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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狡狐》九鸦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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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九鸦
年上,巨大年龄差
三月在围脖开了连载,更得慢,见谅


IP属地:河南1楼2017-10-22 19:36回复
    文风清奇,我是说书先生的设定哈哈哈


    IP属地:河南2楼2017-10-22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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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02:2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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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今说一书,名曰狡狐。
        说那海上万里之外穹苍之上漂浮着一个仙泽,名为千里屿,那是个凡人怎么也到不了的灵地,众多妖怪在其上繁衍生息活的自在逍遥,我们要说的这只狐狸,便来自千里屿中九尾狐族。


      IP属地:河南3楼2017-10-22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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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说】
          时值三月,春光明媚阳光大好,正适宜打盹睡觉,坂田银时在树底下翻了个身,不安分的脚踢翻了几个空荡荡的酒瓶子,一时间咣咣铛铛。
          他眯着眼坐起来挠了挠头,然后便一眼望见天上那高挂的日头,整个人便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瞬间清醒了,他猛跳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衣裳,然他从未穿过这等华丽庄重的礼服,这会儿越整越乱,越乱越急。
          “完了完了,婚礼该不会开始了吧,该不会已经结束了吧,我到底睡了多久啊,上天保佑阿弥陀佛。”
          他反省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今天这个日子贪杯,枉费了新八特意给他准备的新衣裳,衣裳也就算了,不怎么打紧,可今天这婚礼他要是错过了,肯定要被那女人记恨报复,千儿八百年不得安生,因此,他着急的很。
          今日是三月初五,宜嫁娶、祈福、动土……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大好日子,这天在这狐族的领地焦泽上,要办一桩喜事,从三月前这桩喜事一传出来就备受瞩目,其实也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那新郎官儿是鸦天狗一族年轻一辈中极有声望的男子,新娘子则与狐主关系密切,狐主也放了话,说要为他们主婚,还要将焦泽开放一月,以示庆贺。
          说到这狐主,当然就是九尾狐一族之主,九尾狐一族刚出生的时候大多都只有二三尾而已,偶有四尾五尾都要惊觉天赋异禀日后前途无量,可当今的狐主,甫一出世便有九尾,没人见过他的父母,他自己也没见过,传说里他大抵是天地孕育的孩子,像是某一天里突然出现一样,每天游荡在焦泽大地上,后来便被上任狐主给捡了去,却也不管不问,只给他一个睡觉的地方,任他吃狐族子民的百家饭长大,一晃就是一千六百一十二年,那孩子继任了狐主,接着又是一千四百五十五年过去,算来他如今已经三千零六十七岁,听着这数字有些吓人,但看容颜,他还是弱冠年岁,只是生的有些惫懒,浪费一张好容颜。
          他天生懒散,这狐主当的不算兢兢业业但也可圈可点,说到底他到底还是念着幼年时吃过的百家饭,这些点滴恩情他记了一辈子,早就在心里将焦泽子民划进了自己的保护圈,护食的猫一样,霸道得很。
          打头那个没正形的男人,正是狐主。
          这会儿他已经撒丫子化了原形,正疾奔回去,一路上的宾客都还以为一阵风吹了过去还带着果酒的甜香,路两旁满树的花也因此摇曳掉落,景色令人过目难忘。
          等坂田银时落在自家门前刚刚站稳,一红衣的女人就从里面冲出来照着他的脸面飞起一脚,他一躲闪被这一脚踹在肩膀上,整个人蹬蹬蹬后退几步趴在地上。
          得!这衣裳是真的穿不了了。
          他站起来,揉了揉脸小声咒骂道:“这女人每次打人都打脸,羡慕别人长得好也不能这样啊,真是……辛苦了,新郎官人肉沙包君。”
          然后他又想到一件顶顶重要的事,便抬了头,笑得真心实意,“阿妙,你今天成亲,我开心得很。”
          阿妙挑了挑眉,她倒是看得出来这男人有多高兴,但她也深知这男人的脾性,接下来这一句,一定是要损她。
          “以后啊,我再也不用吃你做的饭啦哈哈哈哈~~”
          看吧,这男人,活了三千年,有时候还像个孩子一样顽皮,不过她今天心情不错不想再与他争辩,她仰头看了看洞府庭前垂着的藤萝。
          还没到它该开放的时节,却因为银发男人用灵气悉心养了半月才提前了花期盛放。
          就为了能让她出嫁这天好好看上几眼。
          今日特别,感情比平时来得强烈,她往前走了两步,向着男人深深地行了一礼,正经的唤了一声,“狐主大人。”
          坂田银时站着没动,他敛了笑,“这礼我就替你父亲受了,你起来吧,到了今天了,你也该知道我从没把你和新八当成下人,以后我也会好好照料他,你且放宽心,争取来年添个娃。”
          话说到一半他又惯常的嬉皮笑脸插科打诨,阿妙只当没听见,她当然知道这男人没把他们姐弟当成下人,否则她怎敢像刚才那样放肆。
          她看了看他,这张脸她已经看了六百年,从她三百岁的时候父亲病逝起就一直跟着他,整整的六百年,几乎是她人生的三分之二,年至豆蔻时她也曾悄悄地爱慕于他,如今都已放下只余信任敬仰,她的心已全然向着另一个人——现下正穿着与她一般红艳艳礼服的男人。
          坂田银时看着阿妙露出难得的女儿娇态,他这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甲,无不惊奇的抖了三抖。
          儿女情长啊儿女情长,他倒是见过那个男人,长得也算英武,就是毛多了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玩了一回三角修罗场,那时候阿妙让他扮演她的未婚夫来断绝那男人对她的念想。
          迫于这女人的强势,他当然是要去而且要赢,想想那时候她那个不输须眉的刚硬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个红妆含春的美人,他不得不叹一句“英雄气短。”
          不过就算是那样的修罗场,拳打脚踢都轰不走硬是要和阿妙成亲的男人,他也是服气的。
          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纠缠了三百年才走到今天,大约也算得上一桩好姻缘。
          他让新八给他找了件衣裳换上,又理了理不听话的头发,迎亲的队伍便已经到了门口。
          其实婚礼本不应该在女家完成,但是妖怪们大多不拘小节,结亲的男女身份不凡,鸦天狗族与九尾狐族又都是大族,两位族长见了一面便愉快地决定,不就是婚礼嘛,办!两边都办!办两场!
          如此这般,他们倒也不嫌劳累。
          在焦泽之北的雀山顶上长着一大树——狐火,传说是天地之间第一只九尾狐死去后幻化而成,那棵树遍体漆黑花色则殷红如火从不凋谢,受九尾狐族万千子民朝拜。
          亦是年轻男女祈愿的好地方。
          婚礼就在那里举行。
          坂田银时人模人样的站在新人面前,说了几句台词,其实那台词还挺长,新八替他拟的,他没背上也忘了做小抄,如今只得临场发挥了几句然后直奔主题。
          “近藤勋,志村妙,你们可愿意从今往后,相知相许,两心如一。”
          两人相望,皆答。
          “愿意。”
          “上天为证,良缘此成。”
          说这婚礼结束,宴会方才开始,忙活了半晌,坂田银时才入席,今天早上他刚喝了几瓶酒,酒意还没散去,现在闻着酒气都觉得醉,眼看着鸦天狗族一众人朝着他走过来了,打头的就是那新郎官人肉沙包君,他站起来,看见那几个人中有一个特别奇怪。
          那人的肩头上,居然栖着一只小鸦天狗。
          这是哪家的娃娃?连化形都不会,带到这种热闹地方也不怕丢了去,不过那毛发乌黑顺滑格外惹眼,大概是自己没有的就格外喜欢,他伸手想去摸摸,可生人气息靠近了,小鸦天狗便警觉地睁开眼,那眼睛,蓝溜溜的,但却凶的可以。
          你凶啊,我就是要摸你。
          坂田银时对着他瞪了瞪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下,“这是哪家的孩子?”
          “别……”没来得及阻止,近藤勋就眼见着银发男人手指被啄住,鲜血直流,可小鸦天狗居然还不松口,看那样子,是觉得男人还不够疼。
          可银发男人,这一族之主,已经疼的毫无形象哇哇乱跳,连连求饶。
          “好好好,我不摸你了,再也不摸了,你快放了我,再不放我就把你甩出去,让你摔个脸朝地!”
          小鸦天狗本来就要松口,结果却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恼火,扑棱着翅膀,一双利爪往男人手臂上扎。
          “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小祖宗快松开,我的血你可受不住,一会儿出了事我怎么交代。”
          小鸦天狗挑着眼瞥了瞥他便不屑的飞开,又落在刚才那人的肩头上闭上了眼。
          “这可……”
          鸦天狗一行人正打算告罪,坂田银时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是我先招惹的他。”
          “我代小主人赔罪。”
          近藤勋拱手作揖,然后给坂田银时倒了杯酒。
          “小主人?”
          “十四还小,不懂事,还望见谅。”
          “十四?他的名字?”银发男人朝着小鸦天狗的方向努了努嘴,小鸦天狗似有所觉的又睁开眼,他又赶紧的抿唇低头,生怕那暴躁的小娃娃再来一口。
          他仰头把酒喝下,然后猛地想起来,鸦天狗一族的小主人,不就是那族长的弟弟?
          大约是一百多年以前他也听过些传闻,说是鸦天狗族内乱搞分裂,族长为镇压叛乱身死,族长夫人一伤心就动了胎气早产了,那孩子看着还挺健康,结果却直到一百二十岁上下还没学会化形。
          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这娃娃,如今也至少二百岁,化作人形也是一十二左右的少年模样。
          他点了点头便放下此事,继续喝酒。
          酒宴酣畅直到日阳西下,天边艳色更惹人醉,银发男人半倚在树下,酒意上头,七八分醉,他便恣意起来,不顾别人眼光,嫌弃树干冷硬,他就把尾巴露了出来,正好垫背,白绒绒又蓬松。
          可这厢他还没眯过去,脸上却扑头盖脸的砸了一个东西,那东西还散发着浓郁的酒气,热腾腾的,像是要冒烟了。
          他将那东西扒拉下来,拎在手里一看。
          原来是那小鸦天狗,名字他倒给忘的一干二净,看来像是喝醉了,被他这样拎着都没反应,眼睛眯着已经不大清醒。
          这样的好机会坂田银时又怎么会错过,他将小鸦天狗抱在怀里,从头到脚把他摸了个遍。
          那身毛发果真好的令人发指,他将他翻了个身,正待再摸一遍,可就在这时,怀中突然一重,那小鸦竟突然化作一个脸颊通红的少年,身上半挂着藏蓝的衣裳,而他的手,就刚好抚在少年半露的肩头上,少年双目半眯的看着他,眼神似是舒畅又似是惊恼。
          一时间,他们此处,倒是春色无两。
          有这一变化,坂田银时醉意一时就去了大半,可这少年,真的就是那小鸦天狗?他迷迷惘惘转不过弯来。
          男人这方倒是清醒了,可这小鸦,却还是头回饮酒,醉的不轻,他只觉得困顿怠惰,浑身燥热,远远地看到一坨棉花在树下,他就飞了过去,飞的不稳还掉了来,摔进棉花里。棉花会动,凉凉又温柔的抚摸过他,舒服得很。
          这会儿棉花却不动了,还越来越僵硬,他蹬了蹬腿以示不满。
          还不动。
          太不听话了。
          他睁开眼睛,视线却摇晃着看不清东西。
          “你醉了么?”
          棉花居然会说话,小鸦天狗实在惊讶又欢喜,以为自己得了个宝贝,他伸了手拽住那棉花,把它往下拉,嘴里嘟嘟囔囔。
          “棉花,你跟了我吧,我带你回家……”
          虽然拉的近了,但他还是看不清,却闻见一股香,像是刚才喝的酒,他乐滋滋的把嘴凑上去。这个酒杯竟是温软的,还带着清甜与酒香,他只饮了一口就醉的云里雾里,倒在银发男人的怀里。
        ===且待下回===


        IP属地:河南4楼2017-10-22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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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回说】
            上回书说到,那银发的狐主被一刚化形的小鸦天狗轻薄,两张嘴亲个正着。
            嘴唇被衔住嘬了一口,坂田银时着实被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忘了动作,等他反应过来,那罪魁祸首已经醉的晕了过去,叫他这一时间找谁说理去?
            少年自顾自睡得安稳,全身放松的嵌在他怀里,他将他托的平稳了点,顺手整了整那零散的衣裳。
            他的眼睛在少年的唇上流连。
            就在几个时辰前,软唇还是利喙,啄饮过他的鲜血。
            想到这里他才猛地意识到,方才那一亲,应该是这小家伙的初吻。
            “那可真是罪过。”
            他默了半晌,摇头笑了笑,然后又顿悟道:“不对不对,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阿银才是被轻薄了的那个,浪荡小子,以后肯定祸害人间。”
            你问他有没有被这一亲亲出点什么?
