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夫妇吧 关注:216贴子:4,887

回复:【生气夫妇】夜行歌(改文)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相请
  扬州最负盛名的醉仙楼照例是宾客满盈。
  三楼却是清净闲适,只坐着少数几名贵客。
  几个巨大的冰桶散发着寒气,轻易驱走了暑热。冰好的瓜果点心列在盘中,水润鲜嫩,夏日倍加诱人食指。
  四翼看着街景品头论足,白凤歌与侍女倚在美人靠上逗鹦鹉,陈曲衡在一旁作陪,宋羽觞轻摇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
  “老大去哪里接主上,这么久还没过来。”蓝鸮耐不住性子。
  “约摸快了。”墨鹞估了下时间。
  “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陈家。”碧隼问出纠结多时的疑惑。
  “谁猜得出她怎么想,越来越古怪了。”蓝鸮耸耸肩。“至少以前还有脉络可寻……”
  “你觉得很怪?我倒觉得她现在比较像正常人一点。”墨鹞反驳。“不像以前那样完全没人味。”
  “这么说倒也……她有正常过么?”银鹄摸了摸下巴苦思。
  四翼面面相觑,皆是心有戚戚的摇头。
  “你们说的是叶姑娘?为什么都怕她,她过去对你们很凶?”不甘心一知半解,宋羽觞挤入了八卦的行列。
  “不凶。”蓝鸮诚实的提供答案。
  “手段残忍?”宋羽觞锲而不舍。
  “还好。”墨鹞出言否定。
  “你们有把柄落在她手上?”
  “没有。”碧隼挠挠头,“她早就放我们自由。”
  “那你们的畏惧所为何来?”宋羽觞百思不得其解,四翼对那个冷淡的女孩的敬畏超乎寻常,按说他们该是陈长生的手下,却更戒慎她。
  “那是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碧隼好心的答了一句。
  “她是什么人?”宋羽觞从善如流的问。
  碧隼哑然,眼睛瞟向银鹄,同伴会意,微笑着替他带过。
  “说起来我们也很好奇,老大居然是陈家的人,宋公子可知他过去是怎样的?”
  “这个我当然清楚,毕竟我和他相交多年……” 宋羽觞十分知机,大方的提供对方想知的答案。
  双方热切的交换各路消息,获得想了解的小道讯息,尽是皆大欢喜。
  陈曲衡在一旁好笑的摇头。
  陈长生携着迦夜踏入,看见的正是一派亲密无间的融洽,不觉稍稍诧异。
  迦夜瞟了一眼,半笑不笑的抿了一下唇。
  “你教出来的。”
  四翼瞥见两人,反射性的笔直立起,讪讪的心虚。
  陈长生一笑,引着众人落坐。


IP属地:江苏193楼2017-06-30 17:13
回复
    机伶的店伙招呼着上菜,隔壁的伶人弹起了琵琶,丝竹入耳,娇柔婉转的歌声清扬,带来情致缠绵的意韵。
      菜色是极精致的。
      色色搭配合宜,清而不淡,肥而不腻,鲜嫩适口。甚至雕出了精巧的花鹤造型衬饰,更添了几份颜色。似这般咸中微甜倒是合了迦夜的口味,较往日多下了几筷。
      迦夜本身相当挑剔。
      长期处于高位,起居无不雕琢,平日享用的虽然随意,却都是顶尖的器物。不过她极能忍耐,出行时饮食粗砺,着布衣粗棉,数日不眠不休皆是寻常,从不因之抱怨。即使来了江南诸多不合意也不着片语,唯有极近的人才能觉出一二。
      白凤歌坐在她身畔有心示好,浅笑着搭腔,迦夜淡淡的回应,气氛还算融洽。四翼罕有的与她同桌,拘谨而不自在,全无先前的笑谑,几乎不开口。只剩了谢氏兄弟和宋羽觞谈些漫散的话题,场面略为冷落。
      白凤歌挑了一筷狮子头给迦夜,温言婉笑。
      “太瘦了对身子不好,叶姑娘该多吃些才是。”
      迦夜垂目看了看碗,一旁的陈长生顺手替她挟了过去。
      “多谢白小姐好意,只是她素来不喜荤食,由我代了吧。”俊颜平常,了解而默契,做来再自然不过。
      樱唇忽然发白,白凤歌勉强笑了一下,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揪住了裙裳。身旁的婢女入眼小姐神色幽怨伤心,不禁暗里不平。
      陈曲衡默叹一声,扯开了话题,努力化解僵滞的气氛。
      迦夜仿如不觉,略略喝了一点汤便停箸不食了,改坐到远处饮茶。
      她一离席,四翼心思一松,又开始与宋羽觞交头结耳。陈长生礼貌性的与白凤歌攀谈了几句,毕竟是陈曲衡秉持父亲的授意请至扬州,不便过于冷落。
      “数日赏玩,白小姐可还适应此地风物?”
      “扬州风景绝佳,凤歌所见处处皆是美景,哪会不喜。”白凤歌盈盈一笑,矜持而文雅。连日游玩俱是众人一起,期间陈长生多是全神陪着迦夜,少有近谈,难得此刻稍稍接近,她力持镇定,仍是些微晕红了脸。“多赖世伯好意相邀,才有此机缘。”
      “家母近日时常夸赞,说白小姐温雅可人,一解膝下无女的遗憾,直是希望能常驻陈家才好。”陈曲衡颇有深意的微笑接口。
      陈长生瞥了一眼对面,迦夜倚在楼另一侧栏边,捧着一杯香茗看花。数盆硕大的茶花色泽娇丽,花叶缤纷,绚烂而招摇。
      “白小姐有暇尽可多留些时日,扬州有不少好去处。”他忽然附和。
      四翼呆了呆,一时皆侧着头望过去。
      白凤歌有些意外,美丽的眸子亮了起来。“多陈三公子,如不麻烦,倒是想请三公子指点些名胜殊景。”
      “这有何难,让长生陪着四处走走即是,也可尝尝街巷名点。”陈曲衡大喜,立时替三弟包揽。
      “若是三公子方便的话。”期待的丽容略带羞意。
      陈长生眼神闪动,倏然浅浅一笑,“份内之事,自当尽力。”


