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南玉硬是将这苦到穿心的汤药喝了个干净,他说礼尚往来,既然收了小郎中的“礼”,自然要回一份“情”,便更加理直气壮地亲近小卢公子了。这说法让阿贵服气,他经常看到南玉枕在小卢公子的腿上睡午觉,就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儿,安静又温顺。
小卢公子不责他任性妄为,南玉也不恼他汤药太苦,他俩的相处仿佛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有着天然的默契。南玉不曾问个清楚,却也知道小卢公子对他有情的。他不曾推开自己,南玉也不曾收敛,连阿贵瞧着都觉得情分匪浅。
小卢公子平日里要去药铺看着,晚上要回卢府,只有得空了才来草木间。他不在的时候,南玉就在坐在后院的老银杏下,编着同心结。
阿贵在一旁扫着院子里黄灿灿的银杏树叶,他还是头一回见公子这么有耐心编这小玩意,毕竟南玉从来都是一个嫌麻烦的人。
“这结绳公子都编了好多天了,可真难得。”
“头一回想送人礼物,不得用点心?”
“是给卢大夫的?”
南玉轻轻笑了,也不回他,就当默认了。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望向阿贵,“你是不是该讨个老婆了?”
讨老婆?阿贵楞在了原地。
“我说,你也该去成个家了,不必跟着我,卢家药铺也缺伙计,你去那谋份生计也不错。”
“公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阿贵还是没缓过神。
南玉抬头看了看头顶金色的银杏树叶,叶子的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就像那个人出现在他的人生中一样明亮而温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跟随。
“我要去做小卢公子的侍从,不能带你了。”南玉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心里却是百转千回。心思绕啊绕的,最后都像是入了药,苦涩得很。不同的是,汤药的苦涩只是入口的一刹那,而他心里的苦涩,只会越来越浓烈。虽说是有情饮水饱,那之后呢,贪想卢家的少爷与自己终成眷属么?南玉从风尘处而来,早就看惯了虚情假意的留情,之前觉得小卢公子不同于常人那般轻贱他,一时兴起才去招惹,没想到却动了真心。
南玉有些自嘲,他不敢求那么多,如今只想陪在小卢公子身边,多一时便是一时,多一刻便贪一刻。也许有一天,他会舍弃这段无望的感情,到那时再离开吧,他暗暗想。
哪里是想做什么侍从呢,若能名正言顺地与他比肩而立,谁又会心甘情愿地屈居身后?南玉垂下头,轻轻揉了揉胃,可别再疼了,今日小郎中不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