            怎么可能呢,他已风流世间三千年,他继任狐主的时候,这孩子的父亲才至总角之年,算得仔细了,他可不得让他行个大礼再规规矩矩的唤上一声爷爷?
            不过他还身强力壮正当年,要是有人真喊他爷爷,他非得把他打得娘都不识。
            鸦天狗一族的人已经淹没在远处宾客的人群里看不见,他也懒得去找,只老神在在的坐在树下管抱着少年假眠,还挥手做了个结界,叫外人都看他不见,求个清静自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觉得越来越热,像是有谁往他怀里丢了一块热炭,他抱着它,全身都沁出点虚汗。
            “咳唔……”
            小小的震动和呜咽亦来自那热源,微弱的血腥气传到鼻尖,他睁开眼看向怀中少年。
            少年已经脸色煞白全身发颤,嘴里还含着半口的血。
            “喂,小家伙,快醒醒!”
            坂田银时着了急伸手想把他的嘴掰开,让那口血吐出来免得入了喉更加凶险,可这小人儿忒不知道好歹,那唇紧闭着就是不张开,他又畏手畏脚实在不敢用力。
            少年似乎意识到有人侵犯,眼珠子就在眼皮底下骨碌慌乱,可那双眼却睁不开,额头满满的汗将黑发化了贴在上面,将脸色衬得越发雪白。
            见实在是犟不过少年坂田银时便转而去探他额头,一探之下他把一切都弄明白了,瞬间悔恨自己手贱。
            原来这孩子,因在娘胎里少待了几个月,那灵根上天生便有一个大缺陷,二百多岁尚未化形也是因为这点,本来这已经过了二百余年,灵根自我修补已臻佳境,再过个百八十年也就痊愈,到时候小鸦天狗自然就化了形,只是比常人晚了些。
            可怎知遇上了一只狐狸太讨人厌,他气不过就那么一啄想让他疼上几天受点教训,这也没什么,可他那一下子过去,嘴里就不小心吃了狐狸的血。
            这就好比一个体虚的人一下子吃了一根三千年的老参,大补啊。
            他一不下心得了点九尾狐的灵气,那灵根就不要命的吸收起来,立马就让他化了形,可又偏偏虚不受补,三千岁九尾狐的灵气,他尚且约束不住,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灵气化作灼灼之火,就快要把他那灵根都烧断了。
            “算我欠你的。”
            如此来看竟是因为他才受这种苦。
            想到这些,少年咬牙忍受的模样蓦地让人心焦,坂田银时在心里头默默告了罪,以一只手捏住少年脸颊,低下头便亲了上去。
            少年的嘴唇紧绷又冰冷,他温柔的含吮过去,深知不能太急,这小人儿性子太烈,灵根被毁还能这么忍着,这口血,大约是咽到不能再咽了才含在嘴里。
            他用舌尖轻点他唇隙,直到能尝到血腥气时瞬间就将他翻转,后再满意的看着少年趴在他膝盖上‘哇’的吐了一地的血。
            “阿银我还没这么伺候过人,算你有福。”
            少年瘫软下来,他又将他搂在怀里,皱着一张苦瓜脸将手指上的伤口撕裂开,刷刷刷的在半空画了个阵,然后便抬头看着狐火满树的花开了口,声音嘶哑语带调侃,“你这老树,开了这么多花,不如送阿银一朵戴戴?”
            漆黑的树摇晃了一阵,似乎甚是不满,火花摇曳艳的生光,然而到了最后却恢复了平静,从那枝头上,一朵花掉了下来,正掉进坂田银时画出的阵里,花朵立时化作一团火焰,那阵法就烧了起来,火光映的银发男人的眼睛,他瞳孔亮的诡异,如狐火的花,殷红似血。
            他将那阵法摄入手中,在对着黑发少年的胸口那么一按,灵气与火光一起没入消散,他看着少年舒展的眉眼松了口气。
            他这一阵下了老本,用自己的灵气补了残缺的灵根,那阵法则替他纾理身体,这一下保管他以后健健康康直到天年。
            “虽说你是因我受罪,我这一下可算是还清还有余,那两个荒唐亲吻,你应该不会记得,就当不存在吧,免得日后你情窦初开遗憾初吻不在。”
            他转了转眼就擅自愉快地决定。
            结界外的宾客还无知无觉的闹腾,银发男人将结界撤了,欢闹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少年眉眼一动,清醒睁眼,待看到银发男人的脸后却愣住了,表情倒像是如梦初醒,刹那朦胧可爱。
            可也只有刹那,等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境地之后,少年对着男人瞪起眼睛报以十二万分的厌弃,然而身体却不动弹,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现下的姿势模样。
            这双眼睛还真是好看,可就是太凶,不对不对,就是因为清澈凌厉才好看。
            “醒了就快起来,你把我手臂都压麻了。”
            经银发男人恶意的提醒,十四郎这才发现,他竟然躺在这男人的怀里,但比起这些,他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体。
            太陌生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长很长时间,偷偷的幻想过自己拥有人身的样子,却没想过这一刻来的这么突然。
            这样骤然的欢喜让他忘了此刻的一切,藏不住此刻的心情,他笑着抬头想跟人分享他的喜悦,黛蓝眼睛里弥漫着雀跃如宝石般晶亮闪闪。
            然而这笑容也只分给了坂田银时那么几眼。
            少年看到他的瞬间笑脸就不见,他猛地跳起来,想跳出男人的包围圈,可他忘了自己还没适应人的双腿,落地之后双膝一软就要摔。
            那时候,他感觉有一阵风迎面过来,银白的光线绕着他旋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深陷在银发男人的包围圈里,被他的狐尾缠住了身体。
            “喂喂,好好看路啊**,你要是摔死了我多麻烦。”
            他扭过头去,身后正是雀山背后的万丈深渊。
            但是他想,怎么可能摔死呢,他有翅膀在,这狐狸该不会已经老年痴呆。
            他想反驳坂田银时,想跟他骂架,可他现在又不会说话,只能闭着嘴瞥眼看他。
            坂田银时将少年拉回来,顾念他就未将尾巴撤下,只松松的环住小人儿的腰,想轻轻地让他的双脚着地,好好适应一番。
            然而这会儿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近藤勋和几个人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气儿还没喘匀就要跪下,一边跪一边还嚷:“狐主大人,不知十四哪里得罪了,我代他受过……”
            原来在外人眼里,坂田银时和少年的姿势场面被误会个彻彻底底,近藤勋远远辨别了气息寻小主人而来,却见到银发男人将狐尾缠绕在一人身上,他还没惊喜小主人终于化形,脑子里就已经联想到刚才因小主人不逊那位大人才受了伤。
            见这新郎官居然要跪下,坂田银时急忙挥手将他拦了下来,这厢那少年看到自家人也挣扎的剧烈,这样看着,更像是狐主不忿要教训人的样子。
            眼看着近藤勋就要哭了出来,坂田银时紧皱着眉,立马厌烦。
            “无趣。”
            他将少年丢向新郎官,待他抱稳后转了身,身形瞬间消散不见。
            这接下来的宴席,狐主大人就再也没出现。
            婚礼闹了三日,鸦天狗一族又再焦泽逗留了两天,都是新八代为招待,也不算慢待,新八是新娘子的亲弟,新郎官的小舅子,都是一家人也有意亲近,相处之间少了点拘束不自在。
            “老大老大,为五郎大人听说小主人化了形,高兴得很,叫我们快点回去让他看看。”
            这说话的就是婚礼当天肩膀上栖着小鸦天狗的那位,叫山崎退。
            如今他已经从架子这个职位光荣退役,终于自由了点。
            近藤勋立马就决定第二天动身,然而他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没解开,回程将启时还闷着一张衰脸,不停地往后看。阿妙看他扭扭捏捏的实在不爽,“**你看什么呢,该不会是勾搭上那个姑娘等着人家来送别!?”
            她个性直爽,这句话飞出车外连着巴掌的响,三里之内皆可听见。
            近藤眼泪汪汪的捂着脸,心想着他倒真的在等人,但等的肯定不是大姑娘。
            他在等那狐主大人,他后来想想那天的事,觉得是自己太过冒失,误会了人家,于是总想着好好的道歉。
            可坂田银时一直没出现。
            他将此事完完整整的说给了阿妙,阿妙看了看窗外送行的人,其实根本不用看,银发男人怎么可能来送行呢,这会儿应该在某处醉的一塌糊涂。
            “他不会生气的,肯定只是觉得麻烦。”
            “你这么了解他啊……”
            所以说恋爱的人基本都傻,男人不知道又吃了哪来的飞醋,阿妙冷眼瞥着他,将一句情话滤干了蜜来说:“老娘都嫁给你了,一辈子都栽你身上,你还要怎样。”
            她这样一想,又看了看近藤勋,莫名觉得暴躁,突然的恨嫁。她挥了一拳朝着近藤的脸,然而这拳头没像以往那样打到地方倒被近藤勋一掌包住轻轻接了下来,他趁势收紧双臂将女人箍在怀里,嘴里抹了蜜,“阿妙,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突然犯什么混!”
            原来她这点拳脚真的敌不过他。
            阿妙突然意识到,这男人平时是真的让着她,任她打骂只是为了让她开心。
            她突然就泄了力气身子一软,舒舒服服的躺进男人的怀里,枕着他结实的臂膀。
            “你想啊,我们的孩子啊……”
            “总有一天我们会死,但血脉在他们身体里绵延,那样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一直以为他直白粗俗,是个不折不扣的硬汉,但他今天破天荒的开了窍,一句话叫她眼睛泛酸。
            “不要脸,一辈子还不够?”
            “……”
            一队人马带着几车行李慢慢悠悠的驶出焦泽十里之外,土方十四郎突然心有所感打开窗帘,他往后看。
            银发男人穿着云纹的衣裳,站在他们后面几丈远,大约敛了气息没让人发现,见他探出头来,就对他笑,然后将食指放在嘴唇前,意要他不要告诉别人。
            那日春盛,日光倾下浮云蓝天,男人笑得眉眼弯弯,比春还暖。
            而他就被这一笑摄了心魂,涨红了脸。
          ===


          IP属地:河南5楼2017-10-22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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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回说】
              枫海与焦泽隔着三条蜿蜒山脉和一道绵绵江水。
              两族各自占着千里屿上最好的两块地,一处平原风景秀美,一处山脉林海无边,他们比邻而居千百万年却鲜少来往。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焦泽大地一直被一个巨大的结界拢住,没有九尾狐的指引外人是怎么也进不去的。
              先不说这些。
              小主人终于化形这件事已经在枫海传了个遍,几家各有欢愁,但表面上都一团和气,土方为五郎拉着弟弟的手上下看了好几圈满心欢喜满眼的骄傲自豪,嘴里不停地问着一些不太着边的问题显然是高兴坏了,然而土方十四郎也只是看着他,就不说话。
              “小十四?”
              他停住手喊了一声黑发少年的乳名,心里盼着他的回应。
              “说起来……还没有听过十四说话。”
              再听近藤这么一回忆为五郎满心的喜悦瞬间化为忧惧,游移不定之时手却被人拽住,他低头一看,那少年正拉着他的手,蓝眼睛清澈无匹,想说的话就算他不说也能让人明白。
              ‘会好的,兄长。’
              他知道他听不见,但是在心里已经喊了无数次,回应了无数次。
              自他出生就没了爹,母亲身体虚弱也不能常伴左右,他哥哥为五郎那是当爹当妈还当族长,前二百年他受他爱护却不能帮他,只能看着他和那些叛乱的余孽纠缠,受伤也不能休息,父母和兄长,新仇旧恨相加他心里早把那些人恨到了家,恨不得亲手把他们撕了扔进海里喂蛟。
              他一开始以为,化了形就好。
              可是化了形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无力渺小。
              鸦天狗族搞分裂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荒诞无稽,听说是四五百年前有几个刚成年的鸦天狗向族长请愿要离开枫海去外头游荡些时间,族长就点头答应了。
              族人来去自如,不作恶的话他倒是管不了的。
              这几个小娃娃出去游荡,过了二三百年,不知什么原因变得狂妄奸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带着不可一世的野心回了家。
              然后枫海就不复往日宁和,动荡难安起来,他们集结起一批人,要把枫海变成他们的囊中之物,要享用枫海子民无尽的供奉。
              这怎让人同意,妖怪们从来只供奉自己相信的人,于是奋起抵抗。
              前二百年先族长镇压了一批,还剩下些余孽流窜着到处作妖,赶不尽杀不绝,让人头疼。
              土方为五郎经常为此彻夜孤坐台前,每当这时候他就得把灯灭了让整个房间黑漆漆,因为很久之前他偶然间发现每当他失眠灯亮个彻夜,十四郎也陪着他不睡觉,但也不打扰他,就在他门外看窗口的灯光,一看一整夜。
              那小鸦天狗从自己的房间飞出来再轻巧的落在他的廊檐,犹豫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这么陪了整夜,还不让他知道。
              这笨拙而静默的安慰让他既心疼又熨帖。
              于是便有这么个习惯。
              近藤和阿妙的婚礼办结的这天晚上,他还没来得及熄灯睡觉,紧闭的门被人推开了,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十四郎抱着枕头进了兄长的房间。
              “要和我一起睡?”
