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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脱水楼】枉死城传说(夜倩第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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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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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六道跪在了地上,双肩不停颤动,他在哭,却压着,没有哭出声音,“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泠月走到六道背后,无声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想安慰他,清丽的脸上,却亦是挂满了泪珠。
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
她心痛于六道的丧母之痛。
她的心里,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和酸涩,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泠月不知道,六道为什么还不迎娶蓝魔,完成太后的遗愿。
“啪!”
脚尖似乎撞上了什么。
泠月猛一抬头,却望见了圣君寝宫的大门,而自己撞上的,正是圣君寝宫的门槛。
“还是走到这里来了呢。”
泠月苦笑了一下,伸手敲门,“圣君。”
没有应答。
“圣君?”
依旧没有应答。
“难道他累得睡着了?”泠月有些疑惑——若是如此,就不要去打扰他了,让他趴在桌上打个盹也是好的。
“砰!”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惊住了正要离开的泠月,她一惊之下立时破门而入,“六道!”
书房内,六道一只手按住桌角,正要借力站起来,另一只手却捂住了嘴,丝丝鲜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六道!”泠月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跑去扶住他,“你刚才——”
“没事。”六道放开嘴,擦了擦血迹,“刚才内伤突然爆发,没留神,摔倒了。”
“你呕了好多血!”泠月不由分说将六道扶到墙边的榻上躺下,拿出手帕给他擦拭手上和唇边的鲜血。
“我真没事。”六道握住了泠月不断颤抖的双手。
“没事才怪!”泠月失了平日里的礼数,大声反驳,“你从枉死城出来之后就一身的伤了,硬撑着回到魔宫,硬撑着昼夜忙碌,这样只会使伤势加剧,你知不知道?!!”
“你别嚷嚷,”六道没辙地往后挪了几寸,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是内伤又不是耳聋。”
“你——”泠月简直气得不想理他,转身还是拿了伤药回来,“趴下,上药。”
六道耸耸肩,老实地坐起来脱了衣服,转了个身趴在软榻上,由着泠月为他背心的伤口抹药。
“忍着点痛。”泠月至今不知道是谁在六道的背心留下了这么狰狞的伤痕,六道没说,她也就不问,只是每次给他上药,他都象没事人似的轻笑言谈,当然更不会喊痛,仿佛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落下的不是会刺痛他的药膏,而是舒松柔软的棉花。
“那是因为你上药的手势让我很舒服。”六道常这么说。
但泠月却觉得这个回答很欠揍。
“圣君,你要爱惜自己。”泠月不想再经历刚才那次触目惊心的画面了,“魔宫就只有一个圣君。”
“不。”六道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圣君可以再有,但魔宫基业就只有一个,不能毁了……这次是我犯了轻敌的错误,导致魔宫损失惨重,若再不好好经营,好好收拾残局,我即使死了,又怎么去向泉下历代圣君交代?”
“你真的……”泠月欲言又止。
“喂,轻一些。”六道回头看了泠月一眼,“我虽然夸你上药的手势好,但你也得注意力度啊。”
“是!”泠月微微一笑,用力一按。
“行!”六道痛得差点喊出来,“当我没说……”他又把头转了回去,“……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把罪名推到二贤身上吧?”
泠月不语,算是默认。
“因为我是圣君,在臣子面前,君主是不能错的。”六道的笑容始终没变,若有似无,嘴角翘着,却看不见弧度,“君主错了,就意味着威信的动摇,威信动摇了,就是民心军心的动摇,民心军心的动摇,有时候,就会被利用,就会成为动乱……所以君主不能错,就算错了,那也不是他的错……”
泠月的手,停了下来,六道没有转身,只是咳嗽了几下,笑,“泠月,我是不是很卑鄙?”
泠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圣君,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你没解释之前,我的确认为你很卑鄙,起码,在这一点上,很卑鄙……但是你说得对,君主是不能错的。不是他不能认错,而是,有人会利用这个错。”
“是啊。”六道起身,披好了衣服,“泠月,你知道这个道理是谁教我的吗?”他微微一笑,“你父亲。”



  • 有情皆孽
  • 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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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泠月猛然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当年在月魔之乱中犯怯战之罪的人,其实是我。”六道拉住泠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我本要去跟父皇认罪的,可你父亲说,不可,太子,你是皇朝继承人,若让魔宫臣民知道你犯了怯战之罪,将来登基,谁会服你?”
“后来呢?”泠月的脑子一时间有些空白,只是机械地追问。
“我说我不在乎,我就算失了太子之位,也绝不能让无辜的人为我顶罪……于是你父亲就给了我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我好疼啊,连父皇都没打过我。”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想起了当日的情形,“但他打完之后就给我跪下了……他说,圣君病重,太子登基已成定局,将来您就是圣君,圣君是不能错的,若让魔宫臣民知道自己的圣君是一个曾经怯战的家伙,他们会蔑视您,他们对您,还会有几分的恭敬?其他皇族的支派虎视眈眈,若正统的继承人坐不稳位置,那些支派就会群起而攻之,魔宫在月魔之乱后再发生内乱,阴月皇朝几百年的基业,就统统毁于一旦了。”
六道说完了树魔当年说的所有的话,不经意间,他握紧了泠月的手,握得紧紧的,他发现,泠月的手心又湿又冷,全是汗。
“我更卑鄙了吧?”六道看向泠月的侧脸,暂时看不出什么表情,“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生气。”
“哦?”泠月应了一声,也听不出情绪。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若告诉了你,就没理由把你留在身边了。”六道强打着精神讲下去,维持着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却渐渐有些僵硬了,“毕竟当初,我是用‘代父赎罪’的名义让你随侍在我身边的。”
泠月的眼前浮现的正是当年的那些画面——她完全没想到六道要她赎罪的方式就是随侍在他身边,而他所谓的好兄弟镜无缘也不知为什么猛敲边鼓,当时她真是被这两兄弟差遣得够惨啊,所以这梁子也就结下了,其实结下的又何止是梁子?还有心结……代父赎罪的身份、理由,一直阻止泠月,朝六道靠近,阻止她,以平等的视角,以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目光,来看待,身边的这个圣君。
“泠月,我不想再跟你绕弯子了。”六道起身,按住泠月的肩膀不让她站起来,随即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抬头望着这张清秀而美丽的俏脸,“我喜欢你,在你冲进我的寝殿为父亲据理力争的时候,就喜欢了,镜无缘也是看出我喜欢你,才旁敲侧击地为我留住你的……”
泠月的心绪很乱,六道一下子塞给她太多东西了,她来不及消化,“圣君,你先放手,你握得我的手好痛。”
“等我把话说完再放。”六道却不顺着她,他根本很少顺着她,“我喜欢你,也知道,你也喜欢我。”
泠月一怔。
“我母后告诉我的。”六道的目光一黯,“她很狡猾吧?呵呵,知子莫若母,她是除镜无缘外第二个看出来我喜欢你的人,所以才在去世之前把我们叫到榻边,故意用蓝魔妹妹来刺激你……你知道她当时在我耳边说的是什么吗?她说,母后没看错,那姑娘喜欢你,刚才我提到蓝魔的时候,她吃醋了……那是吃醋的表情,母后也是女人,母后懂得……”六道的声音有些不稳当了,“泠月,你还记得母后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吗?她要我幸福……”
泠月说不出话来了,她生平第一次意识到,“母亲”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样的涵义。
六道闭上眼睛,努力平复想起母亲时的伤痛,接着道,“这次,我差点死在枉死城——”
“你不会死的!”泠月连忙打断他的话。
“谁都会死的。”六道从来不忌口,“我也一样……人真的很容易就死了,所以虽然我犹豫了很久,但我不想再瞒你什么了……我原本以为,把你留在身边,我们多点时间相处,可以好好培养感情,没想到我错了,反而让你的心里有了疙瘩……泠月,我们不要兜圈子了,好吗?……嫁给我吧?”



