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清楚这人的相貌，便见这人身子一低，刺溜一下滑过来，朝她双手作揖道：“这位小姑娘，借你的地方躲躲！”这人身子一低，钻进了桌子下面。
    
     元殇一惊——她穿着男装，自信从表面轻易看不出自己性别，这人竟然一口道破！
    
     元殇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起身关了包间的木门，回来毫无影响的继续吃饭。这人武功奇高，比神机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对她不利她也毫无反抗之力，不如静观其变。
    
     不多时，木门又给人一脚踹开。这次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熟人。为首的是一个看来二三十岁的美妇人，身穿黑色锦袍，举手投足干脆利落，手里一根两丈长鞭，气势逼人。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穿着银灰色武士服，左手提着一把宝剑，乖巧的跟在美妇身后。
    
     元殇一看这美妇人，就感到她功力极深。
    
     又一个宗师级高手！晋阳还真是藏龙卧虎！
    
080 长公主的威望
     美妇人环视一圈儿，没发现任何人，忽然指着元殇吃饭的桌子，道：“荭儿，去搜搜桌子底下！”
    
     “是！”少女几步上前，撩开桌布，却见桌下一无所有。
    
     这下连元殇都震惊了。她分明看见那人躲在桌子下面，怎么忽然就没影儿了？莫非这人也会日本忍者的隐匿之术？
    
     元殇心中震惊，表面却装作惊愕的看着忽然闯进来的二人，道：“你们想干什么？”元殇很少撒谎，偶尔撒谎做戏，表情神态跟真的一样。
    
     玉卿荭不理会她，在包间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儿，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扫了元殇一眼，走过去朝美妇人摇了摇头。
    
     “哼，每次只会跑！荭儿，我们继续搜！”美妇人恨恨的咬了咬牙，手一动，两丈长的特长型鞭子如灵蛇一般绕在了她的腰间。
    
     “是！”
    
     离开房门的时候，玉卿荭回头看了元殇一眼，露出些许疑惑。美妇人问道：“什么事？”玉卿荭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不过我应该不认识他。”美妇人扫了元殇一眼，领着玉卿荭走了。元殇穿的是男装，样子是前世的模样，只是身形没有改变，让玉卿荭觉得有点眼熟。
    
     二人离开之后，元殇再次去关上门，抬头看了看房顶，没人。除了桌子地下其他地方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猛然蹲下一脚朝桌子底下扫去。
    
     只踢到空气。
    
     奇怪了……
    
     “你在吗？”
    
     “在啊！”随着开窗的声音，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窗外爬上来，在窗沿上一摁，翻身跳了进来。
    
     但见她随意挽了一个髻，发丝略有些凌乱，一根翠绿色玉簪子，一身素白长衫，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这人竟然在元殇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翻到了窗外，还关上了窗门，到底要如何高深的功夫才做得到？


    
     “唉，终于走了……”素衣女子见了她座上的饭菜，“咦”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坐在她的正对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副雪白的象牙筷，毫不客气的伸筷子夹菜，口中还笑道，“嗯，不错，都是我喜欢的菜色！我看你也吃不完，不如让我帮帮你吧！”她分明是蹭别人的饭菜，却仿佛是一方诸侯才招待客人一般大气随意，让人忍不住按她说的话行事。
    
     元殇心中警惕，一边猜测她的身份一边说道：“江湖儿女，何须拘于小节？请坐。”
    
     素衣女子打量了她一番，潇洒的笑了笑，咬了一口糖醋里脊，道：“不错不错！”不知道是菜不错，还是觉得元殇人不错。
    
     元殇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震惊。这人武艺奇高，三十岁年纪，在结合当初在江王那里得到的长公主画像，毫无疑问——这人就是长公主顾嫦依！
    
     顾嫦依笑眯眯的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排行十三。”不知道为什么，元殇觉得有些拘束。这感觉还是在上辈子面对零大人的时候才体会过。
    
     “那我就叫你十三了！”顾嫦依语气随意，笑道，“我道号天机子，刚才多谢你了！小姑娘挺会装样儿！”
    
     元殇点点头，一言不发。她一心想要找到顾嫦依询问顾月敏的消息，可真遇上顾嫦依，她却犹豫了。原本她打算拿着印信以苏琦的身份去找顾嫦依，但对方一眼之下，已经看出自己的性别，这时候再说自己是驸马，对方能相信吗？若是相信了，那更不得了——顾嫦依自己因为与夙沙悦容的情谊而孤苦半生，到底对于她与顾月敏的婚事是赞成还是反对？
    
     顾月敏甚至可以不在乎皇帝的看法，却一定会听这个姑姑的话，就算她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但顾月敏不愿，又有什么用？而如果长公主殿下支持此事，那天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顾月敏的决定了。
    
     元殇正在患得患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房门第三次开了。不过这次总算不是不速之客——小二来上菜了。
    
     元殇看了他一眼，很肯定的说：“我没点这盘菜。”
    
     “这是咱们掌柜送的招牌菜。您出手大方，是咱们店里的贵客！”小二笑道，“客官，刚才那两位客人没吓着您吧？”
    
     元殇摇了摇头。
    
     小二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位穿黑衣的客人每隔一段时间时间都会在这里搜查一番，咱们这片儿的馆子、酒楼都习惯了。您放心，我看她们都是武林高手，不会伤及咱们无辜老百姓！”
    
     元殇心说，当然不会“伤”及无辜，人家是杀手，出手就要命。能让玉卿荭恭恭敬敬的，又拿着超长号鞭子的女子，除了千玉楼的楼主还能是谁？
    
     这嘴碎的小二见元殇默不吭声，旁边深受其害的顾嫦依也闷头吃菜，还一脸不信，便又道：“二位还别不相信！小的这双招子可不会看错人！就看这位吧！一看就是王公贵族，将来说不准还能成长公主那般的女中豪杰！”
    
