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端木千凝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只是有一点莫名的惆怅。
很不正常。这不太像平常的自己。
“长亭……”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近在咫尺,又感觉那么遥远。而自己仿佛置身于星空,双脚腾空,低头,依稀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周围星光闪烁,明亮而不刺眼。
“我很快就会消失了,但你一定要知道真相,然后再做出选择。我会帮助你,让你看到那时一切。”
一双温暖而虚无的手慢慢的轻轻按住自己的双眼,端木千凝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已换了一番。
那是……温暖的春天。
依旧圣洁冷漠的莲池,周围碧绿的草地,无论何时都温柔吹拂着的风,还有,小溪边上静静的弹着古琴的少女。她的手法已经相当熟练,虽然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她此时正在出神,但这依然不影响琴的悦耳动听。和所有的琴师一样,少女有一双纤长而洁白的手,使得千凝可以不看她的脸而一下子说出那是谁。
长亭。
已经一年了,他还真的没有来。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讨厌守信用的人。长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而,在吐出那口浑浊之气后,她的表情又飞快的变得很开心。
不管这个了,回去找爷爷吧。长亭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长袖一拂,琴台上的古琴已然不见。她习惯性的抬头望了望莲池,莲花虽然还未开放,但是显得生机勃勃,花苞不像以前那样洁白,而是染上了一丝朦胧的粉红色。
长亭看到此情此景,不恼也不悲伤,只是平静的向莲池方向鞠了一个躬,好像是在对愿意听她琴声的观众说谢谢。
正在处于不是很明显状态的千凝感叹,长亭的法力现在已经很精进了,而且性情好像也变得更加像平常的十六岁的少女,但之中也隐约带了一份作为圣女应有的高洁和平和。总而言之,她的确与以前那个只会在莲池边上叹息自己能力不够,未能使莲花开放的小女孩大相径庭了。
难道,是程翦星的缘故吗?
正在思考之时,千凝感到自己透明的灵体已经漂浮到了莲池的上空,然后,慢慢的下坠,没有一丝的飘忽不定,也充满了安全感。
她就这样接触到了水面,身体依旧在下沉,大概因为只是个灵体,所以在水中和在空中感觉是一样的,甚至不能辨别两者温度的区别,而且在水里也可以自由的呼吸。可是她眼前的景物不能阻止的一点点变得模糊,就像水面泛起了的涟漪,只有一点,却一圈一圈的像外围扩大,直到扩散到了她的身边。
这个过程是一个很奇怪的视觉与空间的转换。
那个男孩的声音没有任何预警的再次响起:
“我的能力有限,无法让你看到那时的全部,所以我只会给你看最最重点的内容,希望你可以很好的适应。”
现在,千凝眼前的画面变成了长亭和爷爷的小屋。
画面中,长亭和爷爷都站着,爷爷一脸凝重,而长亭则表现的相当讶异。
“什么?皇族发现了我,要我去宫中当圣女?”
爷爷点点头:“没错,本来我认为即使被要求去皇城中也没什么问题,因为我很相信你。”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抬头担心的看了一眼长亭。
“可是现在看来,如果你去了普通人的世界,会有很大的麻烦,不过爷爷还是一直相信你。”爷爷说完,慈爱的看着长亭,看着这个自己看着她从小长大,变得婷婷玉立的孙女。
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长亭虽然一直无忧无虑的长大,可她一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不同,她的童年以及少年时光,有的,几乎只是责任和各种各样神圣的思想。作为长亭的看护人,爷爷的心里也很难受。
有哪家的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被拘束呢?这是他的孙女,他当然不想,可是长亭她……
毕竟是圣女。
“小亭,你知道圣女的责任在于什么吗?”爷爷的表情再度变为严肃。
“牺牲自己的幸福,永远守护万物的祥和。”长亭恭恭敬敬的回答。
“小亭……你要记住,圣女情动之日,就是生灵涂炭之时。”
“爷爷,我……”长亭焦急的想要辩解。
“请让我尽一个做爷爷的最后的义务吧,就让我来封印你的七情六欲,让所有可能造成威胁的感情都沉睡于你心底。”说着,爷爷飞快的念了一个咒,毫无防备的长亭居然晕倒在床边。
“我知道你这个孩子心软,如果我说我会因为为你施绝心咒而魂飞魄散,你绝对不会同意的,原谅我只能用咒使你昏迷不醒。”
几乎在爷爷语毕的一瞬间,长亭的身体漂浮到了小屋中央的半空中。顿时,一个以她为中心的阵骤然展开。它不断的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爷爷站在长亭身边,下了决心般的念起了一个好像很复杂的咒,随着他的语言,一缕鲜红色的丝伴着一缕雾白色的丝如同轻烟般袅袅从长亭的胸口处上升,在高空处不断环绕,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红丝和白丝上升,又环绕。
这些丝环绕的范围慢慢减小,最终因颜色不同而分别凝结成两个晶体,形状基本相同,而颜色不同,其中一个几乎是深黑色,另一个则是纯白色。它们俩又缓缓飞向了爷爷的手心。
爷爷拿着两个晶体,端详着它们的颜色,忍不住叹息。
普通人的情丝抽出来凝结后会变成鲜红色,最多深红色,而圣女的情丝凝结后则几乎会变成黑色,那是因为圣女的感情比别人来得更激烈,更浓重,她们不爱则已,一旦付出了爱,便会变得不顾一切,这也是圣女为什么不可以像平凡人一样恋爱的原因。
黑色,仿佛象征着罪恶。他容不下一点点的光明。
可是,为什么偏偏只有圣女呢?
但真正令爷爷惊讶的是那白色的欲丝结晶。
普通人的欲丝结晶不是黑色就是深紫色。但长亭的却是白色,而且是白得让人心悸。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圣女?她们感情真挚,无欲无求,但是身上的责任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重大。必要时甚至需要牺牲自己来保护应当守护的一切。
爷爷忍不住悲伤,他最后看了一眼长亭,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期望。
他将拿着晶石的两只手握紧,使用法力,稍稍一用劲,两块晶石便化为灰烬。
而爷爷的身躯也如同被风吹散般,化作白色的颗粒,一点一点消失于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