2025-07-23 12: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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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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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月缓缓退出了圣君寝殿,躬着身子,脸上挂着的,是恭敬的表情,那是她面对六道时,最公式化的表情。
她没有答应六道,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反握住六道的手,点头,说一声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可是她摇了头,“不!”她都不敢相信那个字是她说出来的,她说,“不!圣君,我不能答应你。”
六道怔住了,他没想到会被拒绝。
泠月想把手抽回来,六道却握得更加用力,“理由。”他的脸色有些灰白了,但却坚持,“我要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他有些难堪,有些不想去面对,“你不爱我?”
泠月摇头,“不,太后慧眼,她说得对,我爱你。”
“我也爱你。”六道不明白,“那为什么你不愿意嫁给我?”
“相爱,未必能有资格相守。”泠月看着六道的眼睛,眼中波光盈盈,似欲哭泣,却并无泪滴,只看得六道的心猛抽了起来,“圣君,你的爱,不能让我看到相守的希望。”
“说清楚点好吗?”六道想擦去泠月眼中的凄迷,手还没碰到她的脸,便被她躲了开去。
“圣君。”泠月挣开六道的手,起身,“泠月并没有幻想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更没有想过要成为圣后,泠月只希望有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段普通的感情,相依相偎,相濡以沫,携手共度人生的每一天,我们会吵架,我们也会和好,我们会生很多孩子,然后,逐渐把感情,全渗透到生活的琐事当中去,就这样……这样就是相守了吧?”
“我承认,”六道叹了口气,身体依旧挺得笔直,“这种平静的生活,我给不了你。我原本以为——”他苦笑了一下,“我原本以为,你是愿意陪我共同支撑起阴月皇朝的,但现在看来,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是这样的!”泠月激烈地反驳,“我……其实我……”她一激动,白皙的脸上便涌上了一朵又一朵的红云,“其实我跟圣君一样,早在第一眼,便已交心了。”说这话时她很犹豫,还带着点羞涩,却坦然,没有回避。
那样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圣君,他一进入自己的眼帘,就注定,这一生,她都无法将他的影子从自己的生命里抹去。
“但您对我用计。”泠月的声音逐渐冷却了下去,“从头到尾你都知道我们是相爱的,镜无缘知道,太后知道,只有我……我不知道……我在为你要娶别的女人神伤的时候,却被你用一个不存在的罪名套在了身边,保持着暧昧的距离……”
“泠月,有时候在感情上用点手段,只是因为太在乎,”六道突然觉得有些无措,泠月的言辞并不锋利,可她说的全部是事实,“我无法判断我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有没有到可以坦诚不公的程度,我掌握不了——”
“问题就在这里。”泠月退后一步,因为六道伸出了双臂要拥抱她,“圣君,你爱我,所以你试探我,留住我,隐瞒我,可你从来没站在我的角度想过我的感受。我一直背负着我爹怯战的罪恶感,你知道吗?我一直为蓝魔的存在而黯然,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太靠近你,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泠月放慢了语气,伸手,充满怜惜地抚上六道的脸庞,“但我不怪你,因为你习惯了,你是圣君,你那么没有安全感,那么累……即使在感情上,也必须霸道地要掌握全局,掌握你所爱的人……这样你才会有信心表白,有信心说一句爱我……”
泠月放下手臂,微微一笑,这笑容,竟是美得炫目,“我很高兴,原来你是爱我的,真的……可是,相守是两个人的事,圣君若只会给予霸道而掌握的爱,而不是放下戒备手段和观察、全心全意的爱,那么,恕泠月不能嫁给圣君……历代圣君,都有圣后,可泠月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六道的妻子。”
六道是真的震住了,他一直知道泠月是一个外柔内刚、坚强倔强的女孩,却没想到,敏锐至此,慧心至此,刚硬至此。
“泠月告退了。”
望着那抹浅绿从眼前消失,六道在原地默立了良久,嘴角突然牵起笑意,那是欢愉的笑容,真正的欢愉。
“六道,你是不是有毛病?”一个透明的影子出现在六道的身边,悄无声息,“被人拒绝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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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希乐没想到会在后山的亭子里见到聂心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亭子的石凳上,手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毛绒绒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小动物。
可是,天啊,就算见到谁也不能见到她吧?
难道这小丫头不知道玄心正宗对七世怨侣是要格杀勿论的吗?怎么会悠哉游哉地出现在玄心正宗的后山?
耳边忽然热乎乎的,却是萧恬凑了过来,“她是谁?你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后半句话说得有些不满,不知道是安希乐目瞪口呆的缘故,还是被迫和他一起缩在树丛后面的缘故。
“她是——”安希乐不知道该怎么去讲述那个冗长的故事,想了想,直接道,“她就是聂心竹。”
啊?
少奶奶?
萧恬大出意料之外,转头再看聂心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还以为她是个千娇百媚的魔女。”
竹儿?千娇百媚的魔女?差远了吧?
安希乐莫名其妙,转念又想,“我们缩在这里干什么?”他又不是见不得聂心竹。
“不是你带我缩在这里的吗?”萧恬没好气地指着安希乐仍紧搂着自己的手。
啊!
安希乐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失了礼数,连忙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回到宗门附近就紧张,实在是被关太久了,我——”
“谁在那儿?”清脆的声音传来,两人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亭子里的聂心竹。
“竹儿,是我!”安希乐笑眯眯地挥着扇子走了出来。
“你是——”聂心竹一怔,她似乎有些迷茫。
“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安希乐见聂心竹比之前更瘦了,下巴尖尖的,只剩下两只大眼睛无神地看着他,完全失了以前的灵气,“竹儿,你没事吧?”
他有些担心,莫非宁暮夕对聂心竹做了什么?
“哦,没事。”聂心竹似乎是才想起安希乐是谁,随即礼貌地点了个头,“原来是希乐,好久不见了,这是——”她有些愕然地望向跟着安希乐钻出来的萧恬。
“她啊,”安希乐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长串介绍萧恬的词句,却是不知道该拣哪条来说,“哎呀,先不说这个了,”他几步走到聂心竹面前,“你怎么会来玄心正宗呢?快走!他们会宰了你的,才不讲什么道理~!宁暮夕呢?他是不是出事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你扔在玄心正宗啊,他——哎呀!”安希乐险些没跳起来,皱眉朝萧恬看去,“你掐我干什么?”
萧恬收回狠掐住安希乐手臂的右手,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是我王家未来的少奶奶,你少跟她这么亲近,注意点礼数!”
“扑哧。”聂心竹笑了起来——
这姑娘,好大的醋劲,不过……
“希乐。”聂心竹迷茫更深,“你刚才说的我有些听不懂,宁暮夕是谁?”
啊?!
安希乐本来无辜得要命,被聂心竹一问,差点没又跳起来,“你记得我,不记得宁暮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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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聂心竹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逐渐走近的安希乐,“你刚才说的宁暮夕,他是谁呀?”
安希乐仔细端详了聂心竹几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难事?”萧恬见安希乐少见的眉头深锁,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悄声询问。
“他……他是……”安希乐斟酌着词句,忽的眼睛一闪——有人来了!好强的道法,糟糕,不会是宗主吧?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安希乐一时也想不了这么多,拿出隐身符往萧恬身上贴去。
“安大——”
“别出声!”
安希乐隐去了萧恬的踪迹,迅速走到聂心竹身边,伸手,“来,让我抱抱你的宠物狐狸。”
“希乐?!”一声怒吼传来,正是嗔眉怒目的陆澄然,“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聂心竹惊愕地望向萧恬隐身的方向,安希乐暗地里冲她直打眼色,“拜托拜托,千万别泄露萧姑娘的行踪!”
聂心竹不知所以,倒也配合着没露出异常。
“参见宗主。”安希乐见聂心竹很识趣,暗呼了一声好险,转身朝陆澄然行礼。
“不知轻重的臭小子!”陆澄然虽然一肚子火,但看到安希乐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便也没有发作,一转眼,看向悄立一旁的聂心竹。
这就是七世怨侣?
