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索隆摔门走出酒馆，入眼是他完全陌生的雨地小巷，又窄又挤，岔口还多，一眼望不到头。这让他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多出一条，偏偏精神海里又出现了讨人厌的声音。
山治十分笃定，将结果和建议一并告知了他：“你再怎么加强五感也没法在天黑前走出这片街区，不如问问路。”
“闭嘴，没脸见人的混圌蛋。”索隆回了一句骂。他不信邪地集中注意力，指望着自己加强视觉或听觉后能找到出路。
“听上去你很想杀了我，不过你应该更想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在雨宴背面的路边咖啡店等你……嗯，希望在晚上七点前看见你。”
实际上，索隆已经被这句话轻描淡写的意味给激怒了，但他竭尽全力保持冷静，且捕捉到了对方话中的讯息：“事实是你需要我去，而我为什么要去？我没必要相信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山治有些不耐烦：“爱信不信。在雨宴有任务的不是我，提前踩点的重要性不需要我这个不知底细的人来讲吧。”
索隆顺势接道：“知道的真不少，意思是你准备帮我完成任务了？”
山治犹豫：“这可难说。如果你求我，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索隆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那你做梦比较快。”
“我睡眠一向很好，很少做梦。”山治毫不在意地笑笑，言归正题，“不经允许控制你是我不对，作为补偿，我可以回答你提出的任何问题，怎么样？”
正中下怀。
索隆嘴角微微挑起，冷哼了一声算作答应。海恩帝国最强的哨兵几乎都在中央塔，而他的战力在整座中央塔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被向导侵入精神海的事情在他身上绝不可能发生第二次；就算这是个连环圈套，他也有脱身的把握。
再者，他的确有许多疑惑需要解答——但当务之急是，他要怎么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
※ ※ ※
雨宴赌场建在雨地人工湖的中央，四面环水，靠正门口种满椰子树的短堤来连接外部。它外表看上去是一座小型金字塔，但金字塔原本该有的尖顶被一只沙石雕成的鳄鱼所替代，这只庞然大物盘踞于此，慵懒又贪婪地注视着出入赌场的人们。
索隆赶到雨宴时，太阳几近落下。这座建筑的确壮观，但现在还不是进去的时候，他得沿湖绕到雨宴背面去赴约。
幸好开在路边的咖啡店只有一个，索隆很快就锁定了那个害人不浅的向导。山治换了副黑框眼镜，裹着长风衣，正大喇喇地坐在露天卡座上看报纸。傍晚的风吹起那片黑色的衣摆，也将那头看上去无比柔软的金发吹得十分凌圌乱。
索隆腹诽：有些人看上去多么人畜无害，偏偏只有真正接触才知道，在他们良善的外表之下是一颗颗蠢圌蠢圌欲圌动的祸心。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山治侧过头来与他隔着老远对视：“早啊。”
懒得管这话是夸赞还是嘲讽，索隆一屁圌股坐下，直奔主题：“你到底是谁？”
“我可没说假名字，‘黑足’山治，是一名雇佣兵。”山治自我介绍起来，他竖起三根手指继续道，“有件事忘了说，你的提问机会只有三次。”
看到索隆那张迅速阴沉下去的脸，山治又慢悠悠说：“这次不算，免费送你的。”
世上很少有便宜的事，但多得是讨厌的人，比如眼前这个。
“我还得感谢你了？”看着山治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索隆怒火中烧，“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
“三年前你在东界受了重伤，是颠倒山战役吧？嗯……这是那些家伙的说辞。总之从你在病床上醒来的那刻算起，我们佣兵团的人一直在秘密关注你的动态，包括但不仅限于你的工作与生活。”
意思是他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监视了整整三年——这种话骗鬼还差不多。且不说他的反侦察能力要弱到什么程度，哨兵、向导在进入中央塔前都会经过层层检查，卧底也好、眼线也罢，根本没那么容易混进来。
山治知道索隆不会轻信，补充道：“时间上并不连贯。不过呢，所有牢不可破的堡垒都由无数块砖石筑成，砖石嵌合得再紧密，也总有缝隙。只要中央塔不是例外，自然就有人能在墙缝里窥察到其中秘密。当然，不止是建筑，任何身份、关系、信仰，都可能被伺探，甚至瞬间坍塌。罗罗诺亚组长，你能理解吗？”
根据山治所言，索隆能掌握到的信息并不多：“那些家伙”分明意有所指，但山治却语焉不详，他根本听不出针对的是谁；而山治后头说的那些，像是讽刺中央塔疏于防守进了奸细，又像是无头无尾地对他暗示着什么。
