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夫妇吧 关注:216贴子:4,887

回复:【生气夫妇】夜行歌(改文)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番外-妹妹
  青碧如茵的山坡上,色泽鲜亮的蝴蝶鸢低低的飞,随风起伏摇摇欲坠。小小的人边走边跑,不太会放,一味的用力拉扯,没多久线断了,飘飘荡荡的纸鸢落到眼前,被他拾了起来。
  管家在身旁,欲言又止。
  雪玉似的小人,黑亮的眼瞳带着婴儿一般的蓝,怯怯的望着他,又回头看看远方树下的人。明白她要什么,瞥了一眼手上软榻榻的纸鸢,偏不想给。
  父亲每年大段大段的外出,皆驻留在这里,为了远处那个女人,忽略了西京的家。
  这是父亲另一个家,住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和……他不想要的妹妹。那个女人为父亲深爱,百般呵宠,甚至不敢让她知道自己早已有妻有子。
  所以母亲,永远不快乐。
  父亲对母亲极好,温和有礼相敬如宾。除了远行,从不违逆妻子的心意。既是尊重,也是愧疚。旁人都艳羡赞叹,唯有他明白母亲寂寞容颜下的哀伤。
  那一日,母亲携他远行,去往山明水秀的扬州城。明白丈夫的心无可挽回,放下了最后一丝尊严带上爱子去扬州……接那对母女回西京。
  隐忍到几近卑微的大度,或许唯有这样,才能留下丈夫外出的脚步。
  精雕细琢的华邸,饰物摆件样样精致,许多都十分眼熟。主人访友未归,主母不期而至,管家惊惶而尴尬,到底不敢违拗,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不该存在的女人,还有……
  他一点也不想要的妹妹。
  粉白透红的脸犹带薄汗,童稚的笑颜很甜,甜得让人心情愉快。
  “叔叔,纸鸢是我的。”
  管家咳了几声,笑又笑不出来。“禀夫人少爷,雪琪小姐没见过外人,只会对年长的叫叔叔姐姐。”微带窘态的说完,又哄着女孩。“该叫哥哥。”
  “哥哥。”女孩脆生生的改口,十分乖巧。“谢谢你帮我捡纸鸢。”
  “我才不是你哥哥!”怒气憋在胸口越来越盛,手指无意用上了力,啪的一声脆响,纸鸢的竹篾断了。
  女孩呆了一下,圆亮的黑眸迅速湿漉,透明的水珠将坠不坠的噙在眶中,委屈而畏怯,犹如可怜兮兮的小狗。
  管家心疼不忍的代为解释。“纸鸢是主公亲手制的,小姐非常宝贝。”
  “雪琪。”


IP属地:江苏424楼2017-07-10 16:56
回复
     宛如玉石相碰的悦耳清音,一个雪衣女子柔声轻唤,脸色微微发白,略为惊疑的美目扫过来,只觉呼吸都窒了一窒。
      母亲也算美貌,但……
      不染纤尘的清丽摄人心魂,仿如月下垂落的霜华,纯净无暇,难以描摹的美扑入眼帘,他忽然想起书中所说的倾国倾城。
      “娘。”女孩转扑进了香软的怀中。“纸鸢坏了,叔叔凶。”
      女子轻轻拍了拍。“雪琪乖,下次给你做一个更漂亮。”
      “要爹做的。”女孩汪着两包泪。“爹做了很久的。”
      他看不过去。“那是我爹,弄毁了又怎的。”还有更多话要出口,母亲按住了他的肩。
      素颜蓦然惨白,瞧着他的眼光越来越奇异,又望向他身后的人,最终落在了管家身上,管家左右为难,许久才点了点头。
      “娘!”女孩被勒得发疼,一时忘了抱怨。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谈谈。”母亲的声音很轻,低头推了推。“玉儿,带妹妹那边玩一会,娘想和这位……夫人说说话。”
      “娘。”女孩觉察到神情有异,抱住腿不肯动。
      美丽的眸子僵了半晌,木然俯身诱哄。“雪琪和哥哥玩,娘一会就来。”
      母亲一个人在说,那个女人默默的听,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样纤弱的柔美,似乎和下人说的狐媚……不太一样。
      手边动了一下,他低下头。
      小丫头趁着不注意悄悄拖过了纸鸢,试着将扭曲的纸鸢抚平,可惜笨拙的手法非没能让纸鸢还原,反而损得更厉害。
      “不是这样。”他实在忍不住,略略抻平修整,用随身的小刀劈了一根木片嵌入替代,勉强恢复了原状,想再飞怕是不能了,父亲做的……手艺实在不佳。
      欢喜的看了又看,女孩轻易忘却了气恼,纯然欣悦。“哥哥真好。”
      甜软的童音天真无邪,他再无法发火,闷闷的哼了一声。
      大眼瞧出他仍有几分不悦,溜溜转了转,粉润的小嘴一翘,忽然唱起了歌。
      ……歌……真好听。
      听不懂是哪里的声调,柔脆如清溪涌动,粉嫩的小脸甜笑,引着一只路过的小鸟跳上了细指,彩色的尾羽拂在幼细的手上,丝毫不怕人的亲昵。
      奇异而自然的影像宛如印在心上,历历清晰在目。
      许多年后,他还能想起那天明亮而灿烂的阳光,日影中浮动着木叶清香,稚气羞怯的窥看,渴望亲近的明眸。
      他的……妹妹……