              少年点点头眼里期盼明显。
              “去铺被子吧。”
              他铺好了被子钻进去反而没了睡意,等为五郎掀开被子躺进来,他就偏过头看着他。
              “焦泽风景不错吧?”
              说起焦泽来十四郎脑子里却蹦出一个人影,他愣一下又眨了眨眼才想起焦泽的春色来,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是挺好的,除了那个痴呆。’
              “见到银时大人了么?”
              ‘见到了,才不是什么大人吧,就是个酒鬼。’
              “狐族个性跳脱,自由散漫,别人都说不好,不过我挺喜欢,你看焦泽,狐族这么多人,却也没人想着要搞叛乱。”
              ‘……’
              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少年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土方为五郎伸手想探一探少年的灵根,好确认一下他突然化形的原由,他将灵气小心翼翼的从少年的眉心渗进去,沿着他经脉游走,可他的灵时而与一股不属于鸦天狗的灵相互擦撞,等到了灵根所在之处,他已经被阻的寸步难行。
              他倒是看见了,那天生虚乏的灵根,被人给补养着,不同于鸦天狗族的风灵,那股灵火红炙热,是九尾狐一族的火灵。
              这倒是奇事,他悄悄的站起来出了门,没管什么洞房花烛夜就把近藤叫了起来,前因后果都听了个遍他才半信半疑的确认,十四郎是受了狐主的照顾。
              他还不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要是知道坂田银时已经把他弟弟的初吻给偷了还差点让他死掉,他不会感激他甚至还想操家伙开打也不一定。
              “为五郎大人?”
              “啊近藤……抱歉,我走神了。”
              “大人上次和狐主谈的如何?”
              “狐族果真是率性。”提起此事为五郎只叹了一声,“他只说,鸦天狗是鸦天狗,九尾狐是九尾狐,他只操那焦泽一份心,别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商谈近藤婚事的时候为五郎曾委婉地提出过两族成亲的想法,想借着银发男人的大名为鸦天狗族赢得一时清净好休养生息。
              两族成亲说白了就是结盟,然鸦天狗族历经了几百年的动荡,已经不如之前繁荣,以前繁荣的时候不来不往,可见如今成亲也只是迫于形势。
              虽然也是无奈,但坂田银时还是当场就拒绝了,他一己之见,根本不能代替整个焦泽,不能让族人和他一起担没必要的风险,他这人,不做亏本生意。
              心知多半如此,近藤还是不免失望,如今鸦天狗族已是强弩之末,枫海的结界不断削减,外人潜入的无知无觉,整个千里屿上亦有许多族群觊觎枫海,如今的不平静他们乐得坐看,决不会帮忙。
              “不过有一件事,也许能让他答应。”
              “什么?”
              “将十四郎送去焦泽。”
              “他不是已经拒绝了么……”
              “我这次不以族长的名义去见他,以后辈的名义去请他庇护十四郎一段时间。”
              说到这句话,为五郎的脸上有些苦闷,语气艰涩。
              他还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鸦天狗族会需要别人的庇护,求而不得之后他竟然会动这样的念头,自私的只想把自己的家人放在安全圈内。
              “也好,十四还小……”
              近藤知道他用心良苦,太怕唯一的亲人被别人当作软肋威胁。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为五郎抬了抬头,明月已经盈满,可他的家却已经不再团圆,他也想抛弃这乱糟糟的一切,只带着十四郎离开,哪怕去一个不为人知的贫瘠荒野,可他终究不能放下肩上重担,他承了父亲的遗志,不能让鸦天狗族就这么凋在他手里,失去自古栖息的领地。
              “我再想想……”
              他们不知道,在房间里,黑发少年将这段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手心都给掐出了血。
              =
              暮春四月的时候,土方十四郎还是跟着为五郎去了焦泽,焦泽的结界本已经封闭,可不知怎么的,那结界居然对他失了效用,让他一眼看穿。
              为五郎恭恭敬敬的给坂田银时行了个晚辈的礼,说明了来意。土方十四郎依然直愣愣的站着,双眼盯着银发男人的脸,想盯出个洞来。
              “你这是要给我添个小跟班。”
              坂田银时颇感稀奇,他眨了眨眼笑得纯良,“还是个不听话的小家伙?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没有拘泥于两族成亲的形式,只把棋走到这里,让他人猜去。
              不得不说,真精明好主意。
              今天早晨,他本来在田里偷吃草莓,趁着露水,草莓鲜又甜,结界被人闯了的时候他才有所觉,起初以为是一个人,没想到是两个,还有一个小熟人。
              想来那狐火给了这小娃一点特权,竟让他来去自如了。
              那该死的老树,让他一不留意亏了又亏。
              “他可以留下,但是你也不能这样空手套白狐,我不做亏本生意,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他转了转手里的茶杯,说得很不经意。“等我以后想到要什么,再来你这里取。”
              他喝了口茶,手指就自然而然的伸进了鼻孔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新八猛咳了两声,他听见了,不情不愿的把手放下,坐姿变得规规矩矩。
              “十四郎还不会说话,请大人多照顾……”
              “不会说话?”
              这下子银发男人就来了兴趣,他可是记得这小鸦天狗会说话来着,怎么回了趟家,变成了小哑巴了。
              ‘棉花,你跟了我吧,我带你回家。’
              他看了看土方为五郎一脸忧心的样,心说你家宝贝弟弟第一句话就是调戏良家狐狸,是个浪荡痞子,根本不用担心。
              他将黑发少年拉到跟前,伸手在他喉前摸了几下,“我看他不是不会说话,根本是不知道自己会说话。”
              十四郎一被银发男人拽住就挣扎剧烈,奈何坂田银时恶趣味上心,看着他脸上急出一层汗也不松手。
              “臭狐狸!放开我!”
              这就是土方为五郎记忆里的,他可爱弟弟惊天动地的第一句话。
            ===


            IP属地:河南6楼2017-10-22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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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回说】
                别说沧海桑田瞬息万变,小鸦天狗十四郎现下只觉得今后定是度日如年。
                坂田银时亲自送了土方为五郎出门,回过头来,那小鸦天狗黛蓝的双眼还直盯着空荡荡的门口,期期艾艾。
                他嗤了一声,俯下身里那少年近了点,占据他全部的视野,“你这家伙,不想在这里就说嘛,你大哥又不会逼你。”
                少年抬眼,看着银发男人的眼神不复期艾,全然是冷清与疏离。
                坂田银时见他这幅拒绝沟通的模样,心里暗叹,这小家伙性格太过要强,牙咬碎了都要往肚子里咽,将来肯定要吃亏。
                他摆了摆手,决定先不与他纠缠。
                “既来之则安之,新八,给他安排个房间。”
                他只答应了为五郎,在土方十四郎成年之前,护着他,保他周全。
                至于其他,端看他心情怎样。
                那之后土方十四郎确实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为了不给兄长添麻烦,他拒绝了他安排的随从,如今只身一人,他初到焦泽,除了那银毛狐狸谁都不认识,可那狐狸自从安排了志村新八照顾他之后三四天都没露面,每到吃饭的点,桌子上三副碗筷往往只有两人吃饭。
                “他每次都不回来吃饭,你还准备,不嫌浪费?”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志村新八每天都准备三个人的饭菜,不厌其烦,土方忍不住开口问他的时候只得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
                “阿银小时候落了个毛病,他以前是吃百家饭的,吃的都是人家家里多出来的饭菜……就是剩饭,因此他的饭点和别人不一样,多少年了这破习惯没改回来。我们先吃着,留下一碗,等他饿了自己会吃。”
                他本以为狐主就像外界传言那样,积了几辈子的福报才能得了上天恩赐天生九尾,必定养尊处优人生得意,如今才知道原来外界传言含了许多夸大与嫉妒成分,不可尽信。
                焦泽上的生活与枫海根本不是一个色调,形容不来,这里的每个生命都有着自己的规则,各自活的安然自在,而枫海……自十四郎出生以来,纷争不断,人人自危。
                两相对比的结论只能是担忧愤恨,他离开时枫海已是山雨欲来,往日隔三差五就搞暴乱的叛党莫名的停止了一切活动,但只怕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他的兄长也只能无奈的期许着这样的平静能够延续得更久一点,如果寄住在焦泽能对兄长有所帮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狐主的庭院里种着一棵白玉兰,自种下就无人修剪,年月久了兀自长成一副狂野的姿态,枝干崎岖盘桓风光尽占,每到三月末四月初,花开满园清香,这棵树,就长在那小鸦天狗的门前,每天晚上那花树返照着月光,将他的门扉处照的蒙蒙亮,微风送香,枝杈摇晃,总能让他暂时忘记枫海故乡,一夜好眠。
                而这天晚上有些不一样。
                下雨了,远方的雷鸣迟于闪电很久才传了过来。
                硕大的花朵被雨水打落廊前,不日就会变作沉泥,失去所有光彩,清香不再。
                土方十四郎在这个夜里没有睡好,却不只是因为对那树花可惜可怜,而是三更里,风雨交加中,他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不速之客就是那个整天不见人影的狐主大人。
                他的样子有些狼狈,像是喝醉了酒推错了门,门外风雨偏斜,他脚步摇摇晃晃匆匆忙忙,进了门就栽倒在地上,一副要长眠不醒的架势。
                土方站起来走到门边上,闻到酒气才确信,这家伙真是醉的不轻。
                他伸脚轻轻地踹了踹瘫在地板上的人,“喂,老酒鬼,这不是你的房间,快起来。”
                地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他蹲下来,伸手去拍银发男人的脸。
                坂田银时醉得不省人事,但还知道寻暖,可那热源忽近忽远的,像是在逗引着他,于是他勉强从迷蒙的意识里分出一丝来,一把拽住了那热源贴在脸上,口齿不清的笑道:“小乖乖……看你往哪儿跑……”
                “你……唔……”
                冷不丁的被人拽下来,他一头栽进银发男人泛着湿冷气的怀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捂住了嘴。
                “嘘~~~~”狐狸神神秘秘的半睁着眼,等小鸦天狗信以为真的安静下来时咧嘴一笑。
                “关门,睡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摇晃的门吱吱呀呀的缓缓关上,房中霎时间漆黑了下来。
                撒酒疯的狐狸太难搞,他被他的双臂牢牢禁锢着抱上了床,两个人躺进了一床被子。
                这辈子除了兄长,土方十四郎还没有跟其他人睡过一床,更不曾和任何人这么亲密无间的身体相贴,虽是隔着衣服,但也已经突破他与人相处的底线与礼教,他竭力的推拒着男人的胸膛。
                坂田银时这边却死死不放愈抱愈紧,心里还想,这暖炉够热,就是有点不服管教。
                小鸦天狗闷在被窝里呼吸都有点困难,迫不得已才转移了目标,用力的从男人怀里向上,顶着一头乱发钻出被窝喘了口气。
                “**狐狸!起来!!”
                闪电的冷光唰的飞过,一刹那照亮了室内,他看见银发狐主紧抿而颤抖的唇,泛着酒晕的脸庞,眉头紧锁的模样。
                那双臂骤然收紧的力度让他感觉到他的紧张。
                他在害怕?
                雷电的轰鸣声响,天地为之震荡,银发男人的怀抱似也随着雷声动荡,土方抬头,男人还是闭着眼没有清醒的迹象,似乎身体的不安与颤抖,只是一种不自知的条件反射。
                他在害怕雷声?