     最后一句话说完，顾嫦依差点被一块鸡丁给噎住。


    
     东吕高手刚掉进房子里，立刻有个摆地摊的货郎从货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旁边那摆茶摊的老汉从自己茶棚摊子上抽出一根竹竿，挑着这包袱伸到小寡妇房子唯一的窗户上方。
    
     当窗户“碰”的一声被撞开的时候，老汉的手一抖，一包石灰就朝东吕人撒了过去。石灰洒下，乘着东吕人闭着眼睛躲避的时候，老汉一竹竿插过去。拿竹竿的顶上居然是尖的，若不是东吕高手听风辨位的功夫了得，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就算他躲得快，也被竹竿跳掉了半边耳朵。
    
     “就知道这些做贼心虚的不走正门走窗户！”老汉一脸得色：“当年老头子插鱼，一插一个准儿！”
    
     就耽误这一会儿功夫，两队巡逻的兵士已经赶到，立马扑上去把奸细绑了。
    
     为首的队长拱手道：“多谢各位乡亲！”说完走到那老太太跟前儿，苦着脸道：“娘，你怎么又出来了？这大冬天的，病着怎么办？这些奸细都是高手……”
    
     彪悍的老太太朝队长额头一巴掌拍下去，骂道：“不孝子！额还没死呢！额还能抓着奸细——”
    
     顾嫦依听着小二的叙述，在心里苦笑：晋阳的老百姓对于抓奸细的热情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自己有一次为了躲避千玉楼楼主玉皖阗，易容之后逃了出去，回府的时候偷偷摸摸在街口对着自己府门张望了两下，立刻被一群百姓给抓住，扭送到军营去了……
    
     小二说完，总结道：“您说，这东吕、匈奴的奸细若是来了晋阳，能呆的下去么？”
    
     元殇不禁感慨：这晋阳真是龙潭虎穴……
    
     小二退出去，下了楼，转到厨房，对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道：“爹，咱们店的招牌菜让我给长公主送去了！”
    
     “给了？我亲自炒的，长公主喜欢吃么？”
    
     “咱们店的招牌菜，哪能不喜欢呢？你看，长公主打赏了我一锭银子！”
    
     “乖乖，是长公主赏的银子！”掌柜的立刻将那锭银子抓在手里，比武林高手的动作还快，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
    
     坐在书房的顾月敏放下手中的一叠情报，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现在正是深冬，京城已经下过几场大雪。
    
     一个多月了，苏琦依然生死难明。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她没在匈奴人手中，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一个侍女走进来，轻声道：“殿下，小郡主来了！”话未落音，外面已经有了响动，一个被粉色裘衣裹着小人儿一溜烟儿的跑进来，直扑进她的怀里，语带哭腔：“娘亲、娘亲，爹爹是不是不回来了？”
    
     顾月敏抱她在怀里，道：“怎么会呢？爹爹在军中杀敌，以后才会回来。心儿不是看见虎哥哥了吗？他就是爹爹的徒弟，等爹爹回来，要是知道心儿和他一样厉害，一定会很开心。”
    
     “真的？”苏馨最是聪慧，对人的情感十分敏锐。甚至从眼神就能感到一个人的感情。虽然顾月敏表情声音眼神都滴水不漏，苏馨却将信将疑。
    
     顾月敏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亲，道：“娘亲怎么会骗你呢？娘亲明天就要出门去找爹爹，等再回来的时候，就能见到爹爹了。心儿，竹姨今天教你的诗会写了吗？”
    
     苏馨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顾月敏笑道：“那你去写给我看看好不好？”
    
     苏馨满脸自信的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写，写好给娘亲看！”
    
     顾月敏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待苏馨在侍女的簇拥下离开，顾月敏的笑容淡了下来，道：“来人！”
    
     “殿下！”
    
     “是谁在小郡主面前议论驸马？”
    
     侍女道：“小郡主身边的人都是属下亲自挑选，没人敢多嘴，应该是小郡主的侍读妄自推测，误导了小郡主。”
    
     顾月敏手中拿着玉石镇纸，轻轻在掌心摩挲，道：“去查清楚，有没有人指使，若是有，便将相关人都拉出去秘密处理了，我公主府容不下有二心的人；若是那些孩子自己想出来的……你就去赏两锭银元宝，再告诫一番，让她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说的又应什么时候说。”
    
     侍女躬身道：“是！”
    
     顾月敏挥了挥手，心中深深叹气，她从来没有这样疲惫。
    
     当晚，墨言忽然回到了公主府。
    
     “小公主，我刚收到晋阳长公主的密信。”
    
     “姑姑的信？”顾月敏猛然站起，“找到十三了？”
    
     墨言摇头道：“长公主没说，只说伪吕帝在嘉兴烟雨楼召开东武林大会，她准备亲自去搅局，让你率领中原武林的高手前去助阵。”
    
     顾月敏慢慢坐下，轻声道：“原来如此。”
    


     墨言道：“武林大会在东吕境内，此行危险，我已经通知了白马寺主持，让他们派出第三代十八位嫡传弟子，护送……小公主，小公主？”
    
     “嗯？”顾月敏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少林寺的十八武僧护送小公主去找长公主。”
    
     顾月敏轻轻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墨言望着她，上前坐在她身边，道：“小公主，你有心事？”
    
     顾月敏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
    
     墨言握住她的手，道：“小公主，你别想骗墨姨。我时候看着你长大的，你能瞒得了我？”
    
