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若离吧 关注:160贴子:13,999

回复:【池中锦鲤】【缓更】昨夜灯花还失信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十四章‥
“明安殿下,明安殿下?”
归麓微颤眼睫,悠悠自幻梦里醒转,她揉了揉有些作痛的额角,眉宇却绽开一点温良,她浅笑着问道:“阿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阿想将乘了温水的杯盏放到归麓手中,杯底的梨花被水气氤氲,佛如真开在杯里一般:“现下五更天,阿想见着殿下方才被梦魇住一时着急唤醒殿下,若殿下觉着困顿,还可再小憩一下。”
“无妨,”想起那时候的事,睡意皆被这噩梦折腾得消弭无踪,“替我梳洗吧,今日还要面见父皇。”
“是。”
胭脂被一点点上到她唇上,掩去有些苍白的唇色。
距颜月司颜月朔撤职,已经过了六年了啊,怎么还会想到当时的事呢?
她与归柒去颜府作客的那晚,楚良人病逝,归儊将此事禀告明兰王,彻查之下端倪尽显,皇后与淑妃都无法脱身,迫于舒适与楚氏势力之压,仅将陈御医及侍奉汤药的宫女问斩。时宫中蜚语丛生,言颜少傅有违师道,对皇子心生背德之情,大理寺巡查后撤颜月司少傅一职,同月,颜月朔告病请辞,帝准,太后因此大病一场。月余,朝中查明楚氏官员贪赃枉法,俱打入牢中,无一徇私。
那时候,皇后命她,助归荼看好归儊。
她与淑妃千算万算,终归是没算准,归儊是个聪慧的,让她与淑妃两败俱伤。
他不依靠任何势力,自己招揽门客,又抢在归荼前,与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行雨楼楼主结交。
近些年来,明兰王身子大不如以往,却愈发看重权势,不肯将权力放在归荼身上,反倒重用起归儊,企图让归荼与归儊各相争斗,以此稳固自己的势力。
缘于明兰的动荡,燕唐与明兰自古边境的争端不休,而燕唐滕乐公主晏笙替母妃回边境故里一满遗愿时,受明兰流民所伤,战事突发。
明兰王已年老身衰,迟迟不肯听从世子之言选拔新秀,硬将前镇国将军肖北及其子肖从烈派往沙场,不久,护国军全军覆没,仅余二人带回了肖老将军及肖小将军的尸首,才换得觅城不被攻陷,但七日前,明兰已失去三座城池,却莫名暂时休战。
转念一想,估摸着是燕唐也觉着与明兰大战国力耗损太多,不想让近日愈发强盛的崇月国钻了空子,和明兰王达成了什么约定吧。
“不知道今日陛下匆匆召见殿下有何事,上次殿下给陛下送安神茶还被李公公挡在门外不得见呢。”阿碎打着哈欠替归麓将早膳安顿好,“还好陛下浅眠,御膳房早备着饭食,否则殿下这会儿恐怕是没东西吃了。”
阿想欲训斥阿碎的多话,却被归麓止住,阿碎一向直言,罚了几次都改不了,大抵只有真出了事儿才会乖巧了。
她用完早膳,借着宫灯昏黄的火光看了会儿书,这才不急不忙地去见明兰王。
“你说什么?陛下不见?”阿碎惊诧地质问李公公,一双眼珠子瞪得像要吃了李公公般。
“阿碎,不得无礼!”归麓呵斥住她,以免她说出更过分的话,她想的出事儿可不是在凤啸宫外,阿碎不适合在宫内,皇后势力大不如以往,又国难当头,看见阿碎这番作态也只敢将她逐出宫外,但在对明兰王身边的人不敬,便是对明兰王的不敬,真要闹起来,她可护不住她的小命。
阿碎有些怨怼地看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将话咽回了喉咙里。
“可否劳烦李公公指点明安一番?”
