乱,血汗满面。而窦兴荣却被袁崇海缠得脱不了身,眼看着李艺彤便有性命之忧!    “住手!”突然,一声娇叱传来,“全都给我住手!”  正对着李艺彤轮番而上的众兵将闻言一惊,都停了手,纷纷转头去看。  东桤国长公主李琳琅,凛然立在永乾殿外,一身典雅衣裙,满面凌厉之色。
  瞬间,殿前广场上一片静默,兵士们都停了手,连议论纷纷的大臣们都停住,所有人望着长公主,静等下文。虽然长公主随皇后长年深居后宫,从不过问国事,但是在现在这般局势下,相对于孙长权和袁崇海,长公主才是更能代表皇家意志的人。  李琳琅左右扫视一圈,目光走过拄着长剑支撑着身体的李艺彤,最后落在孙长权身上。神色严肃,看得孙长权一个激灵。  竟然忘了李家还有这样一个长公主,即便杀了李艺彤,这东桤,也决然轮不到孙长权来做主。
  “孙大人,你意欲何为?”长公主语气平淡,却是凛然不容违逆的态度。
  “长公主,难道你尚不知情么?逆贼李艺彤杀父弑君——”  “住口!!”李琳琅一声断喝,孙长权下意识闭了嘴。他在李家的人面前,并无胆量放肆。
  “方才我就在永乾殿,父皇与皇叔并非世子所害,这都是本宫亲眼所见,孙大人何处听来那些佞词?”  “这——”孙长权一时语塞。  众人听见此说,都表现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脸上俱是宽怀。唯孙长权面如土色。
  “父皇驾崩,皇叔一并故去,我李皇朝只余世子一条血脉。二位大人在此对世子痛下杀手,是打算绝我李一门香火?”李琳琅口气含怒,话里半分余地不留。  孙长权眼珠飞快的转来转去,脑中思考着对策。  “我看倒是孙大人心怀叵测,莫不是有何不可告人之处吧?”  此言一出,孙长权冷汗直下,诸大臣纷纷看着他摇头,很是不满,而李琳琅却并未将他看重。
  慢慢踱下台阶,一步一步靠近殿前的李艺彤。所过之处,兵将们垂手低头,纷纷退让。对皇室的恭顺,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李艺彤已然到了极限,强撑身体看着皇姊走近,一双温柔的玉手轻扶她的胳膊,知道李琳琅是护她的了,手一松,便软瘫下去。李琳琅伸手接在怀里,顺势跪坐在地上,  “艺彤,艺彤!醒来,现在不是你软弱的时候,还等你去发号施令,君临天下呢。”
  “皇姊……”李艺彤抬头望向长公主,双目含了泪,面上尽是委屈的神色,仿佛遭人欺凌后终于寻到了依靠。  李琳琅一手托扶着李艺彤,另一只手慢慢举起,赫然是李平随身带的,代表东桤皇帝的玉牌,众人见令纷纷跪倒。  “今有艺彤承袭东桤王位,通令四海,百官俯首。”李琳琅说完,施力扶李艺彤站起,自身也跪下去。  “新皇万岁!”  王丞相面露喜意,带头跪倒,在场其余人见状无不下拜,山呼齐贺。  李艺彤伫立于当中,望着宏大气派的东桤王宫,看看周围拜服于她脚下的人,犹觉似梦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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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周围拜服于她脚下的人,犹觉似梦中一般。
  早上,她尚在天牢为囚;  前刻,她在团团混战中几乎保不住性命;  眼下,却已经做了东桤的新君。  而身后的永乾殿里,那三个带给东桤几十年太平兴盛的人已经作古,这一国未来,兴亡与否,竟真要靠自己了……    有了长公主力主,无人再敢有异议。李艺彤顺顺当当的成为了东桤国第十七代君王。东桤虽遇帝崩王殒之变,却因为多年来李平的统御有度,并未见乱象,皇宫内外,朝堂上下,皆是一派井然。(..............49)


2025-07-17 05: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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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楼主生日,玩嗨了,来这里更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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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镱然神起 @卡哥青韦 @龙王子殿下 @sunny圣安地 @_马_勒_隔_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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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更,卡皇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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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艺彤的登基大典,因为国孝家孝两重丧事在身,并未穿起那象征帝王权势的金黄衮龙袍,而是一袭玄黑锈金的薄裘。平天冠和无忧履皆由御衣坊连夜赶制,在李琳琅亲自过问下,李艺彤登基的大小事务都早已妥妥帖帖打点完备。    前夜。  宫里原来的内侍太监和长公主宣来给李艺彤疗伤的御医们已经战战兢兢的跟随李艺彤好几天了,却都没得着机会近前一步。齐王府的林总管和太监小路子匆忙被召进宫,连夜按照李艺彤惯常的心思准备新皇寝宫,也未得李艺彤任何示下,只得按照平日里的旧规矩来。  而李艺彤自己,这几日沉默不语,喜怒不见于色,此刻却坐在永乾殿一侧的一把沉香雕龙椅上出神。
  时辰早过了酉时,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大殿里空阔寂然,几只粗大的龙烛被几阵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映在李艺彤脸上的光影,也便恍惚起来。  李艺彤未有一步登天的欣然,心里反是一股隐约的忐忑。并没有过有朝一日要金殿为君的打算,她深知自己的身分并不符合帝王的常理。而因为王兄的早逝和伯父的相逼,重重变故下才身不由己。那隐藏的秘密会不会因此变得难以掌握?这让她心中总有块垒郁结。  微抬眼,看着眼前这盘龙的影壁,华贵的龙榻,想着不知多少祖先在这里统御天下,指点江山,而从明天起,这里是属于自己的了。好似还看见李平卧在那里的样子,手上的奏折页页翻过,对着跪在下面的臣子,气魄十足。自己也能如伯父一般理出一个昌平盛世来么?  李艺彤缓缓地吐出一口闷气,轻轻阖上了眼睛。    一阵吹进殿来的冷风,让李艺彤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听见殿门口有声音,抬眼望去,李琳琅远远站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皇姊。”李艺彤略吃力的站起来,迎着李琳琅过去。  “已经是新君了,这些称呼得改了才好。”  “任它如何皇姊总是皇姊,难道为君者便不能有亲情了么?”李艺彤摇头,不以为然。
