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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生气夫妇】夜行歌(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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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情势如此危急……
  萧世成已经笑不可遏,身后的随从也多在低低闷笑。
  场中瞧来最小的便是盈盈而立的少女,身量尚不及男子肩头,却一本正经的斥责远远高过她的少年,着实怪异无比。
  “笑完了?你可以开始了。”
  看着迦夜出手,没人能笑得出来。
  所有人呆呆的望着那个形似鬼魅的身影,在月光和火把的映照中时隐时现,出现在不可思议的角度,淬厉奇诡,数招内逼得对手回身自保,又过了十余招,鲜血飞溅出来,一记利落的闪击切断了对方的喉咙。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血在沙地上浸开,犹如黑色的暗影。
  女孩立在稍远处,裙裾轻扬,雪衣拂动,似轻悄的摘了一朵花,双手笼在袖中,全不像刚刚割断了一个人的咽喉。
  “下一个是谁?”长长的睫毛微抬,素颜澄定如水。
  夜色中,五匹健马飞掠而过,驰入了杭州城。
  萧世成确实有手腕,带来的随从也非寻常之人,放在别处必是一方豪强,却甘心做了他的手下。
  第三个明显强了许多,但仍敌不过她,短剑在瞬间三次透入胸膛,任是强横也得颓然伏倒。
  迦夜未能全身而退,小臂划了一道伤口,鲜血涔涔而出,浸湿了半幅衣袖。她索性撕下了外袖,细白的牙齿咬住布头,适度勒住伤口。
  “蓝鸮,这一次你上。”
  听着萧世成凝重的声音,她错愕的抬起头。
  南郡王世子身后,一个人从暗影中踏出,脸色变了又变,尴尬而狼狈,局促得手脚都无处安放。


IP属地:江苏177楼2017-06-29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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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夜侧头看了半天,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唇角。
      “你要和我动手?”
      喉间响了几声,少年鼻尖冒汗,蓦的跪下去。
      “属下不敢。”
      场中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萧世成也不例外。“蓝鸮!”
      少年苦着脸,却不敢起身。
      “属下不知雪……主上何时到了江南,未能相迎,尚请恕罪。”顿了顿,终是咬牙低喊。“墨鹞,你也给我死出来。”
      又一个黑影冲过来跪倒。
      “墨鹞参见主上。”
      顾不得身后目光如刀,俩人俱是大汗淋漓,头都不敢抬。
      静了良久,清冷的话音响起。
      “当日放了你们,再无主仆之属,你们也不用叫我主上。”她含意莫名的笑了笑。“倒是没想到你们改换门庭如此之快,那一箱金珠恁般不经耗用?”
      “主上恕罪,我们本是游玩渡日,碰巧遇到世子招纳,一时好玩便加入了南郡王府,并非是为钱财效命。”墨鹞私心暗悔,这般窘迫的场面始料未及,
      “敢情多年杀人,倒是过不惯清净日子了。”迦夜点点头,语带轻讽。“我还以为世子高明,这么快收得你们服服贴贴。”
      “属下不敢。”两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的头皮发寒。
      “他们是你的手下?” 萧世成脸色铁青。
      “现在是你的。”她无所谓的笑笑,继续绑着手臂,直到确定不碍事。
      “银鹄碧隼也是?”曾经庆幸一次延揽了四名高手,现在却成了闹剧。
      “能收了他们四个,你手段不错。”虽是寻求刺激,让四翼应承效命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她颇为嘉许的赞了一句,听在萧世成耳中形同讽刺。
      “我真怀疑是你是否一早精心安排,好看一场笑话。”
      “若真如此,你没机会迫我出手硬拼。”泠泠的声音不无自嘲。“这或许是我做过最蠢的事。”
      心知她说的是实情,瞥过跪得笔直的两人,他仍捺不住怒火,话语带上了锐意。“你们想清楚了,还是决意跟着旧主?”
      蓝鸮墨鹞默不作声。
      迦夜不以为然。“别逼他们和我动手,那样很傻。”
      “以你之见?”他怒极反笑。
      她微一沉吟。
      “你们起来,站一边去不许插手,等事情了结再决定跟谁。”
      猝然入耳,两人几不敢信,怔怔的抬起头。
      “去。”
      清音一喝,本能的起身退至一边,摆定了姿势作壁上观。
      萧世成面如寒冰。
      “你倒是体恤下属。”他皮笑肉不笑,激怒中已动了杀念。“怎不让他们助你一臂之力。”
      “勉强驱使有什么意思,世子不觉得?”她轻描淡写的揭过。“蓝鸮就算认输了,请下一位吧。”
      “恭喜姑娘不费吹灰之力胜一场。”萧世成讥道。
      “多仗世子成全。”宛如听不出讽刺,她平静的微笑。
      算来当属最后一位对手,实力远远超出了同侪。迦夜战了很久,诱得对方露出一个破绽,从背后刺穿了脏腑。她多了几处轻伤,脸色发白,额际微微见汗,耗了不少力气。连番簏战,即使是她也相当吃力。
      眼见获胜,白家的人皆露出了喜色。
      “的确是好身手,我想不出你是如何练成。”萧世成没放过她的一举一动。“玄智大师说你的外貌不曾变过,到底多少岁。”
      “与你无关。”她稳了稳呼吸,收剑入袖。
      “莫非你已是个老太婆?”他有些恶意的推测,尖锐的目光上下逡巡。
      “或许你猜对了。”
      “到底受谁之托,谢三公子?”萧世成大方起来,“他给你什么条件,我可以加倍。”
      “条件是带陈青岚回去,完好的。”她淡然笑笑,应答如流。
      “我放他跟你走,只要不插手白家的事。”
      “你休想,我宁可和白家死在一起,绝不忍辱偷生。”陈青岚直着嗓子喊出来。“要是我们都死了,我看你对三哥怎么交待……”压抑许久,滔滔不绝的话语流出,怀里的男孩被猝响的声音吓了一跳,蹬着腿想下来。
      “你听见了。” 她有点可惜的叹气,忽然提高了声调。“墨鹞,让他闭嘴。”
      “是。”
      干脆利落的动手,陈青岚别说出声,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怒瞪着她。
      “主上为什么非要死扛,把这小子打晕了带走不就得了。”蓝鸮走过来嘀咕,索性连孩子的穴道也一并点了,免得小人儿乱挣。“她从不干这种麻烦事。”
      “我也想不通,这家伙讨厌的紧,被救还一脸嚣张,像欠他的一样。”墨鹞不解的摇头,重重的踹了一脚。
      “五战已过,世子是否愿意如约放人?”场中的人没有理会这厢低议,神情自若的相谈。
      佯装思量了一下,萧世成全无愧意的摇头。
      “抱歉,姑娘仅过了四战,暂时难以践约。”
      “哦?”
