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哈尔察绍元，满洲正红旗萨哈尔察大房长子，父六品光禄寺署正。一个花哥，单休离经。

（那日与三哥商议妥帖了诸事，他前脚儿才离开，我后脚儿就叫人套了车，直奔琉璃厂儿，单寻了那未磨平整，做工粗糙的玉件儿来看，最后总算敲定了下来，山流水料——和田玉里最尴尬的一种，做成了扇坠儿，临去找大哥前，特意把扇子上原有的籽料扇坠换成了这个，不为别的，就为了哭穷使，提步进了院子，信意逮了个下人便问。）
“大哥呢？”

代萨哈尔察绍元
（正逢休沐不必至太医院值守，足足贪了一个时辰的睡才起，自元月送英秋二人入宫，领值太医院，半刻不得闲。太医院差事不多，却难在初来乍到多是仰人鼻息。学徒二字，多少人生生耗去了大半辈子才摘下，而后一阶一级便如刀尖儿吮血，崖上求生。原先只以太医不过是皇庭禁院里的大夫，这一季的日子才总算瞧明白了门道，她们哪儿有病，是有病。沉沉一叹，才喊人撤了膳，就迎了老七进来，往他通身一打量，忒素净。）
稀客，快下场了，你倒有心思来此走动

（自顾自地往他面前一坐，大大咧咧地端了茶盏，豪饮了起来，继而撂下，吩咐小厮再添一杯，借着这个当口，又成心将手上的扇子展开，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叫他看见那底下的扇坠子。待一套功夫都做足了，才开了口。）
“嗨，这几日赶着庄子上的管事都过来了，又要对账，又要定下后头的事儿，迎来送往的忒忙，没顾得上到大哥这儿来。”
（话说到这就是一停，细瞧了瞧他的神色，却也没看出什么，复言）
“到底比不上大哥，是吃皇粮的。”

代萨哈尔察绍元
（他那扇子摇晃的忒刻意了些，平白夺人眼目，顺眼看去便是那个坠儿——寒碜。按说，这二年虽因秋英入宫各家儿用度紧了些，也实不必如此。京中八旗子弟惯来讲究排面，走出门儿去带的可不是自己的脸，是家里的。这坠儿，怎么瞧也不像是二房该有的物什，再听后话，其意不见而章。）
什么时候成了你管帐？二婶还真舍得用才，怎么——功名不想考了改做账房先生？

（他的眼神儿往我身上瞥了瞥，最后落在那扇坠儿上，心知他这是看见了，也就收了扇子，不再在他眼前晃。虽然我的意图忒明显，任谁都能看出来，但也不能做戏做的太过不是？）
“倒也不是管账，只是想学学，顺带帮衬着点，这一学，倒是学出了些问题来，大哥想不想知道，是什么问题。”

代萨哈尔察绍元
（眉心一锁，有些疑惑，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左右是账面不平，入不敷出，都是从前的老账了，如今该不应再翻，况且二房的帐他也不该捅到我这儿，那就是旨在大房。大房的账面先时额娘交给瑚图里做的甚是好看，难不成竟叫这个三天上手的外行看出了门道？或是——他们二房分明是要出尔反尔，嫌公中的银两，不足了？不及多思，只抬眼瞧着他。）
说说。

（把扇子一合，啪地一声扣在桌子上，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自是掌握好了用上几分力气，免得磕坏了自个儿扇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
“原是觉得近年来流年不利，庄子收成也不好，日子过的难免有点紧巴巴的，为着这个，就连那宣纸都寻降了一个档次的买，可近来才发现，那公中的银子，大头儿都送进了宫，连我们这边的嚼用，也几乎克扣了给送进去”

代萨哈尔察绍元
（就连吸气儿也有一瞬的停滞，果真是为此而来。萨哈尔察于京中尚无根基，秋英于宫中本就步履维艰，身为本家却不能为之增益，是我的无能，如今竟又被二房拿来寻事，怕是今年的新科有落处了他才敢不顾先前两房合议的脸面。略一斟酌，这话却不能再好好说，更显得大房软弱，凭他二房拿捏。）
当初，送她姊妹二人入宫时，银两用度不是早有裁决，你先时不知？

（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顺便想想后头该说什么，虽然依着之前的商议，我来大哥这儿，是唱红脸儿的，但是也不能真把他说急了不是？）
“我自然是知道的，两个姐姐进宫也是为了家族，从公中支银子供着，也是应该的，只是现今支的太多，倒有点过犹不及了，大哥，你也替我想想，你看我这一身儿穿戴，哪还有个旗下人的样子，便是我那鸟儿，都快没食儿了”

代萨哈尔察绍元
（原是在这儿等着，愧然一笑，不再多做辩解。他说的不假，在族里，我这个大哥虽于太医院领值，说到底才是个学徒，俸禄了了，年过弱冠还靠着母家田庄过日子，我又拿什么去给我的妹妹挣这个脸面？倒是二房历来争气，先是二叔二甲头名入职翰林后调任詹世府，如今，二房几个弟兄也跟着潜心治学，自秋闱一路平顺，怕是来年新科——及此，有些冷了脸。）
知道了，我再斟酌。

（过了午晌整个府里都静下来，关河里伺候的家生给续了茶，就着雾气蒸腾盘算了下时辰，估摸着也快到自个儿上戏台的时候。正心里暗算着，正厅门扇儿一动，其棠推了门进来内间，道是七少爷刚回了他住处，还碎了个壶，伺候纯阳的家生子便作势跑了关河一遭，这会儿刚离开。听罢摇了摇头，感叹着依博丹那儿学的能耐，动不动就要碎个物件儿充火气。吩咐给伺候更衣，前后磨足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才收拾妥当面色，带了人往苍云过去。及至院中，信手招了个小厮问话，声道儿掐了个适中偏高。）
小七儿不懂事，你们主子这会子可还气着？

（老七本不是个不着调的，方才言语也不无道理，如今两房亏空的厉害我何尝不知，族中用度不小，而进账除却阿玛二叔便是几个庄子微薄的收成，如今正是坐吃山空之景。秋英二人自宫中上下打点多费银两，虽位及妃位却到底不曾为族中谋得一二实在益处，二房为此缩减用度却捞不着好处，有怨也合情理。一时满面愁容，不愿给宫里头两位主子为难，更不愿意因此落了二房之口，正两厢为难，外头听声是来了客。）
是谁来了？

（同门外小厮唠着闲磕，也没急着放他进去同传，只让声量不大不小刚好能够个通透。这虽说长房二房不甚和睦，却因着这位大哥的脾性没随了大伯的油腻，小辈相处得倒比上头两位亲哥俩和缓些。如今自个儿同依博丹瞒着家中长辈立了这主意，就没想着中途给废了去，大哥被自己兄弟二人盘算固然可怜，但凭着他日前面色愧疚、手下却不软分毫地从公中拨银子给禁城里的二位，这会子由他自个儿补上这缺口，不正是他疼惜妹妹们该做的么？掐死了心里最后一点儿犹豫愧疚，边提步往里走，面上边挂了恰到好处的歉意。）
是内勒贺，大哥，您还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