    IP属地:江苏425楼2017-07-10 16:56
    回复
      2025-07-18 07:27:03
      广告
      爱不释手的拨弄着竹蜻蜓,乖乖的坐在一旁。“哥哥做得好有趣,希望上书课也能带进去。”
        假如……接回西京,爹不会再出门了吧。
        “你在习字?”
        小人点点头,不无得色。“本来还要学琴的,不过我把先生气走啦。”
        看她洋洋得意,他忍不住疑惑。
        “爹没骂你?”
        “娘说了几句。”女孩吐吐舌,张开细嫩的十指。“爹才不会责怪,我跟他说指头磨得好疼,爹就不让学了。”
        父亲从不放纵课业,日常要求甚严,竟对这小丫头如斯娇惯,听得心头极不舒服,呆了半天,一回神才发觉小人儿躲到了树后,用一截树枝埋头挖土,不一会弄了一身泥,襟袖脏污不堪,他不自觉皱起了眉。
        “你在挖什么?”
        她嘻嘻的笑,也不肯说,挖了好半天终于露出一个圆坛。
        “这是什么。”叩起来沉沉的。
        “娘酿的酒,说等我出嫁的时候才能喝。”女孩费力的揭起封盖。
        “干嘛现在挖。”似乎听过这种习俗。
        “娘说要等十几年。”稚嫩的口气充满遗憾,脏兮兮的手在丝衣上擦了两擦,从领口扯出一块碧玉,扑嗵一声丢了进去。“到时候她和爹都忘了。”
        “你!”来不及阻止,他一时气结。“这是做什么。”
        “雪琪的玉在里面。”她抓起泥土糊上封口,弯弯的眼颇为自得。“这样比较好,多久都记得。”
        “玉丢了爹会骂你。”同类的玉他也有一块,岂会不明重要。
        “爹最好了,从不生气。”女孩一点也没被吓到。“我才不怕。”
        弄丢了家传玉佩,父亲脾气再好也会着恼,有恃无恐的小丫头过度自信,突然很想她尝点苦头,便忍下了没有再说,看着一把把撒土填埋,封紧拍平,将翻乱的草皮踩实,谁也不会想到树下的酒坛中沉着一块不见天日的美玉。
        远方的人谈了很久,他们也玩了很久,他替她折草摸鱼,上树捉鸟,听她抱怨复杂难写的名字,她问着围墙外的一切,满怀新奇向往。
        牵着母亲的手,他远远的回望。
        一身泥土的小人被雪衣女子搂在怀里,仰首望近乎透明的素颜,似乎异常慌乱,她知道了?知道很快会迁至西京,与他同住一个檐下。
        ……他想再听听她的歌,也许还会陪她玩,虽然任性,但是……很可爱。
        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
        许久以后,他才知道,在见面的第二天,那个女人永远离开了扬州,带着他看过一次的妹妹,无声无息的隐去。
        回来只有父亲一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头黑发白了一半,突然间苍老了许多,再没有过去的昂扬洒脱。
        父亲没有责怪母亲一个字,依然对她极好,从此不离长安。
        只是……再不曾有笑容。


