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窗帘的时候，金泰亨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到底把窗帘拉到哪个位置，才能顺利给她挡住光。
　　想想，他对郑号锡道：“你拉一下。”
当郑号锡拉住窗帘的时候，他靠上椅背，眯眼感受光线。
　　“后面拉一点。”
　　“再往后。”
郑号锡狐疑地看他：“再往后那还是遮我们吗？？”
金泰亨不耐地一蹙眉头，郑号锡立刻了然，往后看了眼：“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嫂子，是吧？”
“要你拉就拉，哪那么多废话？”
等到窗帘遮光的那片区域恰好拉到自己后面了，金泰亨才颔首，示意可以停了。
郑号锡很**地想要回头看一眼Lisa。
　　头还来不及转，被金泰亨不爽的脸挡住视线。
郑号锡讷讷，低头傻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看了……”
／／／
没多久，Lisa就醒了，是被饿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边多了块窗帘。
　　她口干舌燥，率先喝了水，慢腾腾地在袋子里找东西吃。
吃完带的面包和八宝粥之后，才算是有了点力气。
里面的金智秀也差不多醒了，扶着脖子：“我头都快睡断了……现在到哪儿了？”
金泰亨往外看了眼：“看不出，你把窗帘拉一下。”
而后，两个人齐齐懵了一瞬。
金智秀：“这儿怎么多了块窗帘？”
Lisa看她：“不是你拉的吗？”
金智秀伸手摸了摸自己这边的窗帘：“这一块才是我们的吧，拉开的这块，是前面他们的吧？”
“……”
　　Lisa舔舔唇：“是不是你睡迷糊了，就把别人的给拉我们这边来了？”
金智秀表情复杂，兀自点头：“很有可能。”
前面的郑号锡憋着笑。
金智秀拉开自己的窗帘，推到前头去，讪讪笑：“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拉了你们的窗帘来。”
“没事，”郑号锡接应道，“我倒还好，就是金泰亨被晒一路了。”
Lisa探头一看，果不其然，整个车厢里，只有前排阳光普照，金泰亨整个人被日光泡了一大半。
　　她良心有愧，手顺着椅缝往前递了两颗果冻：“吃果冻吗？”
郑号锡正准备伸手拿，手都抬起来了，伸到一半，堪堪落了下来。
　　他朝金泰亨笑：“你来拿、你来拿。”
郑号锡噘嘴，看金泰亨连游戏都没顾着打，伸手去拿Lisa手里的果冻。
　　金泰亨这个姿势大概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每根手指一起用力、合拢，像是娃娃机里的辅助抓手。
　　——用这个手指，可以确保每根手指都碰到她的掌心。
啧。
　　郑号锡整个人抖了一下，被金泰亨这种乱七八糟不知哪儿来的少男情怀酸得掉牙，趴在玻璃窗前闷笑。
好不容易笑完了转过身，发现金泰亨正抄手冷冷地看着他。
郑号锡：“……”
／／／
车子颠簸了整整一天。
从早上六点开始，维持着两个小时就在加油站休息一会儿的速度，他们到写生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山路颠簸，沿路的树木参差不齐，旁逸斜出，挂在窗棂上一阵阵地发出闷响。
郑号锡不住地换姿势：“我屁股都快坐烂了……”
金泰亨更惨，因为腿长，大巴内的空间又太小，他整个人的腿都不能放直，就那么窝在一块儿。
　　他捂了捂眼睛，放下手，满脸疲惫。
这个样子突然让郑号锡想起来，他在没有遇到Lisa之前，又是什么模样。
“好了，大家下车啊！”班长及时站起来，“东西先放车上，我们下去吃饭，吃完饭再上来拿东西。”
大家下了车，伸过懒腰，疲惫地往餐厅里去。
金泰亨和郑号锡先落座。
　　郑号锡坐那儿研究这边稀奇古怪的特色菜式，金泰亨目光紧盯门外。
　　她还没进来。
过了会儿，她跟金智秀笑着，手上拿瓶水进来了。
　　先是一愣，看了看附近的空位，征询金智秀意见：“我们坐哪？”
　　“随便。”
她又往前看，像是在找什么。
　　不过片刻，带着金智秀往这边走了。
“那就坐我们班这里吧。”
　　她先顺着圆形的桌子往里走，坐在金泰亨旁边。
因为长时间旅程所积攒的不悦和闷重，在她到来的那一刻，好像全都消散了。
／／／
吃过饭之后，大家拿好行李，终于能住下了。
Lisa找到房间，正打开箱子清东西，出去的金智秀又进来，神秘兮兮地覆在她耳边道：“金泰亨真的住我们楼上。”

　　有水珠顺着她脸颊滚落，急不可耐地赶赴下一站场，在她锁骨窝中汇成小小的一滩。
金泰亨手指一动，喉结发烫。
　　这是……刚洗过澡？
里面的人低着头，在软垫上踩了踩脚下的水。
　　踩过水之后，她正要往前走，甫一抬头，步伐才迈出去一半，愣了。
她不知所措的目光也正好定在他眼里，眼瞳漆黑，那双下垂眼此刻更显无害地眨了一眨。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凝滞了。
吊楼内安静得不像话，一轮皎月悬挂天幕。
Lisa手指无意识地在门把上摩挲了一下。
　　虽然现在的确是穿着齐齐整整的睡衣，睡衣还是带胸垫的，但突然开门就跟梁寓面对面，还是觉得……
　　是不是太私密了点儿……
两人正怔在原地，边上客厅里有人走出来，边走边大声叫唤：“我说泰……”
郑号锡才走到一半，门槛都没跨出来，金泰亨及时反应过来，把郑号锡的腿踢回去。
　　“滚进去。”
郑号锡茫然：“干嘛进去啊？我出来找你的啊……”
“就站这儿，不准出来。”金泰亨退后两步，肯定道。
郑号锡想探头：“外面有什么啊，这么宝贝不让我看……”
金泰亨睨他：“敢出来你试试。”
郑号锡一头雾水，感觉到金泰亨警惕感满满的目光，指指自己，受伤道：“我又有什么错呢？？？”
Lisa看金泰亨走过来，抽走栏杆上的外套，给她从前面搭上。
她抬头。
　　听见他沉声说：“晚上冷，别着凉。”