     顾月敏默不作声。
    
     墨言也不急着逼问，而是给她和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说道：“你出生的时候就是我抱着你。我还记得那时候，二小姐见了你的模样，当时就叹气说：‘这孩子像我。’那时候，旁人都以为二小姐不喜欢你，可我知道，二小姐是担心你。二小姐只得十四岁时，就被誉为天下第一美女，引来大秦皇帝窥视，你长得像她，必然也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如今看来，果然没差，幸好有长公主护着你，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强迫你下嫁笼络权臣。可是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要嫁给苏家的病秧子，可不知道长公主有多心疼，可还是由着你的性子来。”
    
     顾嫦依对顾月敏的溺爱，天下皆知。当初顾月敏为了拴住苏家这棵大树，不惜拿自己去做筹码。当时的长公主就说了：“若是苏琦那小子敢欺负我的敏儿，看我不活扒了他的皮！”还说：“敏儿，若是将来后悔了，有了喜欢的人，给姑姑说，姑姑做主，你把驸马休了便是——换一个驸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月敏想到顾嫦依对她的宠溺，点了点头，眼里亮亮的，若有水雾。
    
     墨言又道：“小公主，你告诉墨姨，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只管休了这驸马便是！不需长公主出面，墨姨便能让苏家安安分分，赵国公、苏尚书虽然清廉，但苏家这么大家子人，作奸犯科、以权谋私的多了去了，多少把柄在墨姨手中？他们不敢乱动！”
    
     顾月敏脸色微红，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082 心思（一）
     墨言道：“怎么了？不是？你这孩子，还害羞了？你小时候尿床都是墨姨……”
    
     “墨姨——”顾月敏哭笑不得。
    
     墨言叹气道：“二小姐去得早，可怜了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江王我是不担心，他就一花心的主儿，喜欢谁，都娶回去便是！我就担心你！若是我不能看见你找到心上人，我何来的面目去泉下见二小姐……”
    
     “墨姨……”顾月敏彻底被击败了。第一次知道，她家这位雷厉风行的“情报处长”也会有这样啰啰嗦嗦的时候。
    
     “墨姨从七岁就跟着二小姐，给二小姐整理天下情报十几年，什么蛛丝马迹瞒得过我？你这样子，和当年二小姐见到长公主之后的一模一样！你给墨姨说说，到底是谁？”
    
     顾月敏喝了一口茶，轻声道：“是驸马……”


    
     元殇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顾嫦依严肃了脸色，低声道：“有些事，不是你有决心有勇气就能做到，也不是你不怕死就一定能扭转！你知道敏儿的性子最像谁吗？”
    
     元殇想了想，道：“夙沙皇后？”
    
     顾嫦依冷笑一声，道：“错了！敏儿是我带大的，她的性子我最清楚。她不像悦容，也不像我，她最像的是她的父皇、我的皇兄！皇兄所有儿女中，敏儿是最像他的一个——聪明，淡定，谨慎，理智！她将皇家、朝廷以及大燕的百姓看得极为重要，她比男子更坚毅，雄心万丈，集万千光芒于一身。这天下是父皇和我们这一辈人打下来的，敏儿懂事以前，大燕已经建国，我顾家三代以来，她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千金公主，尊贵、雍容。这样的女子，元十三，你是否真的了解？你又凭什么留住她？凭你的身手？你的决心？还是你们少年人不堪一击的情意？”
    
     顾嫦依少年情动，虽然与心上人相守十余年，却由始至终没有名分，又在四年之前与夙沙悦容生死离别，这天下间情爱与现实的矛盾，她比谁都看得清楚。
    
     “敏儿身份尊贵、武艺高强，除了我，从来没有人能有资格照顾她，你的两次舍身相救，不过是让这孩子一时感动而已，难道这感动能持续一辈子？人的一生，不会只遇到生死之劫，也不会每天都轰轰烈烈，她年纪还小，容易动心，过得几年，等她长大了，更理智了，你若是没有身份和势力，她就算独自伤心、委屈自己，也绝不会抛开一切跟你远走高飞！
     嘿，我的皇兄，万人之上，天下第一人，可是为了这个天下，也能装作不知道我对悦容的情谊，我的龙武军统领腰牌可以直入后宫深处！古往今来，没有几个皇帝能有他这般隐忍，所以也没有几个皇帝能有他这般英明神武！
     敏儿就像极了他！你想一想，如果有一天，你没有了苏家嫡长孙的身份，没有了驸马的名分，没有了神机子给你做靠山，你怎么办？”
    
     这不是危言耸听，只要元殇女子的身份曝光天下，这些东西，她还能不能有？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都是以她“苏家嫡长孙”为中心而得的。
    
     当然，作为赵国公苏封生死兄弟肖将军的唯一的血亲、苏封本人的嫡长孙女，就算女子的身份泄露，性命安危也是无碍的，依照皇帝的性子，只要不是与社稷相关，定然从情关照，苏公也是护短之人。还有肖家，定然会保得她平安无事。
    
     可是，这驸马却是一定做不了的，以苏家的实力，想娶苏家女子的能从玄武门排到京城之外。这个时候的人，除了顾嫦依，谁会真的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孙女与另一个女子厮守一生？
    
     “你要和敏儿在一起，你就只能手握权柄！否则，就算敏儿同意了，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顾嫦依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这个做长辈的，绝不会让敏儿跟着旁人受委屈。这点你应该能明白。”
    
     元殇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本就来自残酷的暗世界，怎么不明白自身实力的重要性？只是这封建世界于她来说太陌生，短时间没有看明白罢了。
    
     顾嫦依这才满意的笑道：“我听说你喜欢畅游山水，甚至还想去高丽挖人参？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矛盾，当年我举义旗打天下的时候，也和悦容并肩同行，游山玩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自由，只有相对的自由。”


