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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宫岭纪事
2018-09-02——未完


IP属地:广东1楼2020-05-21 23:24回复
    [始]
    途冬沙风紧,旌旗飒凋伤。
    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
    ——李白《出自蓟北门行》


    IP属地:广东2楼2020-05-21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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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2 05:4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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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日头高悬,湿热而宁谧的空气更衬得蝉鸣杂乱无章,听得已是仲夏。这层层茂密竹林中的一间算不上多体面的简单屋宅,便是前风巽将军弋痕夕的住所。打从前些年,将军在桃源一战中伤了左眼,就一直在这里栖居,不问政事,徒弟倒是收了三个。说来也怪,将军偏爱这纤纤弱弱的瘦竹竿子也算是文人雅兴,还说得过去,屋后留一小块空地专门种什么雏菊可就堪称怪癖了。
      “千钧你说,这师父明明是威风凛凛八尺男儿,怎么偏爱这些花花草草的呢?”今日正巧辰月上山采药,照料这花花草草的活儿可不就落在了他辗迟头上嘛。他辗迟从小上蹿下跳上房揭瓦,虽说有武学天分,可哪会照顾花草啊。千钧眼看着他就要用水淹了这块地,夺了他手中的水桶自己浇起花来,还不忘翻个白眼扔过去一句“棒槌”。
      “你这个梳小辫子的大冰块,说谁是棒槌呢?看我不把你打得连师父都不认识——”辗迟举起拳头就要冲千钧砸过去,千钧立即放下水桶拉开架势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这两个人,虽是同门,性情却截然不同,每天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两个人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却谁都没动。准确地说,是没敢动。身后的影子让他们意识到不速之客的入侵,肃杀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一时间竟让他们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来人缓缓开口,语气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和挑衅。
      “弋痕夕就是这么教徒弟的么?”


      IP属地:广东3楼2020-05-21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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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怎么,我的徒弟还轮到你来操心?”
        正说着弋痕夕,弋痕夕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之中。此时林子格外安静,气氛又压抑到了极点,鞋子踏着落叶的声音都成了最刺耳的噪音。蝉鸣吱哇一声戛然而止。
        弋痕夕一身竹青色长衫,一把折扇画了江南山水图,碧玉扇坠随着他手腕的动作轻微摆动,倒像是蜻蜓点水。将军平日里对徒弟们素来一副温润如玉的表情,此刻眼中却带了凛然的杀意,还哪里有半点柔和的影子。
        辗迟和千钧从没见过这样的师父,他们记忆中的师父就连和平民百姓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两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动作,只得杵在原地。
        “我好心来看望你,怎么,不欢迎我?”二人这才发现来人虽声音沙哑苍老,年纪却似乎和师父相仿,斗篷下隐隐有几道旧伤。眼睛是明亮的琥珀色,讲话的时候会紧紧盯着对方,像是打量猎物的鹰。
        弋痕夕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只是挥了挥扇子,冷冷一句:“辗迟千钧,送客。”不料来人欺身上前,挥手直冲向他面门,他反手用扇柄挡住,却不及料想对方另一手又重复之前的动作,来不及挡下,便被有些粗暴地掀开遮挡左眼的长发。
        徒弟二人正想着去帮忙,却被这个动作搞得摸不着头脑,就连弋痕夕本人也没料想对方明明近得可以取他性命,为何却偏偏这么做。难道对方不是为取他性命而来,只是想羞辱一下因着这伤上不了战场的自己么?这可不像他的性格。他向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来人哪管他什么心里活动,挪动手指,轻轻覆上他黯淡的左眼。诡异而又过分亲昵的举动让弋痕夕浑身一僵,却听得对方口中这样一句。
        “还疼么?”