阿想随归麓的话将一枚水玉递了过去,李公公佯作推拒几次才收进怀里:“洒家万万当不得殿下的一句‘指点’,不过这里头的事儿啊,还真不是殿下能插手的。”
“有劳公公了。”
回凤啸宫后,归麓一直思索着李公公的话,颜少傅虽走了,但女子为官一事却并未随之破灭,随流光抛掷,明兰王也会向公主们询问一些政事的看法,她比明安擅权术,明兰王也没少将分散归荼势力的主意打到她头上,对她的恩宠更甚以往,但他不知道,皇后一直将赌注下在归荼身上,而她也是赌注的一分,她的权再大,最终也会是归荼的权。虽然当今民风开化许多,但明兰王的心中其实仍是认定了女子不能传祚,对她不如对归荼的防备这么深。不过若要说她也不能插手的事,一是明兰王在朝中的人脉,二则是与燕唐的战事。
“麓姐姐,我回来了。”归柒踏进房内便找了个檀木凳坐下,不等阿想给她倒茶便拿起茶壶喝了起来。
“肖将军的遗体已经入土了吧?”
她闻言颔首:“嗯,之前因为朝中事搁置,如今总算是安稳了。”
“肖府的人哭得好惨啊,世子哥哥本来就不喜欢笑的脸,当时简直是黑成了一团,一直给肖老夫人道歉,说没能阻止父皇的决定。”归柒的眼廓有些泛红,难免为那时的场面所感染,“不过,我倒是觉得,身死沙场,是肖老将军的心愿,也算死得其所。”
“小柒。”
“嗯?”归柒回头,这才恍觉归麓凝视着她。
她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的发顶:“纵然是再心怀天下的人,面临死亡的时候,终归是害怕恐惧的,你不知道,国破与家亡对他而言,哪一个更让他心痛如绞,也不知晓他此行所抱必死之心究竟有几分是自愿又有几分是不得已,就不能说他死得其所。”
或许对他而言,他可以为了明兰河山献出生命,不代表他可以为了明兰而葬送自己的亲人。
这是婳鸽教给她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8-02-14 01:49
回复
    ‥第十五章‥
    归柒似懂非懂,却并未反驳归麓的话,直到浮遥进屋打破这沉默:“明安、祈安殿下,皇后娘命殿下往瑶絮殿去。”
    那是淑妃所在的宫殿,皇后与她的争斗一直未停歇,但从来都是避着归柒的,怎会让浮遥将她们两人都叫去?
    心中虽有困惑,归麓与归柒还是立即动身前往。
    待抵达瑶絮殿,归麓惊觉明兰王竟也在此处,皇后站在他身侧,而淑妃却满面泪痕跪倒在殿中。
    “明安来了?到朕跟前来。”见她们来,明兰王抬手唤着归麓。
    她移步过去,却见明兰王转圜了神色:“淑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陛下心中已有定夺,臣妾,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低垂着眼,望着地面上衣袂堆积成精致的花样,鎏金护甲划过丝绸,破开一道狰狞裂痕。
    明兰王一怔,眸色间闪过一丝动容。
    这个时候,她犹为像他的阿弥。
    “父皇,这是……”
    “祈安,你听着便是。”明兰王头一遭对归柒这般冷淡,归麓在他身侧停伫,身子不免一颤。
    “阿麓,父皇问你,你八岁的时候,是不是被淑妃送进过冷宫?”
    明兰王目光流转至她的身上,这是第一次,他好生看她,非是看着明安的躯壳,而是直直的,将她看作归麓。
    然而她却有些狼狈得瞥向皇后,撞进她那般柔暖的眸光里,皇后眼中似有雾光辗转,竟将她望得那么深。
    皇后点点头,她木讷地跟着颔首。
    “那莲妃,可曾伤过你?”