    
     元殇心知她说得不错，要想不遵守规则，就只能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元殇的性别有心人仔细调查就能知道——看顾嫦依不久轻而易举知道了？顾嫦依的情报系统虽然是天下最好的，但和它差不多的情报网不说比比皆是也至少有四个——皇家情报网、蓝氏、肖家、后秦皇家谍报。周云泉不知道元殇的双重身份，不代表肖家不知道，说不定元殇的娘家舅舅老肖早就知道了。
    
     顾月敏将她的女子身份逐渐泄露出去，就是在布局。反正早就要泄露，有计划的泄露和被别人掌握之后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
    
     顾月敏首先从亲近之人笼络，再布置后路，手段也算是不凡了，可在顾嫦依的眼中还太幼稚，因为她们姑侄两完全是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待问题。
    
     顾月敏就像一个调皮没认真念书的孩子，通过各种手段想要在考试之前提前把老师收买了，拿着答案进去抄，而顾嫦依直接就往校长办公室一坐，眉毛一挑：也不用给满分，就勉勉强强给我家敏儿打个九十分吧！
    
     这就是不同思想境界和权柄实力做事时的不同方式。
    
     看见元殇十分认真的聆听教诲，顾嫦依的中指随意的再酒杯再次弹了一记，酒水激射而出，斟满了她的杯子，然后被一饮而尽，道：“你在白马寺做的事没有流传出去，但是皇兄和几位朝廷元老都知道，此事可为你记第一功；你在皇宫化妆成我，与睿儿、敏儿共同平定‘楚王之乱’，可记为第二功，不过这也之后，你的身份变化太频繁，而且你驸马的身份和元十三的身份转换频繁、从未同时出现，容易引人猜想，此事做得不够地道，容易被驸马府和公主府的侍卫察觉。不过事后敏儿逐渐公开了你的身份，算是勉强补救了；你想出了千里奔袭的法子，敏儿查到了匈奴王的密道，此可为你们第三功。前两功乃是皇室耻辱，不可示于人前，第三功才是利国利民、垂芳百世的功绩，可惜你却提前离开，没有参与到攻城战之中……我让旗下各大茶楼夸大了你们的功绩，希望能让你们得到名望。天下百姓被残暴的匈奴人欺压百余年，只此一项，便能得到民心，将来即使你的女子之身大白天下，也能在舆论上立于不败之地！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至少晋阳的百姓绝对会祝福你们。”
    
     如此机密要事，顾嫦依却在路边茶馆侃侃而谈，思考不加顾忌。以她的功力，不管在什么地方说，也不可能有人能偷听得到。她已经接近天人合一的境界，哪怕是有人用卫星监控设备在千里之位偷听她说话，她也能在心底隐隐感觉得到。为什么古时候曾有高手在遇到埋伏、逢凶化吉的时候会心神不宁？因为一旦有人对他们有恶念，他们便可能心生警兆。像顾嫦依这样的超级高手，或许不能时常进入到这种奇妙境界中，但保证自己身边的安全性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听了顾嫦依的话，元殇这才知道，为什么晋阳酒楼会有那样歪曲事实、夸大其实的说书，原来这是顾嫦依安排！
    
     顾嫦依放下酒杯，直勾勾的盯住她，“元十三，你记住，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按照我给你安排的路走下去，直到取代我的位置；第二，离开敏儿，我从海路送你去高丽！我就说你被伪吕帝刺杀而死，从此大燕皇朝不再有你的位置！”顾嫦依端足了封建家长的架子，斜睨着她，淡淡道，“你没有力量反抗我。如果你不答应，就别想做我的侄女婿！”
    


     一国之都，竟然不禁武器，大街上随处可见带剑而行的武林人，一个穿着大吕朝官袍的一品大员在街上不骑马不坐轿，竟然带着几个护卫走路回去，旁边还有人热络的朝他打招呼，“大哥”、“大侠”的乱喊。若是大燕的御史令曹参见了，定然大呼“不成体统”！难怪连吕振海自己也觉得自己难以统一天下。
    
     这里不像是国家的都城，更像是黑社会集会地点，无怪乎元殇会觉得熟悉。也不知道召开武林大会的嘉兴会是什么模样。
    
     元殇的刺客长剑已经在与匈奴人打斗的时候留在了某个匈奴人的身体里，她的武器除了随身暗器只得那把惊雷刀。她一身玄色青衫，手持长刀，眼神冷冽，倒和这里的气氛十分合拍。而真正的当世第一高手顾嫦依却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若是那身白衫质地差点儿，她顾嫦依活脱脱就一穷困潦倒的白衣秀才。
    
     顾嫦依从十几年前闯荡江湖就没在乎过旁人眼光，现在更是我行我素，毫不理会周围武林人藐视的眼神，拉着元殇大吃大喝，然后租了一家小院儿安顿下来。到了半夜，顾嫦依敲开元殇的卧房，道：“我刚刚接到飞鸽传书，敏儿已经到了大吕，我们得加快一点儿，才能在拿到蛟龙角之后与敏儿汇合！”
    
     元殇点点头，“我们现在出发？”
    
     顾嫦依摇头道：“不急！我还没打听清楚东西藏在哪儿。吕振海宝贝的很，一部分随身携带当做救命药，还有一部分也不知道藏在哪儿，手下人武艺不行，我得亲自去查探一番。这几天，白天咱们就切磋武艺，晚上你随我去大吕皇宫探查。”
    
     元殇并不想被顾嫦依指挥行事，但她心念顾月敏，想要早一天拿到蛟龙角，便早一日去寻找顾月敏。至于顾嫦依要她参加武林大会压倒群雄……那和她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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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顾嫦依□元殇的时候，顾月敏一行人也正朝着嘉兴出发。护送她的是白马寺十八武僧。
    