看上去倒挺无害。
聂心竹被陆澄然凌厉的目光看得心中一悸,本能地朝一边灵峰上人跑去,“道人爷爷。”
一同跟来的还有关仲君、燕赤霞和司马三娘,见聂心竹跑了过来,关仲君连忙伸出手,想扶住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女儿。
聂心竹却是顿住了脚步,特地绕开关仲君,走到灵峰上人身边,谁都看得出来她眼中对关仲君的排斥。
燕赤霞和三娘担心地看着关仲君,他们都知道了聂心竹是他的亲生女儿。
“没事吧?”燕赤霞按按他的肩膀。
关仲君苦笑摇头,长叹了一声,垂下头去。
“道人爷爷。”聂心竹拉着灵峰上人的袖子摇晃,“宁暮夕是谁呀?”
此言一出,顿时惊吓到了除安希乐以外的所有人,陆澄然立时将手缩回了袖子,只要聂心竹再多说一句关于宁暮夕的话,他就要将此女立刻杀死。
关仲君和陆澄然同门多年,一见陆澄然摆出了出招的架势,哪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一个转身护在聂心竹身前,手按剑柄,眼中有着严重的警告——不许动她!
好在三娘细心,见聂心竹的眼中满是迷惘,便上前一步搂过聂心竹,温言笑道,“小妹子,为什么问起这个人?”
“希乐说的。”聂心竹指向安希乐。
呼!
所有的人都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关仲君更是回头瞪了安希乐一眼。
安希乐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他已经知道聂心竹身上发生了什么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淡淡地反问。
真的……很过分……
“我认识宁暮夕吗?他到底是谁?”聂心竹忍不住追问,为什么她一提起这个名字,所有人的表情都那么奇怪?
“他是杀你全家的仇敌。”燕赤霞急于打破这样尴尬的局面,索性选择了一个最坏的真相来说。
“赤霞——”
“白虎尊者——”
出声阻止的是灵峰上人和安希乐,“你——”
“我有说错吗?”燕赤霞茫然反问了一句。
的确……没有错……
“是仇人?”聂心竹想确定。
“是仇人!”这次说话的是陆澄然。
“哦。”聂心竹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不再说话。
“好了,竹儿的事情先别说了。”灵峰上人一挥袖,“希乐——”
“有!”安希乐立刻把身体挺得笔直。
“你把客人带来了,怎么不让大家见见?”灵峰上人微微一笑,抬手,一道气劲从袖中飞射而出,笔直地击中了隐身的萧恬,“出来吧,希乐未来的媳妇儿!”
“萧姑娘!快跑!”安希乐大急。
“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想在我面前隐去七世姻缘的气息,是不是忒蠢了?”灵峰上人眉头大皱。
我是不知道您老人家也在玄心正宗啊……
安希乐可是真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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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心正宗的大殿上流动着阵阵压抑的气息。
殿内的人倒是不多,只不过个个表情复杂,却没有一个有半丝的欢容。
陆澄然高坐于主位,无喜无怒的目光将殿内众人看了个遍,最后停留在了安希乐的身上。
事到如今,安希乐倒是镇定下来了,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拉住了萧恬,一副大义凛然状,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恬虽被安希乐握紧了手腕,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惯,只是想起进殿之前,安希乐曾在自己耳边说过,一切都交给我处理,你不要出声就是。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萧恬疑惑地看向安希乐的笃定的侧脸,其实她倒有一肚子话想说来着,可惜现在这个气氛,似乎不是她最先开口的时机。
灵峰上人不得进入宗门,聂心竹也跟着他留在了殿外,进殿的只有关仲君。
得,七世怨侣和七世姻缘都进了玄心正宗了,来得还真齐全,就差一个宁暮夕。
燕赤霞心中不停地叹歇
看来今天是个很缘分的日子啊。
那边厢,陆澄然见自己看了安希乐半晌,他都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终于改弦易辙,转而处理起七世怨侣的事来了。
“朱雀。”
“是!”三娘上前一步。
“查清楚了没有?”
“查清楚了。”三娘朗声道,“聂心竹在一岁的时候,她的父亲——”三娘看了关仲君一眼,改口道,“她的养父聂璟就将她许配给了江南药行的少爷王子辰,两人的确有婚约在身。”
听到“王子辰”三个字,萧恬立刻关注起来。
安希乐瞥了她一眼,微微一叹,不做任何表示。
“那王子辰是个本分的人吧?”陆澄然一开始视七世怨侣为祸延苍生的不祥之人,对聂心竹自然没有丝毫的好感,但见过她之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还是个孩子,是个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阴暗的孩子,与宁暮夕简直是两个极端。
虽然他急于破除宿命,倒也不想聂心竹嫁给一个歹人,毁了终身。
“什么话?!我家少爷自然是个本分人。”萧恬可不愿别人说王子辰的坏话。
你家少爷?
陆澄然一愕,他倒是不知道这个。
安希乐一手把萧恬拽了回来,正要开口,陆澄然摆摆手,“你们的事等一下再说,朱雀——”
“其实这位姑娘说得没错。”三娘点了点头,“那王少爷的为人温厚老实,是个诚信君子,哦,对了,他是一路陪着聂心竹来到玄心正宗的,只不过跟着没上山罢了。”玄心正宗要查问什么讯息,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行!”陆澄然看向三娘,“朱雀,你去看看这一个月内有没有什么吉日,择日让他们完婚吧。”
这样好吗?
三娘看向燕赤霞,只见对方也是表情古怪之极。
“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陆澄然答来理所当然,“既然他们早有婚约,那王子辰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成婚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三娘和燕赤霞还待开口,又听陆澄然道,“——更何况此事又不光是小儿女之间的情爱。总之,越快越好!青龙!”
关仲君拱拱手,点点头,意思是他明白。
“你明白就好,早日说服聂心竹完婚吧……但她既然已将宁暮夕忘记,也就不该不愿嫁给王子辰了。”
关仲君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无奈,但他知道,这是救聂心竹唯一的方式。
“安大哥,”萧恬终于听不下去了,“玄心正宗是月老庙吗?”
此言一出,除安希乐外所有人的脸色都不自然了起来。
“你是月老吗?”萧恬瞪着陆澄然,“虽然我见那聂心竹不久,但我却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姑娘……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剥夺了她的灵魂?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做??还有,你凭什么要我家少爷娶这么一个空空的女孩?你以为你是谁?!”
“萧姑娘——”安希乐见萧恬越来越激动,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听我说——”
“不必了!”萧恬回头看向安希乐,“安大哥,你先前跟我说玄心正宗不情面,我还不信,想这个宗派的人无论多固执,总还知道捆绑不成夫妻的道理。没想到这个地方真的一点都不通人情,我本来还有话想说的,现在是一个字都没兴趣提了!因为说了白费。”
你总算明白了。
安希乐抓抓自己的头发。
“这位姑娘,”陆澄然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看了萧恬一眼,“我们宗门的人,也知道夫妻需得两情相悦的道理……只是有时候,情这个字在天下苍生的面前,是很渺小的。”
“既然情很渺小,那又何必用怨侣的情灭世?用姻缘的情救世呢?”安希乐一声长叹。
“希乐,你怎么这么固执?”陆澄然浓眉深锁。
不固执不行啊。
安希乐仰天打了个哈哈,忽的笑容一收,冷然喝道,“陆澄然听令!”
什么?
你小子反了你,居然敢叫宗主听令?!
