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魅有这事?

毁魅有这事?

这样的丛林生存和战斗是元殇在前世幼年时的必修课之一。虽然那时候人数比较少，但面临的敌人也更厉害，有的甚至是比她还厉害得多的杀手。零大人运用特种兵的知识，带领众人组成团队，以团队的方式防备偷袭和攻击他人，元殇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两府侍卫训练的标准也来源于当年元殇所学。
    
     丰老二听见有人跟踪，自己竟然都不知道，额冒冷汗，道：“是属下疏忽！属下立刻……”
    
     “不用了。”元殇摆了摆手，“在三里以外，我已经处理了。你们做好自己的事。”
    
     丰老二没回过神来——三里外？那么远有人跟踪还能查到？驸马爷有千里眼？
    
     元殇没有千里眼，只是从来不缺乏危机意思，从来没有安全感的她总是有很多的假想危机和敌人，任何时候都缺乏安全感，她习惯性的会每隔一段时间到前面查探一番，或是到后面清除一些留在路上的痕迹。很碰巧的发现了有人躲进枯枝的痕迹，当时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敌人，不问青红皂白便暗器伤人。
    
     周云泉认为是“心有灵犀”，纯属瞎扯。
    
     元殇看丰老二安排好哨兵，便回去了自己的帐篷。
    
     营帐中，并没有见到预料中沐浴出水的顾月敏，公主府的十个亲卫也不见了。一个驸马府的亲卫似乎早已在等着她，道：“元姑娘，刚才大公子接到急报，说是有紧急的事，上山去了！”
    
     元殇眉梢不自觉的动了动，“上了落阳山？去干什么？”秋末天黑得早，现在还没吃晚饭，天已经黑了。顾月敏这时候离开……
    
     亲卫道：“大公子说此事不便言传，等您回来了，去山上一看便知。”元殇握紧了刀柄，点了点头。
    
     此刻他们正在落阳山下不远处的溪边，溪水从山上潺潺流下。落阳山的山顶上已经蒙上了雪色，朝着山上走，逐渐变得寒冷。
    
    
058 满目苍夷惹卿怜
     元殇带着亲卫上马，还未出发，却见古砚、暮骋等几个侍卫头领都来了。
    
     古砚朝她拱手道：“大公子让我们随你一起上山，有要事相商。”
    
     元殇看着架势，明白山上一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否则不会如此谨慎，还叫上了所有将领。
    
     “丰二，布置好哨兵。”元殇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十个亲卫扬长而去。丰二愣了一下，忽然满脸笑容，大声答道：“是！”转身从身后的四个属下中点出两人，道，“你们两个负责营地的安全！”又对另两个道，“你们两个，跟我上山！”被点到留下的人满脸沮丧，而可以跟着去的人脸上露出明显的兴奋。古砚、暮骋、程延、陆明、张华、朱长风、王怀，丰老二及其两个徒弟，立刻跑去牵马，向着远处元殇的背影追去、
    
     元殇没有等他们，在那传令侍卫的带领下，和十个亲卫从小道上了山。到半山腰的时候，路过一处崖边的小道，道路变窄，仅容一人走过。道路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六七十度的斜草坡。元殇以及身后众人却无人下马，骑在马上一路上山。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在一处上坡处的山道上，元殇忽然勒马停住。身后亲卫立刻跟着勒马，满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个个都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按住刀柄。


    
     元殇静静的看着前方，说道：“血腥味儿……”
    
     十个亲卫都如临大敌。但是他们却一点儿也没闻到有什么血腥味儿。
    
     唯有传令的侍卫很平静的指着前方一处山坳处，说道：“元姑娘，前方就是大公子所在的地方。”
    
     元殇却没动，而是冷冷的看着他。其他亲卫也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亲卫赶紧说道：“元姑娘，我……是前面有山民被杀了，公……大公子才让我来叫你们……喂，石头，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连你也怀疑我？”
    
     那个被称做“石头”的亲卫对元殇说道：“元姑娘，他是苏府出来的老兵，断然不会对……对大公子和孙少爷有二心。此事我愿以性命担保。”孙少爷就是指苏琦。在亲卫的眼中，驸马有事回神医门，那么他们便得把驸马的师姐给照看好了，不得出丝毫差错。更何况，他们对“元十三”十分之崇敬钦佩。
    
     元殇作为现代社会的顶级杀手，除了身手以外，观察力和直觉也特别强。她一看别人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而且这血腥味中带着发臭的味道，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绝不是顾月敏遇险。于是点点头，叫出两个人道：“前面探路。”又留下两人放哨，这才走进了那山坳。
    
     山坳最外是一条很窄又狭长的山谷，两边都是山壁，穿过山谷，便是一片方圆百米的凹地，四周都是峭壁或者密林，行人难以通行。中央一个小湖，山崖上的泉水流进湖中，潺潺的流水声微弱却清晰。
    
     月光下，湖面上飘着一些浮萍，偶尔水面荡起一点波纹，可见不乏游鱼。这个山中温暖的谷地，原本应该是一片宁静祥和之地，然而林中偶尔有冒着严寒出来寻食的麻雀孤叫，此刻却显得如此单调凄凉。
    