她慌乱应了两声，这时候才感觉到什么，耳根迅速烧起来了。
　　“那我，我先下去了。”
“下去吧，”他眼神晦暗不明，“小心点。”
木质的吊楼带着独特的韵味，Lisa走了两步，时深时浅。
　　陈旧的木板在郑意眠脚下拉出暧昧喑哑的长音，给夜色和境况再镀上一层旖旎。
她略有点窘迫，急匆匆下了楼。
不知道金泰亨有没有在看她。
　　下楼的时候怀着这样的心思，拐角处，就稍微借了点儿余光往上看。
人影站在原地，仿佛一直目送她离开。
／／／
金智秀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Lisa正呆坐在床上。
她手上拿着吹风机，却完全忘记了吹头发似的，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发得出神。
　　吹风机风筒正对一包纸巾，纸巾包内探出的那张抽纸宛如一根可怜的草，在狂风大作风雨飘摇的夜里瑟瑟发抖。
　　纸巾被吹得哗哗作响。
金智秀看到这一幕，腿差点吓软：“莎莎啊，你干嘛呢？”
Lisa转过脸，神情复杂：“我刚刚洗完澡，一打开门，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能遇到谁啊？”金智秀见怪不怪，笑着刷手机，“难不成还能遇到金泰亨？”
Lisa看着她：“我真的遇到金泰亨了。”
金智秀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面上。
半晌，金智秀捡起手机，颤巍巍道：“幸好不是你看到他刚洗完澡，不然更尴……不对啊，有什么可尴尬的……”金智秀双眼放光，回味了一下，“想了一下，我觉得还有点刺激啊。你看，夜黑风高，美人出浴，浴室诱惑，不着寸缕……”
Lisa那吹风机对着她：“我不仅着了寸缕，我还穿了件熊猫睡衣。”
　　过了会儿，吹风机风速又大了两格，Lisa咬牙：“我终于知道了，流言蜚语就是像你这种爱添油加醋的人传出去的……”
话音未落，金智秀捧着手机。
　　“我靠，又有人来问我了！”
Lisa：？
金智秀：“‘听说金泰亨把Lisa按在二楼门口这样那样，是真的吗？！’”
Lisa：“……”
／／／
夜深，Lisa吹干头发进了被窝，玩了会儿手机就睡下了。
这里的夜比城市安宁静谧，风吹林木，沙沙作响。
楼上的寝室熄了灯，手机屏幕却还亮着。
　　金泰亨翻了个身，听到有人问：“泰亨哥，你是怎么只学了一年就考到我们学校的啊？”
　　像个传奇。
郑号锡哼一声：“他怎么考进的？他有多拼你知道么？”
室友问：“怎么？”
郑号锡：“我那时候本来不想上大学，但是跟他关系最好，他不在也没人带我玩，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学啊，想跟他上一个学校。”
　　“那天晚上写那个破数学题写的老子脑袋都开花了，我就发这个题过去问他会不会写，发完一看，已经早上两点半了。我以为他睡了，不会回。”
　　“过了十分钟，他把解法发过来了。”
　　“他本来就聪明，游戏上手几局就能把同档对手打个狗啃泥，那会儿每天简直拿命学啊，就睡两三个小时，每天都有老师一对一补习。能上Ｗ大也不奇怪了。”
室友惊骇：“就睡两个小时？不怕死啊？”
金泰亨顿了顿，道：“不怕。”
　　以前不怕死，是因为无挂无念。那会儿不怕死，是因为有了欲念。

这几天会更完💜💜💜💜💜

12
　　“为什么会喜欢她？”金泰亨手枕在脑后，睁眼看天花板。
他们屏息等着回答。
半晌，金泰亨云淡风轻：“长得美吧。”
大家：？？？？？？？？
／／／
其实，如果要准确说来，他喜欢上她的日子，比他们所有人知道的，还要久。
　　那实在不是电视剧里动辄生离死别、千钧一发的动心瞬间。
曾经有明晃晃的刀刃就在他眼前，划过手臂，却幸而没伤到大动脉；有孤身一人被人包抄进小巷的时候，最后也顺利虎口脱险。
　　于他而言，这一生惊心动魄的时刻太多，回忆起来倒也变得索然无味，稀松平常。
　　唯独见她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连光线都变得特别温柔。
那时候，不知道是哪儿组织的一场户外比赛。
　　那天他难得没有去网吧，在自家附近逛电子设备，眼见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就停在一边多看了两眼。
　　有人正端着杯水，要经过曲折陡峭的路段。踉跄着维持过平衡之后，一满杯水只剩了二分之一。
他站在原地，怀抱一贯有的消极，淡笑一声。
　　已经泼掉一半了。
她却站在队伍中间，笑着长吁一口气：“还有一半啊。”
那一瞬间，自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居然难得让他怔忪片刻。
　　积极、向上，像是拉开窗帘迎接的第一缕晨光，每一寸都浸透着饱满的生命力和朝气。
和走秀前一样，在大家皆为此颓丧的时候，她永远能找到积极的那一面，并且感染他人。
　　事实证明，每一次，她也都完成得很好。
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幽暗而颓靡的世界，曾被顶温柔的阳光，照耀过片刻。
后来的一周，他难得地哪里也没去，就守在附近，希望能再看到她。
　　可她没再出现。
第二次遇到，是一个月之后，他熬了三个通宵，彻夜未眠，去附近的超市买烟。
　　那实在是非常糟糕的状态，抬不起眼皮，也睡不着觉。
　　他燃了根烟，刚咬住，抬头就看到她穿着校服从斑马线对面走来。有一线光柱浮在空气里，沿街无名花捎来一段香。
　　干净又纯粹，元气又美好。
他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无论人的骨子里多么厌世，都本能地对美好的事物，怀抱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向往。