    听及明兰王这么问,归麓才稍缓过神,恍然发觉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下一刻又平静如初:“回父皇,莲妃见着儿臣,连连尖叫着躲到屋子里去了,整宿也不曾出来。”
    这次她确定,明兰王的眼里确实闪烁过失望:“不过,儿臣在冷宫里还见着一人。”
    “哦?是谁?”按内务府的禀报,冷宫里的人除了莲妃不都死了才对,那人……难道是林家偷偷在宫里藏的眼线?明兰王的眼神一瞬暗了下来。
    “儿臣听见,他拍着莲妃娘娘的房门,喊莲妃……‘娘’。”
    一时殿堂静寂。
    他嘶哑着开口:“那是……你的六皇兄,叫……叫……”
    “父皇,他叫归翎,是我的翎哥哥。”归柒出声,她一直以为父皇是不得不装作不管归翎的样子,不曾想原来,他是真的薄情。
    这些年,若不是皇后娘娘这边的接济,归荼与她们抱着课本给归翎一字一句的授与他,如今,他可能还是在冷宫里,将一个稻草编成的小燕子看作宝贝的痴儿,或者,早已命竭于此。
    “现在来演什么深情。”她是知道皇后是拿什么筹码跟明兰王换她的落魄,楚氏不倒,便轮不到她失势,何况,找遍全天下,没人能比她更能装出舒弥的气质,皇后也不能,“早些年,莲妃抱着归翎来求陛下的时候,陛下可是连眼睛都没眨过,那莲妃,害死了陛下的心头肉,陛下却连处死莲妃给她报仇也不敢。”
    归麓大惊,这淑妃未免也太过嚣张,虽然楚氏正盛,十年前的事没有证据,这会又没有旁人,大抵也知道了明兰王为何会这时候算账,但对明兰王这般不敬,究竟依仗的是什么?
    明兰王不怒反笑,他离座,一步步走向淑妃,将唇抵至她耳侧,就像他第一次看见她轻声在耳边问她的名讳那般,可这一次,却说的是残忍至极的话。
    “你也就仗着你与阿弥像了,可你以为,朕不敢动你么?你这么肮脏,哪里配得上替她享受人间的欢愉,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多年你从来怀不上孩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你哥哥被政敌刺杀?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楚家那群人为什么能把你娘的骨灰偷偷撒进水里?”
    “那都是朕做的。”
    归麓看着明兰王在淑妃耳边呢喃着,而她就像一副静置的话,只有眼中的晦涩不断转圜,终归换作刺目的疼痛,然后明兰王一把推开淑妃,她任自己倒在地面上,泪从眼尾处滑下落入鬓发,埋没了余生。
    “来人啊,将淑妃打入冷宫,瑶絮殿空了,将莲妃安置在那儿吧。”他顿了顿,补充道,“归翎……也该十八岁了吧,和归儊一样大了,该拥有自己的府邸了……”
    明兰王处理好所有事,眼神忽然移向归麓,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一步,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她回眸,发觉是皇后。


    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8-02-18 02:56
    回复
      广告
      立即查看
      ‥番外一:明兰·淑妃‥
      她记得,小时候啊,楚府后院于她而言是狩猎场,她是身陷其中的兽。
      明明娘亲才是楚氏家主的正室,哥哥是楚府长子,她是楚府嫡女,她与哥哥娘亲却活得不如一个下人。
      爹爹偏宠妾室,那人仗着爹爹的宠爱克扣他们的衣食,几次阻挠哥哥进私塾,设计他们在楚氏家宴上出丑。
      原本这些都是可以忍的,她一直顺从娘亲的话,隐没光芒,小心翼翼的在楚府活着,只想着等哥哥长大了,考取了功名,就可以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了。
      她却没料到那人是这般容不下他们。
      她将她遣出府去买甜食,趁机给娘亲下药,再带着爹爹捉奸。
      娘亲沉河之前,哥哥死命拽住她,告诉她,她一个十岁的孩子怎能奈何她,才让她流着泪不得已放弃了将那人千刀万剐。
      她与哥哥找了几十里,才将娘亲的尸首从浅流出捞起,一把火烧成灰,收敛在饼子里,好撑不下去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以血为誓,誓有一日定荣华附庸,让哥哥再不尝世间苦涩。
      可是,娘亲死了,她仍然是楚氏徒有虚名的嫡女,仇人夜夜笙歌,她却还须噙笑唤她一声母亲。
      先皇后薨,她随爹爹进宫却走散,她一袭白衣站在溶月下哼着归字谣,第一次遇见了他。
      彼时她不解他眸中的惊诧为何,却见他将唇抵至耳畔,怕惊扰了她一般,轻声诘问她的名讳。