     在他们踏进这里的时候，几只乌鸦惊起，躲进了树林。这一片宁静之下，到处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湖水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十几具尸体躺在干枯的草丛中，草地上尽是已经发黑凝固的血迹，周围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还有破烂的刀刃、木棍。这些尸体有些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可以看出当时如何奋力反抗，拼死杀敌。
    
     谷中东南角的几个洞穴明显被熏烧过，洞外是几件木屋烧毁后留下的断桓残壁。一根大腿粗、刨得十分光滑的木柱子上，钉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长枪贯穿孩童的胸口插在木柱上，露出大半截木质枪柄。旁边一个长发女人一手抱着柱子底部，一只手死死抓在地上，背部被砍裂，露出内脏，后腰和脖子上还各插着一只长箭。女人俯卧在地，看不见面目，只能看见她的手指抓着一张灰蓝色的布角，深深插在土中，可见当时用力有多大。
    
     即使已经早有心理准备，又见惯了血腥的亲卫们，也忍不住背上的寒意。
    
     元殇环顾一周，顾月敏的亲卫们正在收拾残骸，挖坑准备埋骨。顾月敏则是站在湖边，背对着山洞方向，看着湖中倒映的月影。元殇从侧面看去，她的身影萧瑟凄楚，单薄的身子立在秋末的寒风中一动不动，似乎连元殇的到来也没有发觉。
    
     元殇走过去，从后面拥住了她。
    
     元殇虽然难以体会对生死的怜悯，但并非就不懂得顾月敏的心伤。
    


    
     顾月敏听完他的话，望着身边的元十三，道：“十三，你怎么看？”
    
     元殇刚才一直思索着，一言不发，听见顾月敏发问，她却毫不犹豫的答道：“有仇报仇，我们当然要杀了这些匈奴人报仇！”
    
     程延咧嘴笑了，伸手向她肩上猛拍下去，大喝一记：“好！”
    
     元殇迅速后退一步，身子一仰，顾月敏顺势一拉，将她拉进怀中。程延用力过猛，一个踉跄扑在地上，丰老二顺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记。
    
     “他娘的谁踢我？”程延跳起来怒目环视。其他侍卫谁也没理会他。
    
     旁人没他这么粗神经，听出元殇还有话说，都静静的看着元殇。静静的没答话。
    
     元殇从顾月敏怀中站直了身子，继续说道：“可以出兵，但出兵不论多少，总须有个章程。在报仇之前，我们须得弄清一些事：匈奴人生性狡猾，为什么会突袭山民这等费力多、收获却少的事？为什么匈奴人得手之后还继续入山？为什么活着的山民没有来掩埋亲人尸身？这些匈奴人具体人数如何？战斗力如何？附近是否有大队匈奴人马？须得调查之后，再来决定是不是得追击。”
    
     元殇前世每次任务之前都会开“作战会议”，包括情报调查，如何下手，下手之后如果得手如何逃走，如果没得手又该如何，还有中了埋伏又该如何，这次行动联络方式如何，集合地点有哪些，什么样的状况需要什么样的救援……等等一些列的工作都要准备好，真正具体实施的时候，这些计划又要随着某些突发因素而改变。
    
     众人都看向顾月敏，这些侍卫虽然明白元殇身后的一切道理，但明白却不能抑制他们的血性。
    
     顾月敏看着身边的惨状，凄然道，“我记得当年北上的时候，看见乱秦之下，百姓流离失所，中原富饶之地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我天朝人饥寒交迫而死。那时候皇姑姑便对母后说，定要灭匈奴，正国纲，开百世太平。
    
     “可恨我今日才亲眼看见，匈奴人是如何对待我大燕子民。
    
     “匈奴人……咱们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我们本来就是北上抗击匈奴，既然遇上，那就战吧！敌人若少，我们围而歼之；敌人若多，我们再慢慢计较，总之不论如何，我们绝不能饶了他们。”
    
     顾月敏此话一出，众人皆尽眼神闪亮，热血沸腾。只是元殇听着，觉得有些像后世战争前的训话。
    
     最后亲卫们留下继续收拾遗骸，丰老二跟着元殇查看现场痕迹，其他人回去传达消息，派出斥候查探附近是否有匈奴人踪迹，并且命令全军休息，养好精神迎接明日的追踪。
    
     元殇带着丰老二转了一圈儿，回来对顾月敏道：“看烧毁的痕迹，应该是在两天半之前，匈奴人有八个，马有八骑。应该是前锋中的精锐斥候。”
    
     顾月敏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说道：“姑姑给我说过，匈奴人的精锐骑兵有三等。第一是金帐王骑，是匈奴单于的禁卫军，只有数千人；其次是银帐鹰骑，是一些大部落首领和王子、大将的亲卫兵；再次就是南下劫掠时，前锋部队中的铁帐狼骑。”


    
     不多时，元殇离开队伍百米之外，勒马停在路边，马鞭在空中一抽，发出“啪”的炸响声，对着灌木丛方向喝道：“滚出来！”
    