                千里屿传说中这个得了天地恩泽的九尾狐,居然这样幼稚的害怕着雷雨,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转眼他又想到前日新八在饭桌上跟他说的话。
                这狐狸小时候也是受过罪的,是个小流浪儿,每天都吃剩饭。
                他想到自己从小因不能化形这件事,被人明里暗里嘲笑过许多回,幸而有大哥、近藤、山崎一众的陪伴才不觉得苦难,而这狐狸,竟然连父母家人都没有,这么大了,居然还会害怕打雷下雨,实在可怜。
                思来想去,土方十四郎这心里,竟然对狐主产生了点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于是他决定放弃挣扎,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左右不过和一个孤寡老人家睡在一个被窝里,又是一个醉鬼,且是一个怕雷的醉鬼,总不能让他少块肉,就当是个不趁手的暖炉先用着罢。
                得,关于暖炉的认知,他们俩倒是成功的统一了想法。
                放开了无谓的礼数也默认了这般亲密的侵略,一个人的被窝也不算拥挤。
                冷光又劈下来,男人的双臂又紧了点。
                没有预兆的,他们俩脸颊相贴,男人的脸颊也是柔软的,温热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黑发少年被这样的陌生的感觉弄得浑身僵硬,他将头侧开一点,首次有了仔细看看银时的打算,他趁着夜色端详了几眼,然后低声嘟哝,“臭狐狸倒是好皮相。”
                紧接着便把手搭在银时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动作间极尽犹豫。
                “不要害怕了,我兄长说,雷电都打在离我们千万里的穹苍上,远着呢,不会有事的。”
                他将曾经安慰到自己的话讲给了还睡着的银发男人,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他说了一遍又一遍,说着,困顿,安眠。
                门外雷雨渐渐消歇,满地落花终归沉泥。
              ===20171022===
              今天就先贴到这里吧
              下回见


              IP属地:河南7楼2017-10-22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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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回说】
                  雨过云初霁,苍穹碧如洗。
                  这天的白天小鸦天狗自睡梦中醒来,环顾整个房间都没看见昨夜的不速之客,他松了口气,穿衣梳洗。
                  因昨夜在被窝里挣扎了一阵,他的长发打了结,不得不用梳子用力的梳理下去,但他如此这般折腾了一阵子,头发理了大半,那梳子便【啪】的断在手里。
                  “啧啧啧,那可是我家里唯一的一把梳子。”
                  银发狐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的房间,也不进门,就倚在门边,他怀里抱着几枝玉兰,看样子是昨夜玉兰树断裂的枝杈,上面还点缀着几个没来得及绽放的花苞。
                  “这都怪谁啊!”
                  黑发少年没好气的回过头,整理头发已经让他颇不耐烦,狐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让人来气,他心念一转,决定反击,“是谁昨天害怕打雷啊,抱的死紧,老不知羞。”
                  坂田银时这么一听就慌了,这可不得了,他一世的英名果真砸在这小鸦天狗的手里了,你想啊,他本来的形象多么的高大神秘不可捉摸,可现在看看,小鸦天狗那嚣张的样子,显然已经拉住了他的小辫子,正得意。
                  他脸上的笑容一换,故作谄媚,“咳,好多串,这话可别对别人说啊,就当成是秘密怎么样?”
                  “谁是多串!还有我凭什么帮你保守秘密?”
                  黑发少年将手里的断梳拍在案上,蹙着眉。
                  “我赠你玉兰怎么样?”
                  坂田银时将手里的玉兰枝杈抱进屋内。
                  “都坏了,不开花,我要它干嘛。”
                  “谁说不开花!”
                  银发男人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固执起来,他将那几条枝杈塞进他的怀里,“我能让它们开花。”
                  “没有根,怎么开……”
                  他正说着,银发狐主念了决,手掌间便团起赤红光雾来,他将那一团光雾再化作丝线向着他怀中那些残断的枝杈流动过去,赤红的光线缠着绕着,如一条小蛇盘旋向上。
                  那一刹那,洁白的花儿,在他怀中盛放。
                  小鸦天狗呆呆的看着怀中的花,不知作何言语,也不知作何感想。
                  “说好了帮忙保守,男人就得一诺千金,不许食言。”
                  坂田银时吊儿郎当地将一只手搭在小鸦天狗的肩膀上,另只手掏了掏耳朵,心里却想,逗逗这小人儿还挺解闷,以后定要常来。
                  他这头叹息着自己果然是有爱幼的心,小鸦天狗那边却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本来就没想着用那件糗事要挟什么,只是觉得不能输给坂田银时了,但如今这花已经入了他的怀,他喜爱的很,不想还给他。
                  “我还没答应你呢。”
                  银毛狐狸的脚踉跄一下,他扒住他的肩膀,一脸的苦闷,“你这小家伙,不要趁火打劫呀。”
                  “你教我吧,刚才的术,教给我我就答应你。”
                  狐狸愣愣的,“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这是把自己给逗进去了。
                  在这焦泽上,狐主一向不是个神秘高贵的主,他潇洒惯了,本就不在乎什么‘话柄’,但如今他看见小鸦天狗一副期待的模样,心里头便想应了他,让他高兴。
                  迟早要完啊坂田银时,你就是心太软。
                  也罢,刚才他是的那一招是九尾狐族秘术小回春,非九尾狐不得学也学不会,就算给了这小鸦又能如何。
                  再说了,他想给就给,天地都管不着他。
                  “我教给你,可不能在他人面前用,不能说是我教你。”
                  狐主伸手,一指点于他的眉心,将那不传外人的术法赠予小鸦,然后便转身走了。
                  实在是怕自己后悔。
                  他发现自从遇到了那小鸦之后,他吃了不少的亏,防不胜防。
                  他跨出门堂,回溯自己这些年是不是过的太过舒畅,所以老天给他安排了个人,给他多加烦恼。
                  新八提着一扫把正打扫着,狐主从里面出来,面容上带着笑,与平常的懒散不一样,他看的出来他今日心情开朗。
                  “大人今天挺高兴的嘛。”
                  银发狐主看了看他,眼神里藏着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今天中午我要吃红豆饭。”
                  说完他便一个转身化成云烟不知何处去了。
                  其实他人都不知晓,现今狐主降生后,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雀山狐火,因这第一眼,他对这棵树就莫名的亲近,此后到如今总不忘来看它,有什么话也说给这树与山听,狐火已在此处伫立了上千万年,自有灵气,有时候亦会摇摇枝杈来回应他,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静默的伫立着,仿佛直到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也不会改变。
                  坂田银时从洞府出来就到了雀山顶上,看到狐火还是原先的模样,花朵依然鲜艳如火。
                  “还以为你会被雷劈了呢。”
                  他摸了摸漆黑的树干,语气里有些遗憾,狐火抖了抖身以表气愤。
                  狐主却不再理它,只抬头看了看天,风起云动,他突然想到那小鸦天狗捧着断梳皱眉的样子,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来,他想着雨谷遍地的绿檀里似乎有那么一棵,刚满了万岁,是个珍惜的宝贝,是个造梳子的好木材。
                  他可不想那小人儿给家里写信的时候把他偌大的焦泽写成一个连一把像样的梳子都没有的地方。
                  他的脸往哪搁呀。
                  他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主,当下的念头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他拍了拍狐火,匆匆的说了句:“今天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没打算等到狐火回应,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坂田银时觉得,上天对花草树木之类的生灵格外吝啬,你看那些有骨有血的,能跑能跳的,哪个不是享受生命,就算是天生愚钝的小妖怪也能化个形自由生活,花草树木就不同,他们只能扎根在同一个地方,就算有了几分灵性,也是被妖怪们当成景色观赏,数着春夏秋冬,千年万年乃至永世的寂寞着,直到腐朽,不过有时候他亦觉得这是一件极尽美好的事,执着的守着自己脚下的故土,生命终结之后把自身完全奉献出,万事万物都如此静默的轮回着。
                  可轮回中总有些变数,譬如这课万年绿檀,昨天还屹立着,今天就要被狐主砍掉,可说是脱离了既定的轮回,可谁又知晓这是否才是命定。
                  临近正午的时候坂田银时才找到那棵绿檀,这棵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想取了那主干上最好的一段打一把梳,就得把整棵树放倒,他一挥手,一把木刀似乎凭空的出现在他手中,刀柄上书【洞爷湖】,看起来像是随意刻上去的三个字,那把刀可说是随意至极,从刀柄到刀刃皆是圆滑的弧度,看起来像是过家家一样的软弱武器。
                  狐主对着那棵两人才可环抱的参天树挥动那刀,连脚步都没有移动,似乎只是在空气里轻轻地划了那么一道,力道似羽毛般轻巧,手挥回到身侧的时候,那棵树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慢慢倾倒。
                  他便抱着绿檀主干他最相中的那一段回了洞府,打算吃上三大碗红豆饭。
                  ====


                IP属地:河南15楼2017-10-23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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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02: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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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回说】
                    知道狐主因何砍了一棵万年树之后,志村新八瞠目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实在是太……败家……”
                    他还记得上次鲛族族长做寿的时候,坂田银时思来想去想不出送什么好,结果翻遍了仓库,把一不知积了多少年灰的蓝珊瑚扒拉了出来,送过去之后,鲛族那老头子一看便说:“这不是我当初送给狐主的两千岁贺礼么。”
                    好一通告罪,坂田银时当时一个转身就回了焦泽,过了半刻,拿了一块玉雕回来,说这才是贺礼刚才是逗笑而已。
                    那玉雕,不知曾是哪一任狐主的收藏,晶莹透亮,鲜翠欲滴,不可多得。
                    那鲛族族长,虽说是个族长,还是个小老头,但是比起坂田银时来,却还是个晚辈,就算是不给贺礼也不为过,可狐主却说了,那玉雕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占着他案前摆手臂的地方光溜溜冰凉凉,每次趴着睡觉都被冻醒,最好赶紧扔出去了事。
                    狐主的败家之举诸如此类不必多提,现在更是为了给那个小客人造一把梳子就整整的砍了一棵万年树,他还能说什么。
                    莫说是一株万年树,就算他今天一高兴,叫整个焦泽的土地上不种粮食只种草莓,也没人会悖了他的意。
                    这天晚上,狐主正磨着刀,志村跑进来,一脸兴奋,“我姐来信了。”
                    他抬起头,拍了拍满是木灰的手,“你激动什么,难道她生了个小猩猩?”
                    “这是你的,还有一封是给土方君的。”志村扬了扬手里两封信,“我给他拿过去。”
                    “等会儿!”
                    坂田银时站起来,将两封信都拿在手里,“等会儿我拿去给他就行,你可以去睡了。”
                    少年的身影离开之后,他将两封信摆在眼前。
                    【天然卷亲启。】
                    【吾弟十四亲启。】
                    看看看看,人家这才是家书,他这封是个什么东西,他戳了戳信封上那个【卷】字,气愤地将信拆了。
                    阿妙在信里说鸦天狗一族的内乱暂时平静了下来,也不知是否因九尾狐与鸦天狗的这场婚姻才造成这样的僵持局面,但总归是好事,她担忧会给焦泽带来麻烦。
                    坂田银时看了看桌上那封还未送达的信,意识到原来早在那场婚礼之上,世人便都以为九尾狐族和鸦天狗族已经密不可分了。
                    这虽然有些不妙,但是奈何木已成舟,阿妙虽然嫁到鸦天狗族,但始终都是九尾狐,他总归是狐主,又答应过这姐弟的父亲,于情于理都要照顾她,她既然将家安在了枫海,他自然是希望她能顺心平安的过下去,直到子孙满堂化烟而去。
                    他会这么远远的看着,守住承诺,守住他能守住的一切,要不然他这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长命,该拿来做什么呢。
                    土方十四郎站在门边,看见银发男人倚着矮凳,在暖黄的烛火中读一封信,眉目低垂着,面部棱角都柔和了,银色的卷发染上灯光的暖意,却让他看起来柔软又苍凉。
                    “这世界上,是没有人不害怕孤独和寂寞的。”他想起为五郎的此话,突觉得平日里轻浮懒散风流的都不是真实的他,只有眼前这个,才是坂田银时。
                    “笃笃笃。”
                    他叩了叩门,狐主抬眼看见他,轻快的一笑,“多串君,我刚要去找你,快来快来,你哥哥给你来信了。”
                    土方走过去,从男人手里拿过信件便拆开来看,字还没看几行,坐在一旁的银发男人就连珠炮似的问,“写的什么写的什么~”
                    信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一封报平安的家书而已,土方十四郎细细的读完,抬起眼的时候,看见坂田银时一手支着头正看着他,赤色的眼珠沉淀着什么,“真好啊,还可以收到家书。”
                    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他从一旁的桌子上取来纸笔墨砚,放在土方面前,“要回信么?”
                    土方十四郎看了看纸笔,眉头却突然皱住了,颇难为情的低下头,一副不敢看人的模样。
                    “怎么了?”
                    狐主这么一问,他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声音如蚊轻细,“我……我还不会写字……”
                    坂田银时这才想起来,小家伙才学会化形,连笔都没正经握过,虽然认字但不会写,他惊奇的看了他几眼,又想起他还未化形的样子,黑亮毛发的手感,还有那嚣张傲慢的小眼神,和他当下这如同未出阁大姑娘似的娇羞对比起来,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他笑出声来,忍不住拍了拍案,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我都忘了哈哈~”
                    黑发少年自然是恼羞成怒,脸颊飞红的瞪着狐主,“你别笑啊!”
