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说】
时值三月,春光明媚阳光大好,正适宜打盹睡觉,坂田银时在树底下翻了个身,不安分的脚踢翻了几个空荡荡的酒瓶子,一时间咣咣铛铛。
他眯着眼坐起来挠了挠头,然后便一眼望见天上那高挂的日头,整个人便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瞬间清醒了,他猛跳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衣裳,然他从未穿过这等华丽庄重的礼服,这会儿越整越乱,越乱越急。
“完了完了,婚礼该不会开始了吧,该不会已经结束了吧,我到底睡了多久啊,上天保佑阿弥陀佛。”
他反省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今天这个日子贪杯,枉费了新八特意给他准备的新衣裳,衣裳也就算了,不怎么打紧,可今天这婚礼他要是错过了,肯定要被那女人记恨报复,千儿八百年不得安生,因此,他着急的很。
今日是三月初五,宜嫁娶、祈福、动土……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大好日子,这天在这狐族的领地焦泽上,要办一桩喜事,从三月前这桩喜事一传出来就备受瞩目,其实也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那新郎官儿是鸦天狗一族年轻一辈中极有声望的男子,新娘子则与狐主关系密切,狐主也放了话,说要为他们主婚,还要将焦泽开放一月,以示庆贺。
说到这狐主,当然就是九尾狐一族之主,九尾狐一族刚出生的时候大多都只有二三尾而已,偶有四尾五尾都要惊觉天赋异禀日后前途无量,可当今的狐主,甫一出世便有九尾,没人见过他的父母,他自己也没见过,传说里他大抵是天地孕育的孩子,像是某一天里突然出现一样,每天游荡在焦泽大地上,后来便被上任狐主给捡了去,却也不管不问,只给他一个睡觉的地方,任他吃狐族子民的百家饭长大,一晃就是一千六百一十二年,那孩子继任了狐主,接着又是一千四百五十五年过去,算来他如今已经三千零六十七岁,听着这数字有些吓人,但看容颜,他还是弱冠年岁,只是生的有些惫懒,浪费一张好容颜。
他天生懒散,这狐主当的不算兢兢业业但也可圈可点,说到底他到底还是念着幼年时吃过的百家饭,这些点滴恩情他记了一辈子,早就在心里将焦泽子民划进了自己的保护圈,护食的猫一样,霸道得很。
打头那个没正形的男人,正是狐主。
这会儿他已经撒丫子化了原形,正疾奔回去,一路上的宾客都还以为一阵风吹了过去还带着果酒的甜香,路两旁满树的花也因此摇曳掉落,景色令人过目难忘。
等坂田银时落在自家门前刚刚站稳,一红衣的女人就从里面冲出来照着他的脸面飞起一脚,他一躲闪被这一脚踹在肩膀上,整个人蹬蹬蹬后退几步趴在地上。
得!这衣裳是真的穿不了了。
他站起来,揉了揉脸小声咒骂道:“这女人每次打人都打脸,羡慕别人长得好也不能这样啊,真是……辛苦了,新郎官人肉沙包君。”
然后他又想到一件顶顶重要的事,便抬了头,笑得真心实意,“阿妙,你今天成亲,我开心得很。”
阿妙挑了挑眉,她倒是看得出来这男人有多高兴,但她也深知这男人的脾性,接下来这一句,一定是要损她。
“以后啊,我再也不用吃你做的饭啦哈哈哈哈~~”
看吧,这男人,活了三千年,有时候还像个孩子一样顽皮,不过她今天心情不错不想再与他争辩,她仰头看了看洞府庭前垂着的藤萝。
还没到它该开放的时节,却因为银发男人用灵气悉心养了半月才提前了花期盛放。
就为了能让她出嫁这天好好看上几眼。
今日特别,感情比平时来得强烈,她往前走了两步,向着男人深深地行了一礼,正经的唤了一声,“狐主大人。”
坂田银时站着没动,他敛了笑,“这礼我就替你父亲受了,你起来吧,到了今天了,你也该知道我从没把你和新八当成下人,以后我也会好好照料他,你且放宽心,争取来年添个娃。”
话说到一半他又惯常的嬉皮笑脸插科打诨,阿妙只当没听见,她当然知道这男人没把他们姐弟当成下人,否则她怎敢像刚才那样放肆。
她看了看他,这张脸她已经看了六百年,从她三百岁的时候父亲病逝起就一直跟着他,整整的六百年,几乎是她人生的三分之二,年至豆蔻时她也曾悄悄地爱慕于他,如今都已放下只余信任敬仰,她的心已全然向着另一个人——现下正穿着与她一般红艳艳礼服的男人。
坂田银时看着阿妙露出难得的女儿娇态,他这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甲,无不惊奇的抖了三抖。
儿女情长啊儿女情长,他倒是见过那个男人,长得也算英武,就是毛多了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玩了一回三角修罗场,那时候阿妙让他扮演她的未婚夫来断绝那男人对她的念想。
迫于这女人的强势,他当然是要去而且要赢,想想那时候她那个不输须眉的刚硬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个红妆含春的美人,他不得不叹一句“英雄气短。”
不过就算是那样的修罗场,拳打脚踢都轰不走硬是要和阿妙成亲的男人,他也是服气的。
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纠缠了三百年才走到今天,大约也算得上一桩好姻缘。
他让新八给他找了件衣裳换上,又理了理不听话的头发,迎亲的队伍便已经到了门口。
其实婚礼本不应该在女家完成,但是妖怪们大多不拘小节,结亲的男女身份不凡,鸦天狗族与九尾狐族又都是大族,两位族长见了一面便愉快地决定,不就是婚礼嘛,办!两边都办!办两场!
