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月吧 关注:2,256贴子:117,673
  • 14回复贴,共1

【心月钧兮】孤灯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又是我预警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2-06 21:27回复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01
    外面风夹着雪又呼啸而过。千钧一把掀了帐篷的帘子钻进去,身子冻得有些僵却还算敏捷,免得又被风雪拍了一脸。
    冰原上少有这样大的风雪。
    他回身又将帘子掖了掖,竭力想保住点帐篷里的暖气儿——其实并没有暖和多少,只是比上外面的风雪呼啸,难得让人松了口气。
    这样的风雪意味着他们不得不把本就珍贵稀缺的取暖资源更大程度的消耗来保证自己在这样极端的条件下存活下来。千钧上次看见这样的风雪是很久以前的年少。风雪席卷冰原甚至降临了城里,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让他差点以为人类将失去最后赖以生存的净土。
    人性在这种时候向来暴露的干净彻底。他决定将那个女孩带在身边时,同行人的眼神让他恍然觉得风雪的凌冽都减弱了几分。
    千钧冻僵的手指勉强翻过了几页随身带着的笔记本。那笔记本老旧的很,破败的皮革表面在寒冷中失去了原有的手感。他有点哆嗦翻出一只顶头有些钝了的铅笔,在干脆的纸页上歪斜的划了一道。那本子上还有不少相似的痕迹。千钧眯起眼睛数了数,心里盘算一下,恍然想起,他已经出来快一年了。
    他冻得没什么直觉的手指摩挲了几下本子的封皮,怀念起过去的柔软触感。身边的被子卷动了两下,千钧顺手将本子塞进怀里,手上去将被子掀开一个小角。
    黑漆漆的被窝里一双黑咕隆咚的眼睛。
    “醒了就出来。——你叫什么?”千钧隔着被子拍了两下,凭感觉他大概是拍到了那姑娘的后脑勺上。女孩从被子里慢吞吞冒出个头来,支棱着一头乱发,脸上竟还有点类似睡觉热红的红晕。
    “你叫什么?”千钧又好脾气的问了一句。
    那双黑眼珠缓慢的转动了两下,女孩细微的声音慢吞吞的冒出来。
    她说:“我忘了。”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2-06 21:28
    回复
      2025-07-04 12:52:28
      广告
      02
      没有半分活气的冰原上平白捡了个活物,这很不正常。而且还是个不知来处的活物。
      然而捡的人自我感觉良好一般完全忽视太过明显的诡异之处,似乎打算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糊弄过去,只例行公事般随意问一句称呼了事。这般干脆的甚至敷衍的默认存在让女孩有些奇怪的舒心和别扭。她干脆坐起身来,抱着不算暖和的被子。然而她不知道自己被捡到的时候青年人只是像捡了一块石头那样随意把她捞了起来,眼神扫过同行人像极了书中描写的一种曾经存在的叫狼的生物。
      “要不然你起一个?”她用商量的口气问。
      千钧也不推辞,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细瓷。”
      细瓷新雪。这个比喻很俗气,然而他只堪堪想起如此,不可避免的沉浸于里面的味道。
      女孩若有所思的摸了把自己的脸。
      青年语气轻松地说:“皮肤不错。”
      “喏,谢谢夸奖。”
      细瓷回忆起方才那一把触感,细嫩的不像是这凌冽寒风刀割出来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点,更衬得原本白净的肌肤透着水光一样 。
      他难得的,在这冰天雪地里嗅到了一点阳光的味道。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02-06 21:28
      回复
        03
        旅程还在继续。
        细瓷跟着他们的队伍走,在一众被茫茫冰原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中显得格外扎眼。她分着千钧那一份资源,休息时约好一人睡上半夜被窝。
        任凭心智多么坚定的一个人,在不知尽头一成不变的冰原上行走,时日久了也会濒临疯魔。睁眼是白,闭眼还是白。千钧问细瓷,“你知道什么是极昼吗?”
        “先生?”