      后来她进了宫,她在他的教导下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敌人一步步逼入死局,如何在泥潭里明哲保身,也学会了如何在想及他将她看作舒弥时,提醒自己不过是各取所需。
      她狠辣至此。
      可是……
      皇宫不能带娘亲的骨灰进来,她三年前回楚府的时候,却如何也找不到了,后来还是哥哥与她说,是楚府的人翻动了她的屋子,然后不顾他的阻拦将娘亲的骨灰洒在了她沉的那条河里。竟是死也不放过她。
      欲问罪,她却无法向谁人寻一个答复。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她还有哥哥。
      这人间唯一还给她温暖的,誓死也要守护的。
      这样小心翼翼回护的存在,却在几月前被哥哥的政敌抹杀,她甚至不及见上他最后一面。
      她问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她不能插手朝堂之事,娘亲的仇报不了,哥哥的仇报不了,而那些楚府的人,害死哥哥的人,却依旧风风光光的活着。
      直到他在她耳边告诉她真相时,她才明白,牵绊住她的不是对容光的眷恋。
      她原来最恨的,竟是他竟肯让皇后莲妃甚至其他的妃嫔生下他的孩子,却不肯让她做他孩子的娘亲。
      天呐,她自己想到都忍不住发笑。
      蛇蝎心肠、阴险歹毒的淑妃,竟然是一直爱着明兰王的。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她明白了,莲妃可以从冷宫中出来,她为什么不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啊……
      “淑妃娘娘又在哼歌了。”铃儿今个抓阄输了,派来给冷宫送饭,铛儿不忍丢下铃儿一人,便也跟着来了这里,“这歌……真让人瘆得慌。”
      “自从淑妃娘娘关入这里,整个人疯疯癫癫,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先皇后,一会儿觉得自己是莲妃……”
      铛儿说着,却被铃儿一下子敲了脑袋:“闭嘴,这事儿是到处乱说的么?”
      “归。十万人家儿样啼。公归去,何日是来时。”
      “归。猎猎薰风颭绣旗。拦教住,重举送行杯。”
      “归。数得宣麻拜相时。秋前後,公衮更莱衣。”
      歌声从院墙里翻越而出,伴着女子不时的轻笑,铛儿怀抱双臂:“铃,铃儿……我们就把饭放在外头,等淑妃自己出来拿吧……”
      “……嗯。”
      二人跌跌撞撞地离开后,歌声也不曾停歇。
      来来往往的宫人去留匆匆,女子也仍不知倦怠地唱着归字谣。
      只是她等待的那人,一生都不曾前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8-02-18 03:54
      回复
        ‥第十六章‥
        沐白端起刚做好的杏花饼,在莘拾月拾的引领下向议事殿走去,一路上的宫人见了她,都纷纷避让开去。
        她不过是个侍女,但像沐白这样,有婢女随身伺候的,还真是旷世未闻,但她目盲还能成为世子的侍女,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六年前,归荼不顾她的不愿,硬将她带进宫中,赐名“沐白”,还给了莘拾月拾两人成为她的眼睛,当时从未对归荼不假辞色的明兰王第一次对他红了脸,而彼时归儊在众皇子中也脱颖而出,气得明兰王险些废了他,终还是拗不过归荼与归柒,但去年世子府修成后她已很少入宫,这路都有些生疏了。
        心里计较着时间,约还有一半路程,却忽听见一个不曾听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好有趣的宫女,你便是归荼的侍女沐白吧?”
        知道沐白看不见来人,月拾向来人行过礼后,凑到沐白耳边说道:“这位公子月拾从未见过,但衣着不凡,姐姐还是慎重些好。”
        余音未落,月拾与莘拾蓦地齐齐松开沐白行礼:“世子殿下。”
        莘拾偷偷瞧了一眼归荼,方才御膳房掌事的姑姑新换了人,多耽搁了写时间,估摸着世子等不住,这才往这边来了。
        归荼朝她们略略颔首,接过了沐白手中的杏花糕,来人挑了挑眉,感觉似乎有些不妥,却见四人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沐白等了许久,却并没有人打破这僵局,来人与归荼似乎都在等着什么,周遭传来簌簌的风声,这静谧之中,竟真听闻分沓的脚步声,伴着女子的呼唤声。
        “麓姐姐,你别走那么快……”
        是祈安殿下和明安殿下!