    IP属地:江苏194楼2017-06-30 17:14
    回复
      2025-07-23 20:10:12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远处的女孩俯身摘下一片朽叶,在指尖转了转。
        随风一送,干黄的叶片飘然翻落,旋转着坠下高高的楼台。
        一骑快马踏着落叶在楼前停住。
        骑者俐落的翻身下马,快步走入醉仙楼。
        “南郡王世子下属请见陈家两位公子、叶姑娘、宋少侠及白小姐。”
        朗声通传响在梯下,空气顿时凝肃起来。
        众多目光盯着来使,那名汉子大方的抱拳当胸。
        “世子令在下前来送柬邀客,诚意相请,请诸位务必赏光莅临十日后的琼花宴。”随话语一同附上制作精美的金柬,一份恭敬的呈给了迦夜。
        席中数人暗地交换眼色,俱有些惊讶。
        迦夜翻了翻亮晃晃的柬书,没什么兴趣,随口推脱。
        “承蒙抬爱,近日旧伤未愈不便赴宴,替我辞谢了吧。”
        来使似已料到,立时躬身致意。
        “来前世子另嘱,叶姑娘的伤是他一手所致,时时心下愧疚。请务必赏脸容当面致歉。”不等开口,取出一物双手置上。“此物为千年雪参,聊表寸意,若能略补玉体,也算稍平世子心头之憾,请姑娘万勿推辞。”
        众人惊疑不定,猜不出是何用意。
        千年雪参本属珍物,萧世成送给害他功亏一溃的对手,又婉言相请,究竟所为何来。
        难道真是为了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的致歉。
        “东西是好的,可惜我用不上,连这帖子一并带回去吧。”迦夜眼都没抬,指尖一弹,将金柬送了过去。
        未料到回绝得如此干脆,来使窘了一下,再度开言。
        “叶姑娘何必拒于千里之外,除了世子,尚另有一位故人殷勤相盼,亟待与姑娘重逢相会。”
        “我可不记得在江南有什么故人。”
        “这位故人自西域而来,曾与姑娘有一面之缘。”感受到无形的压力,来使竟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对姑娘风采印象极深,多年无日或忘。”
        “其人姓甚名谁。”陈长生冷声质问,笑容早已不见。
        “届时一见便知。”使者鼻尖微微见汗,强令自己挺直了背。
        “我现在就想知道。”陈长生踏前一步,空气紧得一触即发。
        “陈家何等声名,三公子必定不至对来使以武相袭,在下深信。”使者面上变色,再退了一步,力持镇定。
        以家门名誉相挟,陈长生不能不犹疑。
        僵滞了半晌,迦夜起身一动,金柬又回到了纤白的细指。
        “回去告诉萧世成,我很期待。”


      IP属地:江苏195楼2017-06-30 17:15
      回复
        汉广
          日上三竿,迦夜仍未起床。
          一把漆黑的长发散在榻上,懒懒的蜷着身体,翻着一本医书。
          叩门没听到回音,他掀开了窗。
          额发落下来覆在眉间,雪色的容颜比平日更白,长睫微动,抬了下又专注于书本。
          “怎么不起来?”
          “睡晚了。”她简单的回答,将书抛到一边,慵倦的伏着软枕素席,身上丝被凌乱。
          他刚待伸手撩开散发,被她一掌打开。
          “怎么了。”指缘微微生疼,他不解的问。
          迦夜没作声。
          愣了半晌,一个异样的念头浮出。
          “你在生气?”他不太相信,不过似乎没有别的理由解释她莫名的异常。
          “听不懂你说什么。”她蹙了蹙眉,掀开被坐起来。衣衫整齐,略有压痕,一夜和衣而卧。
          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他换了个问题。
          “萧世成的宴请打算怎么办?”
          迦夜在镜前整理长发,口气仍是冷淡。“去看看再说。”
          “宴无好宴。”
          “那又如何。”她从铜镜中瞥了一眼。“你不用去,此事与你无关。”
          又是拉开距离的疏冷,他只当没听见。“你猜那个人是谁。”
          “管他是谁。”她漫不经心,眉间甚至带点嘲讽。“反正我的仇人多的是,数都数不过来。”
          “会不会是故意布下的饵。”
          “或许。真有故人我会相当惊喜。”没表情的勾了勾唇,“你也不用想太多,这里到底是陈家的地盘,谅他会有分寸。”
          “他知道我们的来处,却不曾宣扬……”
          “易地而处,你会如何。”
          “捺下秘密,以要挟之势延揽。”静静的看她一举一动,深遂的眼睛不曾稍瞬。“实在不成再传扬出去,借中原武林的力量绞杀。”
          “说的好,依你之见又该怎样化解。”
          “杀了知情者。”釜底抽薪,除去了唯一的人证,单凭萧世成的一面之辞,大大削弱了可信度,驳斥应对轻易即可控在掌中。
          “差不多,所以这次的事你不必出面,我自行斟酎处理。”
          “你要我袖手旁观?在你因我而惹来麻烦之后?”他不可思议的质问,凝视着镜中的清颜。“这算不算一种关心保护?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你想如何,随我到南郡王行宫去杀人?”迦夜不留情的冷嘲。“以为还是过去无名无姓的影子?你现在的身份只会带来麻烦。”
          身后的人顿时沉默,她停了停又说下去。
          “这次解决之后再没什么牵碍,好好扮演陈三公子的角色,照昨天那样选一个合适的妻子,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轻漫的话语透出几分真意,细指揉了揉额角,略带苍白的倦怠。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然后你就要离开。”静了许久,他双手支着镜台,无形将她困在怀中。“安排好别人,你要怎么筹划自己?”
          她闭了闭眼,嘴唇微动。