  二人皆是新丧了亲父,遍身缟素,相对时不免凄然,一时无话,竟都沉默着。
  “皇姊,”许久后,李艺彤才犹豫着开口。  “嗯?”  “那日这永乾殿里,真是皇姊在么?”  听见问,李琳琅脸色更见黯然。那日一幕血腥,任是谁见了,也不会轻易忘却它的惨烈,又何况,是与那死去的三人都戚戚相关的人。  “过去的事情,皇上只管忘了吧。眼下,还是用心安定朝政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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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姊信得过艺彤么?”  李琳琅淡然一笑,“不信你,可还有第二个人能够相托?”  “艺彤不会让皇姊失望的。”  口气虽轻,却是如鼎的誓言。李琳琅看李艺彤的眼睛,那纯净如水的波光里,有着担负起重责的勇敢,和不负所托的信念。  长公主的唇边泛起微笑,转身走出了这永乾殿。  前日的血光已经化作今日的希望,看着天边一轮皎月,似乎有不尽的前景照亮。李琳琅接过宫女捧上的夜衣,回头看了一眼尚留在原处的李艺彤,欣然而去了。    而这位第二天便要登基的新君,却在这永乾殿里,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一早,按照惯礼,李艺彤先往玄天坛祭祖。  一路上百姓皆在道路两侧跪拜,窦兴荣领御林军前后把守,车仗队伍排列齐整。自坛口下来,李艺彤手持玉圭,缓步而入,直上祭坛行祭。三跪九叩,祈愿李氏先祖庇佑。经过一系列繁杂的仪式之后,乘九曲回龙辇至东桤皇宫,步入恒元殿,端坐龙椅,接受百官朝拜。  大臣们看这少年君主一派威严庄重,脸色泰然,气度稳健,这样隆重场合下不见丝毫紧张慌乱,王者之气浑然而成。面色虽还稚嫩,眼光透过一十二旒昂然扫视,自是不容违抗的气魄。心里便都收了疑虑,专心辅佐她为帝了。  李艺彤称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哲太子为明瑛皇帝,与先皇李平,齐王李泰一起厚葬于东桤皇陵。并下旨在皇陵附近修建一座新的别宫。  殡礼之上,李艺彤一身素缟,跪倒在三副棺椁前,嚎啕痛哭。观者莫不动容,都言新帝心慈情重,深得百姓敬仰。百官更是不再信那日血变会是李艺彤的所为。史官便将李平的死因写作因太子夭折心窒而亡,齐王与窦毅皆是为国尽忠,操劳过度所丧。  自此,那日永乾殿里的一场血案成为东桤人人禁忌的事情,不再有人提起,更不再有人追问缘由,随着死者长逝,成为永远的隐秘。    称帝后的第一个早朝,李艺彤在龙椅之上正细细听取连日来的奏折,突然传令官匆匆跑进大殿,奏道:  “启禀万岁,今有韩士钊韩士铎,率领五万卢兴堡军士在帝都北门外扎营。二人弃盔卸甲,自缚于城门之外,请皇上定夺!”  李艺彤闻言,抿唇不语。略沉思片刻,吩咐窦兴荣,  “窦将军,你去将这二人带上殿来。”  “是!”窦兴荣领命而去。  不一刻,那韩氏兄弟便被带到恒元殿。果然布袍葛衣,五花大绑。看见李艺彤,二人对望一眼,面上竟有喜色,曲膝下跪,  “吾皇万岁!”  李艺彤看着他二人,沉声问道:  “你兄弟二人这是何故?”  “罪臣一时糊涂,闯下大祸,求皇上原谅。”  “哼!”李艺彤冷哼一声,“起兵造反,这叫做闯祸么?”  韩氏兄弟大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们带兵而来,是打算围困帝都,颠覆朝纲吗?”  “不是!”韩士铎性急,连忙辩驳。  “不是?”  “只因伯父无故被屠,我兄弟情急之下,未经深思,鲁莽间做出这等事,铸下大错。本想入京找那东——,找先皇诉冤,实无谋反之心!”  “呵!”李艺彤面色平淡,“事到如今,自然怎样说都可。”  “皇上!天地可鉴,我兄弟对皇上若有二心,即刻遭谴!”  “那卢兴堡乃我东桤兵家重地,你们将戍边之兵悉数带走,一旦北辰起兵进犯,卢兴堡民众岂不任人荼毒?而我军也失了作战先机。你们身为军营将领,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么?”
  李艺彤一番话,说得韩氏兄弟无言以对,面上深有赧色。  “造成如此恶果,难道还有何冤屈要诉?”  “皇上!夺兵确是我兄弟不对,情愿领罪。可臣的伯父忠心为主,并无过失,却无故落得那般下场——”韩士钊一时哽咽,说到动情处,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韩瑞精心照顾朕兄弟多年,朕早已下旨厚葬,加封忠烈义士。即便朝廷有负于他,自会有所补偿。你兄弟带兵直入帝都兴师问罪,朕若不罚,他日皆效仿了来,这一国朝纲还乱了套呢!”
  韩氏兄弟低首无言。  “你二人既然知错,那对朕所行责罚,可有异议?”  “甘愿领罪。”  “好!”李艺彤唤来侍卫,“将韩氏兄弟仗责一百,官降两级,加罚三年俸禄!”
  韩氏兄弟被带出大殿,一如斗拜公鸡般颓然。    “皇上果然英明决断,这韩氏兄弟所为可恨!罚的应该!”左丞相黄长权惊慌了几日,见李艺彤登基后并未对他如何,竟又大起胆子,拿出他溜须拍马的惯技来。  李艺彤用眼角余光扫他一眼,“伍大人,朕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吏部侍郎伍征闻言从班列里跨出一步,“启秉陛下,多有证据。”  “哦?”李艺彤挑眉,“说来听听?”  “黄大人历年来借职务之便私收贿赂,贪赃枉法,桩桩件件臣皆列于奏折之上,请皇上过目。”
  黄长权闻言,面如死灰,一时再想不出任何搪托之词。李艺彤笑笑,差身边小路子把伍大人的奏折捧过来,展开仔细研读。  仔仔细细看个详尽之后,李艺彤合上奏折,  “黄大人可还有话说?”  “这——这——”黄长权此刻才恨自己打错了算盘,  “皇上!”慌忙跪下,“老臣为东桤尽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皇上看在老臣一片忠心面上,网开一面——”  “好了!你要说得朕也猜个大概,朕初登基,本该大赦天下。近日多有事故,朕也不想再添血光。就饶你死罪。”  “谢皇上谢皇上!”黄长权磕头如捣蒜。  “朕还没有说完。死罪虽免,活罪难饶,革去你丞相之职,抄没家产,永不得再回帝都!”