     这十八个和尚，都是白马寺的三代精英，为首的更是主持方丈的大弟子慧通。十八人个个穿着僧布鞋，身穿淡灰色僧袍，与顾月敏这位锦袍“少年”走在一起，极为引人注目。
    
     顾月敏并不怕泄露行踪，她去大吕，是光明正大的去，还提前递交了国书。天下人都知道她顾月敏这位堂堂大燕朝最尊贵的小公主以武林人的身份去大吕朝参加武林大会，吕振海这位“东武林盟主”也不但客客气气的迎接她，还表示“有了大燕的武林高手参加，这武林大会才算得上是圆满”。不得不说，如果吕振海不适合做皇帝，却十分适合做武林盟主，比顾嫦依这个懒散人称职得多。
    
     顾月敏走在最前面，两府侍卫一个没带，只有前去寻找元殇的苏荫护在她身边。另外，还有一个顺路的成天霸。
    
     十八个武僧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一个和尚问慧通：“大师兄，你说明辉公主的武艺到了什么境界？”
    
     慧通神色不动如山，庄严肃穆，背负长棍，双手合十，目视前方，语调波澜不惊，道：“慧言师弟，在你眼里，她到了什么境地？”
    
     慧言犹豫道：“似乎是后天境界顶峰，快要迈入先天了……当年的长公主顾嫦依也不过如此吧？她自己练能练到这样的境界？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醍醐灌顶’？”


    
     慧通念一声佛号，一脸庄严宝相：“阿弥陀佛！”又道，“慧言，殿下是先天还是后天，与你何干？你已犯了嗔念、贪念！”
    
     被师兄指出犯戒，慧言有些惶恐的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又道，“师兄，慧言听闻师祖武艺通玄、有通天彻地之能，而慧言年近三十，却止步于后天，由此有些心急了。”
    
     “我等佛门子弟，修身与修心并行，你的心不静，身又怎能坚韧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你还偷吃了一只烤鸡！”
    
     前一句还充满禅意，十足高僧弟子，后一句却让前面的顾月敏等人差点笑出声来。
    
     慧通却依然神色肃然，继续道：“凡尘万物，都在你一念之间！你且看这时间山水，待看出了什么不同，再来问师兄吧！”
    
     慧言点头称是。
    
     这位慧通大师兄，刚充满禅意的教导了自己的师弟，下一刻却纵马来到顾月敏身前，低声问道：“殿下，依贫僧所见，杭州防备定然空虚，不如仿效匈奴千里奔袭之战，偷取杭州……”
    
     顾月敏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杭州水运发达，吕振海有天下最强大的船队，大燕是攻不的。而且，吕振海的结拜兄弟、大元帅楚震可以从海路迅速赶回来。”
    
     “阿弥陀佛！”慧通道，“我听说长公主曾用离间计对付匈奴人……”
    
     未等他说完，顾月敏已经摇头，淡淡说道：“不可能的。吕振海已有防备，可见他自信得很。”
    
     吕振海和楚震的结拜，并不是因为功利，吕振海完完全全信任他，楚震想做皇位，吕振海甚至愿意禅让；而楚震，也同样完完全全信任吕振海，愿意为他粉身碎骨。由此而联想到自己的几个皇子兄长，为了皇位竟能背叛顾家、背叛大燕，顾月敏不由得叹气。
    
     吕振海最不适合做皇帝的地方，就是他的义气；可吕振海最大的幸事，也是他的义气。而且，父皇想要收服这一员海王，自要堂堂正正的赢他，否则怎么会胶着两月依旧对持？
    
     顾月敏笑道：“和尚不是讲究出世吗？竟然还研究凡尘俗世的行兵打仗？”
    
     “善哉、善哉！殿下谬矣！不入世，又怎么能出世呢？”慧通念一声佛号，道，“天下战乱不休，乱世便不会结束，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要天下太平、兴我佛教，正需大燕正统统一天下！听闻驸马爷扬威草原，就连小僧也心怀感激！”
    
     顾月敏闻言脸色微变，默然不语，心痛如斯，却又只能无可奈何的等待着莫氏商行的情报。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刻身在杭州的元殇，正面临着一场奇妙囧然的桃花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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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嫦依花光了元殇所有的钱租下了一个院子，时间是一个月。这院子里就她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下人，每天都是元殇下厨。白天两人就在院子里练功，一个对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不遗余力的教导，另一个完全没有武林门派的顾忌有便宜就占，一个超级高手的指导比一个疯疯癫癫的宗师的指导好得多。


    
     顾嫦依明摆着给自己的产业做活广告啊活广告！
    
     顾嫦依本人确实也十分喜欢这茶，语气中带着怀念：“当年悦容也喜欢喝清茶。”转而忽然又道，“她曾给我说，喝茶，也要有人一同品味才更香醇。敏儿也和她娘一样……”
    
     话未说完，对面的元殇已经端起了茶杯。“从今天开始我跟着你学喝茶。”
    
     “等等！”顾嫦依挑眉，“这碗茶你还不能喝！”
    
     元殇不语，眼带疑惑的看着她。
    
     “拜师怎么也得有拜师茶吧？”
    
     元殇毫不示弱：“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
    
     “臭丫头！我教你这么久，你会不知道我的意思？我告诉你，天机门绝学，就连敏儿我都没教！你要学天下第一的武学，不拜入师门怎么行？”
    
     元殇道：“我听说天机门的每一代掌门弟子都是武学天才。”言下之意，我可不是什么武学天才。
    
     顾嫦依却神秘的笑了笑，道：“不做我天机门的传人，自然成不了天才，成了我的弟子，武学白痴也能成天下第一！我想，你总比武学白痴更厉害吧？”
    
     其实这句话已经是泄密了。不过她既然选定了元殇，就是绝无可能改变的。
    
     人在危急时刻，来不及思考，会听凭潜意识而行动。单凭这一点，顾嫦依就愿意将顾月敏的交给这个人。即使将来，说得不好听一点，即使将来顾月敏与元殇分开了，元殇也依旧会保护她。顾嫦依为了自己的侄女来选继承人，私心有什么不对，她的师父、上一代的天机门掌门也是她奶奶爱慕者，因为私心而传位给她。
    