        IP属地:江苏196楼2017-06-30 17:16
        回复
          “你别说与我无关!”打断即将出口的话,他的怒气濒临爆发的边缘。“既然周到的安置了别人,也该公平点说说自己。”
            “你没资格过问我的事。”
            “就因为你曾是我的主人,就有资格不顾我的心意擅作决定,强行塞给我不想要的生活?”冷漠的拒绝更增怒火。“你说过出了天山即不再有上下之分。”
            “你不想要?”她也动了意气。“你在天山日思夜念的不就是回江南,得回该有的身份地位,现在一一实现,还有什么不满。”
            “你真的知道我要什么?”扣住细巧的下颔,他望入幽亮的清眸。“也许比你料想的更多。”
            “那已不是我所能给。”长睫颤了颤,语音坚如金石,全无犹疑。
            “可我要的只有你能给。”他咬牙切齿,爱怨交加中几欲失控。“为何偏偏是你,为何除了你别人都不行,为何你什么都不要只是想离开。”
            “别再说忘了一切,我做不到。如果可能我也想回七年前,当从来没遇见过你。九微说你没有心,对自己对别人都一样狠,不留半分余地,我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怎么做得到。”
            雪色的脸上渐渐激起了绯红,她紧紧咬住唇,没有说一个字。
            “对你好理所当然,对你不好你无所谓,怎么做在你眼里都是白费,到底要我怎样。为什么放纵我吻你,为什么一再推开我……”修长的指尖抚过眉睫,猜不透曲折深藏的心。
            迦夜深吸了口气,勉强开言。“那些……是我一时……”
            没说几个字,他紧紧把螓首按在怀里打断,半是绝望半是伤心。
            “别说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说出真心话。”
            怀里的人仿佛比平日更冷。
            娇软的身体似永不融化的寒冰,一点点冻结了年轻而炽热的心。
            “这是去哪。”
            马车驶过宽阔的石板路,在闹市中穿行,街景相当陌生。看了半晌,她放下帘子,直接问对面的人。
            无表情的俊颜,声调有点冷,还是及时回答了她。
            “你不是说要查东西,我知道有个地方医书很多。”
            “哪里。”
            “去了就知道。”避过了她的问题,他侧过头看车外。
            她默然片刻,也不再开口,车内只剩下单调的车马遴遴声。


          IP属地:江苏197楼2017-06-30 17:17
          回复
              飞扬的眉微蹙,双眼暗沉,适才的情绪影响仍在。唇角分明而执拗,那般好看的男子因心事而沉默,无由的生出歉意。
              细细看自己的掌心,凌乱而细碎的印痕铺满,几乎找不出短而弱的命纹,多年握剑,旁的碎纹加深,命纹反倒是更浅了。曾约略的看过相书,多是预示早夭之相,数一数年纪是不必担心了。
              感觉到对面的目光,她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指尖触到袖中的短剑,冷而硬的质感熟悉亲切。多年相偎,没什么比随身宝剑更能让心安定,唯一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伙伴……她缓缓轻摩,或许这样就能恢复一贯的坚定,剪除掉无由的软弱。
              车在一道长长的矮墙边停下,看似某间宅邸的侧门。
              男子在乌木门前叩了几下,紧闭的院门豁然开启,大方的牵着她走入。
              重门深闭的院内曲折迂回,穿过几扇月门,一片潋滟水光。临水山石玲珑,回廊蜿蜒如带,漏窗透出清竹碧枝。林荫匝地,水岸藤萝蔓伸,古树苍苍,巧妙的将水色山石联缀成一体,雅致而古拙,衬着白墙黑瓦绵延,不知几许深远。
              随着入了一层层苑门,穿越一道道回廊。景致随步而换,异地变化不同,自然而雅逸。他对复杂的路径了如指掌,她越来越觉察到异样,立时停下脚步。
              俊颜回过头,无声的询问。
              “这是哪。”她瞪着他。
              “我家。”他居然笑了一下,眉宇再不见冷意。
              她的脸寒起来,拔腿就走。
              陈长生扣住她的手。“你不是说要看医书,扬州城这里最多。”
              “不必了。”她待要挣开,反被他执住不放。
              “不会有别人,你在房里等,我去把书取过来。”他轻声诱哄,口气放得很软。“我没别的意思,二哥学医,各类善本最为齐全,你想查的必定能找到。”
              “你为什么不早说。”腕间握得极紧,她后悔不迭。
              “免得你多想。”他温和的解释。“知道你不喜欢见不相干的人,特地挑的偏苑小径,你尽可以放心。”
              ……
              若不是必须查探医书,她必定不管不顾的避开,哪会被诱入陈家。
              独自坐在房中,她勉强按捺住焦燥打量。
              水磨方砖,粉壁竹屏,壁悬长剑。布置简洁而硬朗,全无多余的赘饰。屋顶嵌着琉璃亮瓦,阳光投下笔直的光柱,益发窗明几净,映着屋外的绿竹森森,浑然的男子气息。
              墙角置着画筒。随手抽出一卷,画的江南山色,雾气朦胧的斜柳轻舟,落款却是数年前。黑木几案上还铺着一席未完的书法,笔走龙蛇,写的是一阙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随眼一看,瞬时乱了心。
              那一笔字狂放而肆意,字字像在眼前跳动,其间蕴含的深意她不敢去想,那是永远不可能实现。
              心扉一乱,隐忍的腹痛泛上来,变得恁般难以忍受。
              素颜越来越白,额上渗出了泠汗,蓦然推门冲了出去