      “姑娘所杀的第一人纯是为了救谢五公子,怎能算正式一战。”他面不改色的解释。“所以还要再过一关,萧某方能放人。”
      白家多人为之气结,不少门下弟子喝骂出来,什么样的粗言秽语都有。看守的人连踢带打都止不住。
      “那下一战的对手是?”她有礼的询问。
      萧世成静了静,露齿一笑,锐气而自负。
      “我。”
      迦夜也笑了,轻而柔,像看着指尖一只淘气的蝴蝶。
      “你真没让我失望。”


    IP属地:江苏178楼2017-06-29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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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08:4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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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俱伤
        “你赢不了我。”
        “你很自信。”
        “身法我已了如指掌,确实鬼魅,经验十足杀着凌厉,你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但内息不强无法持久,加上屡战之下疲惫非常,不会是我的对手。”
        “你的确占上风。”她颔首承认。
        “若肯跟随于我,必定以上宾相待,何必坚持必败之战,自蹈死地。”
        “多谢抬爱。”
        “你……”
        “请。”
        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在月下犹如舞蹈。
        进退攻袭,利刃翻飞,明明是凶险无比,却看来赏心悦目。
        萧世成虽为世子,功夫不容小觑,看破了迦夜的弱点,凭深厚的内力相迫,以静制动,渐渐占了上风。白影轻灵如梦,进退全无声息,一柄清亮的短剑神出鬼没,险险的掠过要害。
        时间逝去,虚耗过损的征兆显现出来。又过了一会,白衣上绽出了点点深红,像初日映雪,雪上落梅,却满是惊心的不祥。
        她一步步退,慢慢退至了场边。他步步进逼,剑法愈加凌厉,眼看间不容发,纤影宛如被一阵夜风吹起,全不着力的凌空翻了过去,他探身扬击,半空只听一声金铁交鸣,脱手的短剑划了一道长弧扎入了沙地,半截剑身在夜风中反射着冷冷寒光。
        所有人心下一沉,迦夜被剑势逼到极处,铤而走险,竟合身扑了上去,萧世成长剑一振,千重剑影忽尔化为直刺,登时变成对着剑尖冲了过去。
        一阵惊呼,利剑穿透了小小的身体,从背后刺出来,雪亮的剑身沾着鲜血,直没至柄。
        场中静得可怕。
        只听得鲜血一滴滴坠落。
        迦夜的脸白得近乎透明,紧紧咬着唇。
        两人贴得很近,从旁看简直像一双情侣相偎。
        她仰着头,有点费力的凝视上方的脸。
        那张脸没表情,低头看着她。
        许久,露出一丝苦笑。
        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扶在他的颈上。
        冰凉柔腻,像情人的手,温柔而多情的按着。
        随着他的血脉微微起伏,令他丧失了所有力量。
        “你输了。”
        黑亮的眼瞳很静,话音很轻,淡淡的宣告了他的失败。
        血,自剑上滴落,穿透了秀窄的肩。
        “杀人,不一定要靠剑。”她扯扯唇角,淡漠的提醒。“有时我也用手。”
        “你真狠。”他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这个女人牺牲了半边肩臂,换得了贴近身侧的机会。
        “不狠一点,怎么赢你。”她温和的笑笑,仿佛剑是刺在别人身上。“我已是强弩之末。”
        “值得么?”他实在无法理解。“像你这样,何必替不相干的人卖命。”
        “我也想问你。”她的额上冒出冷汗,神色仍然平静。
        “什么。”
        “为了野心搭上自己的命,值得么?”


      IP属地:江苏179楼2017-06-29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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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颜毫无血色,白如冰雪,按在颈上的手也越来越冷,他低头着看苍白微颤的人,虚弱而坚定的脸,一时失了神。
          “请世子以南郡王的名义起誓,五年内不对白陈家动手,可好。”
          “否则就杀了我?”他再笑不出来。“你可知杀死郡王世子的后果。”
          “我确实不清楚,或者试试?”黑眸杀意流传,危险而诡魅,散发着夺人神魄的煞气。“反正无论结局如何,你是看不到了。”
          一片寂静的僵持。
          墨鹞清了清嗓子,“世子,劝您不要冒险,我们主上……不知杀过多少比您地位更高的人。”
          蓝鸮在一旁点头佐证。
          颈间带着杀意的手不容忽视,他苦笑着开口。
          “我以南郡王的名义起誓,五年内不对白陈两家动手。如背此言,天人共弃。”男子的声音传遍了白府。“行了么?”
