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土吧 关注:103,561贴子:1,741,361

回复:【原创】《狡狐》九鸦长篇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十二回】
  大雪之后是深冬,这一日十四又是卯时末起床用饭,辰时练术,巳时叫狐主起床和新八一起午饭。
  天气愈发寒冷,狐主起的越来越晚,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他每天下午还是要出门去焦泽边界修缮结界,这项事情他从不忘记,从不懈怠。
  午饭时,十四又将蛋黄酱抹在米饭上,抬起头,果然又看到狐主一脸嫌弃的样子,“你能不能不吃那玩意儿?”
  “不能!”他瞪了他一眼。
  狐主看了看桌上的罐子,那是上个月,鸦天狗族差人送来的东西,说这是他家小主人最喜欢的吃食,他还以为是什么珍馐美味,小鸦天狗看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当时就打开罐子用手指蘸了一点吃进嘴里。
  若是不认识他的人看了他当时的表情,定要觉得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但是就算那罐子里的东西能让小鸦露出这般纯真神情也无法让狐主青睐,他嗜甜,对这一开盖满屋子都是酸咸味的东西实在是无法理解。
  于是每次吃饭时都要嫌弃一番,小鸦天狗也不在意,依旧吃的有滋有味。
  这边他呼噜呼噜吃了半碗,抬头却看见坂田银时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红豆,眼睛却盯着门外的雪地发呆。
  “你在看什么?”
  男人回过神,神色恹恹的,“没什么,有点冷,又懒得关门。”
  十四站起来小跑着关了门,回过头来对着狐主一笑,颇有点邀功的感觉,他说:“老人家就是不抗冻。”
  说到底还是嫌他老。
  以前他这么说的时候,狐主肯定要炸要反驳他,可是今天没有,他什么都没说,雪地被门挡住了,但是十四却觉得他那双赤色眼睛依然映照着茫茫雪光。
  他的心突的一跳,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把门再打开让这狐狸看雪呢还是就这么关着的好。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外,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一声悠长狐鸣。
  他看到正在吃饭的新八楞了一下,眼中突然露出悲切,白发男人没说什么,只是放下碗筷的同时,身影也不见了。
  “这是……”
  “土方君,再不吃饭就凉了……”新八对十四勉强的笑了笑,待少年坐回到桌前他又开口:“刚才的声音……是告别的意思。”
  小鸦天狗突然就明白了,就像鸦天狗离世之前会化为元身翱翔入天葬身于空中一样,九尾狐死去之前,会以这样的方式向族人告别。
  这个午饭三个人都没吃完,小鸦天狗悬着一颗心,直到晚上也没见狐主回来,迷迷糊糊的熬到了三更天,窗外的雪片被风吹到窗棂上,窸窸窣窣的响,他惊醒,突然一阵慌乱,他奔出去,赤着脚丫子匆匆踏过走廊的薄雪,停在了狐主的门前。
  他推开那扇房门,看到狐狸那件入冬以来出门不离身的厚厚羽织正挂在衣架上,人却没在榻上安眠。
  “狐狸……”
  他喃喃,觉得有些失落,他想到那狐狸看着雪地的模样,后知后觉的在里面读到了些许无助怅惘,如今他也感到无助。
  尚年幼的他理解不了狐主眼里透露的那一点向往,只是心忧。
  小鸦天狗咬了咬牙,抱起那件羽织,蹬蹬蹬跑回房间套上棉靴,再次踏出房间门的瞬间伸开羽翼,迎着风雪飞了出去,他不知道狐狸在哪里,但是他可以飞的高一点,再高一点。
  那样的话,不管他在哪里他都能找到他。
  风不算急,但是很冷,他抱紧怀里的羽织,用它抵御高空的寒气,他已经可以飞的很高,稚嫩的翅膀已长出了一层硬而光滑的羽。
  他飞的很快,朝下望去,万家灯火皆落寞,只余一片雪色,天地宽广,他是这般的渺小,而他要找的人亦是。他本以为他飞得高看得远一定能找到,可现在他却觉得,若是要在这样广阔的天地间去寻找什么人是很难的。
  但他愿意去找,不怕找不到。
  远离了狐主的洞府,他辨别着那声狐鸣的方向,终于在看到那横跨小巷的巨大树冠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光秃的树枝上落着雪花,而那狐狸,就站在树下。
  十四没想过死去的人会是吉永,明明初夏时还能与他谈笑的健壮老伯,冬天就突然走了。
  世事多无常。
  小鸦天狗落在雪地上,看着男人的背影,他想到春盛时节里近藤带着新娘离开焦泽的时候,狐主也这样默默地送了很久,而他探出头去,他送了他一个笑。
  他是那么不擅长离别。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觉得冷么?”