            IP属地:江苏198楼2017-06-30 17:17
            回复
               温柔
                本待离开,掠过数重院落,忽然迷失了方向,静谧幽深的庭院层层叠叠,已找不到来时的小径。迷路对她而言是不可能出现的事,在这曲折秀致的江南园林,竟成了再确定不过的现实。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总在不大的地方来回打转,像堕入了迷障。她静下心细细观察,一石一木的陈设布置看似随意,却暗含规律,分明是一种不知名的阵法。
                明明观好了出路,转折过后又成了园圃。她翻上墙头试图窥见全貌,足尖险些踢到一根细丝,若不是余光一瞥,那根细若游丝的牵引必定已被触发,遥遥可见隐蔽处联着极小的铜铃。
                好一个扬州陈家。
                看准了落足的山石一脚踏空,她半空挪开,躲过了一根弹袭而至的竹梢,忍不住低咒。
                处处迷阵,机关重重,陌生人一旦误入极难脱出,无异于一个隐形的牢笼。
                “谁!”一声断喝。
                一个精悍的男子目光灼灼,随在一位须发微苍的中年男子身后,盯着落在池畔的人。“阁下何人,在此乱闯。”
                她扫了一眼懒得答话,遁着试探的印象掠往出路,暗地后悔当年对阵法一途草草翻过,完全不曾研习。
                劲风从身后袭过来,她翻身躲过换了个方向。眼前的隔断蓦然变成了假山,极快的反手一撑避了过去,教身后的掌力落了个空。
                一声惊讶的微咦。男子越发激烈的缠斗,中年男子在远处负手而观,威严的面上颇有讶色。
                过招数个回合,她开始不耐。
                对手的男子功夫虽高倒也奈何不了她,但每每借阵法攻袭防不胜防,逼得有些狼狈。她索性闭上眼,凭着耳力与细微的空气变幻应对,一线错身短剑出鞘,清光瞬时掠过对方胸膛,裂了老长的一道。
                寒气侵体男子只觉一凉,垂首一看全无血迹,显是对方留手。还未回神,听得一声冷哼,娇小的女孩业已不知去向,转瞬失了影踪。
                掠过数间院落躲入一处矮篱后,抛掉了身后的追逐。腹部的疼痛更为剧烈,忍不住弯下腰,冷汗一滴滴自额上坠落,她尽量蜷得小一点,希望能不惊动任何人,痛楚似乎没有止境,女孩紧紧咬着唇,意识渐渐模糊。
                晕沉中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喧吵,有人惊叫,还有人推搡,她很想打开,可身体全无半份力气,疼痛侵蚀了一切。只觉得冷,无休止的寒冷缠绕着她,像落进了不可及的深渊,跌入了结冰的湖底,思维都变得断续。
                迷朦中有一双温软的手接近,轻触着她的脸,又托起她的头。淡雅的香气飘入鼻端,似曾相识的温柔。
                仿佛很多年前,也有人这样温情的照拂,当她是怀中的珍宝百般爱宠,所有心愿都得到满足,天真的以为快乐可以永远……
                刻意遗忘的记忆浮上来融化了防卫,她终于放纵自己堕入了黑暗。