          “今日率众退出,决不再动兵戈,如违此誓,列祖列宗永世不得安宁,家族门宗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迦夜浅笑着补充。“既然世子诚意无违,誓再毒一点也无妨。”
          萧世成从未被人如此要挟,眼中如要冒出火来,迦夜指下内力一透,他瞬时喘不过气,脸越来越青,终于勉强点了点头,照着念了一遍。
          随着话语,急如擂鼓的马蹄声传入耳际,不出片刻,五道人影猝然掠了进来。看见场中的情景,全都愣住了。
          陈长生张口待唤,声音都哑了。
          慢慢走近,剑尖坠落的血滴形成了一小洼血泊,红得刺人眼目。
          “来得真慢。”迦夜低声抱怨,抑住颤抖,一分分松开指。
          “请世子松手。”直到她提醒,萧世成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剑柄,半条臂膀都被她的冷汗浸透了。
          赶来的男子把她接过去,小心翼翼的不触及长剑。
          “拔出来吧,我避过了要害。” 小小的身子依在怀里,她在耳畔轻语,忍不住发颤。
          “忍着点,咬住我的肩膀。”
          盯着那柄长得可怕的剑,他哑着声音提醒,脸比受伤的人更白。
          双手搭上剑身,随着一声铮然脆响,精钢长剑断成了两截,指缘被利刃划破,流出了一缕鲜血。
          仅是这样的震动已让她痛得险些晕过去,细齿深深切入肩头,陈长生干脆利落的抽掉断剑,血迅速涌出,敷上去的药粉都被冲开,他撕袖为巾紧紧缚住,勉强控制住了伤情。
          众人静谧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萧世成首先回过了神。
          “姑娘智勇令人折服,可惜未竟全功。”
          白家众人皆怒瞪着他。
          他咳了咳,无视激忿的目光。
          “我会依约退出白家,但泪断肠若无解药……”
          “你这恶贼还想怎样。”白老太爷痛斥,恨不能食其之肉。“带上你的人滚出去。”
          “若无解药,三日后功力散尽形如废人,终身不复。”恢复了镇定,萧世成回问。“苦修多年的武功付诸东流,白老爷子不觉得遗憾?”


        IP属地:江苏180楼2017-06-29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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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曲衡与宋羽觞拔剑踏了上去,萧世成的亲随随之应变聚拢成形,长剑对峙,再度紧张起来。
            “如果陈三公子肯把叶姑娘交给我,在下自当奉上解药。”南郡王世子终于道出了交换条件。
            相当诱惑的条件。尽管几个人及时赶至,实力对比仍然悬殊,即使萧世成不再以白府众人性命相挟,从他手中硬夺解药仍是困难重重,此役南郡王府精锐尽出,绝不是轻易能够打发。
            空气僵滞如死。
            陈曲衡眼中微一迟疑,回望三弟。
            陈长生没有抬头,探臂护住了怀中的人,左手已执住了剑。银鹄碧隼站在身后,只待一个命令。
            迦夜忽然笑起来,牵动了伤处,痛得脸发青。
            陈长生轻柔的揽紧,尽量减少她的震动。
            “叶姑娘不必担心。”萧世成看她的目光相当复杂。“我一定妥为善待,决不让姑娘有半分不适。”
            她还是笑得太厉害了,以致许久才能说话。
            “你以为……有什么资格谈条件。”丝丝吸着冷气,她嘲谑的讥讽,未受伤的手勉力探出,指际拎着一只精巧的玉瓶,看起来十分眼熟。
            萧世成反射性的摸向怀里,空空如也。
            “你什么时候……”
            瞬间想通,他又换了问题。“你怎知我身上有解药?”
            迦夜轻笑,素手一抛,玉瓶划了一道弧线,落入蓝鸮手中。
            蓝鸮接过去,立刻拔开瓶塞放在白老太爷鼻端,一嗅已解了毒。人群骚动起来,玉瓶迅速在一双双手中传开。
            “主上让我们站开的时候就问过了,那时已禀过解药在世子身上。”墨鹞释疑,站在一旁防止抢夺。
            “我们跟随主上数年,仅凭手势即可传递消息。” 蓝鸮补充,转而走至陈长生身后。
            “……好……好……”
            他死死盯着苍白如落花的清颜,脆弱得像经不起一根手指之力。
            “萧某输得心服口服。”
            一重一重的设计,竟是全无踪迹可寻,硬是不知不觉坠入了圈套。
            她什么也没再说,软软的偎在身畔人怀中,笑容嘲谑。付出这般代价,怎可能仅为了无用一诺。
            陈长生极温柔的抱着她,小心的避让伤口。
            待转眼看向萧世成时,已是冷峻如冰。
            “世子最好回南郡看看,或许会出乎意料。”
            萧世成青了脸。
            南郡是他的本营所在。此次精锐尽出,南郡空虚无凭,乍听之下不得不心惊。
            “陈公子去了南郡?”密报他们离了扬州,却未能探出去向。
            “恰好途经。”俊颜冷冷一笑,宛如刀锋掠过。“听说那一带的九门三派不满世子前些时日倒施逆行,誓约为盟,很是生了些事端。”
            短短的一句说完,陈长生抱着怀中的女孩转身自去。
            领悟过来的白老太爷与儿子对视,又看了看陈曲衡宋羽觞,霍然绽出笑意。
            “萧世成,你也有今天!”
            咬牙切齿的咒骂,老人爆出大笑,一扫先前的屈辱憋气。
            萧世成紧紧咬牙。
            在春日的夜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IP属地:江苏181楼2017-06-29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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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蹀躞
              “对不起。”他喂下一勺药,低低的开口,疼惜而愧疚。
              “嗯?”
              “让你伤这么重。”请托之初,并未想过事情会这般严重。既庆幸她的承担,又痛见她流血,内疚得难以自处。
              迦夜想了想,淡淡一笑。
              “好在你没真把我交出去换解药。”
              盯着失血过多的脸,他捺下了怒气。
              “我不会那么做。”纵然白家与陈家相交多年,纵然这场横祸可能导致青岚一厥不振。“你到现在仍不信我。”
              “那个字对我来说太奢侈。”迦夜对他的不悦无动于衷。“况且事关至亲,答应对方的要求也不奇怪。”
              “你觉得我终会背叛?”
              “无所谓会不会,你自己斟酎后果即可。”她轻吁一口气,按了按肩。“这就当我驱使你多年的代价,以后再不相欠。”
              “你何时亏欠过我,一直是我欠你良多。”心潮起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看他的神情,她缓缓咽下苦涩的药汁。
              “当年的你与现在可是相去甚远。”
              不用回忆她也记得那个没有任何阴暗的少年,正直而坚持,骄傲而自律,年轻一代世家子弟中完美的人物。
              “那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执行的任务俱是出自我的命令。”她平静坦然的道出事实。“是我让你变成了一个杀人者。”
              “你说过罪衍皆由杀人者自己背负,为什么要替我开脱。”
              迦夜没有回答。
              “你不也是受教王指令,为什么不用同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他轻轻定住她的脸,不容逃避的追问。
              沉默对峙良久,迦夜无表情的撇开眼。
              “你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面对紧紧追索,她又是一贯的疏离。
              “你的出身,教养,家人,朋友……在他们眼中,你和过去无甚分别,轻易即可找回身份,教中的七年不过是场意外。忘了它,你仍是人人称道的陈家公子,短暂的折堕不会对你有丝毫影响。”
              “你又如何。”他凝望着淡漠无波的黑眸,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我?”虚弱的身体有些疲惫,迦夜微倦的回答。“我自幼就在污秽中打滚,那些阴谋算计冷血残忍早就溶进骨子里,将来也是如此,我们根本就是两种人。”
              这一次轮到他沉默。
              “当初你不曾选择逃避,尽其所能的生存下来,这很好。”她审视着自己的手,仿佛自言自语。“现在你尽可以做回本来,一个清白干净的好人,你有这样的机会。”
              “不是遇上你,我活不到今天。”
              “与我无关,那是你自己挣来的。”
              “你很希望我忘了这七年?”