燕赤霞和三娘瞠目结舌,关仲君也是一脸愕然。
陆澄然缓缓起身,脸色惊疑不定,“希乐你——”
“修炼玄心奥妙诀的人,就是玄心正宗地位最高的人吧。”安希乐走到陆澄然面前,拱手,“宗主……恕弟子无礼了……”
“你从来没有用这个身份压过任何人。”陆澄然凝视着安希乐坚定的表情,“哪怕是在被囚禁的时候。”
“因为我讨厌这个身份,但现在,真的不得不用了。”安希乐绕过陆澄然,走到他的高处,转身,“陆澄然,不,全体玄心弟子听着!谁都不准强行命令聂心竹嫁于王子辰!更不准逼迫七世姻缘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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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行云皱眉看着满屋子的红玫瑰,又看了看专心致志埋头编花冠的王子辰,忍不住又是好笑,又觉得他痴傻。
“子辰。”他开口。
“哎呀!”回应他的是王子辰的一声痛呼,不用说,又被花刺给扎了,“行云兄,什么事?”他一边吮着手指头,一边无辜地看向聂行云。
“你就不要糟蹋这些鲜花了。”聂行云没好气地按住额头,“我知道你有钱,可你就没有编花冠的天赋,看看,这才几天啊,都快把自己扎成仙人掌了。”
“凡事就差毅力两字。”王子辰自有一股绝不放弃的禀性,“我相信只要我努力,一定能逗心竹小姐开心的。”
聂心竹喜欢花冠。
这是王子辰几天之前发现的。
聂心竹刚失忆那几天,实在是把王子辰给吓坏了,她整个人就好像没了主心骨似的,终日浑浑噩噩,两只明亮的眼睛也静如一滩死水。
王子辰本来很高兴,聂心竹终于忘记了那个魔鬼,忘记了她痛苦的根源,可这个状态的聂心竹,却不是王子辰想看到的。
众人一路往玄心正宗行来,王子辰想尽了办法逗聂心竹开心,那只受伤的小白狐也是他在路边发现的,如获至宝般地拉着聂心竹去看,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都会喜欢可爱的小动物的。
果然,聂心竹收养了这只小白狐,灵峰上人还给它取名叫倩倩,可是聂心竹的目光中,还是没有一丝活气。
王子辰几乎要绝望了,但显然,天无绝人之路,那天他们行至一个城镇的郊外,看到一群小女孩在花丛中嬉戏,哼着歌谣,编花冠。
聂心竹的眸子忽然焕发出了夺目的光彩,她活了,几乎是本能,她猛然站起来朝那群小女孩冲去,伸出手,颤声问道,“把花冠送我好吗?”
那群小女孩莫名其妙,害怕地跑开了,她们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激动的大姐姐。
聂心竹孤零零地蹲在花丛之中,眼中闪过丝丝缕缕的凄迷,还有茫然。
为什么?
她会想要一个花冠?
为什么?
她好像扔掉过无数无数的花冠?
漫天满眼都是花瓣,鲜红的,落下来,仿佛一阵花雨,却一点都不美,因为那些花瓣是残破的,花雨的背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竹儿,竹儿,竹儿……
“啊!”聂心竹痛苦地捂住眼睛,她丢掉了什么?她到底丢掉了什么?
小白狐惊慌地跑到了主人的身边,舔舔她的手,王子辰也来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他问——心竹小姐,你喜欢花冠?
聂心竹点点头。
也许吧,但是,她喜欢的,想要抓住不放的,真的只是花冠吗?可能只是那个人影,那个出现在花冠后面的人影,但……那是谁?是谁?
连声的追问,只是无解。
有答案的人是聂行云,他在那场毁灭了所有人希望的雨中,看到过聂心竹打落了宁暮夕手中的花冠。
其实竹儿当时是想要那个花冠的吧?
那代表着宁暮夕的爱。
可是,她当时,只能拒绝。
“原来如此。”王子辰起身苦笑,“我明白了……不过,那个魔鬼能做到的,我也能!”
既然宁暮夕已经退出战场了,那么,就该轮到他为自己争取了吧?总该轮到他了吧?
于是,每到一个城镇,王子辰就花了大笔大笔的银子搜罗了镇上所有的玫瑰花,他笨拙而专心地编着花冠,他相信他总有一天可以打动聂心竹的,聂心竹的心是空的,他可以努力打开心锁进到她的心里,他是有希望的。
聂行云试过劝说王子辰,可他听不进去,一直到了玄心正宗的门外,他还执着地努力着。
唉,这种事情往好听里说是执着,其实说白了,那就是死心眼罢了。
不巧的是,竹儿比王子辰更死心眼,都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记忆,还顽固地为那个人留住了满心的荒芜。
谁来拯救这片荒芜?
王子辰,他可以吗?
叹着气,聂行云离开了王子辰满屋子都是花枝的房间,行到门外将门关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玄心正宗的事情处理好?不会为难竹儿吧?”
聂行云是不愿意接近那个可恨的地方的,灵峰上人和关仲君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后者更会拿命去保护聂心竹,所以聂行云不担心,更何况,另一个房间里还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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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急冲冲的脚步声传来,门开,聂行云转身和进门的人打了个照面。
“萧姑娘?”
“聂行云?”
两人都是一愕。
“你怎么在这里?”同时。
“咳咳!”一声不紧不慢的咳嗽声从萧恬的身后传来,却是安希乐,语气有些闷,“萧姑娘,行云,你们别堵着门行吗?”
萧恬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冲进房间的势头过猛,而聂行云离门也很近,他一个转身和自己面对面,鼻子都快贴在一起了。
“啊!”
反应过来的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大步。
聂行云倒还好,身后没人。
萧恬可就麻烦了,一脚踩中了身后的安希乐,身子一歪,好在腰间及时多了一只手,扶住了她,“安大哥?”
“先把你的脚从我的脚上挪开,再来表示一下对行云的久违之情如何?”安希乐只觉得被萧恬踩得好痛啊,她还只顾着看聂行云,不是急着来见她家少爷的吗?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咦?奇怪了,为什么我最近经常重复这句话?
走在二人后面的聂心竹还是安静地抱着小白狐,她侧着身子从安希乐和萧恬边上进了门,回望,他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咳咳,”这回轮到聂行云咳嗽了。
呃?
安希乐和萧恬立即分开,抬头,却见聂行云的脸色极度暗沉。
“哥,你没事吧?”聂心竹觉得他的表情不对。
“哐!”厢房里的王子辰破门而出,兴奋得不得了,“心竹小姐,你回来了?!”
“王公子。”聂心竹礼貌地微微一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子辰大步上前,围着聂心竹转了一圈,“那些玄心正宗的家伙没为难你吧?你——恬儿???”
王子辰这才看到萧恬,连忙大呼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使劲摇晃,“太好了,谢天谢地你没事,要不然爹娘会宰了我的……你也真是的,离开这么久也没个信,我好担心……”
王子辰和萧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难事就找萧恬解决,感情自然深厚,更何况他心知肚明萧恬迟早要嫁给自己,虽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也想不到守礼数了,这么当众抱住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
“咳咳咳咳!”
这回是安希乐和聂行云一起咳嗽。
这屋子里的人今天重感冒吗?
萧恬觉得很无力,但还是扶住王子辰安慰,“少爷,别担心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王子辰还没哭诉完,却见聂心竹正在远处望着这边,连忙触电似的放开了萧恬,站直了身子,双手乱摇,“我我我,心竹小姐,这这这,这是恬儿,我我跟她……”他解释不清楚了,只盼聂心竹可千万别生气,别吃醋。
聂心竹却是微微一笑,有些事不关己,“我知道啊,这位姐姐叫萧恬,王公子你何必这么惊慌?”
“我——”王子辰好像被当头打了一闷棍,心中大失所望。
是啊,聂心竹怎么可能为他生气,为他吃醋呢?
聂行云却是没空管王子辰了,笔直地走到安希乐跟前,沉声道,“你,跟我来。我们有事要解决。”
一直站在门口的关仲君无声地望着屋内的一群年轻人——
真是够乱的。
他连声叹息。
幸好暮夕不在这里,唉,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2025-07-23 12: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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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人数较多,又男女有别,所以王子辰花钱买下了一大所别院来安置众人。
聂行云独自带着安希乐往别院最深处的厢房走去。
萧恬一看聂行云的表情不对,就想跟上,关仲君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必须他们自己处理。
安希乐跟着聂行云行于回廊之上,一路上只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聂行云并不说话,他自己也找不到话来说,但心里头已经明白了几分。
想着安希乐打开了扇子,想要,又收了起来。
“行云,谢谢你记得我的话。”
“我记得你什么鬼话了?”聂行云的语气很恶劣。
“当然是,要杀我娘,就必须先杀我。”安希乐走到聂行云身边,“我娘在你手上吧?”