     看着元殇一脸惊讶的模样，顾嫦依又道：“这些还不能告诉你。门派机密，只有每一代的掌门才能知道。”
    
     元殇还在犹豫。
    
     顾嫦依道：“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有师父么？不要因为意气之争而放弃利益！”
    
     顾嫦依这句话正对元殇胃口。元殇骨子里的教育是利益至上。
    
     元殇猛然抬头：“我可以拜你为师，尊你敬你，但是绝不会按你说的做事！”
    
     顾嫦依眨眨眼，道：“我自己都懒散得要命，管你那么多干什么？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只要你不是造反，好好待我家敏儿，天大的祸事我都给你扛着！”
    
     算来算去，确实是有盈无亏。
    
     元殇立刻干脆的起身，单腿跪地，手中端茶，端端正正的敬上——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师徒之礼，虽然简单，却一丝不苟。元殇黑道出身，知道拜师礼节的重要，绝不会像当初神机子那老不休为了讨要毒药秘方而敷衍，神机子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可以没脸没皮、倚老卖老，但她却做不到。盗亦有道，杀手也有杀手的骄傲。


    
     顾嫦依少有的一脸严肃，问道：
    
     “我天机门弟子从来是一师一徒单传。从此以后，你就是下一代掌门传人。我天机门掌门，每代都是天下第一高手，我师父是，我是，你也将是！你是否能为了这个目标，忍受一切痛苦与磨难？”
    
     “能！”
    
     “天机门维护武林秩序，公正、公平的记录武林之事，集天下之正道，秉侠之大者，弘扬武林正气，你，能不能做到？”
    
     “能！”
    
     元殇的两次回答都斩钉截铁，速度极快。顾嫦依却不认为她没仔细思考，那眼神中的坚毅让顾嫦依感到她的回答成熟坚定，在她的眼中，顾嫦依看到了某些一诺千金的江湖豪杰曾展现过的气魄。
    
     于是，顾嫦依满意一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我天机门核心弟子就只有掌门、掌门传人，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门弟子……”顾嫦依为她一一讲解这神秘的天机门的事物。
    
     天机门外门弟子虽然不多，一般不超过二十人，却涉及了各行各业的精英，而且天机门的弟子一向淡泊名利、大度潇洒，喜欢隐居生活，少部分人小隐于山林，大部分人中隐于闹市，极个别人大隐于朝。如果没有必要，他们或许一生之中都不会表明自己天机门弟子的身份，他们会默默的观察着天下的情形，记录下来，汇集到天机门。
    
     天机门本身就是武林的仲裁者与“史官”，拥有“观察者”无数，执行者却只有一人——每一代的“天机真人”。据说每一代天机门的掌门都是幼年起开始培养，个个都是不出世的练武奇才。因为奇才难寻，所以每一代只有一个传人。天机门每一代传人都行侠仗义、主持武林正义，并且亦正亦邪，来去如风，行事莫测，让武林人尊敬、羡慕，以及畏惧。
    
     “人人都说天机门代代出天才，我更是天才中的天才，不满三十岁就是力压群雄的天下第一高手，就连吃过蛟龙肉的‘海上伏羲’吕振海也不是我的对手。我选定了你，作为我们天机门的传人的你，自然也应该是天才中的天才！”
    
     元殇听顾嫦依的语气将“天才”二字反复用重音说出来，却发觉她的话中隐含着一些东西，似乎另有玄机。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天才？而且天机门代代都能发现？
    
     “从前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只是，每一代的继承者都是在众人看得见的武林中成长，他们自己的目光迷惑了自己。他们更想不到，世界上有一种能让人迅速提升功力的方法。”
    
     “迅速提升功力的方法？”元殇眯起了眼睛。言下之意，如果有了这“方法”，岂不是可以批量制造大批的高手？

顾嫦依像是看清了她的想法，道：“这法子太过阴损，如果泄露，不堪设想。天机门代代口耳相传，禁止泄露，这法子，就连敏儿也不知道。而且，就算别人知道，也学不到十足，最关键的一步还需要我这个‘天机真人’来帮你才行！”
    
     元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机真人”四个字的语气很飘渺，带着一种无奈与伤怀。
    
     当夜，师徒二人潜入了杭州东吕的皇城。
    
     说实话，因为吕振海本人的“江湖义气”，并未侵占民间的地盘，于是这皇宫的大小也十分有限，除去和大臣们一起办公的地方，只相当于大燕一位伯爵的官赐宅邸大小。
    
     有顾嫦依带着，小小的简陋宫墙不是问题，再加上已经准备充足，二人小心谨慎之下，轻而易举的翻进了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我，绝大部分的休息时间都用来写文了~><~
086 夜探皇宫（中）
     两个都不是常人，穿过能令人发晕的弯弯绕绕的道路，到了藏宝库的所在。这里警备松懈，只有寥寥十几个寻常护卫。
    
     顾嫦依给元殇打了个暗号，元殇点点头。但见顾嫦依悄然走到一个隐秘角落，忽然出手。原本的阴影中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是低哑的声音吃力的说道：“是你……”然后便没了声音。
    
     凭借那一声闷哼竟然让元殇感觉到压力，便能感到这人的内力如何超常。而顾嫦依一招制胜，不打死而打晕，可见她的武功之高。
    
     顾嫦依出手的同一时刻，元殇也出手了，凌空飞起，迷药与暗器同时洒出，一个队的护卫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倒下了。
    