              IP属地:江苏199楼2017-06-30 17:19
              回复
                陈家唯一医者的房中全是各类药草,相当凌乱,一方精舍盈满药香,室内只有煎药莳草的小僮,他走近书墙翻拣了半天,拿不准哪些会让迦夜上心,她始终不肯说查什么,他便也茫然无绪。
                  “你在找什么?” 陈景泽刚回来就见三弟对着满墙的医书挑挑拣拣,不由稍诧。“几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二哥回来得正好,帮我找些少见的,我有个朋友想看看。”当初迦夜逼着他看了些毒理医书,似懂非懂,仅在使毒防范方面略为了解,到底不够专精。
                  “真稀奇,什么样的朋友?”陈景泽随口问,抬手拔下了几本色泽暗黄的古籍。“我可是概不外借的。”
                  “偶尔破例一次?”他半是请求。
                  陈景泽瞧了瞧弟弟的神情,露出含意不明的微笑,又挑出几本残缺不全的医书。“是不是青岚提过的那位?”
                  俊颜略带尴尬,“现在家里还有人不知道?”
                  “恐怕没有。”陈景泽笑出声,“不管爹的态度怎样,我和娘都很好奇,何时把人带回来瞧一瞧?”
                  “她在我房里等,不肯见其他人。”他也无奈。
                  “这么宝贝?原本还以为老五夸大其辞,你真喜欢上一个小女孩?”
                  “二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毒花会让人停止生长,形如孩童。”长期出门行医,难得陈景泽在家,他问起纠结已久的悬念,顺带把迦夜的情形说了一点。
                  陈景泽收住了笑思量半晌,认真的回答。
                  “我曾听人提过西域有这么一种奇株,名为玉鸢萝花,应该是近乎绝迹,她怎会误服,按说久服才会致此。”
                  当然不是误服,而且还是她千方百计搜寻出的罕见毒花。解释起来牵扯太多,一时只能苦笑。
                  “有没有办法解毒?”
                  “这要看具体情形,若是服用多年怕是不易,就算解了也错过了成长期,回复正常的可能性很小。” 陈景泽中肯的评述。“她今年多大?”
                  “双十之年。”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大概。”
                  “得先诊脉才能确定。” 陈景泽生出了医者的好奇,斯文的面容跃跃欲试。“或许你把她带来?”
                  “我想办法。”说服迦夜是个棘手的难题,他开始头疼。
                  精舍门口人影一闪,青岚扑了进来,口里直唤着二哥,及至看到陈长生,立时叫起来。
                  “我说三哥到哪去了,原来在这里,害我一通好找。”一迭声的叫唤有些气急。“叶姑娘那边出事了,娘让我过来找二哥去瞧瞧。”
                  陈长生立时的变色,一把捉住小弟。“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IP属地:江苏200楼2017-06-30 17:20
                回复
                  2025-07-23 20:04:12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明明还在房内等他回去,怎会……
                    “我也不清楚,都不知三哥何时把人带进来的。娘在花苑里发现了她,好像晕过去了,又不见外伤,不知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裙上系了云璧,那些婶姨还说要把她送刑堂去审呢,怕是奸细什么的,娘着人唤我去问才辨出是她,交待让二哥去把把脉……”
                    还没说完,陈长生已丢下他冲了出去。
                    面前一空,少年愣了片刻,后脑被人拍了一下,陈景泽微微一笑。
                    “还不快去带我去,你没见老三的样子?”
                    陈夫人的房外闹哄哄,不知挤了多少人。一些叔婶伯姨带着各自的丫环兴味的窥探,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无疑带来了刺激的谈资。见陈长生赶至,自觉的闪开了一路,无暇去听躲在手帕后的低议,他只盯着内室榻上蜷紧的身体。
                    迦夜的额很冷,肌肤触手冰凉。不同于上次发作的惨烈,昏迷中缩成一团,蹙着眉涔涔渗汗,他在一片抽气声中撕开裤脚,莹白如玉的小腿并无异样,不像是经脉逆转。顾不得旁人的视线,抱起她单手按住了背心。
                    时间渐逝,传入和熙的内力让素颜隐约有了一抹血色。
                    陈景泽也赶了过来,青岚一看,知机的劝说众人离开,打躬作揖的请着各路婶姨回避,斥开了丫环仆婢,最后干脆关上了门,把所有视线隔在了门外。
                    “景泽看看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陈夫人轻柔的催促,并未斥责陈长生的逾距。“怎的倒在了园子里,还躲得那般隐密,若非玉点叫得厉害怕到眼下都没人发现。”
                    玉点是陈夫人养的小狗,此刻乖乖的伏在主人脚边,忽哧忽哧的喘气。
                    虽已届中年,陈夫人看上去仍然柔弱美丽,完全不像五个孩子的母亲。坐在榻边还握着迦夜的一只手,目中满是怜惜。
                    “手这么冰,莫不是受了风寒,要不要多取些锦被来。”
                    陈景泽的指尖按上了细腕,仔细的切了好一阵又换了一只手,刚放上去即被震开,迦夜睁开了眼。
                    觉察到她想坐起来,陈长生藏住心焦劝慰。
                    “这是我二哥,自幼随国手学医,相当高明,且让他帮你诊一诊。”
                    早该发现她的异常,晨起初见就有什么地方不对,被她掩了过去,仅说是想翻翻医书。以迦夜的警惕多疑,必定是觉得身上极度不适才会如此,他却大意的忽略,心下极是懊悔。
                    迦夜仍是苍白羸弱,勉力摇摇头。“我要回去。”
                    “那怎么成,你这孩子未免太不爱惜身体。”陈夫人薄责,抽出素巾替她拭了拭额上的汗。“连病着也不顾,看都疼成什么样子了。既是书儿的朋友,又救过岚儿,难道还怕陈家吃了你不成,安心的在这养好了再说,若是继续这般糟蹋自己,别说令尊令堂,便是我也要生气的。”
                    怀里的人不动了,陈长生讶异的看着迦夜收起了桀骜执拗的性子,沉默的任陈夫人碎语唠叼,没再说反对的话语。


                  IP属地:江苏201楼2017-06-30 17:22
                  回复
                    驻留
                      “二哥可诊出是何原因。”陈长生担心是她旧伤又犯。
                      陈景泽微一踌躇,不知从何而说。
                      陈夫人出言催促,“景泽还不快说,我看叶姑娘疼得紧,别是什么要紧的病。”
                      陈景泽咳了咳略为尴尬,把一旁拉长耳朵的小弟驱出了门外,才转头面对母亲和三弟。
                      “叶姑娘腹痛倒不是什么大碍,她是……”吞吐了半天,声音压得很低,“天癸将至。”
                      愣了半天,陈长生不自觉的红了脸。
                      “会不会弄错了,就算癸水初来也不至疼成那般才是。”陈夫人疑惑不解。
                      “这与她练的功夫有关。”陈景泽窘得咳了又咳。“不知她练的哪一路,但确是极阴寒的一种。她双十之龄才癸水初至,必定是由此所致,发作起来也比寻常女子更重。再加上真气冰寒,越是运功痛得越厉害。”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青岚说爹和四叔在竹苑遇到过她,还动上了手,约摸错不了……”
                      “可有办法让她痛苦轻些。”约略明白了大致,陈夫人问道。
                      陈景泽点点头。“我这就写张活血止痛的药方,另外得小心别让她受寒,她身子太虚要多留意,不然极易落下毛病。”
                      “这还用你说,我一会就去叮嘱她,这孩子的娘亲不在身边,我自会代为关照。”陈夫人嗔怨的转向陈长生。“说来也得怪她的父母,怎么忍心让这般可人的女孩练劳什子邪门武功,他们是哪里的人。”
                      母亲的问话让他愣了一下。“她的双亲早过世了,大约五岁的时候。”
                      陈夫人怔了怔,心疼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说着说着红了眼圈。“我去和她说说话。景泽写完药方叮嘱下人赶快煎了送进来,书儿吩咐厨房做碗姜片红糖汤。”
                      见母亲去了邻室,陈景泽摊开笔墨龙飞凤舞的写药方,一边和弟弟交待。
                      “适才探脉发现她确实中了毒,时日甚久,大概就是提过的玉鸢萝花,此花过于罕见,具体的拔毒方法我得再细诊,不然没有把握。”
                      “有劳二哥。”陈长生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陈景泽皱了皱眉,惑而不解。“她的经脉有些问题。”
                      “二哥是指什么?”一颗心又提起来,他盯着苦思的人。
                      “还是与她练的功夫有关,她全身经脉相当脆弱,与常人……大不相同,似乎全凭真气撑着。”
                      他心里一寒,把迦夜的旧伤定期发作,所知有关功法的一切悉数道了出来。