“你这家伙,永远聪明得欠揍。”聂行云忽然顿住脚步,转身,打开了一间房门。
暗花沉沉睡在床上,双眸紧闭,本就沉静的面容,更显安详。
“娘!”安希乐几步冲到床边,却见四周玄光隐隐,似有人设下了结界。
“放心吧,你娘只是睡着了。”聂行云淡淡地关上门,阳光便照射不进来了,“她没有肉身,重伤未愈,又被一场厉害的毒火熏了一下,灵峰上人不得不设下结界禁锢住她的元神了。”
“还好他们没有把我娘带回玄心正宗。”安希乐在床边跪下,握住暗花冰冷的右手,“要不然,宗主一定会囚禁她的,说不定会门规处置。”
“灵峰上人一直觉得他欠了你娘,所以才没带她回去。那老头的思想矛盾得很。”聂行云的语气始终硬邦邦的。
“行云,答应我一件事。”安希乐起身,走到聂行云跟前。
“好小子,我这个要债的还没说话,你倒先给我提要求?”聂行云冷笑,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他一直很热,热血,热力,热情,现在他冷笑了,安希乐知道,聂行云的心里,有着滔天的恨意。
“你杀了我吧,”安希乐不做任何反抗,“就象以前说的那样……但杀我之后,不要告诉我娘,我为她牺牲了,她会受不了。”
“母子情深啊?”聂行云抱住双臂。
“还有,我已经用身份压住了宗主,他暂时不会逼我和萧姑娘成亲的,也不会逼竹儿嫁给王少爷。”
什么?
这事聂行云倒不是很清楚。
竹儿嫁给子辰?倒没什么不妥,他们本就是未婚夫妻么,只要竹儿愿意的话,就怕她不愿意。还有……
“你到底喜不喜欢萧姑娘?”聂行云反问,他也多少知道了七世姻缘的事。
安希乐不答,反而说道,“那王少爷看来对萧姑娘并无情意,若……我是说如果,如果她愿意挣脱恩情的束缚,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她,直到她找到幸福为止……”说着他忍不住苦笑,“因为我也实在没有别的朋友可以托付了。”
“萧姑娘是你的女人吗?”聂行云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
“她是你的女人吗?”聂行云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不是!”安希乐一口否认,“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你有什么资格把她托付给我照顾?”聂行云没好气地瞅着他,“我还以为你很聪明,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大傻瓜么……我看你其实早就把她视做自己的女人了吧?要不然哪能这么自作主张?”
安希乐怔住了。
他……早就把萧恬视作自己的女人了?不会的……他只是怕误了她,她……是他的责任啊!
“废话少说!”聂行云拔出了长剑,“站直了!本少爷剑法不好!别让我砍错了地方!”
安希乐抬头,张口欲语,聂行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剑挥去。
“行云——”剑光一闪,安希乐惊觉不对,正想说话,“啊!”一阵剧痛从肩头传来,他踉跄跌退几步,聂行云的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左肩。
“当!”聂行云收剑回鞘。
安希乐捂住鲜血喷涌的伤口,白衣正逐渐染红,但他无暇顾忌,咬牙忍住呻吟,“为什么不杀我?”
“我从来没说过我要杀你。”聂行云长叹了一声,扶住安希乐,“你母亲不是元凶,更何况逝者已矣,我就算把你捅成马蜂窝,也只多一条无辜的人命。现在我给了你一剑,就当两清了……”
“那——我们还是朋友吧?”安希乐忍住疼痛,伸出手。
“你真的很婆妈诶!”聂行云没好气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走了走了,去包扎,要不然血流光了也是会死的。”
“呵……”安希乐终于笑开了。
无论是遇到萧恬,还是遇到聂行云,都是他的幸运,因为他身边的人,都是善良的。
是啊,安希乐遇到的人都是善良的,所以他可以很善良。
但是,这世上能称得上是善良的人,并不算太多。
至少对宁暮夕来说,除了聂心竹,他并没接触过多少“善良”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宁暮夕好整以暇地望着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人影,长长的袖子,遮住了断了的利爪,“一夕剑很锋利吧?断手的滋味好不好受?”
“刷!”
寒光一闪,暗影仅剩下的一只利爪掐住了宁暮夕的脖子,“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宁暮夕吗?再嘲笑我一句,我要了你的命。”
“要了我的命,你还怎么打败六道呢?”宁暮夕毫不在意地任他钳制住自己,甚至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知道我和六道的恩怨?”暗影不相信,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六道两个人。
“当然不知道,”宁暮夕虽然受制,脸上却仍是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冷傲,“但我记得,你在枉死城里跟他拼命的狠劲,你不是说,你是为了得到心爱的女人,才听命于我的吗?”
“所以你猜到我会来找你?”暗影追问。
“你总不见得去找玄心正宗合作。”宁暮夕不耐烦地一皱眉,“把你的爪子拿开。”
“我——”
“拿开!!”宁暮夕一声冷喝。
暗影心中一悸,本能地松开宁暮夕的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这就对了,”宁暮夕起身,双手负在背后,微微一笑,“看来我没猜错,这个地方是地底某处,其实离枉死城并不远……所以精通遁地术的你,才能这么快找到我。”
“果然没什么事能瞒得了你。”暗影又退后一步,“没错,这里离五煞中心不过几里地,是枉死城外的某处,月魔也只是魂魄之身,不宜去人间藏匿。”
“琴魅,你鬼鬼祟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宁暮夕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进来!”
片刻后,门开了,琴魅脸色难看地走进了屋子,“宁暮夕,你的功力真的没了?”
否则他怎么可能发现自己躲在窗外?
“如果我有功力在身,你还能活?”宁暮夕瞥了琴魅一眼。
哼!
琴魅将头转向另一边。
“这两天我一直在等暗影,现在既然他已经到了,我们就开始跟月魔好好玩玩吧。”宁暮夕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外面的天空,有聂心竹的地方。
没人知道他现在,有多渴望挣脱这个牢笼。
竹儿,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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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心正宗的后山,不是只有囚室,也不是只有高山流水,还有一个小小的坟冢,掩藏在郁郁葱葱的苍天古树之下,那么不起眼,光秃秃的,不过方寸大小。
坟前有块干干净净的石碑,上面写着几个字——爱子 宁暮夕
这是宁暮夕的衣冠冢,当然,已经立了十几年了,关仲君知道7岁的宁暮夕“死”了之后,这坟,就立在了这里。
他这个父亲什么都不能为儿子做,连姓氏他都没有脸面去改,只能为他立一个衣冠冢,可以祭拜。
宁暮夕的坟边是吴慧如的坟冢,还有,宁暮夕母亲的坟冢,三个坟冢练成一片,透着凄清与悲凉。
晚风轻拂,飞鸟栖息,草木在宁静的夜色中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关仲君借着皎洁的月色走到坟边坐下,将佩剑搁在脚旁,仔细端详石碑了几眼,便开始除草拂尘,这些年无论他有多忙,都没忘记这事。
暮夕,我是不是做错了?
关仲君口不能言,却不代表他的内心不会翻腾。
今夜,心竹又没有合眼,抱着那只小白狐坐在床上发呆,直到天明。
这么多天以来,心竹好像一直是这样的。
她以为别人不知道,可怎么能瞒得了我?我是她爹啊……
只是,我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心竹了。
原以为,让她忘了你,她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却没想到,那只是结束。
呵,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会恨不得挥剑砍了我吧?
关仲君跌坐在坟边,苦涩地笑着。
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可是,他又怎么能让聂心竹继续爱着宁暮夕?怎么能让她抱着对亲哥哥的爱与恨,痛苦一世?
他不配做一个玄心弟子,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虽然他是那么渴望地想要保护这一双儿女,虽然他是那么渴望地,能听到一声“爹”。
但是……此生无望了吧……
关仲君抬起头,望向繁星闪烁的天际。
暮夕,你的魂魄,如今在哪里?
竹儿,你丢失了的魂魄,又在哪里?