      IP属地:江苏426楼2017-07-10 16:57
      回复

          直到母亲离世,憔悴的父亲望着灵位出神,他才有勇气问。
          “爹……是不是怨娘不该去扬州。”
          父亲沉默了许久,第一次谈起往事。
          “你娘是个好女人,虽然是郡主之尊,又承皇命下嫁,却温良贤淑,贞静明理。是我对不起,没能给她幸福。”
          “为什么……”
          “是我的错,我害了两个人。”父亲喃喃犹如自语,瘦得不成样子。“我该知足的,清乐那么好,嫁给我以后处处体贴,是最完美的妻子。”静了静,声音逐渐颤抖起来,找了张最近的椅子坐下。“……她……我遇见的时候就明白错了,我没有资格,可……我想要她,想时时和她一起,永远不分开。”
          “爹……可以把她带回家,娘已决定接受……”
          父亲疲惫的摇了摇头。“……她是南越苍梧国的公主,那一族的人非常骄傲。纵然只剩孤身一人,也绝不可能屈身作妾。我知道……不管她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委身一个有妻室的男人。所以……我说了谎……她一辈都不会原谅我。”
          永远忘不了,在母亲的灵牌前,敬若神明的父亲……竟然痛哭了起来。
          唯一一次看见父亲的泪。
          那时候,他才发现父亲藏了多深的痛苦,受着怎样的煎熬。
          从那以后,父亲偶尔会提起一些片段,像是提醒又像交待。
          雪琪是七月初八的生辰。
          喜欢荷花,口味偏甜,做事不甚有耐心,但天资聪颖,能过目不忘。
          容貌极像她母亲,长大了必定是个美人。
          雪琪有可能学武,那般出色的美貌,很容易引来麻烦。
          ……但愿她不会武功,平安快乐的生活在某处。
          万一……她的功力超出了常态,必是练了南越的秘术,非常危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父亲说不下去,凄怆而牵挂的目光一直萦在脑海。
          待他一天天成长,父亲也日渐衰弱,终于病倒,药石无效。
          他知道,父亲一直在等这一天。


        IP属地:江苏427楼2017-07-10 16:57
        回复
           从多年前的那一日起,已等得不耐烦。
            生命的最后一刻,清瘦的脸忽然现出微笑,直直的盯着门口。依稀是当年跃马长安的贵公子,纵蹄踏青觅山水,偶于密柳繁花处惊鸿一瞥,从此魂梦相系。
            笑越来越轻快,犹如春风少年脱了羁绊,一洗多年的沉抑。
            空无一人的门仿佛有风掠过,帘幕微微一动,复归静止。
            十六年的苦寻,几度绝望。
            父亲将扬州的别业整个搬到了西京,一草一木一模一样,甚至包括放在床头的竹蜻蜓,唯独少了那只折断的蝴蝶鸢,据说是母女俩离开时唯一带走的东西。
            雪琪……应是双十年华了,或许早已嫁作人妇。不知哪家公子消受得起,活泼淘气,娇痴任性,大概过得平静而幸福。
            所以……那一定不是她。
            那孩子太过清冷,无时不在戒惕防卫。十三四岁的年纪,目光却苍凉淡漠,仿佛没有人的感情。
            她身上有种极危险的气息,他不愿动手作生死之博,隐约有些失望,这一趟远赴扬州,想是又找错了人。
            陈家三公子陈长生……也是个奇怪的人。
            人品相貌皆无可挑剔,难得的俊彦,独独感情上令人指摘,任谁都能看出两人奇妙的牵绊。坊间传闻他癖好奇特,对象又是那般不寻常的女孩,确是……耐人寻味。
            她不会是雪琪。
            不论怎么看,没有一处能与当年的孩子联系起来。
            但……
            所有的一切证明了事实……
            寸光、蝴蝶鸢、超乎年龄的武功、永不长大的身形、天山里的雪使、玉坛中的女子骸骨……
            棺中那毫无血色,惨白如蜡像的人……
            雪琪……怎么可以变成这样。
            他以为她过得很好,没有人会忍心错待那个可爱的小人儿……
            她该是无忧无虑的笑闹,而不是全无生气一身狼狈,平静淡漠的迎接死亡。
            寻了十六年的妹妹……
            如果父亲还活着……
            翻开一件件西域传来的秘报,有如盘点她一路足迹。仿佛赤足行过漫长的荆棘地,每一步,鲜血淋淋。那般危险的秘术被她练至巅峰,他能猜到她付出了多少代价。
            记得蝴蝶鸢,袖中隐着寸光,却矢口否认,一意割裂所有过往。她真的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曾经是谁,不在乎是否还有亲人。
            淡忘了身份,抛却了名字,舍弃了未来。
            黑亮的眸子,冷,硬。
            过去所经历的种种,他不曾问过她一个字,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甚至没资格要她废去武功,配合傅天医施药行治。
            他见过反噬发作时的情景,绵延漫长的痛苦折磨至极,却始终苦捱,沉默,隐忍,一声不响的承受。
            父亲放在手心呵疼,连练琴都舍不得的心尖珍宝。在大漠无情的风霜苦寒下,再也不会流一滴泪。
            假如可能……他想倾尽一切,赎回十六年的光阴。
            他骄傲的,美丽的,寂寞孤独的挣扎着活下来的……妹妹。