  他把羽织抖开披在男人的肩膀上,惊觉自己的身高已快到男人的胸膛。
  回首而望,从春到冬,不只是树木荣枯的变化,他也变了。
  狐主转过头,看到小鸦天狗的羽翼间夹杂冰霜,脸颊也红了一片,他感觉到有一种炽热的温度缓缓的自肩膀上的羽织渗入他的身体,融化了某处坚冰,他喉咙涩涩的,“你呢?”
  小鸦天狗哈了口气,“有点……”
  他扬起头想看看狐主的脸,却没能如愿。
  男人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肩膀,慢慢的把他拉入怀里,用羽织包裹住他。
  这个动作他做的很慢,并不是犹豫的意味,十四心想,也许他是在给他拒绝的机会,如果他不愿意,只需要轻轻一推,他就可以不动声色的停止这一切。
  十四什么都没有想,拒绝和接受这两个选项都未曾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顺从了男人的牵引,在脸颊触到他的衣襟时伸手回抱。
  世界变得黑暗,融融热意产生于身体相拥之间,心跳声掩住其他所有声音,他只是想到,可能他跟狐狸都需要一个拥抱,于是拥抱彼此,多么顺理成章。
  他开始觉得疲惫,眼睛都要睁不开,狐主低沉的声音变得很遥远,“我们回去吧。”
  “……嗯。”
  怀里的少年显然已经处在睡眠的边缘,狐主把他抱起来,使了个术,带着他回了房间。
  “这么快就睡着了?”
  十四困倦极了,视野模糊一片,只感觉到有人把他的棉靴棉衣都褪下,再把他整个人放进被褥里,那人的动作温柔极了,最后却恶作剧一样捏了捏他的脸。
  在他记忆里,只有兄长会这么做,于是他迷迷糊糊的抓住那只手,小声撒娇:“哥哥,你别捏我了。”
  狐主愣了一愣,随即把手抽离了出来,小鸦天狗已睡的沉酣,他眼神黯了黯,颇有些无奈的抚了抚他落在枕边的黑发。
  “原来是想家了。”
====


IP属地:河南44楼2017-11-16 19:26
回复
      【十三回】
      鲛族世代安居于汀海中,他们虽然生在水中,可若要办什么昭告天下的大事,还得在岸上办,毕竟不是每一族都像他们一样善水。
      汀海上有个名叫织绡的岛,他们在上面建了些房子以供会客。
      这一日,狐主带着小鸦天狗十四去参加鲛族族长的继任仪式,以往这种事他都自己一个人来,今次却带了个人,还不是九尾狐族,有些与众不同,于是就格外惹人注目。
      狐主允许鸦天狗族小主人在焦泽常住这个消息毕竟还只是在枫海内部风传,外族人鲜有听闻,而十四的面孔身份更是不为人知。
      前段时间焦泽的那场风雷之变早已传遍了千里屿各族,变动平息之后各族各有猜测,此间明眼人看到小鸦天狗腰间挂着的那把刀正是妖刀未锻,都面带惊讶。
      未锻的刀灵死了,那把刀的新主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鸦天狗。
      这真是个稀奇事,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道是该新奇小鸦天狗的身世还是该惊奇独来独往的狐主破了天荒。
      不过这事很快就有了结论了,土方为五郎领着近藤勋进了宴客大厅的门,不和其他人打招呼,先向坂田银时那边去了。
      本安坐在狐主身边的小鸦天狗站起来,喊了土方为五郎一声兄长。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鸦天狗族的小主人,族长的幼弟,只是不知为何与狐主在一起,奈何狐主和鸦天狗族三人都无解释的念头和意愿,任凭他们一顿猜测。
      狐主是最不爱这种三姑六婆七嘴八舌,所以这种庆典他一般都是来去匆匆从不逗留,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把小鸦天狗带出来并不为了别的,只是在出发前突然想到土方为五郎也会参加而已,一时兴起就把小鸦带出来了,谁知道引起了一场不必要的风波,这一时间几乎是要把鸦天狗族和九尾狐族关系密切的消息传遍千里屿了。