                    银发男人笑的正欢,根本停不下来,他羞窘的发了懵,想不到任何方法,最后只得扑了过去,伸出手去捂住他那发出笑声的嘴,不经意的被他这么一扑,男人直接躺到了地上,笑声渐停了。
                    掌心被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惹痒,土方十四郎才开始意识到他们离得太近了,他整个身体都卧在这痴呆狐狸身上,他胸膛起伏着,肩膀宽厚到让人羡慕,他望着他赤色满是愉悦的眼,倏然的感受到一股温热的血液从心脏开始,顺着血脉流遍四肢百骸,顷刻间就让他热了起来。
                    气氛一时静谧,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到案前,坂田银时眨了眨眼,语带调笑,“我说多串君,这么热情可不太好哦,会吓跑美人的~”
                    说话时他那嘴唇微微触至掌心,土方十四郎猛地打了个抖坐了起来,轻咳了两声,顺着台阶便答,“你也算美人?”
                    银发狐主失意的挠了挠头,却又安慰自己一样嘟囔:“阿银……当年好歹也算是只漂亮狐狸。”
                    然后他拿过纸笔,一脸得意,“所以,要不要我教你写字啊~”
                    “嘁!”
                    小鸦天狗气咻咻的转过脸去,坂田银时也不理他,只是提着笔看着他,少年果然还是回过头来,一双黛蓝的眼望着他,别别扭扭的说了一个字:“要。”
                    坂田银时赶紧伸手抹了抹唇角,忍住了笑,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好吧,明天开始就在这里练习,今天这封信我可以代你写,下次你就得自己来。”
                    “喔。”
                    “说吧,要写什么?”
                    小鸦天狗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一句话来,经狐主大人的手写在纸上,装进信封里。
                    【兄长勿念,我在焦泽一切安好。】
                    信已写完,银发男人便又开始鼓捣他那些雕刻用具,土方十四郎坐在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他也不想回房间去。
                    “你在做什么?”
                    “梳子。”
                    “是给我的么?”
                    银发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原先那把梳子也是你做的么?”
                    狐主想了想,原先那把梳子,似乎是他年少时做来打算送人的,最后没送出去,就放着了。
                    “是啊……”
                    不过关于这桩事,提起来不免有些怅然,现今狐主尚九百二十岁的时候,巫族来访,那时候他只是跟在前任狐主身后,看到那巫族队伍里有一个女子,大抵是情窦初来的年纪,那女子又是他从没见过的打扮,新鲜且美好,所以只那一眼他就喜欢上她了。
                    结果到了最后才知道,那女子是已经订婚了的。
                    这都是陈年往事,现在他都已经记不起那女子的样貌声音了。
                    就算没死,大概也是个老太婆了。
                    土方十四郎挑了挑眉,“原来真是你做的,怪不得那么不结实。”
                    “喂我真的要哭了,多串君!”
                    这样说完,狐主便真的捏起衣袖做美人垂泪状,黑发少年不自觉的勾起唇角,紧接着把眉一竖,“快点开工啊,要不然明天我用什么?”
                    “好吧好吧。”
                    坂田银时瞥了一眼还放在桌上的信件,也不知土方为五郎给这小家伙带了什么好消息,竟让他心情这样晴朗。
                    终归是个少年呐。
                    坚硬的木头需要细细的打磨才能成器,他亦想看看这少年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
                    绿檀梳成型的时候,少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天色微明的时候,坂田银时手里的雕刀终于可以放下,他将还沾着灰尘的梳子放进水里涤了涤,再施了个小法术将它弄了个干净,然后他捧着那把梳子细细端详了一刻,看着看着却不由一哂,“搞什么,像是定情信物一样……”
                    小鸦天狗还懵然不知的睡着,像只无害的小猫,他看了看桌上的砚墨,悄悄地伸手沾了一点……
                    “这点报酬,算是便宜你了,小东西。”
                    这是土方十四郎第一次起晚,睁开眼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别人的房间睡了一夜。
                    他坐起来,看到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把梳子,手掌大小,细密的齿圆润的弧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厚重感觉,还有清淡的木香,这些都叫他喜爱,更别说那上面,还浮雕着一支羽毛。
                    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最后在梳子背面发现了两个小字。
                    【多串】
                    他咬了咬牙,差点没把新梳掰成两段。
                    “啊,土方君原来在这里啊。”
                    门外的阳光猛地刺进眼里,土方十四郎眯了眯眼,视线清晰之后就看到志村新八一脸的复杂。
                    “抱歉,我错过早饭了。”
                    “比起那个,土方君还是赶紧梳洗的好。”
                    志村说完这话便脚步匆匆的离开,像是在逃避什么。土方十四郎回过头来,拿着梳子回了自己房间,梳头时瞄了一眼镜子,只一眼便生生的僵在那里。
                    镜中那个少年,蓝眼睛黑头发,鼻头却被墨水黑了一点,脸颊上也是墨水,左三道右三道。
                    一张猫脸。
                    这天清晨若是经过狐主大人的洞府前,皆会听到一声满含怒气的咒骂。
                    “臭狐狸你给我等着!!”
                    惊鸟飞起,叽喳一片。
                    ===tbc===
                    下回见20171023
                    假装是日更23333


                  IP属地:河南16楼2017-10-2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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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回说】
                      风吹过,整个焦泽泛起一片翆浪,每到夜里树叶飒飒作响,明明是扰人的声音却莫名的催人入睡。
                      风带来云,云带来整个雨季。
                      下了雨,地面上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屋檐上不时地滴落水珠,阡陌巷弄变得安静起来,整个焦泽似乎都沉睡下来,静谧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天气里,平常就懒散邋遢的狐主变本加厉,每日吃住在书房里面,晚上就睡在书房的小榻上,倒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
                      起初土方十四郎还担心他耍赖不教他习字,后来笑自己多虑,习字的事上坂田银时从不怠慢他,与他约定好了每天辰时在书房碰面,还从未爽约,虽然事实上是土方十四郎把他从睡眠中拉出来,然后他便抹了抹脸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来,拭去灰尘之后再随意的翻到一页,拿起笔在白纸上抄写,十四郎就坐在一旁看着,把笔画顺序都默记在心中,等坂田银时写完,他就开始练习,因为原先就认得字,现在拿起笔虽然有些陌生,但也算顺利,进境颇快。
                      起初坂田银时还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写楷,到了后来因看出小鸦天狗只是缺乏对笔画的认识和练习之后便不再刻意,簪花小楷,行书,狂草,字体完全取决于心情,有时候那一张纸上甚至会出现三个字体,看的土方目瞪口呆。
                      前后两者看不出端倪,只得行书,狐主那一手行书至臻化境,意态跌宕如山如水,笔重处如泰山,轻处则如鸿雁划过水面。
                      土方十四郎偷偷模仿过几次都不得要领,有一次还被发现了,狐主拿着他的字看了几眼,轻轻一笑,“多串君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字如其人。”
                      他观这小鸦天狗的字,虽然还有些稚嫩不稳,但有山峰俊奇之姿,坚毅刚硬。
                      他拿起笔,照着土方的字摹了一个,“我老师……就是前任狐主,他说过,写字就像做人一样,该坚持时一定寸步不让,该圆滑时一定要放得开放得下,不必过于较真。”
                      狐主抿了口茶,看见小鸦天狗盯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却有些奇怪自己怎的对他说这些,难道是自个儿不知不觉老了?所以对于后辈格外关照,甚至起了点教导的念头。
                      不对不对,他一向自认为自己是尊老爱幼的好青年。
                      不光他觉得奇怪,土方十四郎也这样觉得,和坂田银时在一处待着的时候他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等他独自静坐着,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银发狐主来,想起他喝茶的动作、懒散坐卧的姿态、执笔的手指和他衣袍上的水蓝色云纹。
                      偶然出神入迷,惊醒之后发现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有什么结果。
                      就像现在,银发男人闲坐窗边吃着炒青豆,小小的青豆被高高抛起来再下落,落进男人的嘴里,他的视线就被勾住了,落在男人起伏的喉结上,脑袋空冥,灵魂出窍一样的呆了很久。
                      “啊……雨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坂田银时倒了杯茶一口喝尽,小声的抱怨着天气,窗外的雨水还是淅淅沥沥,好像没有尽头一样的坠落。
                      土方问:“你们狐狸都讨厌雨天么?”
                      “当然,到处湿淋淋的,黏黏糊糊黏黏糊糊太难受了。”
                      “我也讨厌下雨。”
                      虽然都已经化形,还有灵力可以隔绝雨水,但是天性如此,狐狸爱惜皮毛,鸦天狗爱惜羽翼,都不愿意在雨天出去。两人就整天呆在书房里,各自做事,有时候也在窗前并坐,不过大概飞禽和走兽天生的对头,说不到三句就较起劲来,一个有心逗引,一个一点就着,倒也不无聊。
                      “说起来多串君,从你住这开始还没露出过翅膀吧?”
                      “你不也没露出过尾巴。”
                      “我是害怕某人一见我的尾巴就投怀送抱~”
                      “谁……谁投怀送抱!那是喝醉了不能……不算数!”
                      坂田银时挑了挑眉,一脸的恍然,“原来你都记得啊~”
                      土方十四郎脸上一瞬间就红了个透,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天知道当他偶然记忆恢复想起那桩事,多想回到婚礼那天上死死拽住昏了头的自己。
                      他硬着脖子,“记得又怎么样!我还怕我一翅膀过去你的房子都被风吹跑了!”
                      谁知道那狐主眼睛一亮,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指,哧——一声,一朵小小的火苗从手指尖上冒了出来,浮在他眼前,“早就听说鸦天狗的羽翼能使风云变幻,快让我见识一下,看你还年幼,阿银给你降低标准,看见这火苗没,要是你能把它熄灭,就算你赢。”
                      “赢了又能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
                      土方十四郎低头那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赌的,不过如果能让这狐狸在他面前出点小丑的机会他不想放过。
                      “你输了,就在我面前,化成原形露出肚皮打一个滚。”
                      坂田银时想都没想就点了头,“行啊,不过既然是赌局就得公平,你输了也得这么做。”
                      小鸦天狗疑惑他怎么这样爽快,却来不及辨认其中是否有诈,他只好点了点头。
                      “开始吧。”
                      鸦天狗对风就像九尾狐对火一样,是天生的灵感和亲近,土方十四郎肩膀一动,双翼在背后展开,层层叠叠的羽漆黑如墨,翅振风起,桌上的书本哗啦啦的翻到最后一页,他拧着眉,翅膀煽动,在他眼前团起一个小风涡。
                      这有点出乎狐主的预料,他以为小鸦天狗刚学会化形,对于本族法门知之甚少,于是只玩笑一般的在那火苗上做了个无甚大用的结界,他哪里知道在土方十四郎因灵根缺损不能化形的日子里,早就把那些术印背了个滚瓜烂熟。
                      那风涡罩在护着火苗的结界上严丝合缝的,里头裹挟着的灵力刀割一样窜动,只不一会儿那个结界就薄如蝉翼了,坂田银时还没想好是输了丢脸还是现在插手丢脸的当口,那火苗就被风熄灭了。
                      少年回过头来,轮廓染上赤金色,一双蓝色眼睛望过来,如瑰宝一般绚烂,那眉眼漾出得意一笑,生动如花开。
                      “臭狐狸,愿赌服输。”
                      “雨停了。”
                      银发男人走到庭院里,回过头对土方说:“愿赌服输。”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了,窗外天幕,万里层云尽染赤色,那殷红,宛如整个世界都灿烂灼烧着。
                      男人在这般景色里,浑身的银白点滴散开,光华一过,人身化作银狐,尖尖嘴狭长眼,他站在庭院里,身高已经超过房顶,叫土方不得不仰头看他。
                      那狐狸低头看了看他,猩红眼里泛起浅淡笑意,“打滚是不行的,换一个吧。”
                      “确实不行,你这么胖,把房子压塌了怎么办?”
                      坂田银时听见这句话差点没一个脚滑真的把房子压了,他心里纳罕,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毒舌,跟谁学的?