他想，不能这样，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要对现有的生活做一点儿改变，至少不能同她看起来相差太大。他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天。
　　梦里是她，醒来就去找她，找到她就读的初中，路过的时候，想到她在这里上学，莫名就觉得有了点儿什么动力。
　　本来就想随便上个高中，后来他老子问起他的时候，他随意地报了崇高的名字，塞钱跟她上了一所高中。
高中刚开始，他得空去学校，就会倚在栏杆上等她出现。
　　她的作息很有规律，第二节课下课去厕所，第五节课之前会去买东西，中午会在操场上走一圈。
　　他记着这个规律，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没来由的高兴。
是什么时候感觉到不对的呢？
　　后来他住了一个月的院，一个月没见到她，若有所失，直到她跟朋友笑着，重新路过他的视线。
　　怎么说，那一刻，仿佛失而复得，焕然新生了。
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了，恍恍惚惚地感觉到，原来自己有生之年，生命里也能出现同“爱”有关的东西啊。
　　实在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后来帮她赶退骚扰她的男生，她在底下抬头往上看他的时候，算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视。
其实没有很明确地想过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只是想要和她待在一起。她像理想国里的灯塔，吸引着他前行。
　　打探到她想上的大学，高二下学期开始，他就请了老师教自己美术和文化，拼一拼，和她一起上了Ｗ大。
　　返校的时候本不想去，想到能见她，就回去了一次。
　　老师全部都对他刮目相看，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
其实也不是从良，对他而言，从来没有本质意义上的“好”与“坏”。
　　她在哪里，他去哪里。
　　就是这样而已。
刚在学校看到她的时候，高兴是真的，不敢贸然行动更是真的。
　　她高中时候拒绝了不少人，也说过自己不喜欢只知道恋爱的人，他深知，假如自己没有足够的把握，一意孤行的表白，不仅会得到拒绝，更会得到她的疏远。
　　他不想就那么成为她生命中的路人，他想和她走得更远更久一些，那么首先就要和她从朋友开始，慢慢融入她的生活，了解她的好恶。
　　然后，也试着让她……喜欢上自己。
只有到那个时候，他才能够告白，才会有胜算。
　　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
第二天八点半就要集合。
Lisa窝在被子里，伸手把闹钟给摁掉，在被窝里挣扎了一会儿，总算是坐起来了。
“起床了啊——”她眯着眼开灯，下床洗漱，喊醒寝室里的四个人。
　　寝室四个人关系都不错，但基本都是两个人一起走，协调行程什么的也方便点。
“今天的活动是什么啊？”金智秀打着呵欠穿衣服。

　“今天的活动是什么啊？”金智秀打着呵欠穿衣服。
“去附近参观，下午回来画速写。”
　　Lisa洗了把脸，拿洗脸巾把脸擦干，对金智秀示意：“我洗完了，你去吧。”
洗完脸，吃了早餐之后，大家集合去山上。
这写生基地开发得就像个度假山庄，往后走就是耕作的地方，还有人住在里面。
　　Lisa和金智秀走在后面，慢悠悠的。
一边有人在采茶，新鲜的茶叶在日光下折出一帛碎金。
见前面队伍忽然停滞了，金智秀抬头往前看：“前面怎么回事？”
前面女生转头回答她：“前面有坑，要跳过去。”
金智秀强撑笑意：“……还真是山路弯弯峰回路转哈。”
最前面的班长挥手招呼大家：“跳过来的男生招呼一下女生，把她们拉过来啊。”
郑号锡忽然感觉到，前面走着的女生，放慢了脚步。
　　他捅了一下金泰亨：“她们是不是想走你后面，让你拉来着？”
金泰亨也放慢脚步，半晌道：“走慢点，留到后面。”
郑号锡点头：“明白。”
他们俩维持着步伐，留到了后面。
　　最后后面就只剩郑号锡金泰亨，还有Lisa和金智秀。
班长：“你们四个，快来啊。”
郑号锡先跳过去，站在对面。
金智秀是个明白事儿的，立刻往前去，跟Lisa说：“那我先过去了啊！”
队伍很快往前挪动。
　　金智秀和郑号锡也先走了。
这个路口，就只剩下Lisa跟金泰亨。
金泰亨扶着墙，靠着腿长的优势，很快就跨了过去。
Lisa站在那儿，扶着斑驳的墙壁，抬头，就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
　　……
　　她略微倾了倾身，手就搭上他的掌心。
　　这回他的手心，有点濡湿的汗意。
金泰亨拉着她的手，稍微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他低头看她脚下的路，不忘提醒道：“小心点。”
其实也不是多宽的路。
Lisa纵身往前一跳，金泰亨在前边儿稳稳地接住她，手腕稍稍使力，就把她给拉到了身边。
他身上的气味扑面而来，好像冬天迎面被人掷了一个毛茸茸的雪球，清冷雪香裹挟着叶子的淡香一同浸入肺腑。
　　她撞进他胸膛，他胸膛带着一种出人意料的安全感，让人忍不住心跳。
刚站稳，Lisa直起身子，正要感谢他。
　　才张嘴，发现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原本她以为撤离了的大部队，全部都站在路口处，围观他们俩。
　　大家清一色地围作一团，脸上挂着“你知我知”的姨母笑，乐呵呵地看着几乎可以说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Lisa急忙跳开两步，问同样是站在围观角度的金智秀：“你们站这儿干嘛？”