比较有意思的只有一点，参与颠倒山突袭事件的Z11成员不在少数，在这种情况下偏偏找上他，也许对于山治或山治背后的佣兵团势力来说，他是特殊的。无论这种特殊性表现在哪里——特殊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资本。
像听到索隆心里打得铿锵作响的算盘，山治很快打断了索隆的思路：“精神治疗过好多次了吧，有记起什么来吗？”
索隆咬紧了后槽牙。初时，他抗拒精神治疗，但只要他还想找回记忆，就不得不克服自己的本能。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反复着磨光了他的脾性，他开始像个赤身裸圌体的婴儿，泡在一池温水里身不由己地，完全配合地，将自己精神海里过往尽数曝光在心理医生眼里。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起到丝毫效果。
三年里，他失望过、恍惚过、怀疑过。但这些负面情绪随时可能成为哨兵的弱点，绝不能暴露出来。
所以索隆只是冷笑：“别套话，是我在问你问题。”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另一个有趣的地方：山治在这场谈话里总是时不时抿嘴唇，手里把圌玩着那个一看就相当昂贵的金色打火机——原来他还是个烟鬼，并且现在烟瘾犯了。
山治最终也没有将口袋里的烟拿出来，只是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索隆继续提问。
索隆挑了个大问题，他倒是没指望山治能事无巨细的回答，但范围大总能多些有用的信息：“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事儿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要不你换个问吧。”
“你说的是任何问题。”这句话几乎是索隆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有些阴冷的声音里不乏示警的意味。
“好吧，我要做的事就是把你带回基地，所以才会用加油站‘偶遇’来接近你。这是我们团里一个热爱编故事的伙计写的剧本，是不是恶俗透顶？”见索隆一脸怀疑，山治摊了摊手，“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干这差事。但这是我们老大做的决定，我只能遵守——你对我们很感兴趣？”
“哼，完全不。”
山治扯起嘴角：“别急，过阵子说不定你就改变想法了。”
索隆在看到山治起身的瞬间便已经下意识绷紧了肌肉，他需要集中精神力来抵御任何可能发生的攻击，这个向导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太过古怪。
“情感共鸣很耗费共感力的，不可能每次都用。”山治揶揄着索隆的草木皆兵，他抬眼看了看湖中间的金字塔，雨宴赌场已经灯火通明，夜晚的狂欢已经开始。
他催促索隆：“最后一个问题呢？”
山治说话时有非常明显的保留，所以这些囫囵的回答对于想要获取关键线索的索隆来说并没有太大帮助。有些事情越深究就越复杂，第三个问题该问什么索隆反倒迟疑了：他的特殊性表现在哪里；通过他传递的暗语作何解释；山治所在的佣兵团叫什么名字、基地在什么地方；又凭什么认为他会跟着去……
最后索隆什么没问：“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说。”
“那我们先去雨宴，你可以在路上慢慢想。”山治拍了拍索隆的肩膀，打趣道，“该去准备任务了，绿藻长官。”
索隆咒骂回去：“别这样叫我，圈圈眉！话说回来，我们一开始就应该定在雨宴门口见，来这里毫无意义。”
“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这些话适合在大马路上聊吗？”山治不满道，他将一旁座椅上的纸袋递给索隆，“好好看看，你帮我跑腿的时候，我也帮你弄来了好东西。”
纸袋里有套黑色西装制圌服、一张工作卡——在雨宴赌场自圌由行动的最佳伪装，索隆在心里真心实意喝了声彩，但面上表情不变：“……还算有点本事，怎么搞来的？”
“雨宴老板是我们团的老顾客，卖个人情而已。”
“真是稀奇，沙鳄竟然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他们要在克洛克达尔的地盘上闹出命案，克洛克达尔竟然肯为凶手及帮凶做嫁衣，看来这个佣兵团的面子不小。
山治散漫问道：“一个珠宝商被谋财害命，能算什么大事？”
“有道理，看来这个任务会进行得十分顺利。”索隆道，“你好像完全不担心我直接走人？”
“这可以算你的第三个问题吗？”
“不，随便问问，你可以不答，反正迟早你会自己开口。”
因为山治绝不可能控制着他返回基地，再厉害的向导也吃不消这种程度的共感力消耗。所以其实去不去基地的决定权一直都在他手上，山治不担心就说明肯定还有后招。
“对于我，”山治的话音一顿，那一顿是微不可查的，他很自然的继续，“对于我们来说，你很重要，各种意义上的。到了基地你会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失去的那些记忆。”