                      无果。他又看了看天边,那夕阳正佳的地方有最好的落日景象,“你想不想去那边看看。”
                      土方十四郎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皱了皱眉,“我还飞不到。”
                      银色狐狸低下头颅,尖嘴小心翼翼的叼住少年的衣服往上一抛,那一瞬间,少年觉得自己变成了他手中抛起的小小青豆,无法挣扎就要落进他口中,他紧闭起眼,忘记了自己的翅膀,下一刹那却跌入一个柔软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发现目之所及一片银白,松软如棉花一般,还带着起伏呼吸的温暖。
                      他仰起头,浑身暴露在风里,狐狸载着他奔跑于天穹之上,绮丽灼烧的云彩刚才还在天边,此刻却在脚下徘徊,狐狸轻快的绕了个圈,九条尾巴拖曳飘逸,像云彩一样多变。
                      焦泽的阡陌尽在眼前,绿色的土地,青黛的屋檐,还有远处起伏的山峦,少年将稚嫩的羽翼张开,他想总有一天他能自己承受这风的力量,他迫不及待。
                      狐狸踏着漫天云霞飞纵向天边坠落的太阳,浑身的银白闪着金红的光,最后落在雀山顶上狐火树前,坂田银时算好了距离和方向,不偏不倚,不远不近。
                      土方看到落日坠在狐火之上,似乎是被满树的花点燃一样,云霞自由自在的变幻,不受拘束的聚散,不经意的拥有着震慑人心的美。
                      他喃喃自语:“好美……”
                      坂田银时看了看身边少年那张脸,不甚在意的挖了挖耳朵,嘴角却翘了起来。
                      他亦觉得这看了无数次的风景,今天格外的美。
                      ===20171024===


                    IP属地:河南17楼2017-10-24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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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回说】
                        雨季将走未走,转眼盛夏。
                        流云西去,拂过一池新绿。
                        雨天依旧,晴天里土方十四郎总见不着狐主,闲来无聊的时候他就出门四处游走,莫名的,最后抬头的一眼,总是看到山脉蜿蜒巍峨绿意苁蓉,再仰头看到雀峰高耸如云——他总会朝着雀山的方向走。
                        见到这些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太过渺弱,又想起家族岌岌可危的情形,继而心生无力之感,可是紧接着,和那狐狸一起在天空中恣意遨游时所见到的盛大景象就出现在脑海,让他的胸口饱涨起来,似乎那天的风和温暖还存在着,刹那间万丈豪情,他展开双翼,以雀峰为标的向上飞行,即使他现在翅膀稚嫩无法触及,但是只要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努力,就像练字一样,一笔一划,总能成书成章。
                        九尾狐天性自由不拘小节,与之相处十分自然,虽然顶着个客人寄住的名号,土方也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招待或者冷遇,就像他从来就在焦泽,无处不惬意自在。
                        时日渐长,他越是发现,在焦泽上,狐主是没有什么威信的,这大概也怪那狐狸太爱败坏。比如那杨柳巷,巷子尽头住着一位老人,他院子里有一棵樱桃树,已经好几千的树龄,花开如星洒,结果时满树的绿叶红珠坠着,几乎要人垂涎三尺。
                        总会有许多小孩子偷偷摘果子吃,樱桃树冠长得很大,几乎要遮住巷道伸到别人的后院里了。
                        这里每户人家都是用矮墙做围,好攀得很,然而以小人儿身高,就算是站在矮墙上摸到的果子也是有限的,好吃的果子总是长在最高的枝头上。
                        可这些都不用担心,在这群小小不速之客之中,总混着一个老无赖的,三千岁了还管不住馋虫每年光顾这里,因他总能摘到最高枝头那又大又甜的果子,久而久之竟成了孩子王一般的人物。
                        银发狐主坐在枝头上,白色衣袍映着绿叶的光华,手里飞快的摘着红色的果子,有些往自己怀里放,还有一些就直接到了男人的嘴里,他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点形象也不顾。
                        剩下的一些则扔给巷子里树冠下吱哇乱叫的小人儿,那些小人儿里甚至还有几个没有完全化形的小崽子,虽是人身,头顶却有两只尖尖的狐耳,身后还拖着两三只尾巴。
                        小孩子在树底下兜着小小的衣袍心满意足的接着,欢声笑语好似直接冲上云霄,如风铃悦耳。
                        土方就是循着这样的声音来的,他站在街角,看着那些小孩子蹦着跳着,叽叽喳喳的喊着“阿银阿银!加油加油!”,银发男人也纵容他们没大没小,树叶间他看见他扬唇的笑,他眯着的眼眶流淌赤色,比太阳还耀眼。
                        “你们小声点啊喂,会被发现的啊~”
                        虽然看见他从树叶间探出身来这样说了,但是土方却想,明明是你最嚣张。他可看见了,那些最好的最大的樱桃,大部分都入了狐主大人的嘴。
                        “小狐崽子们!找打!”
                        那老人从屋子里出来,举着鞋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小孩子们抱着樱桃一哄而散,而坂田银时却安安稳稳的坐在树杈子上,他转了个身面朝院子里,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你那么凶干嘛,孩子都被你吓跑了。”
                        “诶还有你!我要你给我收樱桃,可没请你吃啊!今天你没钱拿!”
                        老人将鞋子穿在脚上,气的胡子都被吹了起来,而树上的男人却不在意的挖了挖耳朵,嘴里噗噗噗的吐出几个樱桃核,含混不清的道:“老头儿,你牙都快掉完了,我帮你吃点你该感谢我啊。”
                        “净是歪理!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
                        坐于树枝的狐狸状似为难的皱了皱眉,低头的瞬间转了转眼睛,朝着巷子尽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好吧好吧,这次我不给你收樱桃了,我给你找个小工怎么样。”
                        不知为何,分明身处于暗处,土方十四郎却觉男人那一眼的狡黠看的是他,他心头蓦地一跳,把头往回一缩,却又反驳自己——害怕什么,我又不是刻意要偷看他的?然等他再探出来的时候那枝头上一人也无了,只剩枝叶果实晃荡。
                        他松了一口气,提不起劲再去闲逛,本想去雁回林看看志村所说的漫野山花再找找那个氤氲的温泉,可明明出门还没有多久,他却觉得累了,意兴阑珊。
                        算了,回去吧。
                        双脚还没迈出两步,后脑勺就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他回过头来,凶器落了地,不过一颗圆润樱桃而已,那鲜红的小果子骨碌碌的滚到另一人脚下,那轨迹宛如一道鲜红的线,从他心头倏地飞过,似一支破空的箭,动人心弦。
                        他抬起头来,正看到坂田银时抱着满怀的樱桃咧嘴轻佻的笑。
                        “多串君!好巧啊~”
                        他抬起手招了招,却不想那些樱桃急切切的脱了他的怀,哗啦啦掉落一地,男人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嘴里一边念着糟了糟了一边兜起衣摆拾起樱桃,像个孩子一样手忙脚乱的。
                        黑发少年扶着额,心里念:这狐狸虽有些痴呆,但……也许有点可爱?
                        “求帮忙啊多串君!”
                        “你自己弄撒的自己搞定啊。”
                        “不要啊!救命啊!”
                        满怀的樱桃看上去虽然不多,奈何散落,两个人兜着衣摆捡了好久。进了老人的院子刚把樱桃放下,狐主便拽住黑发少年,对那老人说,“这就是我给你找来的小工。”
                        他转过身来,忽然极其亲热的揽住黑发少年的肩膀——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脸凑近了几乎要挨着少年的脸颊,无视怀中僵硬的身体,他低声的求:“多串君,帮人帮到底啊……你要是不帮忙阿银就拿不到工钱了~”
                        “我凭什么帮你啊!”
                        少年的眼睛里弥漫着愠色,眉心小小丘壑,脸颊上还透着淡淡红色,他此时稚嫩的凶恶表情落在银时眼里如嗔一般,他咂了咂嘴,心里念了一通:这小娃娃长得太精致了点,性格虽然有些别扭但可爱,将来一定是个风流俊美人物,不知道以后会倾心于哪家女娃,又会和谁相伴一生,老了又会是什么模样……
                        ——会记得我么,又把我放在什么样的地方呢。
                        他以为这世上情缘,可念不可说,过客太多,如舟泛江海来去匆匆,他从来只闲坐着目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直起身,看了看坐在走廊上的老头,又看了看身旁少年,“你们好好干!”说完他便一个转身。
                        土方急忙去抓他的衣角,分明感觉到衣袖的质感,可一刹那便化作云雾消散,他瞪了瞪眼前的空气暗骂了一句,接着便认命一般的转身。
                        “老伯,我现在就开始帮你摘樱桃。”
                        这一摘就到了傍晚时分,小鸦天狗坐在树枝上背着满篓的樱桃擦了擦汗,又望了望天边烟霞,落日的颜色让他想起狐主的眼睛来,他瘪了瘪嘴,心里有气,还有点小委屈,紧接着就开始想怎么给报复回去,想来想去他决定在男人茶壶里偷偷放一大块苦瓜,想到那人尝到苦味不停吐舌皱眉的样子他又笑出来,觉得神清气爽。
                        这日的晚餐是留在杨柳巷吃的,因那老人说总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土方十四郎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饭菜挺清淡,土方一边迅速的塞饭一边应对着老人的絮絮叨叨,都是些市井趣事家长里短,后来不知怎的话题就拐到坂田银时身上。
                        狐主流浪的时候没少闯祸,那时候吉永还是个和他一样高的顽皮少年,某一天因尿床被母亲罚站在院门前,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小人攀着他家的矮墙,嗖的一下蹿到树上,紧接着被他的大吼骇了一跳又掉了下来,后来就成了玩伴,当时年少,爱一起惹祸,就以为天生九尾和他们并无不同,后来慢慢长大,容颜渐老之时才明白,那天生九尾的家伙,寿数远比他们长远得多,谁都不知道他这一生里要看多少年的潮起潮落,狐主一千六百一十二岁的时候继任狐主,风华正盛,吉永一千五百来岁的时候就长了白发,那之后他们就不常见了,只是每年春天银发男人还是惯常来偷樱桃和酒。
                        老人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人慢慢变老,自己却还是那样年轻,难免会难过吧。”
                        土方得知这二人是少时玩伴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奇怪,但细想来,平常妖怪,哪能三千年容颜依旧,小妖怪们千岁之后便开始慢慢衰老了,两千多年的就已经算作长寿,只是近日他和坂田银时时常见面说话,看他嬉笑玩闹无所顾忌,慢慢的就忘记银发男人已经三千多岁了。
                        三千多年……迎来送往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离别。
                        他往嘴里塞了一颗樱桃然后急匆匆的站起身,“吉永老伯,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帮你。”
                        走过巷道,黛蓝的夜幕在背后渐渐低垂,他突然想到,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老,也许一千年也许两千年,当他头上长出白发的时候,坂田银时会不会还是这般模样,到那时候,他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他,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他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一声惊雷轰隆作响。
                        不对,不对。
                        他是要回枫海的,他要帮兄长平定叛乱,要让族人生活的平稳踏实,就像现在的焦泽一样。
                        黑发少年被夜风吹得抖了两下,清醒了,又觉得胸口窒闷着,不知被什么燎起一簇火焰,烧的焦灼。
                        方才有那么一刻,他竟幻想能一直呆在焦泽。
                        ===且待下回===
                        20171028


                      IP属地:河南19楼2017-10-28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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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回说】
                          小鸦天狗真的在杨柳巷踏踏实实的干了几天,樱桃彻底收完的那天吉永给了他一些工钱和半袋樱桃,还有两坛子樱桃酒。
                          他拎着东西回了洞府,恰巧碰上狐主要出门。
                          看见小家伙拎着酒壶,坂田银时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他拦住土方,想要他的酒又有点脸热抹不开面,只能扭捏干巴的寒暄:“多串君~欢迎回来。”
                          “嗯。”土方看了他一眼,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神情更是扭捏,“我回来了。”
                          “我说多串君,你好像长高了。”
                          狐主突然这样说,他托着下巴把少年打量了一番,然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貌似理所当然,“你以后多干活,长得快。”
                          土方对他的把戏深有体会,这狐狸总能在不经意间坑人到底,狡猾得很,他歪了头,将一双蓝眼睛睁的纯真无辜,“是么?”
                          “没错没错。”坂田银时真以为他上了钩,一边点头一边说:“现在你去给云烟里给登势婆婆修个房顶,我帮你拿着酒……”
                          就在狐主即将得手的时候,土方把手一转,酒壶就离他远远的了,他抬起头,看见黑发少年挑着眉毛,嘴角翘得老高。
                          “臭狐狸,少来骗我,干你的活去!”
                          到嘴边的鸭子一瞬间就飞到天边去,狐主瞪了瞪眼,心道这小家伙越来越难骗,如今竟还学会了反击,莫不真是上天派来整治他的小煞星。
                          他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你可注意点别摔了跤……”
                          别摔坏了酒。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土方当然了解,他故意晃了晃手里吊着酒壶的草绳,大迈步头也不回的进了狐主洞府。
                          狐主看着他的背影笑:“看这小得意,还不是进了我的地盘。”
                          这一天到了傍晚,晴朗的天突然变了,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来,顷刻就打湿了地面,还打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雷,让人措手不及。正是晚饭的时候,新八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对土方讲:“我去给阿银送把伞,回来再做晚餐。”
                          “我去吧。”
                          土方站起来,从新八手里拿过那两把伞,“在云烟里,是吧?”