        还未及思索其他的事,沐白猛地被人撞开,却被人瞬息间揽住。
        “阿白,对不住。”嘶哑的声线。
        “啊,白白,世子哥哥!”归柒跑上前来从归荼怀中拉出沐白,想给她一个拥抱,却意外的,在半途止住了动作。
        “沐,你先带小柒回去。”
        沐白感到归荼有一丝紧张,而祈安殿下也少见的没有闹着要留下来,她乖巧领命,她似乎有所觉察,世子与来人等的,应就是明安殿下。
        看着归柒与沐白走远,归荼伸出手,将手中的杏花饼递与一直缄默不言的归麓。
        “麓儿,别难过。”
        她接过,眨了眨眼,唇侧浅笑的模样如故,一口杏花饼咬下,却怎生也吃不出甜味:“听闻前些日子御膳房换了人手,果不其然,这杏花饼有些涩。”
        归荼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才能安抚她,也说不上她如今镇定的模样,究竟是真的不难过,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肯道出。
        “世子哥哥,我与燕唐世子有些话要说,可否请你先离开?”
        归荼点了点头,一记眼刀送与一直在旁边但笑不语的晏离墟,这才拂袖离去。
        “明安殿下,许久不见。”晏离墟手腕翻转,一把掷开手中的檀木折扇,素帛扇面留白,不见有扇题。
        “我记得,六年前与殿下一别,似乎并未结任何仇怨,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若她不曾猜错,燕唐应该是趁胜向明兰追要三座城池,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如今的状况。
        “明安殿下似乎想错了,”晏离墟眼中未曾沾染唇畔的笑意,“这并非是我的决定,而是父皇一开始让我来明兰,要的,就是邀明兰王最珍视的皇子或皇女来燕唐作客。”
        她当然知道,一炷香前在瑶絮殿,明兰王就一字一句说与她听了不是么,难以置信,他竟真的能眉目和蔼地对她说,这次去是让她在燕唐玩乐一番,不必念家。他竟真的能告诉她,在众皇子皇女中,最欢喜的便是她。
        她除了答好还能做什么。
        来瑶絮殿时便察觉不对,却还是可笑的,期盼着皇后眼中的那丝单薄的暖煦,期盼她也是在乎她的,可她竟利用这向父皇相逼除去淑妃。
        这去燕唐连什么时候回来也归期未定,连和亲都不是,明兰战败,她此去生死难言,她的母后,却还利用她去打压敌手。
        她以为,她身为替归柒挡去陷害的皇女,身为分散归荼归儊权势的棋子,身为帮助归荼登上皇位的暗中势力,明兰王与皇后不会丢弃她,至少不会这般丢弃她,却还是错认了。
        她握住颤抖的左手,这一天还是来了。而她要去遥远的燕唐,她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不能前往,沉默体贴的归荼,直率好动的归柒,单纯笨拙的沐白,聪慧的阿想,鲁莽的阿碎,暗中使绊子的归儊,永远不在乎她的母后,永远想着榨干她的父皇。
        现在想起来,连阿碎给她惹的麻烦都觉得可惜。
        “既如此,为何父皇会赐我三座城池的封地?”
        “这话明安殿下不该问我。”晏离墟回过身,不作多话的离开。
        归麓望着他的背影,一阵无言。
        也对,是她太蠢,还以为他是那时在冷宫不等她问便会回答她的晏离墟。


        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18-02-23 02:31
        回复
          ‥第十七章‥
          “要走了吗?”
          归麓正坐在凤啸宫的窗前,望着院中被雨摧折了一夜的梨花,听见莲妃的话才回过神来。
          “嗯,要走了。”她的话语淡淡的,似乎并没有过多忿恨的心绪。
          “我听说了那日的事,皇后她做的太过了。”莲妃蹙眉,却见归麓仍是安静地出神,“明安,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父皇究竟瞒了我们多少事情,否则以燕唐的要求,不仅有三座城池归属于他们,还有我作质子。”
          莲妃有些惊讶她竟没有在难过彷徨,但归麓一向是聪明的孩子,就是这一点,才总是令人有些心疼,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说,明兰比我们所了解的,还要衰弱?”