              “如果你够聪明,该知道怎样做对你最好。”
              “也许我比你预计的笨。”他牵过微蜷的小手,柔软白皙,令人珍惜的心动。
              迦夜抽回手,话音冷淡。“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指什么?”
              “没什么。”肩膀开始疼起来,她往下滑了滑,疲倦的闭上眼,不打算再谈。
              “迦夜。”
              一动不动,她似已睡着。
              “迦夜?”
              指尖轻触着她的脸,仍然全无动静。
              “迦夜……”
              每每吐出这个名字,都像是心底最深处的呢喃。他几不可闻的低叹,轻柔的在眉间落下一吻。


            IP属地:江苏183楼2017-06-30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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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密的睫颤了颤,没有睁开。
                他也没有停,一个又一个吻烙上清秀的眉,闭合的眼,挺翘的鼻,粉嫩的颊……缠绵在微凉的唇,苦涩的药味唤起了疼怜,越发温柔至极。
                清冷的香气令心神摇曳,着魔般的难以停止。
                她再无法漠视,长睫猝然睁开。
                他不让她躲避,灵巧的捕捉,慢慢诱她陷落沉醉。
                由被动到情不自禁,苍白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细指无意识的揪住衣袖,漆黑的眼瞳渐渐朦胧。
                不知何时,他的唇吻上小巧的耳,轻尝薄得近乎透明的耳垂,让她像一朵被风吹过的莲花般轻颤,又落在纤白的颈,印证是否像无数次想像中一般柔滑,细致的锁骨诱人的凹陷,他烙下一个个印记……黑发如水披散,修长的手在发间穿梭,恣意撩拨着温度……
                ……放肆的手指顺着衣缘,不安份的滑入……
                他忽然不动了。
                头埋在凉丝丝的秀发中,许久才抬起来,幽暗的眸子含着笑。
                “对不起,我忘了……”
                低头看了看半开的襟口,她蓦然烫红了颊,一时竟说不出话。
                他的指尖搭在层层绷带上,掌心……
                覆住了柔软如鸽子似的胸。
                隔着亵衣,隆起温润酥软几乎让他瞬间丧失了理智。
                不是指下的绷带提醒……
                有那么一刻,倔强冷漠的素颜褪去了层层防卫,无力的任他放纵,柔弱而无措,美得不忍释手。
                恁般别扭的人儿。
                每每在稍微接近的时候拉开距离,置身事外的疏落,重重戒备的心多疑而警惕,拒绝任何探索,随时可能转身远逝。
                唯有情动的一刻,方能约略窥见真实。
                想起迷梦惊破后迦夜说不出话的羞窘,唇畔浮起了一抹笑意,俊颜和悦而欣然。
                至少在陈青岚眼中如此。


              IP属地:江苏184楼2017-06-3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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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三哥。”他稍稍抬起了头。“那天的事情就是这样。”
                  陈曲衡叹了一声,对这个小上甚多的弟弟既疼又责。
                  “你可知错在哪里。”
                  “青岚不该疏忽不察,引狼入室。”
                  “还有呢?”
                  反思了半晌,陈青岚摇摇头。
                  “以你自省,该当如何惩处。”少年迟疑不决,久久未能答腔。
                  白家并未对他过于谴责,轻易原谅了这场失误。白昆玉只道己身不察,揽过了大半责任,反是对他的愧疚多有劝慰。
                  “回陈家入刑堂领二十杖,重修德训,与初学弟子一同受训持诫,三年不准外出。”陈长生替他作了决定,陈青岚闻言色变。
                  “三哥!”
                  陈曲衡也皱了皱眉,微有犹豫。“会不会重了一点。”
                  青岚自幼娇宠,如此之重的责罚从未领过,尤其是贬为初学弟子,更是添了一层羞辱。
                  陈长生看着那张不服气的脸,轻笑了一声。
                  “你认为自己只错了一处?”