      他皱着眉,看到旁边的席位上小鸦天狗正陪伴在兄长身边,神情满是关心想念,还笑着,完全不掩饰情绪。
      罢了罢了,他叹一声,也许这一切都是宿命因果。
      从那场婚礼开始,多少偶然让他和小鸦天狗越绑越紧,让九尾狐族和鸦天狗族越绑越紧。到了如今他再也不能像当初暗自决定的那样,把小家伙当成外来客放任不管了。
      木已成舟,心已至此。
      且随心所欲吧。
      他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倍觉无聊。
      像这样的场面,其实也就是方便各族族长认个脸,有来往的聚在一起唠唠嗑,有些几百年没见面的,碰到一起闲话起来真是没完。
      坂田银时听着耳边嗡嗡不停实在是难受极了,人来搭话也都草草应付过去,只盼着赶紧散场。
      狐主也是有可以闲话的朋友的,除了已仙去的儿时玩伴吉永,他还有三位年纪相仿的好友,皆是千里屿上的顶尖人物,是坂田银时700岁时被前任狐主放出去游历时结识的,一般的九尾狐族人是不用出门游历的,只要在焦泽上安生就好,但是前任狐主早就有意让坂田银时继任,所以对他特别对待了,那三人就是在他游荡的那几百年里认识的。
      只是那三个人,一个独来独往断了联系,另两个则住在千里屿靠南,离得太远,一个从不参加劳什子庆典一个是天生健忘脱线,便也都疏于往来,自从分别后一晃也快两千年没见了,通信也寥寥。
      这会儿该不会也都白发苍苍行将就木了吧,狐主闭着眼睛想了想他们的模样,记忆还停留在他们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想不出他们年迈时的样子。
      不过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像普通妖怪那样容易苍老吧。
      他睁开眼,欲出门去寻找一个僻静场所躲着,一抬头却愣住。
      刚才想过的那两个人,正从门口走进来。
      一人短发,穿紫色华丽衣裳,一人长发,着蓝色长衣。
      极致狂傲和极致温和的两个人走进来,自然是引人注意的,鸦天狗族三个人也都看过去。
      那两个人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在场中扫视了一圈,目光便停在狐主身上了。
      “银时!好久不见了!”
      穿蓝衣服的隔着老远就开始咋呼,温文尔雅的形象败坏的一干二净,这时候众人便差不多能猜得到了,毕竟能直呼狐主名字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蓝衣服的那个是桂小太郎,麟鹿族,麟鹿族人丁稀少只各自生活。
      那紫衣服的那个一定是狼族头狼高杉晋助,狼族也是格外奇怪的一族,他们生活在雪萍山脉里,常年不外出,且以元身生活,鲜化为人身,他们的族长不叫族长,叫头狼,每一任头狼皆是死于后继者的爪牙之下,原始又野蛮。
      坂田银时站起来,“是啊,你的假发还好么?”
      桂小太郎揣着手,“都说了不是假发。”
      一旁的高杉晋助一直没说话,等他们三个人离得近了点才勾了嘴角笑了一笑,坂田银时看见他左眼上蒙着纱布,笑的贱兮兮,“高杉,多年没见你不仅更矮了,而且还瞎了一只眼?”
      “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狐主摆了摆手,“别别别,动不动就拔刀,受不了。”
      “出去说。”
      三个人出门后,停在海岸边的礁石上,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什么气氛?别告诉我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看海。”坂田银时撇了撇嘴,手指伸进鼻孔,“那我不打扰了。”
      “银时,小心外来人。”
      “什么?”