        “这就是了。”他看了看手腕上一眼就能看出有年月的表,艰难地给它上条。
        只有白天,没有黑夜。
        他皱着眉头,终于从脑海里扒拉出来那一点少的可怜的地理知识——那种在不知多么久远的过去,远古时期的,而如今被只能在城里勉强求生的人类早已摒弃的知识。
        终于又有人撑不下去了。这支队伍从他们出城踏上这条前方几乎注定是死亡的道路时,就在不断的减员。如今幸存下来的人数,已经远远不如当初队伍中的一半了。
        那个快要病死的人跟着队伍又颤颤巍巍的走了最后一段路,终于身子抖了抖倒了下去。他躺倒在雪地上像是筛子,大口又颤抖的喘息。人们围拢上来,沉默的看着他。
        细瓷同千钧站在外围。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却清楚地知道最后的结局。每个人都知道的结局。因此也没有人尝试去救他。
        那个人最终会像一尾离岸的鱼。
        千钧盯着自己的鞋尖,等到终于有人招呼他,才抬起头来。
        细瓷看他像那个刚死的人走去。人们沉默着为他让开道路。千钧半跪下去,看着那人痛苦不甘又状似解脱了的表情。
        他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捏着右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最后为那个人整理了一下遗容。
        他死的太不容易。他的尸骨会被同行人留在这里,或许在很多年后会被掩藏在深深的冰层下——那是自然对他最后的仁慈。
        千钧站起身向细瓷走来,“我们走吧。”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2-06 21:29
        回复
          04
          “先生,你信佛吗?”
          一次休息的时候,细瓷坐在千钧身侧,突然问道。少女的声音细细软软,带了点蜜糖的味道。
          “只是一个算不得葬礼的仪式罢了。”千钧道。这样极致的冰天雪地,食物反倒能较长时间的保存。尽管遇热稍稍软化能够咀嚼,他依然总是有一种吞食冰渣子的感觉。
          “在我们还有能力的时候,给予他们能拥有的最后一点死亡的体面。走到最后,就没这种心思了。到时候——”他突然压住了话头。
          细瓷沉眸看着他。一路走来这么些天,她依旧水灵,似乎一朵不凋谢的花朵。
          “佛陀,是远古时期人们信仰的一种神明。”他似乎在斟酌语言,半响才开口,“现今关于那些远古信仰的记载已经很少了。我老师跟我说,在最开始,佛陀的本义是觉悟者。”
          “远古时期那些先祖为了朝圣,要经历很多人难以理解的艰辛险阻。”
          “先生的老师,是那张照片里最年长的那一位吗?”
          “你看见了啊。”青年近乎叹息。
          那张照片,是在出发前,千辛万苦递到他手里的。他不知道老师这回动用了多少人脉才堪堪送进来这样小的一份东西。他没有看,直接将照片压在了行李的最底下。然而他太清楚那张照片上会有什么。全家福只会有三个人:一个长刘海遮眼的温润的男人,一个发色火红的青年,还有一个袅袅婷婷、黑发明眸、带着一只荷花耳坠的姑娘。
          那是他的亲人。
          “你看着我的时候,是看见她了吗?”
          男人侧过头来,对她露出了第一个浅淡的近乎虚无的笑来,“你们是不一样的。”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02-06 21:30
          回复
            05
            “那先生呢?”
            他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晃了下身子站稳了:“我没什么牵挂的。”
            那是青年第一次提起有关他自己的事情。细瓷怀里揣着那张正主从来没有看过的照片。照片上三个人,中间空着一个人的位置。那张他们计划了好些时****福,临到他走,都没来得及实行。
            “总有人要走的。有人要活着,那么就有人要死去。”
            冰原在无声息的吞噬着最后的净土,城不足以支撑剩下人类的生存,那就必须有人离开,去寻找新的赖以生存的土地。这种残酷的离别已经绵延了好多年,他们并不是第一批远行者。
            “先生,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是没什么用。”只是他突然发现,有些事情,他已经快要忘了。纵然那些最后还是会被掩埋在深深的冰层下,他仍想试着保留的久一点。等到一切消逝,天地茫然,他再不知来处归处,他就真正与世界断了联系。
            奈何他一辈子都没有学会坦诚倾诉,唯一一次想着跟别人讲点什么,说的颠三倒四。
            大概会被辗迟嘲笑的。


            IP属地:河南19楼2019-04-21 20:18
            收起回复
              06
              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在这支队伍的头顶上。
              他们原就生活在这阴影下,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显得如影随形。越来越短的时间内有人死去,好像老旧的机器终于不堪重负,开始了越来越快的解体消亡。
              比起先前麻木的平静,有的人解脱般的等待命运的审判,有的人被这更加绝望紧迫的死亡威胁所感染,开始变得焦躁。
              可是千钧哪类人都不像。