  黄长权顿时如抽去筋骨一般瘫坐在了金殿之中。


2025-07-17 05:4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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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威施
  等黄长权被带出殿外之后,李艺彤略一沉思,便吩咐侍卫,  “去天牢,带一个叫孔任的西炎人上殿来。”  大臣们面露疑惑,不知这孔任是何许人也。  那个黝黑皮面,有着不羁神色的人嘟嘟囔囔着被带来之后,看见龙椅上的李艺彤,大张着嘴巴,愣在了殿中。  “大胆!番邦异人见我君王还不下拜?”旁边有大臣呵斥。  孔任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倒也听话的跪下去磕了一个头。随后爬起来,对着刚才喝斥他的那个大臣说:  “我这是因为他行的礼,跟你刚才的狗屁话没有半点关系!”边说边指了一下李艺彤。
  那个大臣气白了脸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李艺彤在龙椅上看着,唇角挑起一抹弧线。  “孔——任,对么?”  被叫的人点点头,“对了!”  “嗯。”李艺彤也点点头。  “知道朕为什么让人带你上殿来么?”  “不知道。难不成,要把我们西炎的二公主赏了我?”  “呵呵呵。”李艺彤的笑容扩展开来。“你除了这事,还为别个上心么?”  “若有钱财相送,我也勉强收收。”  “钱财无有,朕这里倒是有个左丞相的官职,不知道你也能勉强收收么?”
  孔任又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李艺彤,  “你不是戏耍我的吧?”  李艺彤摇头,“当然不是。”  “那我便收下,谢了!”说着一拱手,“只是皇上若能把那二公主顺手赏了我,我会更加感谢的。”  李艺彤抬起两道眉毛,眨了几下眼睛。转转眼珠,本想干脆成人之美,却突然想去瞧瞧这个孔任口里的上品女子,觉得等见识一下再说也不晚,便恢复了淡笑的表情。  “那要看孔丞相的政绩了。所谓论功行赏,有了功,这赏领得才心安理得么。”
  “好!一言为定!”孔任自信满满,毫无惧色。  满朝文武却不乐意了,黄长权多行不义,固然该革。可是突然让一个连什么来头也不知道的番邦人做这百官之首,爬到所有人头上去,却让人不解。  右丞相王其勋皱着眉头启道:  “皇上,封相乃一国大事,不可如此草率。”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相爷,且让这孔任做几日丞相看看,他有无这等能力再下定夺可好?”李艺彤一言堵了全部闲言碎语。  “这——”王丞相也不好再多话。  “至于他是西炎人么,呵呵,黄长权倒是我东桤多年栽培,还不是一党奸佞,所以这身份上的事,诸爱卿不必多虑了。”  李艺彤三言两语间,便力排众议。说完,对着孔任眨了眨眼睛。  新任左丞相孔任会意的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目光。  言下之意,你尽管放心。    鞠宫。  “啊——”  七公主鞠婧祎自恶梦中惊醒,猛然自床上坐了起来。  灵儿睡得迷迷糊糊中匆忙下床跑过来,掀开一层床幔,  “公主怎么了?”  鞠婧祎喘息几下,慢慢平复了慌乱之心。  “没事,你去睡吧。”  “哦。”灵儿揉揉眼睛,把掀开的床幔掖好,打个哈欠,转身又去睡了。
  而鞠婧祎,却被彻底扰乱心防,难再入梦。  前日,派出打探东桤局势的人回来禀报,李平在边界集结了四十万大军,蓄势待发。父皇惊急之下,头痛的旧疾复发,卧倒在床。  太子鞠天明尚不更事,满朝文武大臣们都拿不出个正经主意来,几个年长的皇子借机蠢蠢欲动。皇后烟如性格软弱,除了在后宫吃斋念佛,也难有决断。鞠婧祎一方面给父皇延医问药,一面还要辅教幼弟稳定朝廷态势。  而一起传来的消息,还有李艺彤被打入天牢,严刑拷打。  鞠婧祎坐在床上,抬起一手抚额,心中似压了块巨石一般沉重。  实在难于想象,是怎么样的一个严刑拷打。她一个单弱娇嫩的女子,又如何去承那严刑拷打。一个淡笑从容的面孔浮现,让鞠婧祎一阵心窒,用掌根狠狠地碰了两下额头。  她既是东桤皇族,就眼前来看,分明就是敌人,却为何心里这般记挂。究竟是如何了,那李平痛失爱子,极可能对她下杀手。是生是死,她究竟能否躲过此劫?鞠婧祎盼着那打探的人来,又怕他来。生怕他带回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刚才的梦境里,前一刻她还在皮鞭下抵抗。下一刻竟是骑马跃入鞠宫,对着父皇挥起了长刀。这一幕让鞠婧祎的心骤然紧缩,惊叫醒来。  李艺彤,你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你让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鞠婧祎不知道,明天一早,她将会接到李艺彤登基为帝的消息。而这消息于她来说,虽能略有宽怀,却实在并非一个佳讯。    东桤。  等朝中大小诸事一一处理妥当,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一日散了早朝,李艺彤突然想起前日的计划,便唤过小路子,吩咐备了车辇。  换下身上的朝服,因天气暑热,只穿了雪绸的箭袖,玉冠束发,丝绦缚腰,随身挂了玉牌、香囊等物,温文儒雅,清清爽爽往驿馆而来。  皇上驾到自然不必通报,小路子扯开喉咙高喊一声,便算是通知了里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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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艺彤神情松弛,施施然便迈步进了驿馆。  驿馆的长官见新帝驾临,慌忙磕了头,毕恭毕敬的迎了进去。送到上座,亲自奉过茶汤,李艺彤应酬过两句面上的话,便开口奔了主题。  “西炎国送来联姻的使臣一干人等现今于何处?”  “启秉陛下,一直于我处起居。因为先齐王殿下有令,不得皇上旨意,不许他们私自出入行止,故驿馆外一直有兵士把守,所以自入住驿馆,并无他举。”  李艺彤闻言略皱眉。这确实非待客之礼,只是连日变故,匆忙间忽略了这里。罢了罢了,自己去见见那无缘称为皇嫂的二公主,言语客气些,也算赔礼了。  “既如此,他们的使官何在?”  “就在馆中。”  “唤来见我。”  “是。”驿馆长官忙转身要去,李艺彤想一下,又叫住了他,“回来。”  “皇上还有吩咐?”  “不必叫那使官了,你自引我去见见那西炎公主吧。可知居处?”  “臣知道,就在驿馆后宅。”  “那你头前带路吧。”  “是。”  李艺彤便随着那长官,一路往驿馆后宅而来。  转过一个小小花园的曲廊,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长官对院门口守卫的西炎武士说明一下,那武士对李艺彤弯腰行了礼,转身进去通报了。那长官便又回过头来对李艺彤禀报说:
  “就是这儿了。因为是我国之太子妃,所以下官人等从未敢擅入惊扰,故从未见过公主之面。”
  李艺彤点点头,放缓步子,慢慢踱进那院中去。  几个人从正堂里迎出来,对着李艺彤下拜行礼。为首的一个女子,绯色衣裙,行止有度,姿态窈窕。乍瞧着,很是入眼。  李艺彤只觉一股奇异的香气隐约传来,忙道:  “不必多礼。公主快请起。”  “谢陛下。”  那女子说着便抬起了面容。  李艺彤不禁吃了一惊。虽说已经听孔任描绘过这二公主十分颜色,今日亲见,还是不免叹服。双瞳剪水,修眉镂月,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身上自有一段说不出的风流韵致。虽不及鞠婧祎婉转精致,倒别有西蕃女子特有的华彩。  难怪那孔任豁上性命不要,也敢独闯驿馆,得此佳人为偶,真个不枉这世间走一遭了。
  李艺彤想着,便有些失神。那二公主乍一见李艺彤,心中也是凛了一下。却也并未现出来,看她在自己脸上凝神,忙偏开头去,微蹙眉头,略有疑惑。  李艺彤觉出自己失态,慌忙收回视线,掩饰的假咳一声,  “连日忙碌,对公主多有怠慢,还请不要见怪才好。”  “皇上客气了。请内堂上座吧。”  “好。”  二人在堂中落座后,李艺彤环视一下左右,看这驿馆内宅虽则也清幽雅静,可对于一国公主来说,实是太过简陋。  看看随在那公主身边的人,皆是西炎服饰,与那孔任多有相似。  “贵国风俗人物,皆与我国不同。早年在鞠国与令兄多有往来,今番得见公主,果然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姿,名非虚传啊。”李艺彤的赞叹出自内心,并非虚夸。  “皇上过奖,让小女子惭愧了。”  “只是,我那王兄福薄——”李艺彤言及此,摇摇头,“辜负公主这般人物了。”
  那人微颔首,便也不好再有回应。  李艺彤沉思片刻,  “敢问公主芳名?”  “黄婷婷。”  “哦——”李艺彤点点头,  “我东桤并非那蛮横霸道之国,此番虽与公主无缘,却还知公主金闺玉质,不容亵渎。朕想将公主送返西炎,与天伦重聚,他日另选佳婿,方不误公主此生幸福。不知公主可愿意?”
  谁想那西炎公主略迟疑下,开口竟是:  “人之立世,贵在有信,国则亦然。我父皇既与贵邦缔结国姻,且昭告天下,我断没有再返国之理。”  “可是——”  “皇上一番美意,婷婷多有感激。可若就此回返,婷婷日后,难立于西炎,还请皇上体谅。”
  李艺彤见她竟然不肯回国,想是多半因那孔任之事。便有促成二人美事之意。
  “令兄英年早逝,自是婷婷命薄。父皇此来多有妆奁,只求皇上僻一幽静之所,让婷婷聊度残生,便感激不尽了。”  “呵,哪里话!公主还是碧玉年华,何谈聊度残生?”李艺彤笑着摇头,“既然不愿返国,朕这东桤虽小,却还有公主容身之所。只管安心留在这里便是。”  “多谢皇上。”  “哪里。”  李艺彤心里便是舒意,美人面前,却忍不住有献宝之心。  “不知公主,可知——孔任?”  黄婷婷见问,略一思索,竟摇头,  “不知皇上所问何人。”  李艺彤瞪大了眼睛,很被这句话惊到。本以为这西门公主听见这个名字定是娇羞窘迫,让自己瞧个景致的,谁知竟是这等回应。  “不……不知?”  黄婷婷依旧摇头。  “可……可他说,与公主是旧——”李艺彤本想说旧情人,想想怕惹恼黄婷婷,便换了词句,“旧相识啊。”  换作黄婷婷瞪大眼睛,“旧相识?旧相识我如何不知呢?也从未听起这个名字。”
  旁边的使女突然想起来一样,  “公主,不会又是那个疯子吧?”  黄婷婷讶异的问道:  “什么疯子?”  “就是前年公主生日的时候,在宫里设宴,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喝了酒胡乱说话,差点让皇上杀了。公主好心帮他求情,还把太师夫人送的玉赏了他的。”  黄婷婷皱眉,好像记起是谁了。  “就是后来在护国寺冲进我华车里来的那个?”  “就是他啊!好几次了冒冒失失想见公主,不知道让侍卫扔出去几次了。”
  西门公主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艺彤心里开始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暗自庆幸,幸亏问起来,要不然,还真错点了鸳鸯呢。这个该死的孔任!  “既然这样,朕先告辞了,他日有时间,再来探访公主。”  “多谢皇上记挂,婷婷恭送皇上。”  “公主留步。”  于是,兴致勃勃而来的李艺彤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竟然略有狼狈的匆匆而去了。
    出来驿馆,小路子请示,“皇上回宫?”  李艺彤一边往玉辇里去一边吩咐:  “出城,南郊坟场。”  “出城?坟场?皇上,去那里做什么?如今这毒日头低下,晒坏了皇上我可担待不起。”
  “让你去你就去,只管啰嗦。”  小路子无奈,只好吩咐侍卫随从往南郊而去。    而城外的坟场里,一座新起的坟前,韩士钊韩士铎兄弟跪在地上,火烧纸钱的灰纷乱而起,拂过两兄弟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  远处,还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不顾这暑热,还穿着带风帽的斗篷。  李艺彤的车仗缓缓而来,终于在不远处停下。从辇上下来,李艺彤迈步来至坟前,取了香,恭恭敬敬的上了祭。  “今日乃韩瑞百日之祭,朕来看看他。”  “有劳皇上记挂,实在不敢当。”韩士钊头也未回,仍跪在那里,哑声应道。
  李艺彤并不着恼,停一下,开口道:  “记恨朕了?”  “末将不敢。”  “分明就是。”  韩士钊不再说话了。  “呵呵。”李艺彤轻叹了口气。“朕知你兄弟心意,也体谅这次你们这番举动的初衷。可是,朕既然做了这皇帝,多少双眼睛看着,实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韩氏兄弟沉默,却也不得不承认,李艺彤的话自有道理。  “你们带兵而来,朕若不罚,百官面前如何解释?就是这帝都百姓,也要跟朕要个说法啊。”