      “最近南边无族无群的妖怪们突然多了起来,或许有什么未察觉到的动荡……可近几日我和晋助在中部观察了几日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狐主弹了弹手指,“就算你们察觉到了,里面那群人可是安逸惯了。”
      千里屿是块仙泽,在上面生活的妖怪们各工其事,有的妖怪一生都不会见到什么动荡,这么说吧,最近的五千年里,也就未锻搅出了点事,各族也都是把他赶出去了事,任由着他继续祸害其他族,直到他去了焦泽,若不是他对焦泽虎视眈眈,也许还真的没人去管。
      这块仙泽上的各族,都是只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不会管其他,祸不临头无人醒。
      狐主说:“我就看好我这一亩三分地,其他的不管。”
      高杉晋助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讥讽:“恐怕你不止这一亩三分地,还有你那小鸦天狗呢。”
      “他不一样。”
      狐主用自己的符阵给小鸦天狗补的灵根,别人看不出来,高杉和桂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因此判定他们关系不一般,却是误会了点,因此问的暧昧。
      可是狐主不知道他们的误会,这回答本没什么,但是听到这两个人耳朵里就更是暧昧,但是这两个人也没想在这问题上多做追问。
      世上许多误会就是这么加深的。
      三人坐在礁石上分喝了一壶酒便再次分别,走下礁石,狐主又回头看,上面已空无一人,只有月亮白茫茫的升上天空。
      不知何时再见。
      他扭头回到宴客大厅门前,里头正热闹着,他却不想进去了。
      小鸦天狗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狐主正坐在台阶上无聊的看着月亮,他走过去坐下:“月亮好看么?”
      “还行吧。”
      小鸦天狗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此刻又不想问了,月亮越升越高,银辉脉脉,像极了身边人的发色,可是月亮那么远,身边人却很近。
      他沉进月光里,莫名感觉甜蜜。
      “见到哥哥就这么高兴?”
      听见狐主这么问,小鸦天狗低了低头,有些羞赧的敛了嘴角,眼神却坦然真诚抵得上千言万语,他看着他,“谢谢……银时。”
      月光落在黑发少年的睫毛上闪如露珠,朦胧如雾掩映一双清泓,坂田银时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坠着下落,一阵失重。
      他转开眼,“你这家伙也是会好好叫人的名字的嘛。”
      片刻沉默,小鸦天狗看着狐主,忘了转开眼一样。
      “小家伙,想去人间么?”
      ===


    IP属地:河南45楼2017-11-16 19:28
    收起回复
      2025-07-16 18:20:09
      广告
        【十四回】
        人是无法去到千里屿的,但是千里屿上的妖怪却可以到人间去,但是他们顶讨厌去人间,因为人间太拥挤,人挨人摩肩擦踵,而且他们讨厌人间那一套教条和捆绑,千千万万的人都在做别人做过的事,把活着这件事变成一种模式,就好像在吃别人吃过的饭,多么令人难以下咽。
        狐主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他不讨厌人。
        其实千里屿上的妖怪有时候还不如人,人尚且有居安思危唇亡齿寒的智慧,妖怪们却只知道享受,挥霍漫长的生命。
        狐主不是第一次到人间了,小鸦天狗还是第一次,他站在大街上,什么都好奇,有好多问题,但是他又装作不在意,他不想让坂田银时看他笑话,也不想抓着他问东问西,显得自己幼稚。
        最近他总有种想法,不想让狐主当他是个‘小家伙’。
        如今三月初,不管是千里屿还是人间都已春初,焦泽上,山顶上冰雪未融,山脚下的花已经盛开了,空气中既有冰雪的凉、阳光的暖、还有花朵的甜香。
        二月立春时,焦泽上的九尾狐族有一场盛大的春祭,所有族人都登上了雀峰,面朝着狐火祈福,并在保护焦泽的结界上注入自身的灵力。