                  “青岚不懂三哥的意思。”少年扬起头,声音也硬起来。
                  “未能明辨是非,贸然出手妄解市井纠纷,此其一。”
                  “倚仗家世擅作决定,妄自将敌人死间带入白家,此其二。”
                  “时有过往,却对敌人行止一无所察,全无警惕之心,此其三。”
                  “善恶不分,确知对方身份后仍心慈手软,缺乏决断。此其四。”
                  “未察形势,冲动无谋,轻易被敌攻心致愠,此其五。”
                  “言辞无礼,对救困之人恶言相向,德怨不分,此其六。”
                  “宽已责人,对自身之过放纵,全无省悔之心,此其七。”
                  “以上种种,有什么理由辩称惩处过重,没让你入后山禁足十年已算轻的。”一声比一声严厉,说到最后,陈长生面如寒冰,毫无转寰的余地。
                  陈曲衡沉默下来。
                  陈青岚终是不服,“只怕在三哥心里,第六条才是最不可恕的。”
                  “你还有脸争辩?”陈长生倒也不恼,冷冷道。“我问一句,假使那日她不在,后果如何。”
                  陈青岚住了口,心下仍是意气难平。
                  陈长生收入眼底,又道。“我再问你,若犯事的不是你,而是白家弟子,依你看白老爷子将如何惩治。”
                  少年愣了愣,默默低下了头。
                  “引来举家倾族的大祸,纵然是亲子,白家也决不会轻饶。”
                  “如今白家不提,不过是看在两家世交的情面,又恰逢陈家的朋友消弥此祸,惊而无险。谁敢说他们心底对你无怨。”
                  “这件事传出去,江湖上懂的说陈家教子无方,行事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的说白家仰陈家鼻息,泼天大祸都忍过了不提,颜面何存。届时白谢两家世代交好,因你而生嫌隙,又该当何种罪罚。”
                  陈青岚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IP属地:江苏185楼2017-06-30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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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08:3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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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疼你年少,多方回护不忍苛责,却不该成为你无知轻狂的由来,你要尚有一线清明,就回去躬身自惕学着收敛,莫要仗着家世张扬放任,目空一切,以为江湖上除了世家再无余子。”
                    陈青岚张了张口,无法出声。
                    一句句毫不留情的斥责如鞭子打在心头,羞惭自鄙的感觉山一般沉重,压得少年险些窒息。
                    陈曲衡到底不忍。
                    “你先下去好好想想,过些时回扬州再由爹亲自裁断。”
                    ……
                    “别再惯着小弟,他不是个孩子了。”陈长生目送弟弟佝偻的背影,心下也有些恻然。“爹既放他出来,就是要他尝点苦头,不然将来何以行事。”
                    “他才17岁。”长兄如父,陈曲衡看着幼弟长大,见他意气消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十五岁即因自不量力的愚蠢被擒至天山,不希望他重蹈覆辙。”陈长生怎会不懂大哥的心情。“敌人不会因为年纪小就放他一马。”
                    “这次多亏了叶姑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起形势陈曲衡余悸犹存。青岚遭人利用,万一萧世成得手,陈家真要无地自容。
                    “她伤得可重?”心下是知道答案的,当时的情景历历可见。
                    “嗯。”眼中掠过一抹疼疚,声音轻了些。“她很少受这么重的伤。”
                    “我以为她顶多会救青岚,没想到……”
                    “若是白家灭了,青岚也就毁了。” 萧世成蓄意借此事打击陈家的声誉,一举数得。一旦成为毁灭盟友的罪魁,不管是精神上的自责抑或陈家的惩处,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种种风言足以让尚未成长的少年没顶。“她答应照看,就不会让最糟糕的事情发生。”
                    “幸好……”
                    陈曲衡没再说下去,拍了拍三弟的肩。
                    “说起来近日有些流言,关于叶姑娘。”宋羽觞从门口闪入,他终日东游西荡消息灵通,此刻眉间隐着好奇,无疑是来探听第一手资料。
                    “什么内容。”一直在榻边不离,陈长生头一遭听说,心里顿时一沉,该不会……
                    “传闻说她与雪衣女有些因缘,极可能有师徒之谊。”
                    “根据?”无头绪的话语让陈长生茫然。“还有,雪衣女是什么人。”
                    “她的剑。” 宋羽觞比了比剑长,“在月下泛清光,剑芒透白,说是与当年雪衣女用的一模一样。”
                    迦夜的剑……
                    “雪衣女是当年中原武林的神秘人物,素来着白衣,身法轻捷异常鬼魅。没人看过她的脸,在江湖上昙花一现,杀过几个将军,说不上是正是邪。” 宋羽觞八卦得十分齐全。“按理叶姑娘来自西域,与中原相去万里,应该不会是一路,可是那把剑……”
                    “消息传出去了?”
                    “嗯,白家这般大事,众说纷纭,许多人都在猜测她的来历。”以一人之力令南郡王世子弑羽而归,又是从未露面的稚龄少女,怎不令人揣测。宋羽觞不忘提醒。“你最好小心一点,雪衣女行事诡密,弄不好会有仇家上门。”
                    隐约有些莫名的预感,他微微蹙起眉。
                    迦夜不离身的家传,那一柄奇特的短剑,究竟是……


                  IP属地:江苏186楼2017-06-30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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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舟
                      初夏的夜晚,风带着花香水气,掠过遴遴的河面。温度不低,他仍是取了一件薄披风,裹住了重伤初愈的人。
                      “可喜欢两岸景致?”
                      她点点头,偎进他怀里,雪白的素颜被岸边光影迷离的宫灯一映,带上了些许颜色。
                      “夜里有另一番风情。”
                      白凤歌及随身侍女由宋羽觞陈曲衡陪着,在不远处赏景。
                      白家二小姐神色幽怨,任是风景如画,始终郁郁。宋羽觞频频张望,对这一方的情形极是关注,看架势若不是碍于尴尬,必定凑了过来。陈青岚自那日后一直闭门不出,即使上了回扬州的船仍足不出户,陈曲衡劝了数度,知他情绪低落,也便听之任之。
                      四翼在船另一头,围坐在一处低声谈笑,时而嬉弄打闹。
                      她瞥了一眼,泛起一丝微笑。
                      “说来真巧,居然会在江南遇上。”本以为一别之后相见无期。
                      “托天之幸,挑动围攻南郡王府的事顺利了许多。”
                      “就让他们跟着你吧,也免得在江湖上生事,惹祸上身。”挑了一枚葡萄填入口中,冰镇后的酸甜让她眯了一下眼。
                      “我也这么打算。”他顺下眼,指尖轻巧的打结,在她的衣带上缀了一块玉饰。
                      “这是什么。”温润细腻的玉牌,繁复精致的雕工一望即知价值不菲。
                      “送你的。”他微微一笑,凑近亲了亲粉颊。“很合衬。”
                      “陈家的东西?”她拎在手中转了转,很是意外。
                      “我的东西。”他纠正她的说辞。“陈家人各一块,好在当年我留在了家里。”
                      “我不记得你有回去。”
                      “青岚替我带来的。”他引着她指尖探过凹凸起伏的刻痕。“你看,我的是云纹,青岚则是风纹。”
                      “有什么用处。”
                      “凭此牌可在江南数大门派畅行无阻,也能自各地银号调集金钱。”说的很简单,隐藏的作用必不只此。她打量了一下,抬手就解,被他按住。
                      “这么麻烦的东西我不要。”
                      “戴着就好,就当是普通饰物。”他轻哄,拉开了她的手。
                      “我不需要。”
                      “不会有妨碍,真要不便你再还我就是。”
                      “说不定明日就丢了。”玉牌坠在腰间,她实在不喜,随口嘀咕。
                      “丢了也无妨。”他笑吟吟的看着她,心意通明。“我想送给你。”
                      像是被套上了什么责任的物件,她扁扁嘴,恹恹的倚进软椅。
                      “迦夜。”
                      “嗯?”