          IP属地:江苏428楼2017-07-10 16:58
          回复
             番外-蝶变
              银烛静静的燃烧,一滴烛泪悄悄滑落,淌在锃亮的烛台上慢慢凝固。
              女孩觉得冷,从迷糊中醒来揉了揉眼,更近的偎紧了母亲。
              美丽的女子虚软的躺在床上,幽暗的目光已经凝定了许久。
              女孩把被子掖紧,眼巴巴的望着她,见母亲的嘴唇苍白干涩,贴心的跳下床,爬上凳子倒了一杯水,颤颤巍巍的捧过来。
              “娘,水。”
              女子冰冷的目光动了一下,泛起了柔柔的暖意。“雪琪乖,娘不渴。”
              女孩愣了愣,乖乖的放下手中的杯子,钻回母亲的身边分享温度。
              “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
              女子沉默着没有说话,微微侧头,倚着女儿细软的发。
              “这里好冷。”小人儿嘟着嘴抱怨。“我想家。”
              抬眼瞄了瞄母亲的脸,女孩细声细气的问。“真的不能再见爹吗?”
              “雪琪后不后悔。”女子的声音很软,低头看着稚嫩的脸。
              女孩想起离开前母亲的问话,摇了摇头。“雪琪要和娘一起,爹是男人嘛,娘没有人陪不行。”说归说,黑亮的大眼眨了一下,禁不住心情低落。“但我也很想爹。”
              “是娘的错。”女子喃喃低语,深深的悔意泛滥。“娘该把你留在扬州就好了。”
              “娘……”女孩惊住了,看着母亲眼中滚落的泪,慌张的小手忙去擦拭。“娘怎么哭了,是我不好,我不想爹了,娘不哭……”
              忍住心头的酸楚,泪眼模糊的凝视着玉一般小人,不敢想孩子会面临怎样的命运。虽然极受宠爱,雪琪却很懂事,这一年跟着她颠沛流离受了不少苦,还经常安慰着母亲,为了怕她伤心,每每扮着笑脸,甚至不提最为依恋的父亲。
              是她的错,为了一已私心不舍,将她带离了无微不至的护佑,流落在塞外的粗砺的风砂中,又被捉到了这个鬼地方,无路可逃。
              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雪琪怎么办。
              那个教王说的很明白,执意不从,雪琪会遇到怎样可怕的遭遇,但……从了又如何。


            IP属地:江苏429楼2017-07-10 16:59
            回复
                幽亮的清眸蕴起一线冷光。
                就算是任由欺辱,仍不可能保住女儿。她的武功早就废了,已无重拾的可能,没有力量,在这种魔窟注定沦入悲惨的下场。雪琪……容貌太美,及至长成,必定躲不过觊觎,根本无法逃脱淫邪的魔掌。
                只要她还活着,雪琪就会成为控制她的棋子……冷冷的眼神仿佛穿过了墙壁,看见了另一苑的景致。
                如果她死了……雪琪大概会被留在这里豢养,长大了将如这园子里的女人一般成为任由享乐的工具,但……有时间,有机会,或许可以逃离……
                雪琪才五岁,一个人在这可憎的环境里生存……
                她费力的抚着女儿柔嫩的颊,恋眷不舍。
                那个人……若是知道女儿落在这种地方,一定痛彻心肺。此刻他在做什么?会不会还在无望的搜寻?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该留下只言片语,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怨?
                尽管他骗了她。
                隐瞒了有妻有子的现实,却给了她几年梦一般的日子,还给了她这样可爱的宝贝,她真的不恨他。
                走的时候好像逃亡,她不敢带走任何忆及他的东西,唯独……舍不下幼小的孩子。
                对不起,我要死了。
                对不起,让你伤心。
                对不起,我带走了你最心爱的雪琪,又把她丢在这地狱般的魔窟。
                “雪琪。”轻柔的声音低唤。
                “娘?”
                “答应娘一件事。”
                “什么?”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自毁,自伤,更不可以自尽。”
                “什么叫自尽?”懵懂的孩子尚不明白。
                “答应娘。”
                “嗯。”
                “除了化入圣湖,苍梧国的人是不能自尽的,否则死后神魂永受烈火焚烧,你若是自尽,娘替你去火狱,记清楚了。”
                “娘……”女孩怯怯的不太懂,却畏怕起来。
                “雪琪不怕。”女子吻了吻女儿的额,苍白而平静。“娘要暂时封住你的记忆,记得太多,你会忍不了苦。”
                她一一背诵功法的口决,细细的讲解,又让女儿一遍遍重复,直到确定熟极而流,才复又叮嘱。
                “这门功夫很危险,将来练的时候一定要仔细,若非迫不得已,不要往高处练,逃离了险境,确定安定来下以后,别犹豫,立即废了它,否则会反会害了自己……回去以后爹会保护你。”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头,望着母亲疼爱又不忍的脸。