                    IP属地:江苏202楼2017-06-30 17:24
                    回复

                        陈景泽默然良久,神色也凝了起来。
                        “照你的说法这种功夫很危险,短期耗损经脉以求速成,长远必酿祸患,一个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明知下场难测,她怎会鲁莽至此。不说旁的,单只定期反噬已非一般人能消受,持续发作必然日趋厉害。”
                        他半晌说不出话,只能问最关键的。
                        “有没有调治的方法?”
                        “方才我诊到一半被她震开了,必须察看受损到何种程度才能把握。”陈景泽顿了顿不无犹豫。“目前来看……真要补救,至少得先废了这门武功。”
                        废掉辛苦多年修成的武功……对她而言只怕比死还要可怕。
                        迦夜的性情那般骄傲,断不会容许自己失去自保之力,若是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倚在门边心事重重。
                        陈夫人正在轻言细语的叮嘱女儿家该注意的点点滴滴,迦夜难得温驯的静听,不知是痛是羞,黑眸雾洇柔软,看上去如一个乖顺听话的小女孩,又苍白得惹人怜爱。
                        这样年幼的外貌,身体却是千疮百孔,全倚仗饮鸠止渴般的苦撑。他没资格苛责她的轻率自伤,也不敢去想争得如今的自由她付出了多少代价,远比他的七年更长,更多,更沉重。
                        丫环送来一个温好的手炉,陈夫人亲自替她放入怀中,将丝被掖好。见他在门边痴望,了然一笑,领着丫环出去了,还顺手揪走了窗边探头探脑的青岚。
                        看着他走近,迦夜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竟不敢对视。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红了脸,越发羞得无地自容。
                        本以为是练功造成的内腑受创,却未想到是这个缘故,得知的那一刻窘得要命,早知如此,宁可忍着也好过在人前出丑。
                        “可还疼得厉害?”清朗的男声很轻很柔,温热的手探过雪额,服过汤药又拥着暖炉,温度趋近正常,不再冰得吓人。
                        迦夜的体质总是偏冷,他这时才明白是气血极虚,阴寒入骨的后果,原因当然还是所练的独特武功。
                        “你的身子很弱,务必得多方留意。”他压下心绪劝说。“以前又受了那么多伤,我让二哥给你开些方子好好调养。”
                        黑亮的眼睛终于瞄过来,羞红渐渐淡去。“已经好多了,明日我回客栈。”
                        “别说傻话,还得喝好几天的药。”
                        “本想现在就让你送我回去,猜你一定不肯。”她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动不了,没人带又很难走出陈家的迷阵,只有等明天。”
                        “和陈家牵扯让你那么难受?”险些忘了她是多么容易激起他的怒气。
                        长睫闪了闪,她又蜷得紧了些。“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地方久留。”
                        “你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话一出口他就知道犯了错。
                        “多谢提醒,这一点不劳你费心。” 迦夜的脸忽然湮去了感情,只剩下一片漠然,瞬间变回遥远的疏离。
                        


                      IP属地:江苏203楼2017-06-30 17:24
                      回复
                        后悔已来不及了,室内一片僵滞。
                          “……你一定要这么倔强,让自己这般辛苦?”
                          “我一直如此,没什么不好。”她丢开暖炉,坐起身随手挽了发,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多承相助,代我向府中各位致歉,恕不再另行登门道谢了。”
                          “你现在要走,忘了还在病中?”他一时气结探臂要拉住,她右手微动,指尖拂过,逼得他不得不缩手。
                          “别再逞强,一会你会痛得更厉害。”他尽力忍住低吼,不敢再上前。“你明知道这时根本不能再动真气。”
                          “那又怎样,忍了就是了。”黑眸全然无波。“你肯带我出去自然好,不肯我最终也能寻到路径。”
                          他气极而无法可想的看着她离开,心疼又无计可施。
                          她什么都能忍,怎样的痛都熬得住,才把自己弄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完全不在乎伤人伤已,却教旁观的人痛彻心肺。
                          踏出房门辨了下方向,她径直往右边的月门行去,没几步就被人堵住了。
                          陈夫人带着两个贴身丫环行过来,惊讶得看着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在面前微窘的驻足,爱子又气又怒的跟在后头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静止了片刻。
                          柔弱的妇人霭然一笑,上前拉住迦夜的手。“你这孩子起来作什么,缺啥叫书儿帮你吩咐就是了。身子还虚着呢,瞧你这手又冰了不是,厨房给你炖了温补的鸡汤,快回去躺着喝了,别让我放心不下。”
                          “谢陈夫人好意,眼下好了许多,实在不敢叨扰……”温热柔软的手紧握着,她不便挣开,磕磕巴巴的拒绝轻易被打断,陈夫人关切又嗔怪的埋怨。
                          “你年纪太小不懂,这女儿家的病说起来可不是小事,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别嫌我唠叨,起码得歇上好几日,陈家的床又没长钉子,怎么就硬是要走呢?再这样我可要替令堂骂你了。”妇人一边轻柔的紊叨,一边拉着她回房间,迦夜不好运功相抗,被硬拖了回去。不容分说的按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从头到尾没半分插嘴的余地。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仗着自己练了些功夫打熬得住,犟着不肯好生休养,让长辈看了就心疼。汤是厨房照我惯用的方法炖的,加了些药材,比寻常的更要滋补,可得多喝点。”
                          陈夫人自不待说,两个伶俐的小丫环也在一旁帮腔,三个女人围成一团,将她的冷定数落得点滴不剩,好容易得了个话缝,没出声就被喂了满口鸡汤,前所未有的狼狈。
                          陈长生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先前的怒气去了九霄云外,若不是怕迦夜恼羞成怒,几乎要大笑出来。怎么没早发现迦夜也是有克星的,慈爱善良母亲正是克制她的绝佳人选。鸡汤他也被母亲强着喝过,虽然营养,味道着实不佳,向来不喜荤的迦夜要喝下那么大一碗……
                          果然,没过多久迦夜已招架不住,投来尴尬求援的目光,他还以同情而无能为力的眼神,忍笑忍得……相当辛苦。


