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竹林的死寂是被布帛清脆的撕裂声打破的。两个小徒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闻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腥味。
弋痕夕手起刀落,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匕刺入了对方右肩的皮肉之中。然而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是皱了皱眉。
“你刺偏了,弋痕夕。”
不是弋痕夕刺偏了。也不是弋痕夕不想杀他。
是他躲开了。
他知道他想杀他。
在弋痕夕心里,无论他目的为何,都是敌人,还是仇人,当杀。
只是速度之快,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躲、向什么方向躲。一直以来,弋痕夕的速度都比不上他。但是弋痕夕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能被他躲开。
弋痕夕在徒弟面前,倒也不想失了颜面,借着他的话道:“没想杀你——不过是想把你这杀了师父、现在还来碰我的手给卸了。”
对方冷笑一声,林子簌簌作响。血腥味开始蔓延——这个男人的血仿佛当真带着什么独特的气息,甚至有些激起了隐居数年的弋痕夕当年征战沙场所养成的杀戮本能。
噗——
他忍不了因为闻了血腥而翻涌在喉咙的恶心,仓皇拔出匕首,后退两步。
“别让我再见到你。”
对方不知是不是听进了他的话,笑了笑——如果那也算是笑的话——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后消失在竹林深处。
惊魂甫定,辗迟松了一口气,便问道:“师父,今天那人是谁啊,怎敢对您这般无礼?”
弋痕夕用绢拭了匕首,收回鞘中。
“叛国弑师之人,山鬼谣。”
细绢被随手丢在地上。
那天左师箭伤未愈,执意出征,山鬼谣弋痕二人一左一右。
他本以为那一战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师父一直都是个老顽固,明明两个徒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带着伤还坚持上阵。不过有自己和山鬼谣护着,按理说也不会出什么事。但他却是在那一天,眼睁睁看着山鬼谣一记长枪将师父挑落马下,带了那位对他们来说就像慈父一样的人的首级,绝尘而去。
那之后,有天净沙的及时围堵,虽说痛失将领,敌军却没占到上风。征战凯旋,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才没有在皇帝接风洗尘的宴席上痛哭失声。
他弋痕夕天大的仇恨,写在公文上也不过是寥寥数语——山鬼谣通敌叛国,见者当格杀勿论。
“弋痕夕,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左师的死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你不就是瞎了一只眼,连心眼儿也跟着少了?“
当年和弋痕夕的师父左师分别担任左右大将军的天净沙,在与他喝酒的时候曾经这样说。他不是没听进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后悔——要是自己武艺再精湛些,动作再快上那么一分,是不是就能救下左师。
可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在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