              IP属地:江苏430楼2017-07-10 16:59
              回复
                银烛将尽,窗纸上映出了些微晨光,女子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雪琪,原谅娘让你受这么多苦。”温情的眼眸不舍爱女。“日后你想起来,一定会很难过,可你要记住这是娘的意思,娘借你的手自尽才不用下火狱,是你帮了娘。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没有任何错。”
                  看着渐渐发慌的女儿,她牵挂而依恋。
                  “雪琪,亲亲娘。”
                  小人听话的凑上去香了香母亲的脸,正想说什么,美丽的眸子忽然透出了熠熠华光,瞬间空白了心神。
                  嚓。
                  她猛然弹起来,额际一滴滴落下冷汗。
                  银亮的烛刺刹那扎进了胸口,手上似乎还有温热的血。
                  心,狂跳。
                  跳得心头一片紊乱,无数的影像迸散,封锁多年的记忆潮水般涌出,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迦夜!”少年扶着她的肩,微愕的轻唤。“你怎么了。”
                  单薄的肩膀抖如落叶,脸色白得吓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重重抵着抽痛的额,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只有母亲宁静的容颜,幽亮的眼睛消失了神采,似一朵离开了枝头的白花,无力的垂下手。
                  “迦夜!”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唤。
                  迦夜?
                  不对,她是雪琪。
                  明明是……茫然的垂下眼,眼前一双纤小的手,指上结着薄茧,还有……怵目的鲜红。
                  是……谁的血?
                  她跳起来奔出藏身的山洞,冲到一颗树下呕吐起来,吐得胆汁都空了,鼻尖还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
                  “迦夜!”
                  水……水……
                  茫然中找到一处山泉,拼命的洗手洗脸,一缕一缕的血在水中晕开,化为虚无,她终于停下手,清平的水面如镜,倒映出一张女孩的脸。
                  是谁?
                  这个十来岁的女孩,是谁?
                  身后那个一脸忧急的少年……是谁?
                  她明明……只有五岁……母亲……
                  无法再思考下去,黑暗重重的淹没了她。
                  “迦夜,醒醒,你已经睡了一整天。”有什么人在拍她的脸。
                  终于从深重的倦怠中挣开,模糊的记起了片段。
                  她……用这双手,杀了母亲。
                  她……是迦夜。


                IP属地:江苏431楼2017-07-10 17:00
                回复
                  2025-07-18 07:21:03
                  广告
                   她已经十一岁。
                    茫然的看着忧心忡忡的少年,她吐出两个字。
                    “……淮衣……”
                    “睡得好好的突然跳起来吓成那个样子,又一下子昏了过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年探了探她的额,仍是放不下心。“是不是那一波追杀太紧,让你乱了心神。”
                    还没等到回答,不远处的密林传来了草丛分叶之声,几枚利箭夺夺钉在了身侧,他来不及再问,拉起女孩闪身飞驰。
                    “跑!”
                    呆呆的望着身后杀气腾腾的追兵,她踉跄着跟随,轻灵的身体让这一切并不费力,前方又出现了数人,少年哼了一声,拔剑出鞘,雪亮的弧光斜斜的斩出去,瞬时溅起了血雨。
                    “迦夜,你到底怎么了?”少年裹着臂上的伤,诧异的望着倚在树上的人。“竟然连这几个家伙都应付不了。”
                    她虚弱的掩住脸,怎样也说不出话。
                    手抖得连剑都握不住。这是她自小看熟了的剑,被母亲小心的珍藏。一年前鬼使神差的回到她手上,已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
                    一身都是血,洗也洗不掉的腥红。
                    母亲料中了一切,独独没有想到她会被训练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迦夜。”少年托起她的脸,审视着怯弱混乱的黑眸。“不能再这样,否则很难活着回去,至少还有三拔追兵,凭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我知道……”她恨极了自己,连声音都在发抖。
                    淮衣的眼睛疑惑而忧虑,她不敢对视,逃一般盯着地面。
                    半晌,听得少年叹了一声。
                    没有再说什么,牵着她到水边洗净了双手,翻出干粮递给她。
                    “先吃点,你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她哽了一下,食不知味的啃了几口,明明薄薄的胃壁在抽痛,却硬是吃不下,肉干的味道变得异常恶心,她拼命想咽下去,终忍不住吐了出来。实在没吃什么,难受得要命也只呕出几口清水,淮衣又一次僵住了。
                    她木然的跟着前面的人行走,知道自己成了一个累赘。
                    几次围杀尽是淮衣护着她,无法使剑,无法进荤食,甚至怕血,这样子居然还是七杀,她自己都觉得糟糕至极。
                    淮衣问过无数次,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点也不想回天山,她想远远的逃走,逃到一个没有梦魇没有杀戮的地方,躲过可怕的现实。
                    但她不能这样做,淮衣必须回去。
                    她走了淮衣怎么办。