                        IP属地:江苏204楼2017-06-30 17:26
                        回复
                          回绝
                            被一群女人包围得动弹不得是什么滋味?
                            她原先不知。
                            直到陈夫人善意体贴的亲问起居。
                            白日时常在她身边闲谈做针指,夜里谴贴身丫环来照料起居,连带着她休息的房间成了陈家女眷的八卦娱乐室。
                            陈夫人的重视徒然显出了她的特殊,好奇猜度的眼光往来不绝,每日唯一的事情即是看陈家众多的姑嫂姨婆来来去去,用无止境的耐心回来各类重复了又重复的问题,从没觉得这么累人。
                            出身来历、学艺经过、相遇缘由、个人感情、怎样入府、何种病情、交游喜好……当然,最感兴趣的是因着腰上垂的一方小小玉佩。
                            唯属陈家男子所有,连妻子都不给的身份信物。拜此物所赐,她没被视为奸细丢进陈家刑堂。一直当他是暂时寄放,未在意这东西的重要,难怪白凤歌看她的眼睛幽怨至斯。
                            “你在听什么。”陈长生在弟弟身后问。青岚回头讪讪的笑了。
                            “二哥三哥。”他低叫,做了个鬼脸。“我在听她们说话,叶姑娘好惨,天天被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问。”
                            “今天是谁?娘也在?”陈景泽偷觑了一眼,忽然有点尴尬。
                            “是大嫂二嫂,还有白姑娘。”陈青岚如实报告。
                            “好像气色不错。”陈景泽不自在的岔开。
                            “有吗?我倒觉得她表情有点怪。”陈青岚又回头看了看,“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娘方才让她喝了一大碗汤。”
                            “又是鸡汤?”
                            “嗯。”陈青岚比了比手指,“每天两次,我看她喝得快吐了。”
                            三人的脸上皆有同情之色。
                            “前一阵你不也被娘灌过。”还记得小弟被二十杖打得很惨,那时同样是母亲亲自照料。
                            “那时我撑死了不喝,私下贿赂了侍儿帮我倒了。”青岚洋洋得意。“可惜这招叶姑娘用不了,娘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走。”
                            “要不跟娘提一下,就说她的病不宜多喝鸡汤。”再灌下去后果堪虞,陈长生把目光转向二哥。
                            陈景泽较为实际。“娘会换成排骨汤。”
                            三人同时默然。
                            陈曲衡的妻子是江南名门闺秀,不谙武功,谦柔解意,与妯娌亲眷相处融洽。陈景泽的妻子却是武林世家出身,性情爽落,与白家两位小姐都是手帕交,素来亲厚有加,这次白凤歌至扬州,多由她们陪着四处游玩。今日过来闲谈既是好奇,也有替白凤歌一探虚实抱不平的意味。
                            眼瞅室中并无旁人,大嫂还好,二嫂的问话渐渐藏不住刺诘。