关仲君收拢了下衣领,倚在宁暮夕的坟头,沉沉睡去,他经常来这里小憩,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靠近或许一生都无法靠近的血亲。
静谧的夜,皓月当空,树影在地,连虫鸣之声都可听得一清二楚。
一团白色的影子踏碎了树影,嗖嗖蹿了几下,来到关仲君身边坐下,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靠着坟头熟睡的男人,满脸的沧桑与疲倦。
聂心竹拨开树枝,慢慢朝关仲君走去,小白狐哧溜一声溜回了主人身边,围着她的脚步打转。
关仲君是真的累了。
竟然连聂心竹和小白狐的来到都没发觉。
聂心竹的手里拿着一条薄被,弯腰打开,轻轻罩在关仲君身上,无意中却发现了他鬓边的几缕白发。
这人,真是自己的父亲么?
聂心竹的眼中波光粼粼,似要有泪落下,却一抹眼睛,站直了身子。
关仲君不知道,聂心竹还记得一些模糊的碎片,那些碎片与宁暮夕无关,都被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记得关仲君写下了许多许多的纸片,上面说着,他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知道缘由。
聂心竹无法接受,为什么自己竟然多出了一个所谓的生父?娘这么爱爹?她怎么可能背叛爹爹和别的男人生下自己?又或者,连娘也不是亲娘?
那些记忆的碎片是模糊的,凌乱的,中断的,可以逃避。
所以聂心竹倔强地排斥着关仲君对自己的关怀,虽然每次她一排斥,就会看到他的眼神里有着无尽的痛苦和歉疚。
关仲君有着拳拳的父爱想给予,但聂心竹不要。
有的时候,聂心竹也会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她真的很渴望父爱,那是她总来没体会过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排斥关仲君是她生父的事实。
一道阴云掠过,从银色的月辉之中滑了过去,一明一暗,凸显着墓碑上的字。
爱子 宁暮夕。
宁暮夕?
又是这个名字。
聂心竹心中一动,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
宁暮夕。
你到底是谁?
不知为何,当指尖触碰到了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死寂已久的心跳好像复苏了,一股温柔的疼痛开始在心底蔓延。
“宁暮夕……”
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下,嘴角绽开一个伤感的笑容,聂心竹轻轻抱住那冰凉的石碑,将脸蛋贴上“宁暮夕”这三个字,闭上眼睛。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寒冷的身体,稍微温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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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缘系
“安大哥,吃饭了。”
萧恬一手托着饭菜,一手推门而入,眼前的场景却差点让她笑出了声来,“安大哥,你做什么呢?”
只见安希乐正坐在床边,拿着扇子在暗花身周轻轻扇风,动作轻柔而细致。
可是,安大哥的母亲不是只有魂魄吗?莫非还会怕热?更何况天也不热啊。
“哦,放那儿吧,多谢萧姑娘。”安希乐仍专心致志地给暗花扇风,“暮秋了,蚊蝇多,我怕扰了我娘。”
原来是在驱赶蚊蝇,可是……
“伯母……她会怕蚊虫叮咬吗?”萧恬把饭菜放在桌上,好奇地走到床边看着暗花。
“我不知道。”安希乐答得一脸认真,“但……枉死城的魂魄总会跟冥界的不太一样吧,也会受伤流血,当然,也会怕蚊子。”
说起蚊子,萧恬倒是想起了安希乐去魔窟救自己时,被蚊子咬得满头包的情形,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个人,总是能不知不觉间使她开怀呢。
“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安希乐见萧恬满脸欢容,也跟着笑了几声。
“没事。”萧恬笑容一收,一把夺过安希乐手中的扇子,“我来给伯母扇,你去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安希乐想把扇子拿回来。
萧恬手一缩,“跟我还客气?”说着,她的目光落到了安希乐紧紧包扎着的肩膀上,已经没有流血了,新换上的白袍里面,还隐隐透出些暗红来,看得萧恬担心不已,“你的手还是少动一些吧,别影响了伤口复原。”
灯光下,萧恬清秀明丽的脸庞好似笼上了一层薄纱,满眼的关切和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直看得安希乐心中一动,“萧姑娘。”
“什么?”萧恬将安希乐赶开,坐在暗花身边为她扇风。
安希乐一皱眉,长叹了一声,“没什么。”
“有话就说啊。”萧恬发觉安希乐少见的吞吞吐吐。
“那我说了。”安希乐朝屋子中央的圆桌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背对着萧恬,若无其事地道,“你很美。”
萧恬的动作一顿。
屋子里只闻安希乐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连安希乐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喝水的动静这么大啊。
萧恬对着安希乐的背影看了半晌,终于露出了笑容,点点头,“你也很俊俏。”
“噗!”
安希乐险些呛到,咳嗽了几声,才擦擦嘴角,回头,俨然道,“多谢。”
两人又对望了一会儿,这才同时笑出了声来。
玄心正宗的正殿,大门紧闭,守在殿门前的燕赤霞来回走动——
宗主把自己关在里面已经一整夜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唉,玄心正宗还真是多事之秋啊,也难怪宗主身心俱疲了。
“赤霞,你回去睡觉吧。”来的是三娘,她慢慢走上台阶,在燕赤霞面前站定,“你的伤还没好,别熬夜了。”
“你身上的伤也不轻啊。”三娘不说还不觉得,一说,燕赤霞就感觉自己的肺腑隐隐作痛,“对了,金光那孩子如何了?”
“好好睡着呢。”三娘叹了口气,“那孩子可真坚强。”
“那小子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啊。”想起白天金光的表现,燕赤霞还是觉得很不安。
“他还小,慢慢劝着吧。”三娘也累了,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聂心竹是被忘忧草的灵力抹去记忆的。”燕赤霞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三娘,你觉得这种法力,有解吗?”
“这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法,别人不知道,但我——”三娘忽然觉得不对,叉腰怒道,“燕赤霞,你什么意思?!套我话呢?!”
“不是不是。”燕赤霞双手乱摇,退了几步以策安全,“谁不知道玄心正宗的朱雀博览群书,医术精湛……什么毛病都治得了,包括失忆,我就问问……”
“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的。”三娘没好气地白了燕赤霞一眼,“聂心竹毕竟是七世怨侣。”
“希望如此。”燕赤霞可没忽略三娘白天看向聂心竹时满眼的同情。
正殿内,陆澄然直挺挺地跪在祖师的牌位前,默默地望着历代宗主的灵位。
宗主,弟子应该怎么做?
希乐是个善良的孩子,看得出来,他是因为自己寿元有限,不想误了那个女孩子的终身。
可他的善良,放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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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荒山深处,冷风寂寂,庵门森森。
遍地的废墟和残骸,几只黑色的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倾斜的屋梁之上。
破旧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松垮垮的匾额上覆盖着层层的泥沙,悉悉索索地倾落到了地上,依稀露出“兰若寺”三个字来。
“呼啦!”
眼前的黑布被揭开了,被牢牢捆绑在一起的聂心竹和萧恬惊恐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只觉心胆俱寒。
“妖怪,你到底想怎么样?!”萧恬勉力振起了勇气,朝黑山老妖瞪去。
聂心竹咬着嘴唇,并不说话。
“都是美人,可我比较喜欢听话的。”黑山老妖喈喈怪笑,伸手摸了摸聂心竹的头发,哪知聂心竹脖子一梗,一口咬住了黑山的手指。
“哇!”他一掌将聂心竹打飞了出去,怒道,“臭丫头!”
“竹儿!”
萧恬眼看着聂心竹单薄的身子狠狠地撞上了墙壁,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也不知受伤了没有,倔强的她却硬是没有出声呻吟。
“你这个妖怪!”萧恬也升起了火气,猛跳了起来,用头朝黑山老妖撞去。
“到地宫见月魔去吧!”黑山不耐烦地一扬手,竟作势要将萧恬扔进屋外的一口井中!
“萧姐姐!”聂心竹大急,挣扎地站了起来,谁料那井口忽然爆出了一团青烟,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
“黑山,到地宫来见我!”
糟了!
黑山脸色一变,忽然放下萧恬,将聂心竹塞进了神像后面,施法将她隐身。
绝不能让月魔发现我带那小丫头来此!