              细瓷看着他如同往日般冰雪铸造的面容,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最近不同寻常的气氛样的冷静自持。她在心里静静地揣摩着他的心思,像是想从纷乱的线团中找出一个线头来。
              然而他这种与众不同的态度在那些焦躁的人眼里显得怪异而心虚,好像这段时间的异状有了个解释的源头。
              细瓷有一天早上是被一阵嘶吼惊醒的。她一下翻身坐起来,还不及跑出帐篷,千钧就一把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他面上不显,细瓷却一眼看见他握着还滴着血的匕首,手微微的颤抖。
              “收拾东西,我们走。”
              细瓷手忙脚乱的滚出帐篷。
              千钧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出去了。她跪在帐篷前的雪里,看着两方人沉默的对峙。对面的雪地上已经躺倒了一个人,好像是咽喉被割破了,血的红色在一片白中异常刺眼。
              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没有问要去哪里。她默默在先生的背后收拾好所有属于他们的东西,在那些人沉默的注视中同先生一起离开。
              两个人离开了大部队,不过是自寻死路。
              那天晚上他们挤在帐篷里。他们已经重新拥有了黑夜,细瓷掀开帘子,从缝隙里往外看一眼,星河从他们头顶流过。
              千钧在摩挲他那本宝贝的笔记本。他今天一天都显得格外沉默,除了早上对她说的那句话,一整天都没有再开过口。
              等到他摩挲够了抬起头来,对上细瓷的目光。
              细瓷在平静专注的看着他。这种注视他很熟悉,曾经辰月就那样看过他,但是她的眼睛里多了柔波。
              他平静的看回去,问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细瓷。”
              “你是零吗?”


              IP属地:河南20楼2019-04-21 20:18
              收起回复
                预告:
                如果您愿意就请熄了灯吧,我将明白您的黑暗并且将喜爱它。


                IP属地:河南21楼2019-04-21 20:25
                回复
                  2025-07-04 12:46:28
                  广告
                  07
                  “你会不会后悔?”
                  山鬼谣愣了一下。这样有些鲁莽的问话方式不太像是眼前少年的口吻。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他知道这个少年的心里必然已经为方才的口气感到懊恼。
                  关心则乱,他这样想。到底还是个孩子,脱不去的稚气。
                  “这也是一种取舍。只要我也走了。”
                  千钧在城外为山鬼谣送行。脚下是枯黄稀疏的草地,他抬起眼能看见远方巍峨的雪山,美丽却致命。
                  “弋痕夕老师很快就会知道了。”
                  “所以我要赶紧出发了。”男人的语气是不易察觉的温和,“哪怕苟延残喘,我仍然想让他活着。你也是一样的,对那两个孩子。所以什么都不必说,你都明白。”
                  “只有一点,千钧。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我会保护好自己。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我会一直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儿。就像以前一样。”千钧说,他还是忍不住向男人确认,“你记得回来接他们。”
                  “我会回来接你们。”
                  他目送男人不再留恋的转身走向大部队,然后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人类的末路不该止于此,也没人应该为了这座城陪葬。他的父亲曾经这样坚信着,可惜这样简单的道理,有的人却不明白。
                  他看着刚刚失去恩师的弋痕夕听说消息赶回来,站在山鬼谣的房间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脸失魂落魄。辗迟和辰月看着他的样子不知所措,最后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自己。没人知道他今天偷偷去城门口送过山鬼谣,也再没人看见山鬼谣眼底不易察觉的温和。
                  为着鞠躬尽瘁德高望重的左师,为着主动离开的山鬼谣,作为左师最后的弟子,弋痕夕再也不会被选进出城的队伍,他可以在这片净土里一直生活下去。
                  大概是知道自己会后悔,却仍然会作出同样的决定,所以山鬼谣才走的那样突然又决绝。
                  那天晚上他送辰月回家。女孩子在老师面前没敢掉眼泪,出来后一路上抽抽噎噎哭红了眼睛。他跟在她身边落后半步距离,适时为她递上纸巾。
                  她最后停下来,红着一双眼睛看他。千钧看着她通红的鼻头,却不想辰月问他,“我们还有辗迟,我们三个。以后也会这样吗?”