“还能干嘛，”班长收起手机，“等你们俩呗。”
　　“不是我说，就跳个小水洼，又不是跳崖，你们俩要不要搞得那么罗曼蒂克啊？”
有人笑着拍了拍班长肩膀：“我年纪大了，就爱看小年轻们的小腻歪。”
“我们不……”
话还没说完，大家作鸟兽状散开：“好了好了继续往前去吧，前面还有好长的路呢！”
Lisa：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别解释了，”金智秀洞悉她的心思，“反正你们俩也……”
Lisa点头：“嗯，反正我俩也没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金智秀奇怪地看着她：“不是啊，我的意思是，反正你们俩都这样了，解释了我们也不会信的。”
Lisa：……？
为了防止金智秀她们又把话题延展到某种奇怪的高度，郑意眠特意苦口婆心同她道：“秀秀，谣言止于智者。”
金智秀认真地点头，举起手机：“嗯，美颜始于B612。”
“……”
／／／
一整个上午都耗费在山路上，她们沿着后面的路上山，看了看这地儿的风土人情和自然风光，就顺着另一条路绕了个弯，回到住宿的位置。
下午的任务是画一张精细的速写。
房间里的条件不是特别好，虽然有桌子，但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在床上窝着画了一会儿后，Lisa下床了。
金智秀看她：“你干嘛去？”
“这儿坐着画太不舒服了，腿得一直绷着，”Lisa扬头指指外边儿，“我去楼上客厅画。”
金智秀也起来了，她把手上的枕头扔在床上：“那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要去客厅的那条路，途经金泰亨的寝室。
　　郑号锡打完一局游戏正在休息，一抬头就发现目标。
“看看看，嫂子上来了！泰亨哥，我们……”
郑号锡话没说完，正要兴奋地推边上的金泰亨，却发现人早就出去了。
　　侧头一看，果然已经进了客厅。
别的都是什么金属探测仪、黄金探测仪……
　　这人……是Lisa探测仪吧？？
／／／
后来郑号锡也过去了，几个人围在桌子旁边聊天。

　　高中那会儿，金泰亨一直忍着自己，一是怕影响她学习；二是她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会在高中恋爱，每个追求者也都拒绝得很彻底，才让金泰亨断了念头。
　　好不容易到了大学吧，金泰亨是稍微明显了那么一点，但是依旧，还是不敢越过那条线的。
Lisa听了这话，停笔，抬头了。
　　勾起的亭台屋檐在她笔下精细无比，走廊雕花错落有致。
　　她摇了摇头，开口说：“不啊。”

　　恍惚地分辨着这到底是哪一种洗衣液时，火堆旁的人已经开始起舞。
　　一曲正酣，忽然听到班长大喊一句——
　　“喂，那是我的包！”
大家齐齐回头，发现有人顺手抄起班长的包，就往一边的巷子里跑了起来。
郑号锡赶紧问：“包里有什么？”
“画，大家的画在包里……”
　　班长一下子也懵了，语无伦次地指着那边，“里面都是大家的画，偷这个有毛用啊？！”
刚说完，人群里忽然劈开一条豁口，几道人影闪了出去。
班长也开始拔足狂奔：“你们等我，我也去追！！”
人群静止了片刻，而后开始骚乱起来。
　　“没想到这里也有人偷东西……”
　　“其实哪里都有的，这里概率比较低吧，这么低的事被我们撞上了，也是很服气。”
“应该能追上吧？金泰亨、郑号锡、班长三个人都上了呢，三个大学生总能跑过一个中年人吧！”金智秀掰着手指问郑意眠，“莎莎，你觉得能追上吗？”
变故陡生，Lisa惊魂未定，半晌才反应过来金智秀刚刚在问她话。
　　“追不追上倒是其次，人没事就好了，”Lisa探目远望，“希望没人受伤吧。”
“受伤应该不会吧……”金智秀搓搓手臂，“你别吓我。”
Lisa抿唇：“还好被偷的只是画，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比较惨的就是大家的画没了，又得重新奋斗了。”
金智秀看她：“还好被偷的只是画？你讲真啊？里面那张你的画真的特别好看，老徐都赞不绝口来着……我反正不想你那么好看的一张画就这么被偷了。”
Lisa耸耸肩。
　　“那也没办法啊。”
一场原本热闹腾腾喜气洋洋的篝火晚会就这么被搅和了。
　　大家在原地意兴索然地看了半个小时晚会，他们三个人一个都没回来。
金智秀道：“要不大家先回去吧，到时候有消息再通知大家。”
大家零零散散地回了宿舍，情绪都有些低落。
／／／
回了寝洗过澡，Lisa抱着枕头在床上构思剧情。
忽然听到一阵响动，伴随着大叫和鼓掌。
Lisa扔了枕头上楼去看，金智秀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地扶住栏杆。
　　“回来了吗？”
人群正中，被包围的是班长。
　　班长摇着头接连后退：“他真跑得太快了，巷子里面地势又很复杂，我追了五分钟就被绕进去找不到他们人了……”
“那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老子他妈迷路了！迷路了！”班长拍着栏杆，神色激动，“那胡同跟迷宫似的啊，我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走出来！小偷没抓到，差点在里面窒息死了！”
“……”
憋了半天，金智秀没忍住，笑出声了。
　　大家以为英雄是为了匡扶正义才迟迟归来，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英雄在匡扶正义的路上迷路了
：）
感受到班长怨怼的目光，金智秀摆摆手，咳嗽道：“我没笑你……”
“那金泰亨和郑号锡呢？”终于有人抓住重点，“他们俩还在追吗？”
“估计是吧……但我猜也追不上，那家伙真是跟坐火箭似的啊，跑太快了……”
　　为了给自己挽回面子，班长极力强调小偷的穷凶恶极，捕获难度极大。
话刚说完，门口处传来推门的声音。