        IP属地:广东4楼2020-05-21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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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竹林的死寂是被布帛清脆的撕裂声打破的。两个小徒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闻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腥味。
          弋痕夕手起刀落,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匕刺入了对方右肩的皮肉之中。然而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是皱了皱眉。
          “你刺偏了,弋痕夕。”
          不是弋痕夕刺偏了。也不是弋痕夕不想杀他。
          是他躲开了。
          他知道他想杀他。
          在弋痕夕心里,无论他目的为何,都是敌人,还是仇人,当杀。
          只是速度之快,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躲、向什么方向躲。一直以来,弋痕夕的速度都比不上他。但是弋痕夕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能被他躲开。
          弋痕夕在徒弟面前,倒也不想失了颜面,借着他的话道:“没想杀你——不过是想把你这杀了师父、现在还来碰我的手给卸了。”
          对方冷笑一声,林子簌簌作响。血腥味开始蔓延——这个男人的血仿佛当真带着什么独特的气息,甚至有些激起了隐居数年的弋痕夕当年征战沙场所养成的杀戮本能。
          噗——
          他忍不了因为闻了血腥而翻涌在喉咙的恶心,仓皇拔出匕首,后退两步。
          “别让我再见到你。”
          对方不知是不是听进了他的话,笑了笑——如果那也算是笑的话——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后消失在竹林深处。
          惊魂甫定,辗迟松了一口气,便问道:“师父,今天那人是谁啊,怎敢对您这般无礼?”
          弋痕夕用绢拭了匕首,收回鞘中。
          “叛国弑师之人,山鬼谣。”
          细绢被随手丢在地上。
          那天左师箭伤未愈,执意出征,山鬼谣弋痕二人一左一右。
          他本以为那一战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师父一直都是个老顽固,明明两个徒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带着伤还坚持上阵。不过有自己和山鬼谣护着,按理说也不会出什么事。但他却是在那一天,眼睁睁看着山鬼谣一记长枪将师父挑落马下,带了那位对他们来说就像慈父一样的人的首级,绝尘而去。
          那之后,有天净沙的及时围堵,虽说痛失将领,敌军却没占到上风。征战凯旋,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才没有在皇帝接风洗尘的宴席上痛哭失声。
          他弋痕夕天大的仇恨,写在公文上也不过是寥寥数语——山鬼谣通敌叛国,见者当格杀勿论。
          “弋痕夕,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左师的死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你不就是瞎了一只眼,连心眼儿也跟着少了?“
          当年和弋痕夕的师父左师分别担任左右大将军的天净沙,在与他喝酒的时候曾经这样说。他不是没听进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后悔——要是自己武艺再精湛些,动作再快上那么一分,是不是就能救下左师。
          可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在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果啊。


          IP属地:广东5楼2020-05-21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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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昧谷营帐。
            昧谷有三大将军,称号三魂,分别为幽、霜、汰。此时这三魂之一的汰正赤裸着臂膀,只披一件狼皮大氅半卧在榻上,目光却饶有兴趣地盯着门口。门外,刚刚包扎完毕的山鬼谣却正要绕过他的营帐,完全不想和他打个照面。
            “既然路过,何必急着走呢?”汰粗犷的嗓音从营帐里传出来,“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记得你可没有让我办什么事啊。要办也是假叶让我办吧。”山鬼谣说着迅疾地一伸手握住了从营帐中射出的一支箭,冷笑两声,“我这刚负伤,又要接你一箭,真是人心难测。”
            假叶虽然直接听命于零国之王穷奇,说到底官衔还是低三魂一级半级,山鬼谣这么说,显然是带了嘲弄挑拨的意味,但汰一向脑子直,完全没听出来这是他故意而为,结结实实气了一回。就在这时假叶刚好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毫无疑问就成了活靶子。
            汰正在气头上,当头一句质问:“假叶,我正想问你,弋痕夕离任多年,你让他到那儿搜寻情报,能有多大用处?”
            “汰将军有所不知,别看这弋痕夕表面上隐居避世,实际上一直在暗地里做着天净沙的幕僚,军情战报,都要经他的手。”假叶答道,细声细气不紧不慢的,还捻起一缕头发在指间绕了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唱戏,而不是在将军营帐里对答如流。
            汰没占到什么理,冷哼一声,转头召了自己部下安排事务去了。
            假叶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和山鬼谣一起默默退出了营帐。
            “汰将军正当而立之年,如此率真勇武,真是我军之幸啊。”
            “是。”山鬼谣理了理斗篷,语气低沉而冰冷,“所以我选择你。”
            假叶轻轻扬了扬唇角,漆黑的长发盘绕在指间,像一条蛇。
            与此同时,弋痕夕的住所。
            月光沉寂,被竹叶散散乱乱剪落在地上,毫无规律可言。
            弋痕夕睡不着,在屋顶坐下来,静静看着远方。
            是玖宫岭的方向。
            师父就是在那里,把他们两个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孤儿,带回了家。
            山鬼谣就是在那里,亲手杀死了师父。
            忽然身后一阵窣窣的响声,他极警觉地转身,同时抽出了匕首。发现来人是辰月,他叹息一声,有些抱歉地对她笑了笑。他觉得最近自己警觉得有些过分了。
            “辗迟和千钧都去休息了,师父您不休息在这里吹冷风,对身体不好。”
            “嗯,你也去休息吧,明天要教你们新的东西……”
            “是因为今天的事吗?”辰月在他身旁坐下,递给他一杯药茶。
            “是,也不是。”弋痕夕只茫然看着远方,直到茶几乎冷掉才开口,“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明明久到快要忘记了,却擅自一遍一遍用刀子刻在心上,提醒自己不要释怀。


            IP属地:广东6楼2020-05-21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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