                  IP属地:江苏432楼2017-07-10 17:00
                  回复
                    再说……她又能去哪里。
                      她记得父亲的样子,也明白家在扬州,又怎样。
                      时过多年,谁能确定父亲还要不要她,那个……哥哥一定比她更让父亲喜欢……她杀了母亲,没有人会原谅。
                      “迦夜!”他忽然抱住她,从草坡上滚落,茂密的树林遮去了追踪者的视线,他们静静的蛰伏,直到搜寻者彻底离开。
                      他压着她的肩膀,呼吸就在耳边,心跳沉稳而有力。这是一起从淬锋营里闯出来的伙伴,私底下,他让她叫他的本名,说这样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如今她想起了过去,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拖累。
                      淮衣默默看着的身畔的女孩,弱小的身体仍在微微发颤。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冷静果决,他不懂是什么让她一夜改变,变得畏怯,退缩,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她真小。
                      名义上是他的主人,素日的利落无情让他总忘了她还是个孩子。如果不是在该死的魔教,她应该绣花学琴,和同龄人游戏为乐。
                      事实上,她是杀手中的菁华,放眼西域诸国,无人敢轻掖其锋。稚嫩可爱的相貌下,掩藏着淬历过千百次的冰霜。
                      究竟是怎样的恶梦,让她失去了自控,完全只能依赖他的保护,软弱而无助?
                      这趟回程异常辛苦。
                      但……
                      他很想一路就这样走下去。
                      可是……这样的她是无法在教中生存的。
                      历尽险阻,好容易回到了天山,她仍未恢复。
                      好在素日应答如旧,除了他,没人知道她骨子里的改变,眼下的状态不知要持续多久。他不放心的探察,见她深夜在床脚蜷抱成一团,才知她仍摆脱不了恶梦的纠缠。一张小脸汗淋淋的苍白,却不肯说到底梦见了什么。
                      “别怕。”他只能轻哄,在黎明前最深浓的黑暗里安抚濒临失常的人。“我在这里。”
                      “……淮衣……”喑弱的声音像受伤的小兽。
                      他摸了一手的汗,把她的头拥在怀里,轻拍小小的身体。
                      过了许久,才有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杀不了人了……我没办法……我一闭眼,就看见……”微弱的嗓子哽住了。“……对不起……”
                      她说不出来,她说不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无法想像淮衣嫌憎厌恶的目光,深深的垂着头。
                      他没说话,牵着她走到庭中的花树下,清凉的风悠悠吹过,让她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迦夜。”他轻轻的唤。“抬起头。”
                      半晌,深埋的头缓缓抬起,沉沉的天幕上,漫天的星芒散落天穹,灿亮而眩目,忽尔一颗流星如萤划落,带着一路光痕消失在山峦。萦绕不去的血腥消失了,超乎寻常的静谧慑住了心神,从没发现夜色里有这般沉静美丽的一刻。
                      “迦夜,你和我都不该在这,有机会一起逃吧。”
                      柔和的星光洒在少年身上,理解而怜惜,在树下微笑着伸出手。
                      “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蓦然哽咽,扑进怀里拼命的点头。


                    IP属地:江苏433楼2017-07-10 17:00
                    回复
                       她紧紧搂着他,想把他嵌进怀里,替他分担撕心裂肺的痛苦,不停的擦去嘴角涌出的血丝。
                        少年痉挛的蜷紧,无法言喻的剧痛割裂心神,已经将她的手臂捏出了青紫。
                        “……对不起……我……”
                        “……淮衣,淮衣……”她呜咽着安抚,连声音都不敢稍扬。“你忍一忍,我去求教王。”
                        “……没有用……抱歉……”他的眼睛赤红得吓人,溢满了痛苦,“我帮不了你……反而让你难过……”
                        一滴泪落在苍白的脸上,又一滴,带着她的体温,落在了少年心底。
                        “别哭。”他吃力的看着泪眼,“……以后不要哭,你自己……逃……去中原……不要在这里……”
                        “……淮衣……”更多的泪滑落,无论如何也擦不完溢出的血,大口的黑血中带出了内腑的碎片。
                        “……迦夜……帮我……”少年痛得扭曲了五官。“……别让我……死得太难看。”
                        “淮衣!”
                        “……帮我……”
                        那样哀恳的目光,她终于抽出了剑,清泓的剑身不停的颤抖。
                        “……求你……”他再说不出话,非人的剧痛吞噬了心神,双手已扼住了纤细的脖颈。
                        她渐渐透不过气,模糊的看着那张疯狂的脸,紧紧闭上了眼。
                        手……缓缓松开,虚软的垂落。
                        恢复了平静的脸带着解脱,可怖的血红褪去,温暖的眸子蕴满歉疚难舍。仍是一个干净清秀的少年……再也不会开口。
                        她呆呆的看,搂着犹有余温的身体,久久不放。
                        风,吹干了残留的泪。
                        “迦夜。”
                        “属下在。”
                        “你的影卫呢?”
                        “被我杀了。”
                        “为什么。”
                        “他一心想逃回中原,监看起来又太麻烦。”
                        “哦?”
                        “反正他也没什么用处,请教王恕迦夜妄为之过。”
                        “罢了,一个中原人,杀了就杀了。”
                        “谢教王宽宏。”


