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你,塞巴斯。”我也会这样要求他,仿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恶魔的主人,可以任性地发号施令。
“是的,小姐。”
——Yes,my lord. 多么陌生的话语啊,而它不再只为我一人所有,往后将是属于那位“小姐”的了。
他站在镜前,微垂着眉眼,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还是我所熟悉的恶魔,一样的有礼、谦逊、狡黠。
“抬起眼,看着我。”我深知这是不可能的。但当他从容地抬眸看向镜中时,那双猩红的瞳中倒映出我的身影——虚弱的、暗淡的浅色一片。
我真希望这一切都该是我美好的真实。
恶魔不需要睡眠,也从不沉沦于梦。我也从而拥有了更多的机会,可以去了解塞巴斯的生活。
夜晚,似乎才是恶魔真正开始活动的时候。他有时会外出去办主人下达的命令,一些隐密的工作。但更多时间里,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比如学习人类的相关知识。
他架着单片眼镜,颊侧的黑发别至耳后,英俊的面庞被昏黄的灯光照亮——当然,这些都是我透过他的动作解读出来的。
男人的口中念念有词,只是轻声地念着书中文段,好像是读给我听一般,耐心而温柔。他的指在字里行间穿梭、流转,手背上黑色的印文微微晃动着漾起一束迷幻的光圈,那副洁白的手套静静躺在桌边。
“你扮演的人类十分拙劣,知道吗。”我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哦?这要从何说起。”他来了兴致,仰面将视线放向远处,那搭在窗边椅背上的燕尾服披着月光,恰好映入眼帘。
“嗯…我也说不好。大概是太过完美,没有一丝瑕疵?”我反问道,心中可能是出了答案:因为那无论如何都无法洗去的,被刻入恶魔之骨的特性。
“啊,原来是这样吗。”他手中握着羽毛笔,在手旁的纸页上记录着。
又是这该.死的“执事美学”,我静静地看着他写下一个个倾斜的漂亮花体。
“那么,今日的学习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您想要如何安排?德洛莉丝小姐。”他整理着桌案上的书本,向窗外瞥了一眼,天仍然如黑曜石般。
“继续读昨日那本书,怎么样?还是休息片刻?”我道。恶魔的视线转向书架上的那本日记——我的日记。他说他早已全部阅过,并且时不时地会拿出来品读。
“嗯…不如读书?好吗,我猜您正闲着无聊呢。”他抬手轻抚着下颔,走向书架处,去拿那本只读了一半的书。
“你一点都不感到累吗?塞巴斯。”自恢复意识起,我便更加关心他的身心健康,倒没了曾经咄咄逼人的气势了。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不过,有一些事情远比休息重要得多。”他只需在意识上的与我交流便可,只亮着一盏台灯的房间里仍静得可怕。
他在一把扶手椅上落座,好使自己轻松一点,微微仰着面读那纸页上的文字,声音轻哑低沉,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安眠曲。
我有时会尝试着放空意识,相当于人类的睡眠,虽然已经并不需要这样了,但依旧想要清空一下思绪。
听着塞巴斯缓声念着故事,我不再作声,仿佛自己还会感到疲倦一般,眯起眼静默。
这之后我不清楚他还做了些什么,是继续出声读着故事——为我?还是放下它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或许我永远无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