夏夜的风灌进厅堂，把金泰亨的衣摆吹起，在身侧抖了抖。
　　他深棕色的发被汗浸湿，一缕一缕地垂在额前。
　　喘息的时候，他扯起衣领抹了一把下颌处淌下的汗。
　　胸膛起伏，眼睑低垂。
带着一种，少年才能驾驭住的，青涩又出众的荷尔蒙。
擦汗擦到一半，似乎是感受到Lisa的目光，他抬眼看她。
　　他的上目线弯成一个饱满好看的弧度，像一座拱桥。
“怎么样，追到了吗？！”班长拍拍栏杆。
金泰亨低头，扯嘴角笑了笑。
　　“早追到了。”
班长哽了一下，有男生笑他：“班长，你不行啊。”
班长继续问：“早追到了，怎么现在才回？”
“人押警局去了，在那录口供花了点时间。”金泰亨扶着栏杆走上来，勾着手指又蹭了一把脸颊上的汗。
郑号锡拎着班长那个包，终于姗姗来迟，还没来得“答大家问”，就急喇喇冲进房间里喝水。
　　喝过水，他把包从窗户扔出来。
　　“不是我说，以后贵重物品随身携带行不？追小偷真的超费劲。”
班长“哼”一声，抄手道：“有啥贵重物品，就大家的画啊，我也没想到这都有人要偷。”
“谁跟你说没贵重物品了？我们嫂——”郑号锡差点说错话，大咳一声遮掩过去，“我们的画不都在里面吗？尤其是老子的，市值万金ＯＫ？怎么能随便给人偷了？”
“说话就好好说啊，”班长笑着扛起包，“瞎扯这可就不好了。”
“快滚！”郑号锡瞪人，“我累死了，要早点睡。”

“你们俩辛苦了啊，”班长笑着朝金泰亨招手，“明天跟班导请示下，看能不能为你们加顿餐。”
“加餐就不用了，我建议可以……”
　　郑号锡正在门里说话，班长没顾，倒是转头跟Lisa说：“你……没话跟金泰亨说？”

14
　“说什么？”Lisa皱了皱眉，又茅塞顿开般转头同金泰亨道，“没什么说的，你快去洗澡吧，流过汗不能吹凉风，会感冒的。”
金泰亨侧了侧头，拿手背抵了抵下巴，笑道：“好。”
郑号锡趴到窗户上敲窗子：“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啊？”
　　没人理。
“对了，”Lisa指指金泰亨，“受伤了么？”
金泰亨摇头：“没。”
“没有就好，”Lisa松一口气，挽着金智秀，“那我们先下去啦，你快去洗吧。”
看着Lisa下了楼，金泰亨拿了衣服进洗手间。
郑号锡：……？？？
　　“你们是不是针对我？为什么没人听我说话？”
／／／
第二天的写生生活也不过尔尔，上午领着大家坐车去远处的博物馆逛了圈，下午又布置了一张精画速写。
画完速写之后，Lisa起身，跟金智秀说：“我出去买牛奶，马上回。”
“嗯，注意安全啊。”
／／／
Lisa没走多久，班长回来吆喝道：“十分钟之后楼下集合啊，老徐要来给我们讲速写作业！”
金智秀答应了声，又问：“Lisa出去买牛奶了，怎么办？
班长有些愤怒：“Lisa还用来听课吗？！她不就是我们的范本吗？去的话也是一直听老徐花式夸奖自己吧？”
　　未几，又继续吆喝道：“除了Lisa，所有人都得到齐啊，大家互相通知一下！”
十分钟之后，全员在楼下集合。
　　除了Lisa，都到了。
大家在楼底下的沙发里坐好，静候班导老徐的光临。
在等待老徐的途中，大家抱着速写板闲聊。
　　有个女生低声抱怨：“这块儿真的比我想的危险多了，之前遇到小偷偷画不说，昨天我和年年去那个河边拍照，遇到一个男的尾随，我擦，把我们俩吓死了。”
“尾随？”金智秀惊讶了，“对你们干什么了吗？！”
“找我们要什么方式吧，没听清，我们俩加快脚步走到大路去了，”那女生搓了搓手臂，“现在想起来就后怕，那男的长得一点都不面善，像痴汉似的……”
金智秀越想越不对，又问道：“对了，你们知道附近哪有超市吗？”
“超市？不就在河边那条道儿的尽头么……”
话讲到这里，李敏低呼一声：“老天。”
“怎么了？”
“莎莎刚刚一个人去那边买牛奶了……”
话音刚落，还没人来得及接茬，忽然有人从位置上站起来，风似的推门而出。
　　挂在把手上的门铃叮铃作响。
“刚刚……怎么了？”
郑号锡把人扔在一边的本子收好，同自己的摞在一起。
　　“金泰亨刚刚出去了。”
／／／
感觉到身后的人的确是在尾随自己，Lisa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条路上人烟稀少，超市就在路途尽头。
Lisa握紧手里的手机，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紧急拨号人，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超市。
　　实在不行，可以报警，也可以向收银人员求助。
这块儿治安虽不比Ｗ市，但也没有宽松到能任人为非作歹的地步。
稳了一下心神，Lisa抬头，走进超市。
人跟进来了。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找到自己要买的东西所在的货架，一抬头，旺仔牛奶被人摆在最高的那一栏。
　　她扶住货架，思索假如是在这个地方，她应该如何躲避、藏匿和进行正当防卫……
手往上伸，无奈货架太高，她还需要踮脚。
正要踮脚的那一刻，身后忽然覆上来一道影子。
她一惊，尖叫差点逸出口，金泰亨另一只手搭在她左侧，是将她完全庇护的姿势。
　　他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一贯的满满安抚。
　　“别怕。”
她心一松，感觉到熟悉的气味，好像这时候全身的警报系统才终于退场，后知后觉的冷汗渗出来，让人手脚冰凉，不住颤抖。
　　他来了的话，就可以放心了。
金泰亨往上看，问她：“要拿什么？”
Lisa深呼吸一口，忍住想腿软的冲动：“……旺仔……”
“好。”他又回答了声，替她把货架上的牛奶拿下来，放在手心。
好像是过了一会儿。
　　又好像是只过了几秒。
她大脑混沌，只感觉到金泰亨手掌搭上自己肩膀，柔缓地拍了拍。
　　“好点了么？”
“……嗯。”
“那去付款吧。”
“好。”
金泰亨揽着她肩膀，回眸往后看了一眼。
　　Lisa也跟着他往后看了一眼。
人已经走掉了。
“人走了，别怕，”他又低声安抚她，“已经没事了。”