  “是我们莽撞了。”韩士铎声音沉涩。  “人之常情,也并非全是你们之错。”李艺彤轻声软语,“朕也是丧了至亲才登上这皇位,这失亲之痛,朕深有体味啊。”  李艺彤情之所至,让韩氏兄弟又涨红了眼眶。  “朕十四岁到卢兴堡,与你兄弟一处起坐两年有余,多得你们偏护,怎么可能丝毫不念及旧情?这杖责和降官罚禄,实在是无奈之举,你们该体谅朕才是。”  “皇上惩戒得当,实是我们兄弟罪有应得,绝无半点怨言。”  韩氏兄弟对着李艺彤倒头便拜,心中再无半点忿怨,决然是铁样忠心了。  “呵呵,真若如此,朕才不至于内疚啊。”李艺彤弯腰扶起二人,“五万军马本来驻防时间也到,我另派了将领往卢兴堡去了。你们如何对付了胡将军?”  韩士铎低下头,脸上颇有些歉意。  “用迷香迷了,绑在守备府了。可是留了人在那里,等我们走远,会松开他的。”怕李艺彤生气,韩士铎又急急解释。  李艺彤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没有罚错你们!”说着对着远处抬了一下下巴,“那可是我们在雪山救的两个人?”  “是。”  “这日头底下,怎么敢这么站着?”  “不瞒皇上,我兄弟开始教他们武功了。他二人在山间生活多年,身上底子不弱,好好调教的话,恐怕将来能为皇上所用呢。”  “哦?”李艺彤闻言很是吃惊,“改日倒要见识见识。只是眼下,却还有要事需要你们兄弟去做。”
  “皇上尽管吩咐。”  “我在帝都寻了一处家宅,置办齐备,就送与你们,带了那二人住进去吧。回头让小路子领你们过去。”  “多谢皇上周全。”  “而且,你们的官职明降实升,朕要你们带了朕的令牌,到东鞠边界去。那里已经集结我大军,你们此去接下益州、峡州的两处军权,严阵以待。只等我妥善安排好朝政,我们便该,扫平天下了。”  李艺彤说着,双目炯炯,对着韩氏兄弟全然是期望之色。  韩氏兄弟对望一眼,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  “定不负皇上重托!”  “好!”  李艺彤点点头,笑容在阳光下,粲然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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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备
  南书房。  李艺彤自散了早朝便在此,已批阅了数本长长的奏折。好不容易拔出头来,放下笔,转转酸痛的脖子,长出了一口气。  一边的小路子见空了忙端一碗冰块里湃着的酸梅汤上来,李艺彤刚呷了两口,就看见孔任大大咧咧的从外面进来了。  “请安了啊?”朝李艺彤喊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李艺彤把口里的汤咽下去,搁了碗,迟一下,才开口:  “怎么突然过来了?”  “好不容易才把你那群吵吵嚷嚷的大臣们安抚下去,真是累死我了!”  “又是什么事让他们对你不满了?”  “科举改革事情啊。你看看如今朝上的大人们,除了我之外,最年少的五十七岁。皇上啊,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们上朝的时候就可以开千叟宴了!”  李艺彤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所以问他:  “那你打算怎么改?”  “当然是考试的办法改。会写那些个唧唧歪歪的文章的人,不一定有能力为官的。我们要广招贤才,物尽其用!而且要不拘一格才行,最重要的,要年轻一点的了!”  “说的倒是不错,等着看你的成果。”  “知道啦!不会让你下不了台的。”  李艺彤停了停,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你知道朕前日到什么地方去了么?”  “你去什么地方我怎么会知道?”  “驿馆。”  孔任一听愣了,转转眼珠,没了下文。  “朕去见识了一下你那位沉鱼落雁的心上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开什么玩笑!你不会看上她了吧?”孔任几乎趴到龙案上来,“我当初就害怕你那太子老兄死了李平会把婷婷再许给你,才去闯驿馆抢人的。”  李艺彤向上翻了个白眼。  “孔丞相,你既不会武功,也没有帮手,就敢贸然去抢人,朕很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
  “但是呢?你是不是还要说但是?”  “确实要说。但是!你是否可以先确认一下你的心上人是否也把你放在心上呢?”
  孔任从龙案上直起身,弹了两下袍角,略有尴尬的表情。  “像你这样自作多情差点把朕也陷入不义!”  “婷婷只是一时没有体会到我的好,等她知道这普天之下除了我没人能给她真正的幸福,就会跟我一样把对方当作心上人的。”  李艺彤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无赖的执着,撇了撇嘴,无奈道:  “好吧。好在黄公主并不打算归国,孔丞相,希望你在处理好公务的同时,能早日得到佳人的青睐。尽量减少被人家侍卫扔出来的次数。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带着我东桤的人去跟人家公主硬来,朕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笑话!婷婷在我心里如同圣女!我怎么会做亵渎她的事情!?除非她亲口答应,否则我不会动她半个手指头的。”  “那自然最好。”李艺彤点一下头,看着孔任的眼睛说。  “倒是你!”孔任又趴过来,  “你也到了该找媳妇的年纪了,我前日还听你那大臣说要给你立后选妃,那样一来婷婷就是绝好的人选,你不会——”  “不会。”李艺彤神色平静。  “为什么不会?”孔任反而又不平起来,“难道我的婷婷还配不上你?”
  李艺彤又翻了一个白眼。  “这天底下并不是相配的人就能凑在一起的。”  “哦?”孔任的表情促狭暧昧,“这么说——”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艺彤不满,边说边端起她的酸梅汤。  “我还以为,你跟你那太子兄一样,只会理政用兵,女人身上是块木头呢!”
  “当!”汤碗被顿在案上,  “孔任!你不要觉得朕对你多有宽待,你就得寸进尺了!!”李艺彤白皙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
  “啧啧啧,激动什么?”孔任从龙案前退开,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去。  “我不过是好奇而已。”一肘撑在椅子扶手上,身体往前探,“你是不是瞧上哪家的千金小姐了?不妨说来听听。我身居丞相一职,说不定可以为你保媒主婚呢。”  “呵!”李艺彤不屑的偏一下头,“谢了!朕若要大婚,恐怕还没人阻得了。”
  “说说吧?她姿色如何?”孔任挑了一下下巴。  李艺彤偏开目光,就有鞠婧祎在心里浮上来。临别时那个怀抱的温暖似乎还留在身上,一颦一笑都如此清晰。若不是那突然的变故,如今她该是东桤的世子妃了吧?现在呢?送个皇后给她?