                      IP属地:江苏434楼2017-07-10 17:01
                      收起回复
                        番外-九微
                          (上)
                          恭敬之极的溜须阿谀听久了索然无趣,几乎能背出下一句,作为魔教最年轻的教王,初登玉座的不臣暗涌在持续梳理换血后转为顺服,变换不过数年之间。不驯的,有贰心的一一剔去,换上一手提拔的亲信,以劳苦功高与际遇不符为名,一举提升了弑杀营的地位,让凌锐张扬的青悍勇将凌架于教中耆老之上,森然威压于无形,是顺理成章也是迫不得已。
                          这位子并不好坐,居高临下,无数眼光潜藏着不为人道的私心,贪婪、狂热、利欲、野心……混成了令人不愉的霾,层层萦绕着玉座,无形无质,挥之不去,犹如附骨之蛆。
                          这是他的路。
                          渴望多年的目标一朝实现,没有说不好的资格。他也相当享受一言杀伐的无上快感,高高在上的俯瞰,肆意拿捏命运,睥睨万物的滋味令人沉醉。
                          只是极偶尔……风撩动高塔铃音,目光掠过重重雪峰,沙海胡杨,大片茵茵碧草的山峦,会有一丝恍惚。
                          碧蓝的天穹胡雁飞
                          美丽的姑娘牧牛羊……
                          幻影般的童年泛上心头,仿佛又听见了夕阳中的牧歌。
                          一场席卷多方的疫病夺去了母亲和阿爷的生命,部落里死者累累,幸存的强者夺去了无主的财物,他与同样沦为孤儿的埃达替人干杂活挣一口饭。每日不间断的辛劳,在日光下晒黑了肌肤,七岁时已是出色的骑手,熟稔的以哨音驭狗牧羊,学着打猎下套,以为一生就这样在草原上度过。
                          直到一口疏勒话的近臣找上了他。
                          王子……这个称谓如今听来恁般可笑,当初却欣喜若狂,不辨东西一头栽进了宿命。幼稚的孩子如何能想到浮华之下的潜流,早被虚名炫花了眼。
                          初入王府,受训压力之大,历练之严,令草原上自由无羁的人束缚不堪,几度想逃,俱被擒了回来,重笞责惩。他痛苦而不解,直至数年后方得悉缘由。
                          两任国主尽被刺杀,百姓沸腾欲反,群臣寒栗震怵,僵局几酝倾国之乱,今时喧赫的疏勒,当日却是风雨飘摇,王座空悬,无人敢于继位。
                          父亲自国外被寻回承继国主,逍遥王弟的行事声名略略消释了天山的疑惕,上表称臣,重帛相贿,终于买动了天山左使在教王尊前美言,止住了新一拔刺杀。而后为表恭顺,亲子为质以显其诚。
                          年少意气,望着王服下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冷笑起来。曾经的孺慕早在非人的训练中磨折干净,眼前的男子于他毫无父子血裔之情,只余棋子与棋手的计量。
                          “你把我找回来,就为这一天?”
                          “就算是吧。”在国民与强权的夹缝中周旋,疲色取代了洒脱,密室相对,男人在玉案后的阴影中审视,目光复杂而晦涩。
                          “你当初真该多生几个。”他毫不留情的嘲笑。“不然怎么够杀。”
                          “机灵一点未必会死,疏勒的先祖会庇佑你。”
                          先祖……他笑得险些岔气,男人仿若不闻,觉出失态,他回归正题。
                          “我以为天山更喜欢一个无能的质子。”
                          “你不是去做质子。”
                          “真难得。”他颇为意外。“还有比质子更好的选择?”
                          沉默了半晌,男人沉声道。
                          “你将作为西域流民被送入战奴营,以后的路全凭自己。”
                          没有身份的一介流民。“倒是很适合我。”
                          他皮笑肉不笑。“那个倒霉的质子是谁。”
                          “埃达。”