                          “帮大忙了,那就拜托土方君了。”
                          土方点了头,左手撑着伞右手拎着另一把伞走进雨里,颇有点任劳任怨的意思,新八纳罕,这小家伙,刚来的时候不是挺倔,对着狐主一口一个臭狐狸,怎的现在居然要主动给他送伞,他心觉这少年心里应该是产生了点变化,不为人知。
                          这厢土方十四郎撑着伞走过长街,在路边的小店问了两次路才到了云烟里,云烟里是个酒巷,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酒坊,空气里都飘着酒香。
                          他猜想这应该是狐主最爱来的地方。
                          狐主确实是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酒,还有他那些离去的和未离去的故人,他三百岁上下的时候,整日流连在焦泽的大街小巷,某一日误入了云烟里,刚吸了一口酒气就醉的糊里糊涂,那时候登势还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她把他带进店里,赏了他一大碗红豆盖饭。
                          那是他在此世上第一次品尝到的香甜味道。
                          那之后他的味觉彻底掉进了甜味漩涡里,这些暂且不提。
                          下雨的那会儿他听见打了两个雷,心脏和身体皆不受控制且没出息的紧缩起来,他有点怕,于是手里叮铃桄榔的敲完瓦片,下了楼交了工就想回家,这会儿外面雨已经下大了,他出得登势酒屋的门,本想做个结界顶在头上,却没想看到一个意料外中的人撑着伞朝他走来。
                          雷声又响,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两下,小鸦天狗穿着纯蓝色的衣裳,眼睛还在四处打量找寻,待看到狐主的时候,隔着茫茫雨雾也能看得见他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小娃娃为他挂着心呢。
                          坂田银时的胸口呼哧呼哧的热了起来,他抬起手朝土方挥,“多串君,我在这里。”
                          这一刻土方真觉得他傻得可以,但又觉得这样也好,他走过去,把另一把伞递给他,“志村先生托我来给你送伞。”
                          “哦,谢谢多串啦~”
                          小鸦天狗低着头,屋檐上的雨水落在地面溅起水花,狐主的手掌揉弄着他的头发,被这样温柔对待着的他觉得这一刻如此可爱,如此值得。
                          “你莫要弄乱我的头发……”
                          “好啦,我们回家吧。”
                          银发狐主撑开属于他的那把伞,和小鸦天狗一同进入雨幕之中。
                          “我前几天给你的话本子抄完了没?”
                          “抄不下去了。”
                          “为什么?”
                          这些天土方的习字功课已变成自己抄写练习,狐主也不让他抄艰涩难懂的典籍,就随便的,将他不知何时去人间时得到的话本子翻出来给他抄写,小鸦天狗起初也不懂,抄的还挺起劲。
                          “为什么狐妖不能和人类在一起?”
                          当他这么问的时候,坂田银时有点讶异,他琢磨着自己莫不是做错了事,这孩子如今才两百来岁,他是不是不该给他看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
                          如今反省已经晚了,他绞尽脑汁,“嗯……大概是因为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他们不相爱么?”
                          “是相爱的吧……”
                          “那为什么?”
                          “相爱的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吧。”
                          “那还不如没认识过……”
                          小鸦天狗似乎想到了什么,气愤的踩着脚下的水,眼眶竟有些泛红,坂田银时还不知这小孩竟如此善感,对爱情的直觉纯然到以为相爱就可以在一起,他张了张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能说:“那只是个话本子而已,不必当真。”
                          世上凡是沾了情字的有多少无奈事,他真想让身边这少年永远没机会了解,真想让他就这么以为,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
                          土方十四郎兀自沉浸在前几天看了一半的话本子里,被狐妖和人类的感情进展牵动了心,等发现身边的狐狸没了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回头去,看见银发狐主停在了路边一朵向日葵的身旁用手里的伞为它遮雨。
                          向日葵在那路边开的孤孤单单,如今大雨滂沱,它似乎马上就要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理由,狐主又对着小鸦天狗招手了,只是这会儿他们只有一把伞,而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
                          “多串,我们撑一把伞吧!”
                          真不知这狐狸到底是精明还是痴傻,土方看着银时的脸有些纠结。
                          土方走过去,“你来撑伞。”
                          “好嘞!”
                          坂田银时接过他手里的伞,一路上都不动声色的照应着他,自己淋了半身的雨水却不自知一样。
                          他就是傻。
                          “下次想和我撑一把伞的话,直说就好了。”
                          “……哦。”
                          土方特喜欢看狐狸窘迫的表情,这象征着他的胜利。
                          这段路他们没走到头,大雨骤歇,闪电雷鸣在天边泛着诡异的红色,银发狐主收了一副嬉笑的样子,眼神蓦地凌厉起来。
                          那闪着雷电的方向,两个人都无比熟悉,正是雀山。
                          坂田银时将手里的伞塞回土方手里,用一种强硬的语气道:“你回家去。”
                          还没等土方回答,他便往前走了两步,化身烟缕朝着那些疯狂闪动的雷击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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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南26楼2017-11-0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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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回说】
                            雀峰上的狐火乃是整个焦泽的最高点,其以北临着千丈深渊,里头迷障连绵漆黑一片,那是一片禁区,一间牢狱。
                            空无一人的雀峰顶端已经不复婚礼之日的景致,空气中激荡着令人躁动不安的因子,狐主出现的时候,闪电雷鸣蓦地更加激烈,他抿了唇,袖中的手上多了一把木刀出来。
                            这千丈深渊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挣破束缚往上蹿,猛升的气流裹挟着泥沙枯枝和一股浓烈的腥气,坂田银时往下望去,眼望之处一片混沌,不过在其中他倒是分辨出了一个摇晃的蛇影。
                            “烂蛇。”
                            他嘟囔了一句,持着刀往山崖下俯冲而去,身影如一道银亮刀光,割开了四处飞散的浑浊灵气,他衣袍上的浅蓝云纹渐化为妖冶赤色,似火红云霞灼灼之姿。
                            他知道这下头有什么,一把刀、一条蛇,这条蛇与九尾狐本没什么关系,相传它原是一位大妖的武器,名为未锻,汇聚天地灵气才逐渐有了自己的灵,可就在这时候那位大妖化烟仙去,他失了主入了魔,就成了无恶不作的东西,无人管教,千年前他已祸害千里屿近四千五百年,他刚刚出世的时候知道人外有人,不敢做大恶,只做些偷**狗的事,等到他近两千岁的时候,千里屿上仅剩的几位大妖有的闭关,有的不再出世,他估摸着在没有几个人能治得住他,便一下子嚣张起来,屡屡作恶。
                            千年前,当今狐主刚刚上任,千里屿上种种【天生九尾】的传言终于被未锻知晓,他到了焦泽,打算会一会九尾,那会儿坂田银时还不到两千岁,上任狐主仙去不过一百年,他突破了焦泽的结界,到处兴风作浪,弄得焦泽水火之灾不断。
                            各族皆作壁上观,直到狐主将未锻压在雀崖之下他们才一片叫好,纷纷要前来拜望,狐主不胜其烦,最终将焦泽结界关上,对外宣称焦泽乃九尾狐族之地,不允许外族人踏入。
                            这之后关于当今狐主的传言更是神乎其神。
                            然只有坂田银时自己知道,他把未锻囚禁后的三百年里胸口刀伤一直未愈,几番凶险。
                            虽经过一千年禁法消磨,未锻的灵力依然不可小觑,但如今的狐主与当初亦不可同日而语。坂田银时持刀的手越握越紧,他将灵力灌注进木刀刃里,朝着迷障狠狠一劈,刀锋摧散混沌的一瞬间,两道迥异的刀光相遇,金石铿锵之击响彻崖底,白发男人朝后退却一段,迷障散去后有一瞬风平浪静,他看到有一人执刀站在枯枝上,人影黯淡虚妄,刀却分外惹眼,那把刀,周身缠绕着紫色的灵气,刀身上似有蛇影游移,寒光冽冽。
                            未锻便是因此修成蛇形又化人身。
                            未锻被囚千年此刻当然是恨不得把狐主生吞活剥,坂田银时看他脚上还缠绕着一段锁链,心想他还有些胜算,两人都要胜,心照不宣,你不言我也不言,只是眼中杀意交缠,身影交错间不知过了多少招,白发男人手中的木刀与未锻几次争锋,火花四溅,刀身未损分毫。
                            他转过身,寸寸逼着未锻,一步也不愿意让,身上衣袍猎猎,出了十成的力,待把未锻逼退了几步,看他被脚腕上锁链掣肘微微愣住,他立刻闪身到他身前,不顾自己左肩又被未锻开了一道口子,只顾抓住破绽,迸着火的刀锋直指他咽喉。
                            这一击却落了空,未锻的身影突然消失,回荡在空气里的只有簌簌的蛇行之音,“你倒是长进不少。”
                            若旁人不知,还以为这是长辈谆谆教导,坂田银时环视四周却寻不着敌人的影子,才知道刚才过招都是欺诈,他那脚上的锁链和破绽都是作假诓他。
                            “别说的好像我们很熟的样子啊。”他甩了甩手,眼神放的漫不经心,左肩伤口疼的发麻,流了不少血,时而感觉到刀锋就在身边却无法准确捕捉,只能忍着痛,用新添的伤口定位,逐渐也能摸到未锻的路数,因此以牙还牙,也故作不敌,刀锋灵力织密,他只将所有火灵凝在手中刀里,洞爷湖嘎吱作响,似乎难以承受居然开始剥落。
                            他已意识到未锻在身后举刀便立刻转身后退,可比他更快的却是另一道声音。
                            “狐狸小心!”
                            随这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道烈风,夹杂着如针般的鸦羽朝着未锻面门而去。
                            坂田银时转头一看,可不就是那不听话的小鸦,他说要他回家去他偏不,还要跑到这里掺一脚,刚才灵力混杂,他都没察觉他来了。
                            他这一时怔忪,未锻已将那风化去,回过头要杀土方。
                            银亮刀光直**前,土方只觉得凉意透了骨,动也不能动,直到有一双手臂搂住他的肩背,有一柄刀挡在他身前,他才觉得害怕,扭头却看到白发男人抿紧的唇线,看见他生生吞回去一口血。
                            “你没事吧……”
                            他有些焦急又不知怎么帮他,只能拽住他衣袖,紧皱眉头。
                            “你为何不回家?”
                            小鸦天狗没说话,他第一次靠自己的翅膀飞上了雀峰,竟然是全凭着对这狐狸的担心牵挂,他没法说,他看着狐主的眼睛,初觉里头波光似深海。
                            来不及多言,刀风又来,依然是变幻无常,狠厉刁钻,坂田银时左肩上受了伤,左手一直不太得力,有些搂不住少年的身躯,便捉了空档带着他后退,将他放下地,“在这等我。”
                            他刚要松手,土方面上忽然急厉,手用了全力将男人拉到了一边,刀光刹那闪起,他也被男人拉离原地,没受波及。
                            “你知道他在哪?”
                            “有风。”
                            坂田银时这才想到鸦天狗一族沟通风灵,竟然比他还要提早察觉,饶是未锻再高深的招数,出刀时也不可能不带出风。
                            想到此处他又将小鸦天狗搂住,面容稍带笑意,“多串好厉害,你可要保护我啊!”
                            这时候刀芒又至身侧,“左边!”
                            坂田银时想也没想就挥了刀,耳闻裂帛声,他不做停顿就朝那个方向追击,土方展开双翼在他身侧跟的吃力,却只全心全意的辨别风动,不做其他言语。
                            刀灵本无实体所以变幻无穷,坂田银时不知道在这上面吃了多少亏,有了经验,再加上小鸦天狗的襄助,一时间势如破竹,真的扭转了劣势,渐渐平手,谁也伤不了谁。
                            “你这小孩,坏我好事。”
                            这声音突然响在耳边,陌生的气息吐在他颈上,阴恻恻,像蛇缠绕,他喊:“狐……”可他感觉到白发男人的身前有风异变,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竟然想也没想就改了口:“前面!”
                            这时候狐主已察觉到小鸦天狗身处险境正回身,生死方寸间,他匆忙应对之下被击在伤口上,倒于地面一时间竟起不来,洞爷湖脱了手落在一边。
                            土方十四郎看见这一幕,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翼煽出一道风漩,竟然突破了未锻术法的挟持,奔向白发男人的身边,他捡起他的刀,双手握了站在他前面,双翼展开,像是要用血肉身躯来保护他。
                            他本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小鸦天狗当真应了他,要保护他。
                            多少年都抵不过这一瞬间,有个人不把他想的那么强大,愿意站在他前面,笨拙脆弱,但无比勇敢。
                            狐主站起来,衣裳被血染了大半边,却像不知道疼一样,身体挺得笔直,他从小鸦天狗手里拿过刀,感觉刀柄上沾惹了他手心的汗,热乎乎,暖意盎然。
                            “你还好么?”