  想到这里,李艺彤咧开嘴笑了起来。    “喂喂喂!你不要在那里自我陶醉好吧?”孔任拿指头敲她龙案的桌沿。
  “咳咳!”李艺彤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好了好了,孔相若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去吧,朕要批折子了。”  “嘁——”孔任很是不屑,“反正女人跟了你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不是搅在后宫的一锅粥里。只要不是我婷婷,我管他哪家女儿倒霉呢!”说着,晃晃悠悠又从这御书房里走了。
  “你——”李艺彤被他最后这句话噎个结实,呆坐在了龙椅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东桤会以最快的速度挥师西进南下,扫平中鞠的时候。李艺彤却出人意料的安坐她的金銮殿,每日若无其事上朝批折,不见了任何动静。虽然韩氏兄弟依然在东鞠边界带着四十万大军加紧操练,可是却没有丝毫进犯,这让如临大敌的鞠国和其余几国包括东桤的大臣们,都好一个纳闷。  而东桤的朝政却在孔任看似不合常理实则行之有效的整顿下,一改往日虽稳实却见疲沓的风气,慢慢显出蓬勃向上的生机来。李艺彤逐渐任命一些年富力强的官吏,从谏如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整个东桤在新君统治下更见繁荣。百姓纷纷称道,言这少年帝王,不逊于历代明君。
    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年下,在皇陵侧修建的别宫落成。虽无皇宫宏伟,却更见清幽别致。李艺彤亲往瞧了,御赐“玉尘宫”的匾额,取自“东风散玉尘”,意在一个雪字。颁旨御请西炎公主住了进去。那黄婷婷虽也推辞,一来李艺彤盛情,二来也爱那别宫景致怡人,也就不多做虚礼。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粽香飘摇的季节了。    鞠威对东桤虽然惧怕,可历年惯送的请柬还得照旧送上,若不然被李艺彤怪罪了去,更有出兵的理由。  拿到请柬的李艺彤看着呈在案上的那张烫金描花的纸,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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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日紧迫,李艺彤吩咐礼官预备齐整了东西,交代好朝政,打点行装,准备启程再赴中鞠了。
  出发的前几天,李艺彤在书房中突然想起来一般,叫过小路子,问道:  “你可知那婷婷公主在西炎与哪个皇子是一母所生?”  “回皇上,好像跟三皇子西门鸿飞是同母。不过他们的母后芸妃并不得宠,而且出身也不高,所以在西炎皇族里并不被看重,要不然能被送来联姻么。”  “三皇子……嗯?那个西门鸿飞不是三年前娶了鞠天旸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婷婷公主来咱们这里也快一年了,定然思念亲人。我这趟带她同去,西门鸿飞必然带了天旸公主回去省亲,兄妹姑嫂见见也是好的。”李艺彤想到这里,便跳起来,叫备车辇要去玉尘宫。
  小路子见了,笑道:  “皇上替那婷婷公主想得倒周到呢!不如干脆接进宫来,立了妃才叫好!那孔丞相倒三不着两的,我看婷婷公主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咱们皇上人物儿精彩些。”  李艺彤听了,一个凿栗敲到小路子头上,“就你知道得多!”  小路子一缩头,“本来就是嘛!婷婷公主原本就是送过来做太子妃的,又没有成婚。皇上要了来放在宫里,谁也说不得什么!”  “再乱说朕要打你板子了?”李艺彤皱眉,“你当朕这趟去鞠国要做什么的?”
  “小路子当然知道!肯定是有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在等着皇上呢!”小路子讨巧的说。
  李艺彤气的笑。  “可是皇上怎么还是小孩儿心性?这帝王身边三宫六院那是理所应当的呀!瞧瞧咱这宫里,哪还有个后宫的样子?除了未明宫长公主那里还有点人气,别个宫里真就冷清死了!”
  “不能为了你们热闹就要朕去添上许多麻烦。”  “看皇上说的!多一宫娘娘可就多一个给皇上开枝散叶的人啊!咱们东桤可就剩皇上独一脉了,可皇上身边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虽说国事为重,皇上也忒过自律了些,耽误了子嗣,皇上各下里都不好交代不是?”  闻言,李艺彤心下一沉,面上便见黯淡。却也不便明说,只吩咐:  “好了好了,哪里学来那些胡言乱语,快去备辇,朕要去玉尘宫了。”    谁知黄婷婷听李艺彤说明了来意,竟然并不领情。  “婷婷多谢皇上美意,可是去中鞠之事,恕难同行。”  “为何?”李艺彤大惑不解。  “呵,皇上可曾想过,婷婷以什么身份跟你同去呢?”  “哦——”李艺彤一时语塞,“这朕倒没有想过。”  “皇上宅心仁厚,多为婷婷着想,婷婷很是感激。不过,婷婷要是跟皇上去了鞠国,恐怕,头疼的就是皇上了呢!”  “何出此言?”  “据婷婷所知,各国的皇室去鞠国,目的可只有一个。”黄婷婷唇边带了一丝笑意。
  李艺彤闻言,脸上就有些发涨了。  “想必,皇上也不能免俗?”  李艺彤不答言,只红了脸。  “既然如此,皇上若带了婷婷,那鞠国的公主见了,可就要醋泼卷玉河了呢。”黄婷婷轻声笑起来。  “国中有幸娶了两位鞠国的公主为皇子妃,,除了模样儿上品,性子也是极好的。皇上若能得偿所愿,于这一国后宫,多有福祉呢。”  “是么?”李艺彤极有兴致,“果真有这般好?”  “两位嫂嫂琴棋书画多有造诣,品貌才情一般女子绝难企及。这个皇上无需担心。”
  “比起二公主如何?”李艺彤顽笑。  “婷婷才疏质愚,怎敢与艳名天下的鞠国公主相较?”  “呵呵……”李艺彤漾起了满面的笑容,“婷婷公主也太过自谦了。你若不敢称颜色,恐怕这普天之下也难寻一个稍及万一的。只可惜埋没在了这别宫里,朕还想着,此去鞠国多加留心,为公主另觅才貌相当的佳婿呢!”  黄婷婷闻言,有些挂不住,佯怒道:  “皇上怎的说出这种失身份的话来!”  李艺彤一时失言,也知唐突了,心下愧悔,忙陪笑道:  “该死该死,是朕造次了。婷婷公主念朕无心之过,千万莫往心里去。”
  见李艺彤态度恭和,黄婷婷也不好拿架,只得应了句:  “倒没有什么的,只皇上出门可别再这般由着性子来。”  “是了是了,再不敢了。”李艺彤便又寻些别的事来说笑一番,看着黄婷婷渐渐面色如常才罢了。