                  他看着女孩的神情,最终只是告诉她,“以后就知道了。”
                  未来向来是无法许诺的东西。她被保护的太好,还不太明白活着原本就是很难的事情了。
                  他总是不忍心。
                  他垂着眼睛,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片阴影。似乎是有所察觉,一片白色的衣角闪入阴影里,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9-08-08 11:33
                  回复
                    08
                    他们难得晚上聚在辗迟家的饺子馆一起吃晚饭。
                    辰月晚上更多时候要回家,但她最近和父亲吵了一架,就干脆留在饺子馆里吃了晚饭。千钧和辗迟在厨房里收拾残局,哗哗的水声掩住了外面的说话声。
                    “我还以为辰月这样的姑娘是没有叛逆期的。她以前从来不和她爸爸吵架。”辗迟还是没忍住开了话匣子。他总是热闹的,就算和千钧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千钧不搭理他,他也能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不过我还是很难想象辰月跟人吵架的样子,毕竟她平时那么温柔,说话和和气气的。一开始我认识她的时候,不自觉的都不敢跟她大声讲话,跟能把她吓着一样。”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抹了两把。“诶,千钧同学,你说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吧。除了刚开始咱们拍过照片,都这么多年了,大家一张一起的照片都没拍过了。”
                    “是哪个棒槌上次记错了时间还找不到人才把这事拖到今天的?”千钧将最后几个洗好的盘子摞进柜子里,听着辗迟虚张声势的回怼,悄无声息的把他的注意力拉到别处去了。
                    他明白柏寒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柔软心肠,却难以对他的一些做法产生认同。与其说是辰月叛逆期姗姗来迟,不如说她终于有了对父亲一些做法自己的态度和反抗的勇气。只是她依旧不明白其中有什么事情,父亲的做法又意味着什么。
                    几年前他还觉得辰月被保护的太好,如今这个姑娘确实已经长大,开始学着撕开家人为她织就的保护层去窥见这个世界美好又不甚光彩的本来面目。
                    他掀开厨房门口的布帘走出去。辰月和墨夷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小声说着什么。墨夷大概是在安慰她,可惜成效不怎么明显,女孩的神色还是有些郁郁,有点没精打采的半趴在桌子上。弋痕夕捡了窗边的一张桌子,和辣妈说话。听起来大概是在讲辗迟的学习成绩之类的。辗迟从挤过去,有点慌张的试图对他养母和老师的谈话打个岔,来做最后一点对自己有些徒劳的挽救。
                    千钧走到辰月身前,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气,“我送你回去。”
                    辰月尚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她睁大了眼,赌气一般的回道:“我不回去。”
                    墨夷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吸引了弋痕夕那边的注意,三个人都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弋痕夕瞅瞅沉默跟木雕似的男学生,又看看扭过头去的女学生,最后对辰月说:“辰月,天晚了,让千钧送你回去。”
                    弋痕夕发了话,辰月有些不甘愿,到底是妥协了。她走之前依旧有礼貌的跟辣妈等人告了别。千钧跟在后面,弋痕夕叫住他,让他一会儿直接回家,不必再来这里找他。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9-08-31 13:12
                    回复
                      辰月一路上难得这样沉默,千钧跟在她身边错半步的位置,仍能看见女孩低垂的眼睫。
                      他伸手拉住她,“别光顾着看脚底下,抬头看看路。”
                      女孩停下脚步,有点怔愣的抬头看他。千钧看她眉眼间掩不去的郁色,估计之前想事情想的太投入,根本没在意自己走到哪里。
                      千钧有点无奈,拉着女孩拐到正确的岔路上,他温软了语气,“你已经跑出来好几天了,怎么也该回去了。”
                      “辰月,他终归是你父亲。”
                      他终归是你父亲,哪怕他为人有千般不好,他对女儿的爱护之心,确实无可挑剔。
                      “很多事情你现在不理解,你无法接受,是因为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在他的角度,你未必能处理的更好。有些行为,即使你依旧不能接受,那也都是之后的事情。至少他一直在保护你,可他毕竟不是神,如果你想改变一些事情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那么不仅他护不住你,你还有可能连累他。”
                      “如果你想改变,那就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的眼睛可以看见和他一样的东西。在那之前,你或许可以提出异议,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你不能要求他向你妥协。”
                      他在辰月家不远处停下脚步,像小时候那样拍拍她的头发,“去吧。”
                      “我看着你呢。”