                        IP属地:江苏436楼2017-07-12 21:57
                        回复
                          乍然听闻,瞬间燃起怒火。“不该是他!立即换掉。”
                            “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无视少年爆发的怒意,男人扶案而起。“你也没资格命令我。”
                            “我替你卖命还不够?”忍了又忍,他恶声呛道。“别做得太绝。”
                            “他是和你一起进来的,又是一同受训,别人瞒不过天山。”
                            “那又怎样,他受我连累已经够多,难道……”他忽然截住话语,眼神森冷。“你故意的,当年接我回来的时候已是这般计划!”
                            太愚蠢了,他怎么没想到。
                            埃达与他同样是孤儿,年纪相仿,身量相近,一道被闭于王府禁止外出……李代桃僵的暗策从许久之前已开始筹划,不然那名疏勒近臣岂会应他的请求许可带上埃达同归。
                            手臂青筋贲起,他极力抑住狂怒。
                            “疏勒的事与埃达无关,我做流民质子随你安排,放他走。”
                            看不见阴暗处男人的神情,只听话音毫无转寰。“不可能。”
                            他狠狠的盯住对方,“那休想我会如你的意。”
                            “你别无选择。”男人冷而无情。“别忘了你流着疏勒王室的血,就算背叛魔教也不会信,他会死得更快。”
                            “埃达是我的朋友!”他咆哮出来,满腔愤怒几乎失控。“他和我不一样,不是为了让你利用而生出来的。”
                            男人的肩动了一下。


                          IP属地:江苏437楼2017-07-12 21:58
                          回复
                            对峙良久,密室终于有了回语。
                              “我会用重金贿赂左使,让他在天山好过一点,保住他的命。”
                              多么天真,他竟然信了,或许是因为不得不信。
                              而后,埃达死了。
                              入山仅三个月,为一点小事被枭长老折辱,生生笞死。童年相依为命的伙伴就这样横死,命如草芥,至卑至微。踏出淬锋营,得知了这个消息已是一年以后,连埋骨之地亦无处可寻。
                              “你在给谁烧纸?”忽明忽灭的火光吞噬着纸钱,俊美的少年轻问。
                              “我的兄弟。”
                              暗夜的树梢落着一只夜鸟,静静的望着树下的火光,不啼不鸣。
                              “希望将来我也有份。”
                              “呸。”想也不想的啐了一声,斩钉截铁的断语。“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
                              扔下最后一把纸钱,风卷着纸灰旋扬直上,化入了浓黑的夜色。


                            IP属地:江苏438楼2017-07-12 21:58
                            回复
                              2025-07-18 07:15:03
                              广告
                              (下)
                                密使捎回的消息以暗语写就,用药烛熏出字句。在天山权力争夺最激烈的巅峰,血色未明的黄昏,无声的道出。
                                那个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三日前病亡。
                                死了也好。
                                千冥已嗅出了端倪,那人若还活着,难免成为牵制,所以……此时辞世,正当其时。
                                一声夜啼惊破了思绪。
                                这才发现四周一片漆黑,银烛燃尽,灯火全无,不知呆了多久。突然极想找人喝酒,起身了才又想起,殊影已离了天山。乘夜而走,一声不响的回转中原,那样仓促急迫,仿佛是怕犹豫反悔。
                                他缓缓坐下来。
                                生死弟兄不告而别飘然远去,他反松了一口气,只因随之而去的还有他最为忌惮的对手。迦夜素来难以捉摸,纵然殊影是她最倚重的影卫,他仍无致胜的把握。
                                失了教王内斗已臻白热,立场未明的雪使仍是未定之数。万一介入玉座之争,势必不容与他亲厚的殊影,得力助臂转成肘腋之患,难保不会痛下杀手,以迦夜的狠绝……殊影未必逃得过。
                                除非能先一步将人拉过来,多年长伴,殊影对其手段秘策了若指掌,又比迦夜更得下属拥戴。可惜太过重情,为那女人连多年渴盼的自由都弃之不顾,否则……迦夜必已殁于教王掌下,多好。
                                应该为之庆幸。
                                不是迦夜的复仇杀心,他必定陷入任人拿捏的死局,与千冥一样沦为素手中的棋子;不是千冥的逼迫适得其反,他必定要面对两人结盟的现实,凭迦夜驭使三十六国的手腕,就算人已死,疏勒也难免倾国之危……那毕竟是他血脉所出的故国……
                                幸好迦夜比他更想除掉教王,幸好她无法理喻的洁癖,幸好殊影说动了她相偕离教,幸好那个人死得这般及时……
                                但为何在庆幸的同时,心底却是一片空落。


                              IP属地:江苏439楼2017-07-12 21:5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