     顾嫦依道一声“走”，元殇立刻出手打开宝库繁琐的十几把大锁。暴力破坏容易发出声响惊动护卫，有了元殇这个专业开锁的，银行保险库都不是问题，何况区区古代小锁？
    
     宝库里堆积了很多金银珠宝，好些连大燕皇宫都没有，是吕振海在海外掠夺或者交易得来的。顾嫦依花光了元殇的钱，不去自己家的商行提款，却顺手将一个金银珠宝揣在怀里。
    
     蛟龙角是吕振海的宝贝，藏得十分隐秘。但在元殇这位专业人士面前一切隐藏的东西都不是秘密，元殇在扫视一圈儿，一分钟之内就找出了好几个隐秘的藏宝地点，最后在顾嫦依的惊讶之下，十分轻易的弄开了进屋门口神像下的密道。
    
     “武林人的习惯都差不多，神机子也是在这里挖密道。”元殇竟然也会说冷笑话了。
    
     下面的密室面积不大，东西也很少，不过整整布置了数十道机关，都被元殇一一破坏。顾嫦依翻看了所有东西，发觉蛟龙角并不在其中。
    
     “怪了，难道还有其他密室？”顾嫦依看向元殇，元殇肯定的摇了摇头。
    
     顾嫦依道：“或许他藏在普通宝物中没放在密室，又或许他没放在这个藏宝室。”
    
     二人走出密室，正准备再翻查一边，窗外忽然亮起了火光。
    
     “糟糕，有埋伏！”
    


     顾嫦依拉着元殇，从某处床边撞开一个大洞飞跃而出。顾嫦依松开了手，二人出奇的配合默契，一齐打了个滚儿退到角落，沿着院墙攀爬翻越。元殇连子弹都能躲避，何况箭雨？箭枝“咄咄咄咄”的钉在她们刚躲过的位置，看着惊险万分，却对二人没有一点儿伤害。
    
     乘着对方埋伏的人还没有全部冲出，二人迅速攀过墙壁，又紧接着越过几重院墙。元殇在顾嫦依提带之下，很快就到了宫墙处。
    
     就在宫墙上方，顾嫦依忽然将她一推，自己向着反方向躲避。一只黑色的铁剑从二人中央呼啸而过。
    
     “黄秋，是你？”顾嫦依望着铁箭射来的方向，讽刺的说道，“堂堂大秦护法，何时也沦落到给吕振海卖命了？难道大秦真的灭亡了？”
    
     元殇朝来人望去，见他一身黑色武士服，正是当初护着楚王逃走的那个弓箭手，被神机子称为“黄泥鳅”的黑衣人！神机子为了得到他的《秦皇内经》追着找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怪找不到楚王，莫非在吕振海手中？
    
     “嘿嘿，你不必拿言语试探老夫，老夫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大秦已经和大吕结盟，你又能如何？顾嫦依，昨夜你来盗宝，今日还敢复来，真当大吕是你大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
    
     元殇一听纳闷儿了，这几天自己和顾嫦依一直在一起，从未来过皇宫内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顾嫦依趁着自己睡觉的短短时间自己来盗宝？不可能的啊！
    
     不待元殇思考，黄秋已经又一箭射来。
    
     那次楚王之乱后，元殇特地查了一些关于这位楚王保镖兼盟友的资料，发现这个人在十年前就是后天顶峰，现在应该已经是先天宗师级高手。只是行踪诡异，没有纳入宗师排名。但他有一点十分令人记忆深刻，那就是箭术。
    
     他是以箭法著称，成名时，还狂妄的自称“三丈之外无敌手”，只要不近身，他就立于不败之地。本身的拳脚功夫也是一流，特别是躲避速度奇快，再加上招式诡异，被戏称为“泥鳅”。
    
     顾嫦依虽然不会输给他，却也一时赢不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对方的帮手就到了。其中一个男子左额前有一个大包，正是刚才被顾嫦依打晕的那一个。顾嫦依十分恶劣的没有背后偷袭，而是正面打晕。
    
     这人似乎被顾嫦依刚才的一击给吓怕了，没有和其他人去围攻顾嫦依，而是提剑来抓元殇。
    
     元殇抽出惊雷刀，毫不畏惧的迎上去。
    
     短兵相接，元殇才发觉对方的实力有多高。也对，堂堂以武治国的吕振海的藏宝库，怎么也不会派个泛泛之辈来守卫。
    
     对方仗着武艺高强招招精妙，元殇却仗着刀好，一刀劈下去将对方逼退半步；对方发觉了，运内力于剑锋，元殇却又用顾嫦依交给她的招式与对方游斗，天机门飘忽灵活的剑招与层出不穷的暗器毒药让对方更觉压力——他是后天顶峰，不是先天高手，可做不到百毒不侵！
    
     元殇却拿这个对手练刀，反而招式越来越纯熟。顾嫦依用的是剑招，改为刀招原本就有些不通畅，但一个是武学宗师中的宗师，另一个是具有超强观察力的好苗子，竟然也在十天之内造出了一套改编“惊雷刀版本”的天机剑法。


    
     元殇对一个后天高手，顾嫦依对一个先天高手和一群后天顶峰高手，还有无数皇宫侍卫手持火把弓箭从不远处逼近。先前无高手阻拦，二人还能从容逃走，但若被这群武林高手纠缠住，在军队面前离开便得费一番手脚了！
    