          “嗯,娘娘才从冷宫出来,父皇最近对林氏虽有松缓,但也需注意。”
          其实仔细想想,明兰的国力大地在晏离墟与晏溶叶来给太后祝寿时便有颓势,怎么说明兰王也不可能不知晓燕唐的三皇子也随晏离墟来了明兰,却放任他们在京华待了一段时日,而且寿宴上晏离墟还明目张胆让晏溶叶代替他,应该说,那时的明兰便已比不过燕唐了,燕唐等到如今才动手,已经可以说是留情许多。
          只是,明兰王为什么要瞒着众人,也不肯让归荼真正控权?
          “你……竟然还能这样思考这些,难道就不难过?”莲妃还是问出了口。
          “难过是肯定的,但我早就料到会有被舍弃的一天。”归麓笑了笑。
          “莲妃娘娘,你知道吗?父皇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们的名讳,都代表着他的心愿,归翎,是想与您恩断义绝,归儊归荼归柒,是因为想念先皇后,可您以为,我也是么?”
          “归荼与归麓,本意相同,我顺位为六,小柒为七,但归柒是他对先皇后的相思,而我只是,随时替补的那一个,替归荼与归柒舍掉的那一个。”
          莲妃无言。
          “惊喜!”
          归柒猛地从窗外站起身,见归麓仍是一脸平静有些不满,但又很快恢复了笑颜,将怀中之物递给她:“虽然麓姐姐平时好琴,但这么远路上颠簸,难免损坏,便给麓姐姐这竹笛,也方便带些。”
          “还有还有,世子哥哥你过来,”归柒说着忽然侧身招了招手,归荼这才无奈地从转角走到窗前。
          他递给她一只鸽子和一个暗哨:“流华自己会觅食,有难找我,五日就能从燕唐到明兰来。”
          “哎哟,你小心点别给撒了。”过殿门时,月拾磕绊了一下,好脾气的莘拾难得瞪了一眼月拾,才将有些沉的酒抬到归麓面前。
          归荼说:“这是沐白酿的酒,不是给你的,是给燕唐的人的,好让他们路上多照顾你,她昨日太难过,哭肿了眼,说不来见你了,怕跟你说再见。”
          “麓儿……”
          可怜兮兮的声音从殿门传来,莲妃回头一看,竟是归翎,她怕归翎知道归麓要走了,会缠着她不让走,才一直没告诉他:“翎儿,你怎么跑来了?”
          “我听府里的徐管事说麓儿今天要走,”他从怀中取出荷叶包好的桂花糕递给归麓,“这是蔡爷爷做的,和当年一样,你省着点路上慢慢吃,去到燕唐不要因为吃不惯就不吃饭。”
          蔡掌勺是六年前宫中的御厨,在她认识归翎不久后便还乡,没想到现在却在归翎的府里。
          归麓战栗着想要说些什么,却闻李公公那尖啸的声音在殿外催促,离别紧迫,连句道别的话也不及说,她苦笑,仍是起身向殿外走去。
          身后,阿想与阿碎忽然跪了下来:“殿下,我们是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能给殿下的,但以此礼,恭送殿下,祝殿下此行平安。”
          她有些动容,走到殿门外的一刹,看见皇后向她步步走来。
          她没有退,于是闯进她的怀抱里,半晌,后知后觉地想要挣扎。
          “麓儿,不要推开母后,让母后抱抱你。”
          “什么时候……我的麓儿都长这么大了,你一直很听话很听话,小时候到现在都一样。”
          “母后知道你恨我,但是婳鸽是淑妃的人,她原姓楚,是楚氏旁系的女儿,虽然她从未害过你,或许她是放弃了,但母后不能冒这个险。”
          “你也许以为,母后让父皇这样对淑妃,是为了扳倒她,但是,母后只是没办法改变你父皇的决定,也想不到要怎样弥补你。”
          归麓低垂着眼,听着皇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蓦地轻轻推开了她。
          “娘,时辰到了,我要走了。”
          皇后一愣,骤然嚎啕大哭,一国之母,平生第一次这般失了礼数。
          归麓扶着新的侍女的手,坐上马车。
          她轻侧着脸,衣衫却缓缓被晶亮又灼烫的物什开晕一片水色。
          马一声长嘶,车轮啊骨碌碌地转,一瞬间便走出去了好远。
          归荼站在凤啸宫前,蓦然出声:“你还不走?”