                      “你的武功袭自令堂?”
                      “她留下的心法口决,还有该知道的一应事务,让我背了很多遍。”素颜有点怀念,静静的看着湖里的明灭的波光。
                      “包括修习的代价?”
                      “所有的一切,她也告诫过不要练至顶峰。”
                      “你没听。”平静的声音微带责备。
                      “没别的选择。要活下来杀死教王,必须有足够的功力。”她不以为意,掀开衣袖呈露出纤细的腕。“这样柔弱的筋骨,力量速度都不够,做七杀都很勉强。”
                      纵然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差点丧命,假如他不曾赶回来的话。孩子似的身体有助于避过贪婪的视线,却也令体力远较常人逊色。


                    IP属地:江苏187楼2017-06-30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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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计划和他同归于尽?”他望着如水星眸,那里没有一点后怕。
                        “那样的结局不错。”她承认,纤指弹落了裙摆上的柳絮,“已是我所希翼中最好的一种。”
                        “为什么不选择逃走?”他极轻的低询。“你娘并不希望报仇,只想你……好好活下去。”
                        迦夜愣了一下。
                        “以前……也有人这样对我说。”她低下头,河水轻拍船身,连带船体随波起伏,神智有些恍惚,一时弄不清身在何方。
                        “淮衣?”
                        每次异常都是因为那个人,并不难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亮的眼睛雾朦朦,仿佛笼了一层迷离薄烟,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他……和你有点像。”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开始发呆。“……是个很好的人,非常的……”
                        他轻轻应了一声,等她说下去。
                        “只有他救过我。”她收起双腿,抱着膝盖回忆。“就像你和九微,从淬锋营里杀出来时,我经验不足险些丧命,他替我挡了一剑……我成了七杀,他碍于身份做了影卫,一直照顾我……再后来……”像被什么惊破,她中断了梦呓般的回想。
                        凝望着她的脸,他放弃了探问。
                        远处楼船上的歌声遥遥传来,哀婉而伤感,像雨落琵琶弦一般凄怨悱恻。
                        蓦然闪过了一线念头,他冲口而出。
                        “是不是因为我和他很像,你才……”才对他格外的照拂。
                        这个可能一旦泛起,心宛如箍紧般难受,竟害怕她承认。
                        迦夜没有正面回答,微润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垂落下去。
                        “他和你一样想回中原,这里有人在等他……”模糊的自语像在心底埋藏了许久,“所以我来替他看看,若能去换他多好……反正……”
                        反正不会有人等她。
                        记忆中的江南山水依旧。
                        不见眷恋,只剩惆怅,仿佛走入了一个早已失去的梦,只更清醒的明白再也回不去。
                        清颜寂寞如雪,他忍不住拥紧了她。
                        虽然柔软的身子就在怀中,却像随时可能消失,无由的盈满了不安。
                        什么都不重要,哪怕她只是透过他去补偿另一个人,种种的因由仅是歉疚他也不介意,初时的窒闷忽然无足轻重,反而生出了庆幸。
                        那条黑暗冰冷的血腥之路,曾经有一个人给她如斯温暖,赢得全心信赖,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一块柔软之地……
                        真是一种幸运。


                      IP属地:江苏188楼2017-06-3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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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夜行船,陈三公子和叶姑娘真是好兴致。”
                          突兀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数十丈外,一艘豪华的楼船灯火通明,远远驰近。
                          挺拔的男子凭栏而立,距离虽远,话语却似在耳边一般。
                          对视一眼,陈长生松开佳人,起身拱手。
                          “一别月余,不知世子何时来了扬州。”
                          船头立着的人,正是南郡王世子萧世成。
                          曾经剑拔弩张,见了面却仍是客客气气,寒喧有礼,不知情的必以为是莫逆。
                          高大的楼船歌乐不休热闹非凡,无数丽人簇拥笑语,莺声呖呖,仿佛一个水上温柔乡。
                          那一边的几个也走了过来,白凤歌恨怨重重的盯着对方,对着月余前企图毁家灭门的仇人,无论如何伪装不起来。
                          宋羽觞留意着船上的种种,陈曲衡身影如山,场面上拱了拱手,实则全神戒备。
                          萧世成浅笑回礼,身后一群珠光鲜亮的美人好奇的探视,俱是极有兴趣的盯着谢氏兄弟与宋羽觞,吱吱呱呱议个不停,混杂着各地的方言口音,大抵是南郡王从四方搜集而来。
                          “托陈三公子之福,好容易处理完南郡琐事,日前陪家父至杭州办事,不想在此偶遇,真是有缘。”
                          说得轻描淡写,背地里不知切齿几回。
                          迦夜掩住一缕笑意,懒懒的倚在软椅上,没有起身的打算。四翼消失了影踪,必定是躲进了船舱,大概正从门缝窥探。
                          泛泛的闲谈了几句,萧世成对着迦夜点点头。
                          “叶姑娘的伤势可好?看似清减了许多。”
                          她皮笑肉不笑。
                          “请世子恕我体弱未能见礼,近日天热,伤处屡屡反复,总不大好。”
                          “那是萧某之过,改日送上灵药为姑娘补补身子。”
                          男子展颜一笑,竟似真个抱歉。
                          “多谢好意,不敢劳世子挂怀。”她牵了牵嘴角。
                          “横竖几位也是去扬州,可否赏些薄面同舟共游,人多也热闹。”男子微笑致意,身边的丽人听了雀跃,毫不忸怩的抛过妩媚秋波,大胆的言语邀约,皆是冲着陈长生等几名男子。
                          “世子盛情相邀却之不恭,怎奈虚乏消受不起,不敢败了世子游兴。”闲闲的说着套话,迦夜心下好笑。毫无热情的推脱顿时惹得美人们娇嗔不快,嘴上不说,频频的白眼煞是明显,及至扫到左近的男子,又转成了爱悦。
                          陈长生对众多火热的目光视而不见,立在她身边守护,神色淡淡的。
                          “既是如此,萧某待至扬州再寻机宴请,届时请诸位务必赏脸。”
                          “世子客气了,至扬州自然由陈家作东。”陈曲衡言辞隐带锋芒。“怎敢反让世子劳神。”
                          “客气了,有缘扬州再会。”
                          萧世成对着陈曲衡拱手,笑笑的扫了一眼迦夜,转首叱令船夫驶开。
                          奢华富丽的楼船渐渐远去,陈长生低头看了看她。
                          迦夜没事人儿一般的拔弄着冰块,全不在心上。
                          “萧世成似对叶姑娘甚有兴趣。”宋羽觞忍不住道了出来,留意她的反应。
                          “宋公子似对那些美人甚有兴趣。”她侧手支颐,不冷不热的轻讽。
                          讨了个没趣,宋羽觞窘了窘,陈长生捺下了笑意,只作未闻。
                          四翼从船舱中钻出来,对着遥远的帆影嘀咕议论。
                          “还好躲得快。”
                          “看见了又如何,横竖是得罪了。”
                          “你怕他?”