安置完了聂心竹,他才提起萧恬,飞入了那口井中。
但他并不知道,他才刚进入枯井,一个透明的影子就从地底冒了出来,却是精通遁地术的暗影。
“兰若寺?”
他倒是很意外,地宫的出口竟然在一座废弃的古庙之中。
“你是说,我们的上面,是一座叫做兰若寺的古刹?”宁暮夕仰头望着深不见底的“天空”,“月魔倒真会选地方。”
“没错,佛祖的神像就在你的头顶。”暗影微微一笑。
月魔的地宫,并不如枉死城那般恢宏绵延,称霸整个地界,那只是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隐藏在地界的最深处,适合图谋,适合暗算。
黑山抓着萧恬投入了那口枯井之后,便如遁地一般,不稍一刻,就落到了地宫的正殿处。
经历了连日来的奇遇与险境,萧恬已经不会再对这些灵异之事感到如何惊奇了,只是气闷得难受,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毕竟她只是凡人肉身,如何能在地底呼吸自如?
“啪!”
黑山一松手。
失去了扶持,萧恬一下子摔倒在地,隐约只听到脚步声起,一把动听但冰冷的声音轻笑,“回来得真快,我还当你要过几天才能把七世姻缘抓来呢。”
黑山并不多言,只是朝月魔躬了躬身。
“回去吧。”月魔挥挥手,也没打算多说什么。
魔光一闪,黑山已经不见了踪迹。
“你是谁?”萧恬无法起身,只能挣扎地发出自己沙哑的声音。
月魔微微一笑,伸出右手的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金色的圆圈,“嗖!”那圆圈忽然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圆形空间,当头朝萧恬罩了过去。
一瞬间,萧恬仿佛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猛喘了几下,这才慢慢坐起身来,瞪向眼前的那抹黄色的影子。
一个很漂亮的美人,眼中却透着令人心寒的诡秘,看不出年龄,也看不出目的,就像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萧恬一愣,“你……你想怎样?”
“破除你的宿命。”月魔维持着笑容,慢慢走到萧恬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走开!”萧恬不习惯别人用对待小女孩的方式来对待她,怒道,“要杀就杀,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要杀你还用得着等到现在?”月魔不屑地冷笑,“杀你又有何用,放你转世成第七世,还是灭不了七世姻缘。”
七世姻缘?
萧恬一惊,她想起了安希乐,可想到安希乐又不禁心头一松——还好还好,被抓的不是那个白痴。
“你知道七世姻缘怎么来的吗?”月魔回到主位上坐下。
骨子里的精干与无数的磨练使萧恬迅速冷静了下来,她眼睛一转,学足了月魔的表情,也是笑吟吟地反问,“不如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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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花摇摇晃晃地踏上了玄心正宗的台阶,灼热的阳光刺痛了她虚弱的灵魂,每迈一步就感觉浑身四分五裂似的疼痛。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为了安希乐的幸福,别说是上台阶,就算要她光着脚爬刀山,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什么人?!”
玄心正宗门前的两名弟子拦住了她,这两名弟子还很年轻,他们都不认得暗花。
暗花缄口不言,不到必要的时候,她真不想和玄心门人对话。
抬头,巨大的匾额高挂,玄心正宗,看来恢宏而又压抑。
“这位夫人,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回去吧。”两名弟子尚算客气,其中一个凝神打量了暗花一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忍不住皱眉,“夫人,你要不要去找大夫?”
“小师妹,你醒了?!”
匆匆迎来的是苦劝暗风不果的灵峰上人和关仲君,两人一见暗花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阳光下面,都是吓了一跳。
“你疯了?快回去!”灵峰上人立时走到她的面前。
“听说,萧恬被抓了,是吧?”暗花客气而疏远地退后了一步,“我想你们用得着我。”
灵峰上人和关仲君对视了一眼,他们之所以想去找暗风,就是顾着暗花还没醒来,现在暗花醒过来了,倒是天无绝人之路,只是看她这么虚弱的样子,似乎比暗风还难以支撑,他们虽不知暗花再次潜入地下会有魂飞湮灭的危险,但总是不放心。
“你可以吗?”
“大家都同门过这么多年了,你们知道我不是婆妈的女人。”暗花不耐烦地瞪了二人一眼。
“娘!”
安希乐的呼唤惶急地传来。
“拦住希乐!”暗花冷下了脸色,口中默念法诀,身体轻轻一摇,化作一缕青烟遁入了地底。
地宫,月魔推开了静室的大门,徒手将萧恬往静室中央的五行八卦图内一扔。
“呃!”
萧恬摔得疼痛不已,咬牙没呻吟出声。
“我现在要休息12个时辰,好养精蓄锐,今晚子时,就开始施法了。”
月魔算是交代了一句,随手关上静室的大门。
事到临头,萧恬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本不担心什么同心石的问题,因为她坚信她不会因为一块石头爱或者不爱任何人,她只是怕……
安大哥,这女魔头是个疯子,千万别来救我……
子时么?
窗外闪过一双美丽的眼睛。
终于知道月魔施法的准确时辰了。
琴魅冷笑。
她这就要去告诉宁暮夕,别以为她除了下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人?!”
月魔察觉身周气流有异,随手拿起墙上的宝剑向窗外掷去,“找死!”
“啊!!”
一声痛哼响起,鲜血染红了窗棂。
等等,这声音?!
月魔瞪大了眼睛,飞掠出了屋子,却见窗下的回廊上,宁暮夕倒在地上,捂着胸前被利剑穿透而过的伤口,血流如注,表情痛苦。
“宁暮夕?!”月魔大出意料之外,她还以为是琴魅。
事实上,的确是琴魅,那利剑飞射过来的时候,强大的魔气压得她几乎无法动弹。
剑气临身,一只大手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推去了墙后,迎面挨了月魔一剑,踉跄倒下。
“暮夕哥?!”琴魅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她完全没想到宁暮夕竟然会救她。
要知道他此刻可是凡人肉身啊,比她还不如。
琴魅正要冲出去把宁暮夕扶起来,月魔已经落在了门外,单膝跪下,一手将剑拔出,一手按住宁暮夕的伤口为他止血,“为什么在窗外监视我?不要命了吗?”妖冶的脸庞此刻有些狰狞,月魔哪舍得宁暮夕去死?紧张之下也没发觉琴魅正躲在墙后。
“谁有闲监视你?”宁暮夕哼了一声,强忍住胸口的疼痛,“我只是在屋子里闷得发慌了,到处走走而已。”
“是吗?”月魔淡淡地看了宁暮夕一眼。
“不然呢?”宁暮夕反问。
月魔有些语塞——
琴魅不说,月魔自然不知道宁暮夕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事,她之所以不喝琴魅献上去的药,只是从这丫头的眼里看出了憎恨,为了防备才不喝的而已,并不代表她知道了多少。
但她输过宁暮夕一次,所以绝对不敢小瞧了他,现在这小子没事晃悠到了自己窗下,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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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寺。
黑山正闭门练功,盘膝闭目坐于床上,双掌轻轻摩挲着月魔赐予他的九转魔珠。
九转魔珠暗红色的魔光一闪一烁,远远望去,仿佛掌间闪了一丛幽火。
突然,他加快了摩挲的速度,内息急速运转,九转魔珠的魔气也透过掌心的脉络渗入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炙热的气息在体内飞速乱窜,黑山的额头逐渐沁出汗珠,直到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红光闪烁,良久才消褪了下去,摊开手掌,本是鸡蛋大小的九转魔珠,只剩下夜明珠般的大小了。
黑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擦去额前的汗珠——九转魔珠魔气太强,他无法一下全部消受,只能让自己的魔体慢慢适应魔珠的魔气,是以这些日子以来他才没敢直接吞下九转魔珠,耐着性子等到了今天。
休息个半天,再运一次功,应该就可以吞下了吧。
想到这里,黑山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的魔功,很快就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啪!”
门外传来异响。
谁?!
黑山一挥手,大门应声而开,入眼的却是聂心竹正趴在那口枯井的边上,作势要跳下去。
“回来!”