  “朕宫里临行事务繁杂,就不多留。既然公主不愿同行,朕也就不勉强。等朕自鞠国回来,再来瞧公主。”  “等皇上再来的时候,记得带新后同行。”婷婷微笑。  “呵呵,”李艺彤心情大好,“借你吉言呢。”  “一路顺风。”黄婷婷轻道。  李艺彤点点头,转身去了。  黄婷婷立于别宫门口,平静望着李艺彤的车辇远去,面上竟是淡淡的失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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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玉尘宫,李艺彤的玉辇一路往宫中行进。路过帝都中最是热闹的涤墨街时,只见路上熙熙攘攘,百姓往来不绝,具是太平安顺之色,小贩往来叫卖,连李艺彤都被那声音吸引,掀了遮帷瞧热闹。
  突然,自路边窜出一道人影,越过队队重甲利戟的卫兵,直奔李艺彤的玉辇而来。侍卫统领安允腾大惊,忙拔剑而挡,  “有人行刺!保护皇上!”  李艺彤并无防备,也被唬了一跳,待要有所抵挡,却见那人并未有何行刺举动,只在辇前立了,开口道:  “世子爷许久不见,果然成了气候!如今才知我所言不差吧?”  李艺彤定睛一看,原来是鞠都和天牢里见过两次的那个道士云崖子,轻松神色顿时隐去。止了侍卫,上下打量下他,慢慢开口:  “道长竟还在朕这帝都流连?”  “贫道这一年来可未曾得闲,尽在为皇上着忙了。”  “为朕?”李艺彤眯起眼睛,似是而非的笑一下,“自那天天牢时起,道长就口口声声为朕如何如何,朕倒不知,有什么是能让道长为朕着忙的?”  “贫道有两个人想请皇上见见。”  “什么人?”  “皇上见着就知道了。”  “既如此,就领来吧。”  “哈哈!果然是天子口气!这大街上人来车往,皇上的辇驾停在这里多有不便,不置可否寻一僻静所在?”  李艺彤听了,略一思索,四下转头看看,叫过小路子问道:  “附近可有酒楼茶肆?”  “回皇上,前面一箭地有一醉仙楼,还算齐整。”  “嗯,过去安排一下。”  又对前面站着的云崖子道:  “道长请吧?”    醉仙楼正在吃酒的客人片刻间便被请了出去,店内外布满侍卫。老板诚惶诚恐,忙不迭收拾了一间雅间出来。李艺彤同云崖子进去,在桌旁的圆凳上坐定,开口道:  “道长要让朕所见何人?”  云崖子但笑不语,“啪啪”两下击掌,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倏的出现在了李艺彤面前,只是迅速跪了下去。  李艺彤的武功虽然不是登峰造极,轻易也难有人相敌,竟没有觉察出这两个人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心下不免大惊,一时愣住,不再有话出来。  云崖子眼中一幅不出所料的神色。  李艺彤定定神,慢慢看那二人,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抬起头来。”  二人听话的抬起头。  “果然是你们!”  竟是李艺彤在卢兴堡雪麓山岩洞里所救的两个人。那身患异疾的人依然白发白肤,淡色瞳孔,一身白衣,浑身不见丁点深色;另外一人则是皂衣黑裤,晶亮眼眸衬着黝黑面皮。二人在一处,竟如地狱派来索魂的黑白无常一般。相较于往日,早已不见了虚弱之色,面容坚毅,目色精烁,虽跪在那里引而不发,绝然身手不凡。  自韩氏兄弟去了边界,李艺彤一时国务繁忙,无暇顾及。想来已经与他们置办府宅,韩士钊一定会安排妥当,李艺彤便没再上心。想不到这二人竟然与那云崖子结在一处,这让李艺彤措手不及。
  “参见皇上!”态度很是恭敬。  李艺彤皱着眉头,并不答话。  “皇上好似多有疑惑?不妨说出来,贫道知无不言。”  “你二人怎么会与云道人相交?”李艺彤并不与云崖子接话,而是问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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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韩将军出征后,师父来家里找到我们,问我们是否愿意跟他学些武功,好为皇上尽力。我们受皇上之恩,所以拜他为师,学习轻功遁术。”  “那现在是学有所成了?”李艺彤的声音淡然,听不出喜怒。  “身形无影,踏雪无痕,可夜行千里,且人鬼不觉。”云崖子接道。  “哦?”  “皇上此去鞠国,恐怕多有险况。想那哲太子之事,不可不防啊。若有他二人在身边,黑魈昼止,白妖夜行,莫说奇门暗器,即便乱军阵里,也可保皇上安然无恙。”  “黑魈,白妖?”李艺彤讶异。  “是!”二人应声。  李艺彤想了片刻,对云崖子道:  “既如此,朕便留他二人在身边,有劳道长费心。”  云崖子唇边一抹冷笑浮出,“那贫道也该告辞了。”  说完,出门径直而去。    李艺彤在原处对着二人仔细端详,看他们目光清澈,并无异常,便斥道:  “如何与他搅在一处?!”  黑魈开口解释:  “一年来仅仅传授武艺,没别的多说。我们在府里无事,就跟他学了些本事。”
  李艺彤想想,再多言无益,只得作罢。  “好了,你们两个以后就在朕身边吧。不过,没有我的示意,哪怕朕身处险境,也绝对不准现身!”  “是!”  “去吧。”  话音刚落,二人便如来时一样,不见了身影。


2025-07-17 05: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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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曲
  鞠国的端午祭虽然历年来引得四方的王室子弟趋之若鹜,却从未有哪国君王亲临过。毕竟,帝王乃一国之尊,身往他国是有风险在的。  李艺彤的王辇驾临鞠都的时候,几乎惊动了全城的百姓。  八匹纯白一色的骏马扬鬃甩尾,如椽的车辕架着沉香乌木的宝盖华车,镶金嵌银,玉石琅琅,连车厢里遮光的帷帘都是金丝绣成,阳光下闪闪光彩,好不华贵。后面的随从、大臣、侍卫车马不断,竟然占满了整整一条玄武大街。在李艺彤抵达鞠宫正门口的时候,队伍的尾端竟然还未入鞠都东城门。
  李艺彤自车中下来,因为是出行,并未着朝中的龙袍。紫金八宝琉璃冠,两鬓边一条赤金丝绦系于颌下,身上是鹅黄起花蟠龙锦袍,正中镶了羊脂白玉的金黄缎带束腰,袍角半露雪绸刻丝的裤腿,脚上蹬着弹墨粉底的小朝靴。细长眉眼,薄唇微启,顾盼间昂扬神采,嗔笑时佼佼生情,温和不失霸气,谦恭更添矜贵。将鞠王身边尚可入眼的一干王子皇黄衬了个灰头土脸,猥琐不堪!