                          “我看怕的人是你……”
                          “……”


                        IP属地:江苏189楼2017-06-3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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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乡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船入曲柳轻回的运河,映入眼帘的两岸的古寺塔影。
                            水乡小桥弯弯悬空,细如羊肠的小道连着绿杉竹荫下的农舍,来往行船如梭,渔舟上的鱼鹰轻鸣,时而一个箭子扎入河中,扑棱起一翅水花。
                            人声越来越热闹,树影连绵,夏阳初透,行人也换上了轻薄的丝衣。船驶入城,顺着水道停在了街市最热闹处,陈长生扶着她行上岸,笔直走入市中最豪华的客栈。
                            闻讯而来的管事一脸精明之色,迅速将两人迎入内室,恭敬的单膝跪地。
                            “属下见过三少。”沉毅的话音到最后有些颤抖,陈长生扶起他,同样感慨。“李叔何必多礼,一别数年,可还安好?”
                            “一切都好,只是牵挂着三少的安危,夫人一直郁郁寡欢,内子时常陪着落泪。”罕有的感情外露,见到自小看大的孩子平安归来,终忍不住激动。“现在可好了,三少平安无事,真是天大的喜事。”
                            “教李叔忧心了。”陈长生点了点头,伸手引过身后的人。“这是叶姑娘,在这里暂歇一段时日,她身子不好,可能要李叔多费心了。”
                            “三少说哪里话,姑娘既来便是贵客,自当小心侍奉,怎敢有半点疏忽。”老练精明的眼不着痕迹,和气的微笑,已将娇小的女孩打量了仔细。瞥见她裙上系的玉佩暗里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
                            “少爷打算让叶姑娘住……”
                            “夏初苑。”陈长生截口。“景致可还依旧。”
                            “怎敢让少爷失望,这两年又引了些新荷,倒比从前更美了。”李叔坟霭然笑答,不敢有半丝懈怠,亲身将两人引至苑前才知机的退了下去。
                            “当真不和我去陈家?”
                            “嗯。”
                            他默不作声的牵着她穿过了重重垂帘,踏上一座曲桥。
                            清凉的水气扑面而来,长桥两侧开着大朵荷花,粉白粉红极尽鲜妍,青圆的荷叶重重叠叠覆住了水面,时而有游鱼在叶下淘气的啄咬,引得花枝轻摆,随风起伏,燥意顿消。
                            长桥直入水苑,小巧玲珑的水阁布设优雅,精致大方,令人一见生爱,檐下垂着极细的虾须帘,细若纤毫,丝丝缠绕,如淡烟悬空,从窗内望去仿佛雾里看花,更增迷离意韵。
                            “这是陈家的产业?” 轻轻抚弄玉瓶中插好的芙蓉,她有点意外。
                            “是陈家暗里的,外人不知。”他挑起了帘子,阵阵荷香透入,无需熏笼已雅致怡人。“或者我叫银鹄碧隼来陪你。”
                            “省了吧,一个人还落得清净。”她不客气的驳了回去。明知拗不过,他仍放不下心,尽管那次旧伤发作过后再未重现,到底……
                            “回去吧,船还在等你。”她淡然一笑,对他的犹豫视而不见。“依约来了扬州即算守信,别想着支配我。”
                            “我很快来看你。”他无奈的蹙了蹙眉。“伤刚好不要乱走,有什么缺的只管吩咐李叔。”
                            亲眼看着乖巧的婢女送来了清茶果盘,出去细嘱了管事,他回望了一眼水苑。玉一般的人儿懒懒的倚在栏边,仅能窥见半边如墨乌发。
                            迦夜……似乎也有心事。


                          IP属地:江苏190楼2017-06-30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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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隔多年,复见旧时门墙,几欲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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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三哥回来了。”清脆的声音在深宅大院前回荡。
                              没敲两下,朱漆大门轰然洞开,家仆护院整齐的排在两侧,迎接着出行而归的游子。一位柔弱的美妇人在丫环侍女的围绕中盈然而立,泪光点点,注视着久别的爱子。
                              “娘……”
                              颤抖的手摸着他的肩臂,似在肯定眼前的真实,陈长生眼睛也红了,屈膝跪倒尘埃。
                              “长生不孝,让娘忧心了。”
                              妇人搂着他痛哭,梦一般的不敢置信,青岚在一旁低声劝慰。
                              陈曲衡满面伤感,宋羽觞恻然观望,白凤歌在一旁也是泪光盈盈。
                              哭了半晌,身边的侍女亲眷劝了好一阵,谢夫人终于收住了眼泪,拉着他的手不肯放,说了许久的话,倦意渐生,陈长生才退了出来。
                              青岚或许是想通了,不复数日的沉默,恢复了顽皮爱闹的本质。“三哥今日回来,听说娘整夜都没睡好,现在总算是安心了。”
                              “爹呢?”
                              “在书房等你,大哥先去报告了此行的经过。”少年突然唏嘘,皱出一张苦瓜脸。“爹对我的处罚与三哥定的一模一样,难怪一直说三哥最了解爹。”
                              见幼弟垂头丧气的脸,他不禁轻笑。“你没抱怨?”