                          IP属地:江苏205楼2017-06-30 18:48
                          回复
                              “听说叶姑娘中了毒,终身都是这般年纪相貌?”尽管夫婿叮嘱过不得多言,她仍直直的道了出来。
                              “确实如此。”迦夜随口对答。扯出一抹淡笑,数日间已养成了习惯。
                              “那也不错,将来不必担心容颜老去了。”二嫂轻笑调侃。“总像个孩子可是招人疼得紧。”
                              “那是陈夫人仁厚。”迦夜像没听出讥讽。
                              “娘就是心肠软见不得人落难,也不管是真是假。昨日还为这跟爹吵了几句。”不顾嫂子在一旁轻扯,她又加了一句。“娘和爹多年没红过脸,我们这些小辈都有些不安呢。”
                              纵然迦夜不快,脸上也看不出端倪。“是我给陈家添麻烦了。”
                              “哪敢这么说,该是我们致谢,多亏叶姑娘救了白家上下和五弟。”大嫂不无歉意,温婉的转过话头。
                              “叶姑娘在魔教身居何职?必定不低吧。”二嫂不依不饶。
                              “不值一提的虚衔。”她单手支颐,黑眸清冷似水。被她看着的人心里一虚,想起身处何处又气盛起来。
                              “一介女子要居于人上,想必代价不小。”二嫂目光闪烁。“尤其叶姑娘这般形貌。”
                              “那是自然,以二少夫人之明,当知魔教并非善男信女的所在。”迦夜落落大方的承认,倒教对方一时无词。
                              “怎的想到与长生一起至江南?”
                              “偶然同行。”
                              “既是偶然,叶姑娘接下来打算往哪里去?”只差没脱口问出何时离开,陈景泽在外边听得直皱眉,歉意的看着三弟。
                              青岚暗里摇头,听着二嫂步步紧逼多少有些不平。
                              “很快,二少夫人不必担心。”早知对方的潜意,迦夜似笑非笑。
                              “叶姑娘别急,还是歇养好了再言其他。”大嫂嗔了弟妹一眼,不无窘意。
                              “少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明天即是南郡王世子设宴的时日,我在此叨扰得够久,也该辞谢了。”
                              “都说萧世成心狠手辣,倒像对叶姑娘甚有好感,那枝千年雪参可不是常人能得见的玩艺,当日真个是生死相搏?”
                              这话说得过份了,青岚忍不住要冲口而出,被陈长生一掌捂住,眼色沉沉的摇了摇头。陈景泽在一旁极是尴尬,又不好说什么。
                              迦夜没事人一般的拂了拂衣襟,“江湖中哪分得了那么清,化敌为友也属寻常,二少夫人想多了。”
                              “却是由不得人不多想,琼花宴不是请动了姑娘去么,换了凤歌是绝不会给他这份脸的。”被提到了名字,白凤歌抬了一眼又迅速垂下,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像是被拖来做了摆设。
                              “白小姐是白道名门侠女,与我自然不同。”眼见着陈夫人的随身丫环又端来了参汤,她嘴开始发苦。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听得弟妹咄咄逼人的言词,大嫂过意不去,亲手从盘里接了汤递过来。
                              迦夜端在手中顿了片刻,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IP属地:江苏206楼2017-06-30 18:49
                            回复
                              2025-07-23 19:58:12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虽然口味不佳,连日进补的效用却是勿庸置疑,素白的脸透出了粉色,吹弹可破嫩若婴儿,引出由衷的感叹。
                                “叶姑娘生得真美,再长上几岁必定是倾国倾城,真是……”大嫂叹了一声未再说下去,颇有惋惜之意。
                                迦夜倒没什么憾色,一旁的二嫂闻言接口。
                                “大嫂说的不错,将来婚嫁倒是个难题,不说站在夫婿身边,生子怕也多有困难,这……”
                                “多承二少夫人垂目,我今生未作婚嫁之想。”她截口淡笑,眼神已冷了下来。“风霜多年仇怨无数,隔日殒命也属寻常,从未臆想过有此福份。二少夫人的好意用在我身上委实浪费,还是多多关心白小姐为上,若能成妯娌之亲必定是合府皆大欢喜。”
                                座中人岂会听不出讽刺,口快多言的女人被噎了个结结实实,顿时僵住了。
                                陈景泽趁机命路过的丫环唤妻子出来。
                                陈长生忽然放开弟弟快步走出了花苑,远远至偏院的碧池旁才停下,脸色极是难看,青岚追了上来小心瞥了瞥,嗫嚅着劝解。
                                “三哥不要见怪,二嫂她……她……不是……”不是有意挖苦?不是刻意给人难堪?少年想了半天还是语塞,唯有陪着默默站着。
                                虽然他一度不喜欢那个会拖累三哥的女人,但也看不过二嫂的含讽带讥,更对白家小姐隐然失望。不提其他,怎么说白家也是她一力救下来的,可休言感激,连句帮着分辩的话也没有,一味沉默,未免令人齿冷。第一次觉得正派世家的作为不过如此,尚不及魔教中人的豁达坦白。
                                那女人冷归冷,却有一番旁人难及的气度……难怪三哥……
                                许久,俊颜回复了常态,拍了拍弟弟的肩。
                                “我没事,回去吧。”
                                “三哥还生二嫂的气?”
                                “我没生气。”
                                “那你……”青岚仍是担忧。
                                “你不懂。”陈长生勉强笑了一下,眉间满是涩意。“那是她说给我听的,她知道我在。”
                                她?是指二嫂?还是……青岚回忆着刚才的对话,渐渐不敢置信。
                                “叶姑娘?她对三哥……”
                                那些话是……拒绝?
                                有人能拒绝这般优秀的三哥?甚至还暗示他去娶白凤歌……
                                陈长生没有再说一个字,紧紧抿着唇,掩住刺痛的心。
                                是的,她不要他。
                                从头到尾她就不曾想过和他在一起。
                                固执不肯放手的人,只有他。
                                夜深人静。
                                门无声的动了动,迦夜已睁开了眼。
                                确定了来者,纤白的手从剑柄上松开,放下了戒备。
                                修长的人不发一语的走近,路过守夜的丫环之际拂了一指,半睡半醒立时成了酣眠。
                                “有事?”她半撑起来压低了声音。
                                他没有回答。趋近深深吻住粉唇,双臂将她箍入怀中,紧得令人透不过气。迦夜想推开,被他勒得死紧。重重的一拐落在腰际,他哼也没哼一声。纤手并掌如刀,不知该不该击下去,迟疑之间,头脑渐渐昏然。
                                执著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如寒星,一分一分的索要。炙热的气息火烫,烫得僵硬的身子一点点软下来,手慢慢搂住了他的颈。
                                他的唇逐步下移,扯开单薄的亵衣吻上了白皙瘦弱的肩。指尖轻挑,极细的带子无声而断,最后一丝遮蔽滑落,露出了幼蕾般贲起的胸。掌心触上去的一刻,男子的喉间响起了呻吟般的低叹。
                                她蓦然恢复了神智,却没有力量阻止,身体似乎已全然背叛。他拾起搭在他掌上的小手,一根根吻过玉葱般的指,舌尖轻舔手心,她无法抑制的轻颤,陌生的悸动迷乱而无措。
                                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侵袭,清朗的眸子幽深而沉静,隐隐有危险的火焰。细看她的脸,像要从中找出隐藏的一切,或许发现了什么答案,神色逐渐柔和下来,不复刚才的狂烈。
                                忽而轻如蝴蝶般吻了吻颊,替她拉上了衣襟,温柔的把娇躯放回床上。
                                “你……”她的头脑一片茫然。
                                “晚安。”指尖在唇上轻点了点,他灿然一笑,俊美得让人停住了呼吸。等回过神,人已从室内消失。她扶着头坐起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未束好的衣襟再次滑落,雪白的肌肤上密布着点点红痕,真切的提醒她所经历的荒唐。她怔怔的呆了半天,脸颊激烫的烧红。


                              IP属地:江苏207楼2017-06-30 18:5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