她咬住嘴唇，还是觉得有点后怕，但又觉得自己又该告诉他，假如他不来她也没有关系，她也没脆弱到这种地步，需要他跟哄小孩儿似的安抚自己。
Lisa呼吸一口，开口道：“假如你没来……”

　　金泰亨好像会错了意，即刻摇头，果决地打断她。
　　“没有这种可能，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在的。”
气氛倏然静寂，Lisa拿着东西怔在原地，感觉方才那一刻，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并没有抓住什么。
　　她盯着自己的指尖，皱了皱眉。
收银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拍着柜台道：“买完到这边结账噢。”
金泰亨站在她身后，等她开始挪动步子，才跟了上去。
走出两步，Lisa又折身回去，多拿了一罐牛奶下来。
　　她晃晃手里的牛奶，问他：“你喝吗？”
金泰亨看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放了心，这才点头应了声。
　　只要是她送的，全部都很好。
／／／
付完款之后，Lisa跟着金泰亨走出去。
她正盯着地上晃动交缠的黑影，前头黑影忽的一停，朝她靠近，最后融进她的影子里。
金泰亨伸手，说：“手机给我。”
Lisa把手机递给他，侧头问：“怎么了？”
“紧急拨号人，”他低头摁键，“以后有事直接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不关机。”
Lisa低头笑笑：“不用了，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云淡风轻，“我很闲。”
　　刚刚打开她通讯录设置紧急联系人的时候，发现那栏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她关系亲密的男性朋友并不多。
金泰亨揉了揉发顶蓬松的发，转过身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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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写生基地的时候，正巧碰到老徐讲完作业。
老徐刚刚问金泰亨人去哪的时候，大家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条街上有个男人爱尾随，Lisa一个人去那里买水了。”
　　说完之后，很可怕的是很多人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直到过了会儿，老徐问：“Lis遇到那人了吗？”
　　“不知道。”
　　老徐又问：“那金泰亨为什么不找我，自己冲出去了？”
　　郑号锡不过脑子地神助攻：“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吧。”
　　大家提溜着交换了个眼神，全都低下头笑了。
Lisa和金泰亨一块儿回来的时候，老徐背着手问Lisa：“遇到尾随的人没？”
“遇到了，”Lisa看一眼金智秀，又转回头说，“不过没事。”
“没受伤吧？”金智秀开口问。
“没受伤，没事，以后女生别一个人去那儿了，还是很危险。”
“嗯……”老徐意味深长，“那，金泰亨，你刚刚没听到我讲画，怎么办？”
金泰亨低眉未开口，Lisa接口道：“那我晚上给他讲吧。”
　　毕竟是因为她，他才错过讲画的。
“好啊，”郑号锡一口应下，“那就你晚上给金泰亨讲画吧！”
郑号锡不说还好，一说，班上爆发出一阵大笑。
Lisa不明所以，老徐挥手驱散这堆八卦的：“行了，别笑了，都回去画速写去。女生以后不要单独往那边去，结队的话最好也带个男生，如果再碰到就拍照片给我。”
有人走的时候还在感叹：“是啊，那能怎么办呢，毕竟我们又不是莎莎，危急时刻总有人‘咻’地一下冲出去……”
Lisa侧着脑袋，却没有看金泰亨。
　　咻地一下……冲出去？
　　他不是偶然路过的？他是出来找她的？
“发什么呆呢，”金智秀上来挽住她，前后检查了一下，“你没事儿吧？真没受伤？”
　　其他两个室友也一脸担心。
思绪被打断，Lisa索性不再想，伸出手给金智秀看：“真没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光天化日的，超市还有人，他也不敢做什么。”
“但还是吓到了吧……”
“是有点。”Lisa晃晃脑袋说，“化险为夷嘛。”
上楼的时候，金智秀还心有余悸。
　　“这个地方是不是跟咱们八字不合？篝火晚会碰到小偷，今天又遇到男人尾随，”金智秀叹一口气，“不过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写生基地的分部，过几天就要坐车去总部了。
“总部治安应该会比这里好一些，毕竟比这儿热闹。”金智秀总结道，“不过其实，在Ｗ市也会遇到小偷和别的意外……”
金智秀絮絮叨叨，一路说到回寝。
／／／
Lisa在寝室休息了会儿，吃完晚饭，就出门去了。
室友问金智秀：“莎莎又出去干嘛？”
“还能干嘛？报答救命恩人呗，”金智秀耸肩笑，“可惜这个报答就是去讲画。”
室友也关注起来了，身子前倾跟金智秀讨论：“你说……咱们都能看出来的，莎莎怎么看不出来？金泰亨怎么也不动？”

　　“这你就不懂了吧，莎莎跟我说过，她高中误会过人家喜欢自己，被朋友笑了三年，而且朋友信誓旦旦，说金泰亨绝对不会喜欢她。你这忽然要她接受，肯定很难，要慢慢来，想通就好啦，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嘛，很快就能想通啦，”金智秀说，“而且你不觉得金泰亨也很重视她吗？跟掌上明珠似的，捧出来怕凉了含嘴里怕化了，太珍重了必定不敢轻举妄动啊！就怕自己做错了一点点结果连朋友都做不了啊！！”