                              “我罪有应得。”青岚闷闷的叹了一口气。“没酿成大祸已经够走运了,爹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他温言安慰。
                              “我这就要去入刑堂领二十杖,估计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三哥可要记得来看我。”想到受刑之痛,他咧了咧嘴不无惨色,手不自觉的摸向后背。
                              陈长生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从怀里摸出了药瓶塞给他。
                              “这伤药止痛效果不错,叫人帮你敷上会好得快些。”
                              陈青岚感动的眨了眨,“谢陈三哥,我以为你不理我了。”一边抹着眼睛假哭,看得陈长生好气又好笑。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
                              “都是我害叶姑娘受伤,你那么宝贝她,想你一定很生我的气。”他边说边观察兄长的脸色。“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但她确有嚣张的实力,人……怪是怪了点,三哥看重的应该不会错,就当是多了一个古怪的嫂子,就算别人说三哥恋童我也……”一看陈长生表情不对,立马打住话头闪得老远。
                              “不说了……三哥别怪我胡言乱语,爹在书房等你过去呢。”
                              目送弟弟的背影,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小子……轻功学得不错。
                              屋里陈设清雅,备有琴台书案,仿佛随时待人落笔勾描窗外的美景。比起天山,夏初苑的荷花更盛,也柔和了许多。少了大殿的空洞冰冷,多了些旖旎风情。
                              水殿那一池青荷,总有格格不入的错落之感,不比眼前一番绚丽肆意的铺陈,开得无边无际的放纵。
                              夜色渐浓,长桥上的纱灯点亮,映在池中宛如粒粒明珠,白日的炎热散去,摒退了随侍的婢女,她松松坠着长发在廊外戏水。时而有小鱼把玉足当成了雪藕,游戏着碰啄。
                              怔怔的望着大朵的粉白发呆,离开了天山,日子闲得发虚,无怪四翼不肯安份。十余年处心积虑,小心慎谋,忽然入了烟色迷离的水乡,被当成孩子般呵护照料,极不适应。
                              扬州……阴差阳错到了这里,总想起许多不该想的,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磕绊牵扯了这么久,也该有个头。


                            IP属地:江苏191楼2017-06-30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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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08:3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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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往哪里去?
                                要不要寻去南越,看看母亲死前犹念念不忘的故土?
                                从未踏足又仅剩焦土的故园,实在勾不起多少兴趣。
                                不知还有多久,怎么打发都无妨,她下意识的咬着指甲,盘算下一个目的地。
                                长桥另一头,男子静静的凝视,俊颜在夜色中看不太清。
                                “在想什么?”随着温朗的语声,他在她身边坐下,墙外刚刚响过了三更的梆子。
                                “没。”她懒懒的掠了一把散落的头发,无甚情绪起伏。“这么晚来做什么。”
                                “白日比较忙。”不在意她的冷淡,他打开提来的纸包,“尝尝看,翡翠烧卖和银丝卷,可算是扬州一绝。”
                                拈起犹带热气的点心,她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
                                “陈家厨房做的?手艺不错。”
                                见她入口,他亦凑上来啃了一下,落在纤白的长颈。迦夜缩了一下,手中的东西险些掉落。
                                “别闹。”她羞恼的低斥,他避开挚肘,揽住了细瘦的肩。
                                “迦夜。”
                                “嗯。”
                                “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去?”
                                “没必要。”怀里的身子僵了僵,她放下了点心,声音硬起来。
                                “是不屑,还是不想?”
                                “随你怎么猜。”
                                “你怕麻烦?”静了片刻,他揽紧了挣扎的人。
                                “你不怕?”她没好气的反诘。
                                “我不怕。”
                                坚定沉稳的回答如同承诺,她别过了头只当未闻。
                                “你不信?”
                                “现在说这些不过是由于麻烦还未出现,谁知道届时是哪种情形。”她冷笑一声,“别把话说的太满。”
                                “你总是这样。”他低低的叹息,挫折而无力。
                                “我怎么想与你有何相干。”
                                “你真不懂?”他望着她的眼。黑白分明,似春雪般蒙懂,也如玄潭般无情。
                                “劝你省点力气,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她垂下睫,第一次点破了迷局。
                                “为什么。”
                                “不值得。”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轻易激起了情绪。“你说清楚一点。”
                                “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彼此再了解不过。”话语中不带一分感情,淡漠得教人发寒。“出了天山即是泾渭分明,本就不应搅在一起。”
                                “你真这么想?”低沉的声音愠怒而致气。
                                她挣开他的束缚站起身,“你是个好人,可惜我不是适合你的那种女人,目前仅是因为多年相处的一时迷惑,或者……”不理腕间越来越重的压力,她嘲谑的一晒。“被我驱使多年,打算彻底征服一逞快意。”
                                “不管是出自何种意图,纠缠下去对双方都没好处,这点你心里明白。”
                                胸口的怒气越来越膨胀,眼见要道出更绝情的话语,他狠狠捉住她,重重的吻上去,封住了所有激起愤意的言辞。
                                为什么不肯放?
                                明知麻烦无数,未来隐忧重重,却仍是不想放手。
                                费尽心机拉住随时要转身离去的人,宁愿背负着父兄的责备、家世名声的束累,一意留住怀里难测的娇颜。
                                可她只是退。
                                一次次推开他,用冰冷的话语回绝他的接近,一味将他推回七年前的生活。所有人都在反对,这场纷乱唯有他一人执拗,像极了毫无意义的任性。
                                他简直忍不住生恨。
                                或许是被怒气慑住,她放弃了推避,任由他紧拥。
                                星影西移,他将她轻轻放在玉簟席上,自己也躺了下来,双手环着纤腰不放,谁也没有说话。
                                一轮残月印在虾须帘上,晕着朦胧的淡黄,像一弯欲滴的泪。
                                直到天色透白,他松开手臂,望了轻合的双瞳半晌,出门自去了。
                                她静静的睁开眼。
                                翻过身,细白的指尖摸索着余温犹存的席面。
                                无声的咬住了唇。


                              IP属地:江苏192楼2017-06-30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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