                            “死不了。”
                            白发男人的声音听来仍是漫不经心,他仰头去看他的脸,却看到一张狐面,那狐面上带着笑意,红色双眼眯的弯起,彩绘的面容绚丽,男人带着狐面,尖尖双耳自头顶上冒出来,身后的尾巴亦显现无遗。
                            “你……”
                            “你刚才要保护我?”
                            “谁要保护你……”
                            “我很开心。”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眼睛,但这声音却浸满欢喜,如春风过境,叫土方想起枫海的夜里,树叶随着微风缓降在他肩膀,让人心里安定。
                            这也不过片刻,未锻也有些疲倦,有了退逃之意,更变得无声无息。狐主捻了个诀,在自己衣裳上沾了点血,忽的风起云涌,土方觉得头顶上的天都要掉下来了,重的让人喘不过气,他看着身旁的男人,看他为自己的子民浴血奋战,感觉到他绝不后退的战意和决心。
                            他以前总觉得坂田银时这狐主当得不太称职,今天才知道他是举重若轻面儿上不显,若他不把焦泽放在心上,怎么会这么拼命要把未锻杀死永绝后患。
                            坂田银时做了个有些危险的决断,他抽取焦泽结界的力量,锁缚住难缠的刀灵,他实在不愿意这样做,此举虽有成效,可到底是竭泽而渔,恐有后患,但他又想,如果这条蛇今天不死,以后就更难杀,管他多少结界也挡不住他侵扰不休,还有小鸦天狗今天这么一出现,肯定遭他记恨,到时候牵连鸦天狗族岂不完蛋,结界可以再补,蛇一定不能放出去。
                            未锻警觉,不再攻击,立刻就要逃,可他终是抵挡不住来自上古的威严,在缩小的结界中慢慢显出身形,灵力瞬间被消磨,最后只剩下一抹虚影妖娆缠住一把刀兀自嘶吼如雷鸣,这声音怕是要传遍千里屿,白发男人皱眉提刀,带着结界的力量一同砍下。
                            刀灵无处可逃,连话也来不及说就化为齑粉,灵力散开,结界复位,那刀落下来,刀锋插在石缝中,蛇影犹在,光华却逐渐熄去。
                            坂田银时松了口气,眼前一花,当胸那口血就憋不住吐了出来,身上也疼的要死,他最怕疼,恨不得自己立刻晕过去伤好了再醒。
                            可哪有这么容易,他好歹虚度了三千多年,虽然比不上未锻,但也算的上当世少有的大妖。
                            他这边还算清醒,土方十四郎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疼的直喊:“你这是谋杀……”
                            少年当即就停下动作,眼里有些无措,“你是不是起不来,我去找志村过来。”
                            狐主一个激灵,拉住小鸦天狗的手就说:“可别可别。”他可受不了新八的碎碎念。
                            “那怎么办。”
                            他看到小鸦天狗脸上有两道细细的刀痕,衣袖也被划破渗血,可他不说痛,也不说害怕,这么小一个人就敢跟他往前冲。
                            他伸手抚摸黑发少年受伤的脸,狐面消失,露出一张苍白温柔的脸,“以后要记得躲。”
                            “你怎么不躲。”
                            土方十四郎看着坂田银时的双眼,那里头赤色流淌像平缓的江面。
                            “我不能躲。”
                            “我也不能躲。”
                            他也如他一样坚强,为了保护什么愿意倾尽全力。
                            狐主笑,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把未锻从石缝里拔出,刀光银亮,失了刀灵却回归纯净。
                            “这把刀给你好不好?”
                            他问土方,把刀柄递给他,土方却不想接,他不喜欢这把刀,坂田银时大概也知道。
                            “你不喜欢?”
                            “不喜欢。”他皱眉,瞥了一眼刀上的蛇影纹路,厌恶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坨脏污。
                            这小家伙倒是爱憎分明倔得很,白发狐主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可是把好刀。”
                            “那你怎么不用。”
                            “我有洞爷湖。”
                            “那把木刀?”
                            “你可别小看洞爷湖,那可是万年金刚木做的,厉害着呢。”
                            “嘁。”
                            “其实……它以前是把伤人的刀,但这并不重要。”狐狸将刀举起来,像是自言自语的回忆着什么,乌云散去,月上中天,正是圆满,他站在那里,半身浴血,“重要的是,它以后会用来做什么事,你若用它伤人,它就继续做伤人的刀,你若用它保护什么东西,它就是保护的刀,是土方十四郎的刀。”说到最后一句,他回过头,对着土方十四郎微微一笑。
                            他又想起那话本子,里头有一句话,他觉得极好。
                            ——世有狐,善笑,善惑。
                            他从他手里拿过刀,“你教我?”
                            狐主点头。
                            “我可以给它换个名字么?”
                            “可以。”
                            小鸦天狗把刀拿在手里抚摸刀柄,脸上终于有些欢喜,他要用这把刀保护枫海,保护兄长,保护眼前此傻狐狸。
                            “那就叫——村麻纱。”
                            =======
                            20171104


                          IP属地:河南28楼2017-11-0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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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回】
                              入冬一月,天降瑞雪,坂田银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揉揉惺忪睡眼,他看见院子里小鸦正挥刀苦练,他倚着门挠了挠头顺便打了个哈欠,哈欠打了一半却堪堪把脸一偏,伸手将持剑的人捉住再丢开,用了点巧劲,让他摔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惹了满头满脸的雪花,看着狼狈却没受什么伤。
                              “我说,今天休息一下怎么样。”
                              小鸦天狗爬起来,眉头一皱,甩掉发间的雪,“不了。”
                              前几日枫海又来了信件,说局势正平和,叫土方十四郎不必担心。
                              可这小鸦非但不放松还更加勤练,自那日村麻纱到了他手里,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每天刀不离手,简直发了痴,按照狐主的示范,每招每式都必须完美无缺。
                              他太苛求自己了。
                              “你真是太犟,下雪天不打雪仗真是对不起苍天!”
                              坂田银时摇了摇头,自顾自从地上挖了个大雪球出来,朝着小鸦天狗扔过去,看到他下意识挥刀去挡,雪球散开又弄了满头满脸的雪,他抱着手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是不是傻哈哈哈哈……”
                              “臭狐狸!”
                              到底还是跳脱少年,小鸦天狗当下就扔了刀与狐主闹成一团,手里抓把雪就往狐主衣领里塞,塞完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糟。
                              银时的伤口还没好,如今距那天已有半年,十四身上的伤倒是都好全了,可男人肩头那道伤还是将愈未愈的样子,每次换药的时候还会流血。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把他拽到屋里,眉头又皱起来。
                              “多串,你一皱眉就像个小老头。”
                              “你才是老头,货真价实的老头。”
                              他一边调侃,一边褪了衣服让少年看,包扎伤口的纱布被雪水打湿了一点,伤口倒是没裂,土方十四郎不知道自己松了一大口气,眉头终是舒展了。
                              可坂田银时看到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内心却突然有些慌,不知是何滋味。
                              这小家伙把他放在心里,就是不知……是个什么位置。
                              “有什么好担心的,上次他伤我当胸一刀,不到三百年就好了,时间问题而已。”
                              十四看到过狐主胸前那一道疤,从锁骨直至腰间,长而可怖,像是把整个人都给劈开再缝上。
                              三百年。
                              比他至此的一生还要长。
                              他怔愣住,松了手把狐主的衣裳放开。
                              银时给自己整理好衣裳,再看去时,十四依然愣着,眼神茫茫然不知在想什么,少年的心太敏感,他总担心他为了什么钻牛角尖。
                              小鸦天狗的眼睫沾着融化的雪水,后脑勺的小马尾也湿了一半,狐主突然发现他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他咧嘴一笑,伸出双手捏住少年的脸扯向两边,“多——串——来笑一个。”少年立刻呜呜哇哇的开始抗议,想要掰开他的手却不比他有力,只推搡着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束手束脚,最后一个脚滑,两个人一起倒进柔软的床铺里才作罢。
                              他的脸埋进了坂田银时的胸膛,温暖的体温烘热了他的脸颊,男人沉稳的心跳和他胸腔里的慌乱撞击频率不一样。他抬头撑起身体,脸颊带着红印,蓝眼睛里洇着些许湿意,如暮春时节湖面上天空的倒影。
                              坂田银时看着他的眼睛,心神竟恍惚了一下,像喝醉了。
                              “阿银!”
                              虚掩的门外响起新八的声音,两个人都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一般迅速分开,谁也没再看谁。
                              “怎么了?”
                              狐主匆匆的打开门,志村站在门外对他说:“鲛族的信使来了。”他走出门外,朝着前厅边走边想,终是在他脑海里翻出了点记忆来,“鲛族……那小老头又做寿?”
                              新八跟在他身后无奈的撇了撇嘴:“怎么想都不会是这件事吧……”
                              人声渐远,小鸦天狗才从狐主房里慢慢走出来,他无心练刀,只心烦意乱的在院中走了一圈便到前厅门口去了,也不是有意,倒是撞到了极有趣的一幕。
                              狐主被一个女子缠的东躲西藏。
                              “银时大人!”
                              女子的声音几乎高亢到沙哑的程度,刺穿耳膜,她有一头浅紫色的头发,面容生的俏丽,可这寒天雪地,她却穿着薄纱的衣服,把曲线暴露的彻底,此刻更是抱住了狐主大腿,满脸红晕,痴缠的紧。
                              “离我远点,母猪!”
                              白发男人皱着眉蹬腿,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只把腿部挂件当个累赘。
                              “土方君……”新八端着茶从走廊另一头过来,见到土方站在门外遂有些奇怪,“怎么不进去?”
                              这厢坂田银时被女子的一双手臂缠着大腿寸步难行,房间里又多了两个人也无暇顾及,最后无奈的用术脱身,再用术困住那女子,让她除了一张嘴浑身上下都不能动。
                              “银时大人怎么这样欺负我~”
                              她脸上虽然故作委屈,可嘴角笑意却未断,看着狐主的眼神也更加炽热痴憨。
                              “说完正事就走人。”
                              狐主坐上主座,一腔不耐烦。
                              十四走进去之后颇为不自在,这应算作九尾狐族内部事务,他不该掺和。
                              女子却看到他,一脸惊讶的叫:“诶这是谁呀?鸦天狗?”
                              新八无奈的答道:“猿飞小姐,这位是鸦天狗族的少主人。”
                              “他为什么在这里?不是不允许外族人逗留的么?!”猿飞瞪大眼睛打量十四,虽无恶意,却让他如坐针毡。
                              “小姑娘,我可跟你说,阿银以后是要娶我的,不许你勾引!”
                              这话从她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当真是语惊四座,新八呆,狐主愣,小鸦天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倒是先红了,不知是恼还是羞。
                              “谁……谁是小姑娘!”
                              他之前曾翻阅过一本书,那上面记载过,鲛族只有在水中才能看得清楚,上了地面就跟瞎子没什么两样,于是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宽宏大量。
                              狐主看了看小鸦天狗,小家伙身量小,肌肉还没有多少,长发梳着马尾,长相清秀,要是按着鲛族那些半瞎来看,果真是个小姑娘模样。
                              他掩唇低咳两声,抿了口茶,眼角瞥到小鸦天狗瞪了他一眼,像是在生他的气一样,这简直是无妄之灾,他又没捉弄他。
                              “你还知道不允许外族人逗留?还有,这位是鸦天狗族长土方为五郎的弟弟,不是小姑娘。”
                              “欸?”
                              “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说完说不完都把你丢出去。”
                              狐主的耐心像是用尽了一样,他的声音渐冷下去,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句话不再和刚才一样是开玩笑的了。
                              猿飞咬了咬唇,不再胡闹。
                              “全藏要继任了。”
                              “全藏……”坂田银时低着头,不知想到什么,“然后呢?”
                              “长野那边不太对劲,夜兔族一直在外迁。”
                              “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一群蹲不住的家伙。”
                              猿飞皱了皱眉,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黑发少年,“九尾狐族与鸦天狗族【成亲】的消息是真的么?”
                              狐主耸肩:“如你所见。”
                              模棱两可的答案,答与未答没什么区别,端让人猜去。
                              十四松了口气,他本不想让两族成亲,是因为如今鸦天狗族势弱,他怕被人视为附庸,但他又失落,因为他不得不害怕银时说出澄清的话,因为鸦天狗族需要这样的模棱两可。
                              他在衣袖里捏住拳头。
                              什么时候他才能站到这个男人的高度上。
                              ===
                              2017/1111


                            IP属地:河南29楼2017-11-11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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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02: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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