        每年如此,每个人都一样,就连对灵力都一知半解的婴儿也躺在父母的怀里,感受着那一刻。
        九尾狐生火灵,淡红的风带着热,从站于狐火顶端的狐主开始蔓延、铺散,每个族人都将之壮大,成城众志将雀峰顶上染得红云腾然,那场景,足以让人眼眶发酸灵魂震荡。
        小鸦天狗看着悬于树端的银发九尾狐,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向往之心,其中有敬慕之意,也有并肩之想。
        他想,如果鸦天狗族也如九尾狐族一般齐心协力,也不会有当下这种衰落之相。如果他能像狐主这么强大,亦可以保护族人。
        再然后,狐主将上一年里焦泽上降生的婴儿们挨个抱在怀里,手里拿一枚玉章,在他们额头上落下红色的圆点,赐予他们初生的祝福,别看焦泽这么大,但是族人却并不是特别多,新生婴儿更少,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大家总想着时间还多着呢,再玩几年也没问题。
        狐主一边从婴儿母亲手里抱过孩子,嘴里还一边嘟囔:“一个。”“两个……”
        于是十四也在心里跟着数了,六个。
        狐主笑眯眯的眼睛满是温柔包容,手臂托起婴儿,在那些小小的额头上印下红章。
        十四觉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天的东南风向,那些婴孩父母眼中的信任和敬仰,狐主抱住孩子时的那种姿势和微笑,地上石缝里长出来的三朵小花,金灿灿的太阳。
        那样灿烂的生命与春色。
        待到最后,祭典散场,狐主送走了最后的婴儿,他扭过头看向小鸦天狗的方向,嘴里悠悠的唤他:“十四郎,过来。”
        就像他从来都直呼狐主【狐狸】从无别人对他的尊敬之意,只除了在鲛族的那一次,他再也没有将银时两个字叫出口去,他觉得这个名字挺神奇,好像如果叫出口的话,心里有什么东西也会随着流露出去,他不太明白,所以本能的拒绝。
        那白发的狐狸也未曾认认真真的叫过他的名字,从来都是【多串】【小多串】的戏称,没有贬义,他知道那狐狸就是有这么个癖好,爱给人起外号。
        他接受这个外号,且暗自决定,只允许卷毛狐狸这么叫。
        小鸦天狗懵懂的眼睛眨了眨,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走到他面前来了,黑色的发尾摇晃,绚烂的阳光凝结在他的眼中,汇聚一片蔚蓝之色,那样辽阔且清澈,狐主这才意识到,小鸦天狗长高了不少,双腿已展现出修长的姿态,双手也更加有力,残缺的灵根正被狐火符阵逐步修补,他再也不是那个孱弱到连化形都做不到的的小鸦。
        他突然觉得有点失落,又感觉到时间在别处流淌,单单把他落下。
        可他还是笑弯了眼,眼中温柔也没有改变,他伸手将小鸦天狗的额发撩起,随后摁上印章,“七个。”
        白发男人眼里满是祝福与怜爱,和刚才看婴儿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小鸦天狗却觉得不一样,当他做一个看客的时候,他觉得坂田银时抱着小九尾狐的时候很温暖,但是等男人把印章以同样的方式印在他的额头上的时候,他却觉得难过、莫名焦躁。
        坂田银时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关爱着,在他眼里,他和那些九尾狐族新生儿是一样的。
        这样有什么不好么?他将他庇佑,给予疼爱。
        这一点都不好。
        他开始发抖,第一次觉得初春是这么冷。
        男人的手抚在额头上,分明是很近的距离,他却觉得很遥远,他向后退,男人的手刚一离开了他的额头便抬手将那个红色印记狠狠地抹掉,他不去看狐狸那副惊愕的样子,皱着眉,声音有些狠厉听上去竟有些沙哑。
        “我不是孩子了。”
        小鸦天狗转过身,翅膀唰的展开,已经有他的两个身长,煽动起来的时候,风吹拂层层叠叠的翅羽,水波一样的发着光。
        他离开地面,离开坂田银时身边,都只需要眨眼间。
        待风停了,坂田银时看了看手里的印章,复抬头仰望天际,视线里小鸦天狗终化作遥远的墨点,他嗫嚅的唇最终拉成一条无悲无喜的线,似笑非笑。
        他只是……想将能给的祝福都给土方十四郎,却好像伤了他的心。
        只是因为他将他当成孩子么?