  鞠威虽然头风未愈,听见东桤新皇李艺彤到了,少不了挣扎起来,亲自出宫迎接。毕竟这人一声令下,是可以让他有覆国之忧的。  李艺彤笑意盈盈,丝毫不提旧年之事,只与鞠威寒暄些面上之辞,对其头风之症多有关切。鞠威本就愚懦,如今老迈,又加病痛,更无心政事。见李艺彤态度亲切,也便只说些讨好恭维之语,不做深究。  一旁太子鞠天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艺彤,目光探究。李艺彤看他与鞠婧祎颇有些相似的面容,竟有些迫不及待要见了。  鞠宫里与太子东宫相对的是西阙宫,平日里是其他皇子们读书的地方。鞠威命人收拾妥当,请李艺彤在此下榻。那驿馆李艺彤是无论如何也不去了,一来如今身份不同,二来也是伤心之地。更何况在这鞠宫之中,想要见一见鞠婧祎,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夜,鞠宫里大摆宴席。  因为四国皇子并未到齐,这并不是那例行的宫宴。只是单独为了李艺彤的驾临而设。那北辰太子北都坎也早早到了鞠国,鞠威便将他一并请来,算是作陪。  因为身份不同,李艺彤与鞠皇同坐了尊位。下面是北都坎和北辰的其余几位皇子,东桤随行的大臣和鞠国的大臣们依次而列。玉液琼浆,笙歌燕舞,鞠国虽然国势衰颓,这奢华享受上,是不曾差了分毫的。  一道巨大的屏风之隔,是鞠国后宫的宫眷们。太后已逝,皇后烟如便领了诸妃嫔公主在侧,名义上与王同乐,实际上不过是这些后宫闲人无事,一堆扎来寻些热闹罢了。  那屏风是薄纱织就,画上游龙戏凤,里面的景色若隐若现,但见满堂珠围翠绕,花枝招展,却看得并不真切。那好色的北都坎不顾众目睽睽,毫不掩饰的透过屏风贪婪观望,一双酒醉猪目里满是淫邪之色。  李艺彤虽然心下记挂鞠婧祎,却连半下头也不曾侧过,只与鞠皇推杯换盏。看见北都坎不堪之举,心下厌恶,不屑的冷哼一声,再不上眼。倒是他身边一位稍年长些的皇子看着神采斐然,虽然也是北地之人的犷砺面相,倒不似北都坎那般粗俗。  “这位兄台看着面生,敢问遵名?”  “北都垌。见过东桤王。”  “好说,无需多礼。为何头几年不曾见过?”  “戍边在外,未得有幸来此。”  谈吐有礼,比那北都坎可是强上许多了。  “哦——”李艺彤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  而那屏风之后的女眷们却都被李艺彤的风神俊逸所倾,纷纷嬉笑贪看。李艺彤的每个动作表情,都招得几声细细的低呼。而鞠婧祎却实实不曾在的。今日正是忘忧山习功的日子,烟如皇后知她归来疲乏,也未着人去叫。所以李艺彤来鞠宫这第一日,并未见着心心念念想的佳人。  酒过三巡,不知谁提议作戏取乐,于是吟诗唱曲,挑灯射覆。  李艺彤自幼在齐王府,那齐王妃窦云柔多有才名,人称东桤第一才女。李艺彤自三五岁起便由她启蒙,诗词歌赋,诸子百家无不通晓。又何况朝政国事尚不在话下,这等雕虫小技哪放在眼里。才思敏捷,妙语连珠,直让在座群臣,挑指赞叹;隔壁诸芳,倾慕不已。  这鞠宫华宴直闹到亥时才罢席,宾主尽欢。李艺彤也觉得酒有些沉了,与鞠皇告辞后,来至西阙宫而眠。  一夜无话。    隔天过午,李艺彤在前殿应过鞠皇的午膳,相辞后却并未回寝处。而是凭了旧日记忆,慢慢循着往云曦苑来。  虽隔了三年,这鞠宫倒也无甚变化,李艺彤边看边行,不知不觉就到了那外苑门口。没看见有兵丁把守,于是迈步走了进去。略有忐忑的缓行几步,匆匆走来捧了茶盘要进正室去的灵儿,抬头瞧见了她,一双晶亮眼睛睁得滚圆,正欲出声,却被李艺彤在唇间竖起一指嘘声止住了。  灵儿解其意,会意一笑,指了指内室。李艺彤轻轻进去,看见鞠婧祎正在书案前站着,身上一袭冰蓝半透纱衣,一管玉腕持了竹枝狼毫,低头写着什么。如瀑的乌发几许滑落下来,偎在颈间,别添风情。  李艺彤站在那里贪看了片刻,伸手自怀中摸出那只鸟形的泥哨,幽幽吹起了当初灵儿所吹的小曲。鞠婧祎手一顿,慢慢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前面几步外立着的李艺彤。  一时间,除了静默,似乎并无多余话好说。鞠婧祎茫然站着,持笔的手半悬,只望着她,竟是怔怔神色。  其实,她知她来,也知她就在这鞠宫之中。后宫那些长日无聊的妃嫔公主们,早就在清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把李艺彤说了个通透。她们说他容颜俊美,温柔多情;她们又说他少年君主,权倾天下;她们还说他教养十足,才华朗朗。鞠婧祎只听着,不去多做掺言。谁又能知道,他其实是她,再卓然不凡也不过是皇宫里身不由己的一个女子而已。  想见她的,喜欢那舒服的声音,温和的目光,还有那淡淡郁桂香气。可是见了又怎样呢?生在这帝王家,且是剑拔弩张的两国帝王家,喜欢,不过是帐前灯下,无人可知时的念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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