黑山再次挥动手臂,将聂心竹吸了过来,一手揪住她,怒道,“你在干什么?!”
“放手!”聂心竹转身朝黑山怒目而视,“你把萧姐姐扔到哪里去了?”
在房中又惊又怕地待了差不多一整天,才等到了黑山闭门练功的时辰,聂心竹试探着想逃出去,又无法突破兰若寺四周的结界,想起被扔进枯井里去的萧恬,她又跑了回来,却发现这枯井好像是个无底深渊似的,便豁出去地想跳下去试试,没成想却被发现了。
“你想死吗?”那重重的地界岂是聂心竹一个凡人小丫头能穿越的?
黑山不耐烦地掐住她的下巴,“没有我陪你下地宫,你下不到一半就会被地底的瘴气给毒死!”
什么瘴气?什么地宫?
听来萧姐姐是被这个怪物扔进地底的宫殿了?那应该还没死。
聂心竹松了口气,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劈手夺过了黑山手中的九转魔珠。
事出突然,黑山没防备,聂心竹也有一定的功夫底子,黑山竟是没拦住她,被她挣脱了钳制。
“你干什么?!”黑山恼火地站了起来。
聂心竹连退了几步,她不知道这个九转魔珠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黑山很重视这颗珠子,“放了我和萧姐姐,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吃了它!”
聂心竹把九转魔珠放到唇边。
“不行!”黑山吓了一大跳,如果聂心竹把九转魔珠吃了,他要拿回来非得把这小丫头开膛破肚、甚至粉身碎骨不可,这可是他绝对不愿意做的事,“你不要乱来,这结界我也打不开!”
“胡说!”聂心竹压根不信,“那……那萧姐姐呢?”
“她啊——”黑山眼帘一沉,慢慢走到聂心竹背后,“她现在——什么人?”黑山猛往外看去。
“什么?”聂心竹本能地也往外看。
“拿来!”黑山出手如电,一把攥住了聂心竹握着九转魔珠的右手,聂心竹立时生出反应,左手一掌朝黑山的胸口击去。
黑山夺回九转魔珠后却迎上了聂心竹的掌风,虽不强劲,倒有些威力,他连忙一掌拍中了聂心竹的肩头。
“啊!”
聂心竹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朝后飘去,不偏不倚,竟落入了那口枯井之中。
“哎呦!不好!”黑山大惊失色,立刻也跃进了井中。
月魔正要回静室去给萧恬施法,没想到“哐,哐”两声,两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她一惊之下立刻避开,迅速取琴在手,准备随时出招。
没料想定睛一看,却是大吃一惊,“黑山?聂心竹?!”她吃惊的是看到了后面那个娇小的人影。
黑山其实跃入井内之后就已然抓住了聂心竹。
谁知聂心竹负隅顽抗,黑山也没舍得下重手,两人猛烈的坠势之下,竟是收势不住了,就这么跌了下来。
竹儿?!
正在静室内想法子逃脱的萧恬听到聂心竹的名字,顿时大惊失色,“女魔头,你怎么连竹儿都抓来了?!”
萧姐姐?
虽被黑山护着,但由于事出突然,聂心竹还是被瘴气熏得几欲窒息,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立时勉力振作起了精神,朝静室冲去,“萧姐姐,你没事吗?”
“往哪儿跑?!”月魔一手抓住聂心竹,往静室里一扔。
“哎哟!”两个女孩摔做了一堆。
月魔一挥手,关上了静室的大门,回手就给了黑山一耳光,厉声喝道,“吃了熊新豹子胆了?!我不是叫你不要招惹那小丫头吗?!”
“我——”黑山朝月魔瞪了一眼,却也只能不甘地低下头去。
不过,聂心竹在这里?宁暮夕他——
月魔惊疑不定地朝不远处,宁暮夕的房间看去。
那小子知道了吗?如果知道就麻烦了,为了这小丫头,那小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等等!
月魔的目光一闪。
我不会中计了吧?刚才那小子挨我一剑的时候,眼中分明有着怎么都藏不住的急切和焦虑,当时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非……
月魔仔细一想,顿时全明白了,她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好啊,这小子应该早就恢复记忆了,这么说……图谋也早就开始了,刚才他是故意来打草惊蛇的吧?因为等不及要出去见聂心竹,所以迫我提早施法,想在我施法的时候,逼我走火入魔是不是?
呵,哈哈哈哈,宁暮夕,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了,你的弱点太致命,而且这小丫头早不掉下来晚不掉下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看来,真是连老天都不帮你了!
月魔收起了笑容,双手却紧握成拳。
越聪明的人,就越难察觉到自己眼前的陷阱,宁暮夕,咱们再好好玩上一把吧。



2025-07-23 12: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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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别说话,我知道了。”灵峰上人凝神为暗花疗伤,转而朝关仲君使了个脸色。
关仲君心悬聂心竹的安危,立时朝暗花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娘,你这样为孩儿,是想要孩儿的命吗?!”安希乐只觉得自己臂间几乎完全失去了分量,心中痛悔交集。
“是啊师妹,这事会竟然会如此损伤你的元神,你怎么不早说呢?!”灵峰上人也颇为后悔,更加全力救治暗花。
“大师兄,你不必白费力气了。”暗花无力地推开了灵峰上人的手,“我并不是完全为了希乐,才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安希乐和灵峰上人都是一怔。
“我根本就是一个古怪的存在。”暗花躺在亲儿的怀抱之中,语气平淡如水,“我自幼入了宗门,一生都被灌输维护天地正道,降妖伏魔的责任,有希乐之前,那对我来说,就是最神圣的存在,连希乐的父亲在和魔道的战斗中死亡,我都觉得是无上的光荣。”
暗花很少说起自己的丈夫,那也是一名年轻有为的玄心弟子,只是才新婚三月,丈夫便命丧阴月皇朝之手,从此暗花就埋葬了自己的男女之情,连提,也不提了。
安希乐自然早就知道生父死亡的原因,听暗花说起,心中更添悲戚。
“所以,就连宗门夺走希乐的那一刻,我都不敢有违背的念头,只是俯首交出了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暗花闭上了眼睛,那是她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娘。”安希乐低下头去,“孩儿在这里啊。”
“希乐,”暗花伸手抚摸着安希乐的脸庞,“娘对不起你,是娘太软弱了,才让就这样被囚禁,你刚离开娘那会儿,每天夜里都哭着叫娘,其实娘都听见了,都听见了……”
“师妹,别再说了,安心养伤吧。”灵峰上人想阻止暗花,暗花却摇摇头,接着道,“师兄,我恨宗门,我好恨……那段日子,心疼和自责一直反复折磨着我,就当我下定了决心要背叛师门夺回儿子的时候,却阴错阳差地来到了枉死城……冷静下来之后,我明白了,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救出希乐的,只要宗门仍在、只要魔道仍在,希乐就会永远被迫害着,逃脱不掉被囚禁的命运。”
“所以您帮助宁暮夕?”安希乐一直明白母亲的苦心。
“他是个枭雄的料子,你没有办法否认。”暗花笑了笑,“正因为他是枭雄,所以为了帮他,我做了很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杀了很多很多的人,手上也沾满了无数的鲜血……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早存了自尽的心?”灵峰上人终于明白了,暗花可以不再承认自己是玄心弟子,但却不能真正地做到泯灭人性。
“希乐,你是个好孩子,但娘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血债,不是只有聂家。”暗花的脸上,有着轻松,还有解脱,“娘不能把罪孽延续到你的身上,更不能坦然地面对这么善良的你,不能面对‘母亲’的这个身份。”
“孩儿不在乎,不在乎啊。”安希乐泣不成声。
“但娘,宁愿轻松地离去,也不愿沉重地活着,更何况,还能救你心爱的人。”暗花沉静如水的眸子,终于湿润了,“希乐,记住娘的话,以后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遇到挫折也没关系,不要怨恨自己的命运,还有……”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永远,都快乐。”
“娘!!!!”安希乐用力抱紧了暗花,却再也感觉不到暗花的气息了,她正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了一体,慢慢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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