如此这般,他们倒也不嫌劳累。
在焦泽之北的雀山顶上长着一大树——狐火,传说是天地之间第一只九尾狐死去后幻化而成,那棵树遍体漆黑花色则殷红如火从不凋谢,受九尾狐族万千子民朝拜。
亦是年轻男女祈愿的好地方。
婚礼就在那里举行。
坂田银时人模人样的站在新人面前,说了几句台词,其实那台词还挺长,新八替他拟的,他没背上也忘了做小抄,如今只得临场发挥了几句然后直奔主题。
“近藤勋,志村妙,你们可愿意从今往后,相知相许,两心如一。”
两人相望,皆答。
“愿意。”
“上天为证,良缘此成。”
说这婚礼结束,宴会方才开始,忙活了半晌,坂田银时才入席,今天早上他刚喝了几瓶酒,酒意还没散去,现在闻着酒气都觉得醉,眼看着鸦天狗族一众人朝着他走过来了,打头的就是那新郎官人肉沙包君,他站起来,看见那几个人中有一个特别奇怪。
那人的肩头上,居然栖着一只小鸦天狗。
这是哪家的娃娃?连化形都不会,带到这种热闹地方也不怕丢了去,不过那毛发乌黑顺滑格外惹眼,大概是自己没有的就格外喜欢,他伸手想去摸摸,可生人气息靠近了,小鸦天狗便警觉地睁开眼,那眼睛,蓝溜溜的,但却凶的可以。
你凶啊,我就是要摸你。
坂田银时对着他瞪了瞪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下,“这是哪家的孩子?”
“别……”没来得及阻止,近藤勋就眼见着银发男人手指被啄住,鲜血直流,可小鸦天狗居然还不松口,看那样子,是觉得男人还不够疼。
可银发男人,这一族之主,已经疼的毫无形象哇哇乱跳,连连求饶。
“好好好,我不摸你了,再也不摸了,你快放了我,再不放我就把你甩出去,让你摔个脸朝地!”
小鸦天狗本来就要松口,结果却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恼火,扑棱着翅膀,一双利爪往男人手臂上扎。
“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小祖宗快松开,我的血你可受不住,一会儿出了事我怎么交代。”
小鸦天狗挑着眼瞥了瞥他便不屑的飞开,又落在刚才那人的肩头上闭上了眼。
“这可……”
鸦天狗一行人正打算告罪,坂田银时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是我先招惹的他。”
“我代小主人赔罪。”
近藤勋拱手作揖,然后给坂田银时倒了杯酒。
“小主人?”
“十四还小,不懂事,还望见谅。”
“十四?他的名字?”银发男人朝着小鸦天狗的方向努了努嘴,小鸦天狗似有所觉的又睁开眼,他又赶紧的抿唇低头,生怕那暴躁的小娃娃再来一口。
他仰头把酒喝下,然后猛地想起来,鸦天狗一族的小主人,不就是那族长的弟弟?
大约是一百多年以前他也听过些传闻,说是鸦天狗族内乱搞分裂,族长为镇压叛乱身死,族长夫人一伤心就动了胎气早产了,那孩子看着还挺健康,结果却直到一百二十岁上下还没学会化形。
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这娃娃,如今也至少二百岁,化作人形也是一十二左右的少年模样。
他点了点头便放下此事,继续喝酒。
酒宴酣畅直到日阳西下,天边艳色更惹人醉,银发男人半倚在树下,酒意上头,七八分醉,他便恣意起来,不顾别人眼光,嫌弃树干冷硬,他就把尾巴露了出来,正好垫背,白绒绒又蓬松。
可这厢他还没眯过去,脸上却扑头盖脸的砸了一个东西,那东西还散发着浓郁的酒气,热腾腾的,像是要冒烟了。
他将那东西扒拉下来,拎在手里一看。
原来是那小鸦天狗,名字他倒给忘的一干二净,看来像是喝醉了,被他这样拎着都没反应,眼睛眯着已经不大清醒。
这样的好机会坂田银时又怎么会错过,他将小鸦天狗抱在怀里,从头到脚把他摸了个遍。
那身毛发果真好的令人发指,他将他翻了个身,正待再摸一遍,可就在这时,怀中突然一重,那小鸦竟突然化作一个脸颊通红的少年,身上半挂着藏蓝的衣裳,而他的手,就刚好抚在少年半露的肩头上,少年双目半眯的看着他,眼神似是舒畅又似是惊恼。
一时间,他们此处,倒是春色无两。
有这一变化,坂田银时醉意一时就去了大半,可这少年,真的就是那小鸦天狗?他迷迷惘惘转不过弯来。
男人这方倒是清醒了,可这小鸦,却还是头回饮酒,醉的不轻,他只觉得困顿怠惰,浑身燥热,远远地看到一坨棉花在树下,他就飞了过去,飞的不稳还掉了来,摔进棉花里。棉花会动,凉凉又温柔的抚摸过他,舒服得很。
这会儿棉花却不动了,还越来越僵硬,他蹬了蹬腿以示不满。
还不动。
太不听话了。
他睁开眼睛,视线却摇晃着看不清东西。
“你醉了么?”
棉花居然会说话,小鸦天狗实在惊讶又欢喜,以为自己得了个宝贝,他伸了手拽住那棉花,把它往下拉,嘴里嘟嘟囔囔。
“棉花,你跟了我吧,我带你回家……”
虽然拉的近了,但他还是看不清,却闻见一股香,像是刚才喝的酒,他乐滋滋的把嘴凑上去。这个酒杯竟是温软的,还带着清甜与酒香,他只饮了一口就醉的云里雾里,倒在银发男人的怀里。
===且待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