说到激动处，金智秀拍床：“我觉得这个反差萌真的太宠溺了！尤其是金泰亨看完郑号锡又看Lisa的时候，那个眼神切换简直超级自然！”
室友：“好了我知道了，你冷静点……”
／／／
这边，Lisa上了楼，找到金泰亨的宿舍，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人声：“——谁啊？”

15
　外面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里面的郑号锡没听清。
“来了——”郑号锡答应了一遍，准备出去开门，边走边重复问一遍，“谁啊？”
还没走到门口，金泰亨从洗手间出来，冷声道：“站住。”
郑号锡回头，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刚刚在镜子前边儿……整理发型？你等下有事吗？”
金泰亨不置一词，迈动长腿，三两步就走到门口。
　　门打开。
　　他声调放缓，垂头看向来人：“来了？”
话刚说出口，郑号锡就从金泰亨语气中分析出了是谁在敲门——除了Lisa，他就没见过金泰亨对谁这么说话。
门外的Lisa点头，指指屋内：“你把你速写带出来吧，我帮你看看。”
　　是还记着金泰亨错过了下午讲画的事儿。
“好。”金泰亨手往后招，示意郑号锡把速写本拿给自己。
　　郑号锡在桌上找到他的本子，给他在本子上挂了支笔，就递给他了。
金泰亨拿好本子，带上门，问：“在哪儿讲？”
“就一边客厅吧。”
两个人进了客厅。
Lis找了个小桌子靠里坐下，金泰亨顺势坐在她旁边。
　　她接过金泰亨的速写本，摊开看了。
长时间积累的基本功让她一眼就能看出这幅画的优劣之处，Lisa伸出笔尖，点了点他的屋檐处：“这块画得挺好的，松紧有度，后面的云比较随意，看着很舒服。”
　　整体画面不错。
　　毕竟是能考进Ｗ大美术系的人，再不济也都有两把刷子。
只是……以她较为老道的经验来看，金泰亨这幅画，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基本功不是特别扎实的。
　　回想起高中时有关他的种种传言，Lisa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啊？”
“高二下学期集训开始。”
　　他漫不经心地，不知道在看着哪儿。
“才学半年多啊……”Lisa沉吟，“我知道了。”
　　只学了半年，能画成这样，还是算很不错的了，肯定是下了功夫的。
Lisa有点好奇：“你在画室学的吗？”
“不是，请老师单独辅导的，”他双手交叠在大腿上，挑眉笑道，“怎么？”
“没什么，”她摇头，“我纯粹就是好奇。”
　　这个人身上，好像处处相悖，处处是谜团。
　　她不能免俗，和大家一样，同样很好奇“浪子回头”“魔王从良”背后的原因。
他颔首，表示了解，出乎Lis意料地配合，又说：“还想知道什么？”
夜色阑珊。
Lisa撑着脑袋，看他纸上略显潇洒的笔触：“为什么会突然去学画画呢？”
　　半路出家学美术的风险很大，好比下赌注，赢了就春风得意，输掉就什么都没有了。美术抓不住，文化也会丢掉。
金泰亨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顿了顿，尾音拉长，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抑扬顿挫：“因为……喜欢吧。”
Lisa一停，笔杆在指尖打了个旋儿，掉到桌面上。
　　她侧头看着他，那双下垂眼晶晶亮亮，像装下了亿万星河。
　　她顺着他的话，无意识地反问一遍：“……喜欢吗？”
金泰亨手指顿住，看进她的眼睛，启唇，声音微倦，连缠着的鼻音都变得缱绻起来。
　　那些昔日藏在眼底的情愫终于肯浮上半分，带上一抹深情。
　　他点点头：“……喜欢。”
唇角笑意半分不减，桃花眼潋滟生波。
　　他语调笃定，像是在做什么肃穆的宣言。
　　是喜欢你，不是喜欢画画。
　　是因为喜欢你。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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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偷偷摸摸，搁这儿做贼似的看啥呢？”
　　班长站在郑号锡身后，顺着他的目光往里看。
“嘘——”郑号锡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比，示意他往里看，“小点声，不然被捉到我们就死定了。”
客厅里的时间仿佛被人放慢，他们的一个动作、一个对视对视都变得很缓慢。
　　夜幕幽深，下弦月摇摇欲坠，屋内月光如练，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金泰亨笑着看她，戾气尽失，绕指成柔。
Lisa恍然大悟般点头，也漾出一个笑来：“这样啊……我也很喜欢。”
金泰亨像是享受这种文字游戏，半晌转过头去，没让Lisa看到自己得逞的笑意。
郑号锡扒着窗子，着急了：“啥喜欢不喜欢啊，不要怂，就是上！”
看了会儿，里面不知道传来什么动静。
　　班长拍了拍郑号锡的背。
“别拍我！！”郑号锡继续看，“老子还没看完呢……奇怪，人去哪儿了，人怎么没了……”
直到有踩楼梯的脚步声响起，郑号锡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吞吞口水，转身就要跑。
金泰亨伸腿踏到木板上，挡住他去路，不咸不淡地问：“好看么？”
“……还、还可以吧……”
　　“不不不，不好看……”
／／／
好不容易虎口脱险，终于回了寝室，郑号锡谢天谢地地在床上玩了会儿游戏，一抬头，发现金泰亨又看着外面。

16.