     不知怎么的，黄秋却注意到了这个被顾嫦依重视的后辈，朝着元殇连射了三簇箭，每一簇箭都是三连发，共计九支箭！
    
     黄秋的箭法，当年在大燕皇城下就已经展示过一次。连顾月敏这样的后天顶峰高手也伤在他的箭下，而且还是在竹语给她做了肉盾的情况下！
    
     任她元殇暗器绝高、反应力奇快，在宗师级高手的绝对力量面前依旧躲避不开。顾嫦依被人海战术围住，抽空扬手，一柄折扇打来。若是折扇击向铁箭，只来得及打落第一簇箭，若打向元殇，也只能将元殇推开一点儿，仓促之间顾嫦依倒不是拦不下来，只是……诸位不要忘了，这位长公主是懒到了极点的主儿，身上连银子都不带的，刚刚打劫的一匣珠宝也在元殇怀里，她自己除了一身简单的衣衫和一把扇子再无它物！总不能脱了衣服丢过去吧？
    
     正在这时，一根鞭子“嗖”的卷了过来，先把那把折扇卷住，再折鞭回扫，一根鞭子如灵蛇一般来去如风，将九支箭轻轻巧巧的扫了开去。
    
     但听见长鞭的主人火辣奔放的声音在夜色下的皇宫中响起：“嫦依，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几个小喽啰也能把你缠住！”
    
     顾嫦依见有人护住了她的宝贝侄女婿，一掌逼开身边的几个后天巅峰、逼近宗师级别的“喽啰”……撒丫子就跑。
    
     那只鞭子一抖，卷住元殇跟了上去，喝道：“姓顾的！你给我站住！”
    
     “哪里走？”黄秋这次运足功力射出三箭，这次他是一支箭一支箭的射出，第三箭撞向第二箭，第二箭又撞向第一箭，使得第一箭出奇的快！
    
     红衣女子将手中的元殇向宫墙外不负责任的一丢，转身冷笑：“刚进先天的三脚猫功夫，也敢在老娘面前卖弄！”
    
     “原来是你，千玉楼楼主！”黄秋吹了一记口哨，那十几个后天高手立刻朝宫墙下的元殇扑去。元殇翻身轻巧落地，神色凝重的面对着敌人，宫墙下却忽然跑来一群黑衣人：“拦下！”
    
     为首下令的女子声音很熟悉，正是玉卿荭。
    
     “是！”黑衣人行动隐秘，配合默契，将这群皇宫高手拦住。
    
     “喂，你愣着……”话音未落，元殇已经拉起她头也不会的落跑。若是从前的元殇，逃命的时候绝不会拉着旁人——不把你当肉盾就是幸事了！
    
     有了千玉楼高手的掩护，元殇和玉卿荭飞奔到了城外。城墙在元殇和玉卿荭的眼中和平地差别不大。等到了城外一处树林的时候，远远的还能听见玉皖阗毫不掩饰的声音。
    
     “姓顾的，你给我站住！不想要蛟龙角你就逃跑试试看！”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写文果然比较有状态，可就是太困
087 夜探皇宫（下）
     顾嫦依带着她围着林子打转，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若隐若现。


    
     “你不追我我能跑吗？”
    
     “你不是很能吗？刚才在黄泥鳅、围攻之下都镇定自若，见到老娘就跑了！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皖儿！你知道我的心，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这算是逼你吗？你连机会也从未给我，又怎么知道我比不上她？”说到这里，这位让江湖人闻之色变的杀手楼楼主竟然带上了一丝委屈。
    
     玉皖阗自打从千玉楼的情报中发现莫氏有调查东吕皇宫的迹象，立刻飞奔而来。因为顾嫦依曾有多次抢夺蛟龙角的“劣迹”， 玉皖阗抢先一步下手，拿走了皇宫剩下的蛟龙角，一时间让皇宫鸡飞狗跳。
    
     而东吕的宰相大人也沉得住气，秘密调查发现皇宫附近依然有可疑人物，脑残的断定夺宝的人还会再来，硬生生的压下了这一次骚乱，同时联合黄秋这位西秦的特使布置陷阱。结果误打误撞竟然真的被东吕等来了。结果竟然是两大宗师——大吕的第一高手皇帝陛下和第二高手大将军都不在杭州，怎么拦得住两大宗师？于是宰相大人依旧是悲剧了……
    
     同样杯具的还有玉楼主。千里迢迢来帮忙得到的结果是对方扭头就跑。
    
     “皖儿，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孩子也都是大了，何必还……”顾嫦依的声音不带一丝喘气，平稳而淡定，仿佛看破红尘的僧人。
    
     玉皖阗当即炸毛：“放屁！老娘才三十出头，你那只眼睛看见老娘老了？”
    
     那边的两人追得正欢畅，这边的元殇却被玉卿荭盯的发毛。
    
     “你看什么？”元殇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我觉得你想我的一个熟人。”玉卿荭咬牙切齿的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刚才看见你发暗器的手法，我终于可以确定了！你易容了吧？驸马爷？”玉卿荭的调尾带着一点儿上扬的讽刺，更多的是痛恨交织着忌惮，气急败坏的说道，“不知驸马爷是否还记得当初欠我的‘解药’？”瞅了一眼元殇脖子上露出来的血滴耳坠，又冷笑了两声。
    
     元殇没有遮遮掩掩，却也没有回答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神态那眼神仿佛在说：“那又怎么样？”
    
     “怎样？”玉卿荭噎了一下，忽然拔高声音喊道，“娘，这人就是明辉公主的驸马！”
    
     “什么？”那边的红色影子忽然改变方向飘忽了过来。
    
     元殇被眼前细细打量的眼神看得背上冒冷汗。这对母女的眼神是如此相似，只是这位的气势要强大得多。
    
     “你就是苏琦？怎么是个姑……嗯，原来如此……”玉皖阗显示疑惑，然后一脸了然的模样。
    
     元殇不由得心道：难道宗师都是这么强大？一眼就能看出人性别？她到底是哪里伪装得不好了？
    
     只听玉皖阗继续说道：“不错不错，难怪成为嫦依的传人，原来果然和她是一路人啊！”玉皖阗竟然还煞有其事的抱着前胸捏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忽然转头对着玉卿荭道，“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