        小鸦天狗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他落在没去过的田地里,站在光秃秃的田埂上,他将翅膀收起来,拾了一根小棍蹲下去逗弄新长出来的嫩草。
        愤怒和迷茫让他矛盾。
        他不想被当成孩子,但是和狐主相比他确实年纪太小,所以他不甘心。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这也不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又想起狐狸脸上的微笑,他觉得心里柔软了一些,喃喃的对地上的野草说:“你对谁都这么好……”
        一旁的路上有人路过,微风吹动杨柳的枝条,那边还有一树孤零零的梅花开的正好,他听见那些人边走边轻轻地笑,“看这个红印儿,真可爱。”
        “是啊,他这一年一定会很平安的。”
        “有银时大人保佑呢……”
        心突然颤抖,他低着眉看了看手指上被抹淡的红色,自责和愧疚便偷偷地占领了他的眼眶,水滴落下的时候他还以为看错了什么。
        他掉了一颗眼泪。
        水滴濡湿了手指上淡红的珍贵之物,他觉得有些疼,有什么在身体里扎根,他看不到且控制不了。
        ——“焦泽很好,狐……狐主对我很好。”
        在鲛族的时候他对兄长这么说过。
        那时候他还觉得快乐,甚至有些幸福,他知道在此世上,虽然有千千万万人,但是肯对他好的却没有几个,他虽然不说,但心里一直都很珍惜,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善意,他都想要付出十倍的回报。
        可他今天辜负了一个人的祝福,弄坏了值得珍惜的印记。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只狐狸会不会因此伤心?他是绝对不愿意让他伤心的。他虽然有些愧疚,但是烦恼也还没散去,他现在冷静下来了,才明白那些烦恼原是他不想被狐主当做与他人一样的人来看待,这有点拗口。
        简而言之,他想在他眼里成为特殊的存在,与他人区别开。
        这种感觉类似于,他喜欢的那把梳子,那把狐主亲手给他打磨的梳子,上面刻着他的外号,那是他的东西,他不允许别人使用,如果被别人用了,他就会很生气。
        他摇了摇头,猛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很奇怪,那狐狸又不是个物件,怎么可能被他霸占着,不看其他人。
        他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心还在怦怦跳着,不能平静。
        小鸦天狗蹲在地上,脑子里时而乱时而空,不知不觉的,夜幕已经低垂,他正要站起来,一阵微风拂来,坂田银时便站到了他身边。
        “小孩……”他刚出口的话突然顿住,然后又开了口:“入了夜就要回家,留门很麻烦的。”
        蹲在地上的小鸦天狗回嘴:“我可以飞进去。”
        狐主低头瞪了他一眼,“你翅膀硬了是吧?”
        “嘁。”
        “走吧。”
        “站不起来,脚麻。”
        狐主叹了口气,些微白雾从他嘴里散出去,笼罩住他上扬的嘴角,十四抬着头仰望他,然后看见他朝自己伸出手,他将手递了过去,好似被他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却来不及退缩,狐狸已将他拉起来。
        他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
        “小瘸子。”坂田银时憋着笑,然后在小鸦天狗身前蹲下,背对着他,“来吧,我还想快点回家吃饭。”
        “别笑了……”
        “哈哈哈哈……”
        少年的手臂怯生生的搂了上来,坂田银时将他托在自己的背上,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正逐渐热烈起来。
        想是害羞了吧,果然还是个小娃娃。
        他勾了唇角,“还生气么?”
        “……我没生气。”
        小鸦天狗的声音闷闷的,心脏正急速的跳跃着,想是在要跃出自己的胸膛跑进身前人的胸膛里一样。
        “抱歉,以后不会再把你当做小孩子了。”
        “……哦。”
        他突然的,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瞬间,天上的星河永远如此灿烂,轻拂的微风也永远柔软,细窄的小路上只有他们。
        这一瞬间只属于彼此的……他们。
        ====
        20171126
        尽量周更吧


      IP属地:河南53楼2017-11-26 09:00
      收起回复
        嗯……很久没上贴吧了。这篇文在围脖里更着呢,已经11w↑了,这边就没什么时间来贴XD
        围脖id:坂田冫京


        IP属地:河南72楼2018-10-16 19:21
        收起回复
          忘记了这里,说一句,已经完结了,微博里有全文。


          IP属地:河南75楼2019-03-03 21:1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