                      他目送女孩进了家门,转身往弋痕夕家走去。山鬼谣走以后,他就搬进了弋痕夕家里。有时候弋痕夕忙的来不及,他就替他打扫打扫山鬼谣房间里的灰尘。他并不需要弋痕夕像照顾一般小孩子一样照顾他,他只是觉得弋痕夕需要有一个人陪着。父亲去世后他只能自己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他太明白那是什么滋味。
                      他走到路口,眼见看见柏寒和一个人从小巷里拐出来。他并不想和辰月的父亲打照面,本打算换一条路,却零星听见几个熟悉的字眼,蓦的停下脚步,拐在一边拐角的隐蔽处。
                      没人注意到他。
                      他听着他们并不是很清晰的谈话,久违的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口蔓延开来,渗透到骨子里。
                      像是那年风雪降临城里的刺骨冰凉。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9-08-31 13:14
                      回复
                        09
                        隔天清晨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天色方蒙蒙亮,弋痕夕还没有醒。
                        千钧轻手轻脚出了门,搭最早的一班车到城的另一边去了。
                        他要去拜访一个许久未见的人。父亲出事时他尚且年幼,多亏有那位故人帮着处理了身后事,又联系了左师,将他送至了弋痕夕门下。
                        老头子还是穿着一袭水蓝马褂,鬓发已然全白。他静静地看着千钧翻完手中那几张纸,才开口道:“我当初救你,不是为了如今看你自毁。”
                        千钧没有回话,他垂着眼睛静坐在那里,手指在纸上攥出几道皱痕。
                        他很清楚,即使没有剩下的那些名字,他也依然能找出很多理由。辗迟有家人等他,有养母和姐姐,在如今的世道下,两个女人的生活太过艰难辛苦。她们需要辗迟。山鬼谣说过会回来接他们。辗迟、辰月、弋痕夕、墨夷和辣妈,他们每个人,都不该陪葬在城注定无望的未来里,都该去看看冰原之外世界崭新的样子。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离开。那些名字只是在他孤注一掷的一往无前里添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筹码。
                        破阵知道这只会成为他前进的理由却依然给了他完整的名单,就像他知道劝说不会让他回头依旧开了口一样。
                        长者平静睿智的目光温和的笼罩着他。破阵清楚他知道真相。没有他的默许,山鬼谣也不会最后决定把一切告诉他。破阵或许一直在愧疚,为着他当时一些无可奈何的沉默、不作为和无能为力。可是,千钧有些茫然地想,他早已不是天真的孩子,有时候已经太过明白这个世界上的某些规则。若没有破阵,他或许还活着,却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千钧,我不会帮你瞒住弋痕夕。”
                        “弋痕夕老师现在的生活,是左师前辈和山鬼谣换来的。如果他知道了,也只能用自己去换而已。”
                        “山鬼谣说过会回来接他们。”
                        “名单修改一次已经很难了。只要到弋痕夕老师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周旋的时候。”
                        少年的眼神太过执拗。破阵看过去,恍然看见一匹野兽。
                        临走的时候,千钧站在门边,对着老者说了一声谢谢。
                        那是一句太过复杂的谢谢。又简单的不过是上下嘴皮两次触碰。为着他的照顾,为着他的默许,也为着这些年的不见,做了一场轻飘飘的了结。
                        他直到夜深了才回去,放任自己倒在床上。房间的门被紧紧锁住,弋痕夕的脚步声在门口静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远去了。
                        他感到血脉深处有一股力量在膨胀。那些在破阵家里被他很好压制住的感情,如今肆无忌惮的沸腾他的血液,掀开他心底里藏得最深的那些不肯见光的执念。他的大脑却是难得的活跃清醒,未来的路一条条在他眼前铺开。
                        墙角的阴影动了动。细瓷从阴影里站出来,白衣在月光下仿佛折射了银白。她看着千钧毫不意外的神色,问他:“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的记忆呢?”
                        房间里的一切开始扭曲,渐渐变成一片虚无的黑色。失去意识的瞬间,千钧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如果您愿意,就请熄了灯吧。我将明白您的黑暗,并且将喜爱它。”


                        IP属地:河南39楼2019-12-10 17:57
                        回复
                          10
                          “那是远古时期的一句诗歌。”细瓷说,“远古时期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但是很多都不被人记得了。”
                          他们的取暖资源已经不够用了。“但是还可以坚持烧一点热水。”细瓷这样说。那一点热气仿佛还没有冒出来就结了冰渣。他们两个躲在帐篷里,隔绝了外面的荒凉。
                          “你最后没有看完。”
                          “是的。我知道先生默许了,但是我看不了。”细瓷捧了一碗水给他,“那不仅是一句诗歌而已。先生,你心里的那盏灯太亮了,那些最黑暗的东西,我是看不了的。不然你最后也不会这样放过他们了。是谁点亮了那盏灯呢?是他们吗?”