　“莎莎，我刚听说我们学校有的班也在这里写生，而且有的已经到了总部了。”
Lisa看她，没懂她想说什么：“怎么？”
金智秀斟酌了一会儿，道：“肖枫好像……就在总部住着。”
Lis皱眉：“……肖枫？谁？”
“……”
　　金智秀怒其不争地瞄她，但还是提醒道：“你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吗？肖枫啊，迎新晚会之后在我们宿舍楼下给你告白的那个，还抱一只大熊，蜡烛被宿管阿姨拿灭火器灭了，还不记得？”
Lisa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噢，记起来了。”
“怕不怕尴尬？”金智秀这么问她。
“不怕啊，怕什么，”Lisa还有点儿奇怪，靠在窗边道，“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他啊，再说了，我现在确实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而且，被拒绝也很常见吧，人家可能也不记得我了。”
　　肖枫，一张路人似的脸，过目就忘。
金智秀忽然笑着，凑到她耳边，狎昵地问：“……那金泰亨的脸，属于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吗？”
　　说完自己就转回去，呸了自己一声：“我这问的不是废话吗，金泰亨跟肖枫不是一个等级的了都。”
车子启程，景物在窗外倒退成一排连影。
算啊，怎么不算，Lisa后知后觉地想，高中时候见了他一面，直到后来都记得特别清晰。
　　是想到这里，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和金泰亨，从开学到现在，也才认识了短短一个月。
　　而在开学之前，他们也才打过两次照面而已。
明明只认识了一个月，可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熟悉感骗不了人，就像……
　　像是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却在你生活里，出现过千千万万次。
　　面孔被虚化，声音被冲刷，她努力回想，却还是不能从记忆里，找出零碎的残砖片瓦。
……开学之前，他们真的，只见过两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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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慢行驶的密闭车厢总是特别让人有沉睡的欲望，当Lisa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刚好到写生总部了。
金智秀伸了个懒腰，转头同她说：“十二点半，你睡了仨小时。走吧，现在下去，我们还能顺便吃个午饭。”
和第一天到分部一样，大家先没有拿行李，而是去食堂吃了个饭。
金智秀在后面扯Lisa袖子：“肖枫他们也在里面吃饭。”
“知道了，没事的。”
到了餐桌上，Lisa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不大一样的菜。
　　她侧头跟金智秀讨论：“那个盘子里是什么？枣子吗？”
　　原来在Ｗ市，还没经历过把枣子装餐盘里端上来当菜的。
金智秀眯眼确定：“好像……”
她旁边的金泰亨已经伸手，把盘子端起来，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拿一个：“是枣子。”
她和金智秀一人拿了一个，金泰亨就把盘子放回去了。
枣很脆，水分很足，并且很甜。
班长敲着碗：“诶诶诶金泰亨，我这还没拿呢？”
　　“谁管你啊，”有人拍班长背，“没人疼的孩子自己拿呗。”
　　“就是就是，班长你咋这拎不清呢，你吃没吃跟人有什么关系啊！”
　　大家嘻嘻哈哈地开饭。
班长不死心，问Lisa：“甜吗？”
有人把班长头拧回去：“净爱问些废话，能不甜吗？”
班长摇头：“班长心里苦啊。”
“莎莎心里甜就好了。”
……
　　她这儿一句话没说，大家倒是猜测她心理活动猜测得很嗨。
一桌人很多，但是桌上只上了一桶饭。
　　大家挨个盛，到Lisa的时候，饭刚好没有了。
Lisa手刚伸出去，碰到木桶边沿，金泰亨已经率先伸出手，把桶拿出去打饭。
　　不过一会儿，他从门外进来，把饭放在她面前。
饭桌上霎时安静，大家假装在吃饭，实际上眼神全部都看着Lisa这边。
　　Lisa顶着大家审视的目光，一勺一勺地给自己添了饭，又朝金智秀伸手：“我帮你吧。”
接过金智秀的饭碗，Lisa一勺一勺地填平，如芒在背般，身子转向金泰亨，伸手。
——其实真的是很平常的举动，以前在外面吃饭时，她们饭桌上的规矩都是，靠饭最近的人负责添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边，被大家八卦的气氛一烘托，就显得特别地……难以描述。
金泰亨没有把碗递过来，反而伸手，从她手里接过饭勺，道：“我来吧。”
Lisa松了手，感觉这个饭厅里是不是也空气不流通，不然怎么有种……闷闷的感觉。
　　好像呼吸不上来了似的。
她拆开筷子准备吃饭，余光瞥见金泰亨给自己盛完饭，手伸向郑号锡，示意郑号锡把自己的碗给他。
郑号锡特做作地、学着金泰亨之前的样子，不胜娇羞道：“我来吧。”
金泰亨：“……”
金智秀和班长没忍住，脸埋在碗里笑得一颤一颤的。

　　纸巾递过去后，一边的金泰亨居然也伸手找她要了一支眼药水。
　　Lisa给他拆了一支，递过去的时候，竟然鬼迷心窍地问了句：“你会滴吗？”
金泰亨看她一眼，而后摇摇头，真诚道：“不会。”
她站到他面前，示意他仰头：“那我帮你。”
　　毕竟都帮了金智秀，不帮他的话，也说不过去。
金泰亨顺着她意思仰起头。
　　Lisa伸手，指腹搭在他眼睑上。
她指腹很软，还带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和温度。
金泰亨眼睑难以自持地轻颤一下，而后睁开眼，看着她。
　　目光深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