          晏离墟从凤啸宫房檐上跃下,“啪”地一声收回折扇,对着归荼一笑:“不,正要。”


          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18-02-24 01:41
          回复
            ‥第十八章‥
            等车队抵达燕唐时已不再是梨花隐隐的春季,天入了夏,渐渐热了起来,但比起初时不习惯没有阿想的照料而言,她已好了许多。
            没从明兰捎什么东西过来,除了归荼给的暗哨,其他的物件被抢的抢,送的送,唯一还带着的便是魂月,那个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以往是考虑过可能会流落到别处,没想到是燕唐,她的势力大抵也都由归荼接手了,在燕唐眼皮子下,还是别和过去的人有接触的好。
            “世子殿下,现在已是黄昏,日落前怕是到不了珉夕城,前方流民太多,夜里走着不大安全,恐怕得在此停留一晚。”
            归麓从垂下的车帘瞧去,马车外兵卒正向前方晏离墟所乘的车骑禀报,只听他悠悠地回道:“走了这么久大家也累了,便寻个客栈稍作休憩吧。”
            和晏离墟同路的这些日子一直未和他有过交谈,倒不是刻意的缘故,而是晏离墟总是很忙,她一个质子,也没人在意她,只要不死就成了。
            她对他的印象还是他十六岁时的纨绔模样,没想到如今却完全与那时不同,说话和缓许多,也不再像那时一般逗她。
            这是在边关,但战事突然,所以客栈的陈设还很是精巧,只是有些凌乱,想来也被人趁乱洗劫过,她简单地收拾一下,正欲睡下,却听见外头有杂沓的脚步声,神色一凛,起身稍稍推开门向外望去,没料到却有人扑进了屋内。
            手上那粘稠而灼烫的触感……是血!
            梦里常见的婳鸽染血的笑在眼前一晃而过,归麓的有些发昏,却还是强自稳住自己与怀中的人。
            这人衣着朴素,眉目间却有着一股煞气,虎口有薄茧,是常年手握兵器所致,屋外传来一阵响动,想必是追杀他的人开始搜查,这群人这般嚣张,想必是来头不小。
            归麓犹豫着要不要将他交出去,那人衣襟微松,露出贴身的玉佩来。
            肖世潋。
            她猛地扯开他的衣襟。
            “这,这……”
            回宫大抵还有一月的路程。晏离墟借着随着火烧灼而明灭不休的灯光看着晏溶叶从宫内寄来的信,屋外的吵闹声令他不悦地蹙起眉。
            “尘涯,怎么了?”
            他从门外走进来,抱拳回道:“殿下,外头有人说他们是行雨楼的人,方才在追捕楼中的叛逃者,刚刚追至客栈里便不见踪影,怀疑我们藏了他们要的人。”
            “让他们回去告诉萧南遇,要搜让他亲自来。”
            “是。”
            尘涯领命正往外走,晏离墟却唤住了他:“至于明安公主那里,不必多管。”
            “是。”
            时间太短没法换身衣衫,归麓罩着面纱,系上黛紫的外袍掩去衣上的血迹,这才去开了门,外面的人一经门开启,便催促着她让开,她唇侧三分浅笑,眼却有些微的吃惊,问道:“各位大侠所谓何事?”
            “我们是行雨楼的人,奉楼主之命捉拿叛徒,还望姑娘不要为难我们。”当中算是和善的人回道。
            归麓好似思忖了一下,便转身让开:“你们搜过便走吧,我是大夫,这位与隔壁房同行的小姐发了热,怀疑是流民常有的疫病,被请过来替她开药的。”
            那人一怔,方才从尘涯口中得知,隔壁可是燕唐的世子,躺在榻上的那位莫不是明安公主?他本觉得晏离墟不理他们搜查这里还有些蹊跷,现在倒是相信了归麓的话:“即如此,我们搜一搜别的地方就成,叨扰了。”
            他们搜查一番后无果,道谢后离开。
            归麓和上门,回过身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肖世潋,递给他一杯水,他接过浅尝一口,这才嘶哑着嗓音说道:“谢谢。”
            “谢倒是不必,不如阁下先告诉本宫,为何本应战死沙场的肖将军之子肖世潋,不仅是个女子,还成了行雨楼追杀的叛徒?”


            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18-02-24 02:49
            回复
              暂封


              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18-02-24 22:5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