                          她意指那些记忆里鲜活温暖的人物。
                          还是她?
                          这句话她没有讲出来,但是千钧看懂了她隐藏的意思。离开的这些时间,他不愿过多的回想那些被他抛弃在城里的亲人们。是他食言了,他同他们说了“以后”,然后自作主张的抽身离开了未来。
                          细瓷好像从他没什么反应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贴心的绕过上一个问题。
                          “那,先生是怎么知道我是零的?”
                          “我的朋友,并不是个完全的人类。”
                          说这句话时千钧想到了辗迟,那个人身上的阳光鲜活,甚至比他更有人气。也多亏了辗迟,他在冰天雪地里一眼看见细瓷的时候,就觉得那像是一个零。所以将她带在了身边。才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死亡。
                          父亲尚且在世的那些时间里,他们有过一段很好的时光。千钧依旧记得父亲是一个怎样充满力量和希望的人,他坚信着能带所有人找到出路,并且集结了一批同样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但是为了一些所谓的政治利益,被设计下尸骨埋进冰川。那些人每一个都那样真实的活在他的记忆里,滋生着他的仇恨阴暗,亦为那盏灯贡献着热量。
                          曾经杀人的那些人,终究被扔进了名单,也成为了了别人手下的鱼肉。
                          复仇,复仇。那只蛰伏在黑暗深处的野兽终于在他看见那些名字的时候露出了獠牙,积蓄已久的仇恨终于破土发芽。
                          他们不该死吗?
                          当有人为了所有人的未来去奋斗的时候,有人还是计较着得失捅着刀子。他忘不了父亲走之前自信兴奋的神情,他说,如果他这次证实了,那么他们都可以找到新的家园。
                          他说,千钧,你想看大海吗?
                          “我父亲曾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随意判决他人的生死。”说这话的时候,那些人的面孔在他眼前浮现。死去的,活着的,他爱的,他恨的。他知道这些人离了城免不了一死,却私心不想让他们死的轻松简单。
                          “我犯的罪,我会赎的。”
                          那些矛盾和挣扎悄悄隐去了。
                          他从来不是逃避的人物。


                          IP属地:河南40楼2019-12-10 17:57
                          回复
                            11.
                            细瓷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零的寿命悠久,却不是不死。她知道自已快要死了。上一次千钧把她捞了出来,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了。他送她去了一条正确的路,为他曾经的利用而道歉。
                            “我老师曾告诉我,零,曾经不过是被城所抛弃的人罢了。城也是被抛弃的。在很远的过去,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弃子。”
                            青年静静地听着帐篷外的风雪声。他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但还是固执的睁着,好像还想看见什么人。
                            “这条路我本来不是很有把握,可是现在我总觉得快要近了。不过大概看不到海,我师伯那条路是会见到海的。”他本来想着就那么跟着他们,冷眼看着他们在错误的没有尽头的路上走向灭亡。
                            他们那样该死,可是他为了私欲和执念利用别人为自己举起屠刀,总是做错了。
                            细瓷跪坐在他身边。他最终没有熄灭那盏灯,尽管他知道或许那样他可以很好地活下去。那张全家福这次揣在他衣服里,贴在他的心口。
                            他有些抱歉没给他们说一声再见。
                            细瓷倒在雪中,她喉咙里挤出一声类似呜咽的细小声音。她伸出僵硬的四肢,慢慢地向前爬行。视野里已经不再是单一的白色,她模糊的看见了清晰的边界,像极了千钧给她讲过的荒原的颜色。冰雪终有尽头,露出了土地的本色。
                            那个人其实在她身后不过几公里的地方,这点距离和他们曾经走过的路程不值一提。
                            可是他再也不会往前走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指尖碰到了干枯裸露的草根。


                            IP属地:河南41楼2019-12-10 17:58
                            回复
                              2025-07-04 12:40:28
                              广告
                              (完)


                              IP属地:河南42楼2019-12-10 17:58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