索隆原本是不以为然的，他再重要又怎么样？就算现在告诉他，有一群教徒把他奉为救世主，他也只会冷眼旁观，末了再评价一句精神不正常。
但那段想不起来的记忆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峭壁，他好像时时刻刻都悬挂于空中，徒手挣扎向上，未来也打算继续挣扎下去。巉崖上的碎石一颗接一颗滚落，砸在他心上从震悸到麻木、再到猝不及防的清醒——突然的，一条名为“恢复记忆”的救命藤蔓出现在万丈悬崖上，他奋力抓圌住了那根青藤，攀援而上去追溯。
见索隆沉默，山治缓缓抬起右手。
索隆垂眼，这只手悬停在他面前，距离他只有二十公分，正静静等待着回应。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空空如也，理智回潮时，耳边已传来利落的击掌声。
“合作愉快，我的同谋。”
华灯初上时，整个雨地都像被一个橘黄色的灯罩子笼盖，光晕外是连绵的黄沙，那里生活着许多强大的生物，沙刺猬会用浑身的尖刺抵抗外敌，也会也在干燥的沙窟窿里向同类露出软圌肉。
它们总是争锋相对，也总是抱团取暖。
TBC
雨地这边应该没多少剧情了，争取把剧情进度加快一点。下次更新时间，也争取加快一点，默默溜走（哒哒哒）
索隆摔门走出酒馆，入眼是他完全陌生的雨地小巷，又窄又挤，岔口还多，一眼望不到头。这让他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多出一条，偏偏精神海里又出现了讨人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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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索隆已经被这句话轻描淡写的意味给激怒了，但他竭尽全力保持冷静，且捕捉到了对方话中的讯息：“事实是你需要我去，而我为什么要去？我没必要相信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山治有些不耐烦：“爱信不信。在雨宴有任务的不是我，提前踩点的重要性不需要我这个不知底细的人来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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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治散漫问道：“一个珠宝商被谋财害命，能算什么大事？”
“有道理，看来这个任务会进行得十分顺利。”索隆道，“你好像完全不担心我直接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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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山治的话音一顿，那一顿是微不可查的，他很自然的继续，“对于我们来说，你很重要，各种意义上的。到了基地你会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失去的那些记忆。”
索隆原本是不以为然的，他再重要又怎么样？就算现在告诉他，有一群教徒把他奉为救世主，他也只会冷眼旁观，末了再评价一句精神不正常。
但那段想不起来的记忆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峭壁，他好像时时刻刻都悬挂于空中，徒手挣扎向上，未来也打算继续挣扎下去。巉崖上的碎石一颗接一颗滚落，砸在他心上从震悸到麻木、再到猝不及防的清醒——突然的，一条名为“恢复记忆”的救命藤蔓出现在万丈悬崖上，他奋力抓圌住了那根青藤，攀援而上去追溯。
见索隆沉默，山治缓缓抬起右手。
索隆垂眼，这只手悬停在他面前，距离他只有二十公分，正静静等待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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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整个雨地都像被一个橘黄色的灯罩子笼盖，光晕外是连绵的黄沙，那里生活着许多强大的生物，沙刺猬会用浑身的尖刺抵抗外敌，也会也在干燥的沙窟窿里向同类露出软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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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
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