     灌木丛里首先响起一声马嘶，接着一匹纯黑色的马匹在灌木中站了起来，这匹马毛色亮丽，无一根杂毛，双目有神，目光中带着灵性，炯炯有神的看着元殇，神骏非常。
    
     紧接着黑马身边站起来一个男子，头顶上还站着几片树叶，手里抱着一束野菊，有些惊喜，有些迟疑，还有些担忧，看着元殇，不知该进该退。
    
     元殇见了此人，秀眉紧闭，拉马便走。
    
     “哎，琪妹！”周云泉翻身上马，黑马竟然不需助跑，直接一跃而出，跨过几米宽的灌木丛，落在元殇身后，急急忙忙的喊道，“琪妹，你等等我！”
    
     元殇静坐马上，冷冷看着他。按着她的性子，一剑杀了，简单快捷。然而一旦下不了杀手，她却不知该如何处理了。本想问问顾月敏，但是想到在古兰镇见到周云泉之后顾月敏冷若寒霜的气场，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让顾月敏知道。
    
     回头看周云泉，左脚上被自己踩断的地方微凸，想是里面包着伤。此人衣角给挂破了好几处，满身尘土，狼狈的骑在黑宝马上，手里还紧紧拽着那一捧菊花，欲言又止。
    
     元殇冷声道：“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周云泉见元殇和他说话，顿时满面微笑，说道：“琪妹，此去北方，匈奴人凶狠，我跟着你可以保护你啊！”
    
     元殇向着他受伤的小腿深深看了一眼，策马离开。对于“琪妹”这个称呼，元殇已经懒得理会了。
    
     周云泉涨红了脸。在他看来，他的武艺原本高出元殇许多，那日只不过是自己大意疏忽，又因对方是“琪妹”而心不在焉，这才被擒住。但却没想到元殇会认为自己武艺低微。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若他武艺低微，也不可能和老七单寺南来管古兰镇这样重要的生意啊！
    
     元殇驾马走了一会儿，想到周云泉这摸样，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黑色指纹】中的老八。老八是个花花公子，任务过程中只要有女人，往往事半功倍，因为他特别会讨女孩子欢心。老八常常说，要泡妞，手段很多种，但是车和鲜花必不可少。就像吃饭，虽然鹅肝鲍鱼甚至满汉全席都是人间美味，但是不管这些大菜多么美味，人都离不开米饭面包。不管皇室公主，还是农家小妹，女孩子的天性是不变的。不管有多少好手段，要去勾引女孩子，都需要好车或者鲜花来做铺垫，再论其他。
    
     在古代，当然没有小车这种高科技物体。但没有宝马车，却有宝马啊！看这匹黑马神骏非常，连她都忍不住喜欢。顾月敏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喜欢鲜花这样的俗物吧？但在草原驰骋，有一匹好马确是更好！
    
     于是元殇立刻转身回去。周云泉见元殇回来，以为她回心转意了，满脸惊喜。谁知元殇二话不说，翻身下马，一把将他拉下马，又换了两匹马上的鞍座，翻身就要上黑马。
    
     黑马哪里肯依？立起前蹄，大声嘶叫起来，想要将元殇掀下马。越是神骏的马越是聪慧，若不是骑术奇佳者，断然不能降服。还有传说中的马王，只会屈服于第一位主人，其后若有胁迫，不管骑术、武力多么高超也宁死不从。


    
     元殇回到队伍，众人见到她身下的玉麒麟骏马，都满眼惊奇。
    
     “哎呀我的娘！这匹马长得好看，牙口根骨也生得好，他奶奶的是匹宝马啊！不愧是咱主子！”丰老二是做斥候的，最看重马匹，见了玉麒麟，口水都流下来了，若不是元殇的坐骑，肯定早就跑上去用尽各种方法死缠烂打的讨要了！
    
     程延对身边的陆明道：“喂，陆秀才，你说咱们驸……元姑娘怎么这么一会儿不见就弄来一匹宝马啊？不是刚刚在树林里降服的吧？”
    
     陆明也双眼发光的看着玉麒麟，口中叹道：“不知道……元姑娘从来都神神秘秘的……哎，真是宝马啊！”
    
     顾月敏正和古砚研究行进路线，乍听见身后的议论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元殇骑着黑马从众人让开的通道奔来，勒马之时，指着身下坐骑问道：“此马怎样？”
    
     顾月敏看她换了坐骑，并不多问，只是笑这赞道：“此马神骏，正适合十三乘骑。”
    
     元殇看着她，顿了顿，说道：“送你如何？”
    
     顾月敏微微惊讶的半张开嘴，继而低垂眼帘，捋了捋鬓边的一缕长发，莞尔一笑，道：“甚好。”
    
     元殇听了，不禁对顾月敏露出浅浅的笑意。
    
     只有顾月敏这样聪慧的女子，才能从元殇这一日以来的细微动作和眼神变化中感到她的关怀与无措。不管这马是哪儿来的，只因元殇这想要讨得美人儿欢心的笨拙之举，便让她欣喜了。顾月敏这一刻，的的确确因着这浅浅的笑意，心中温暖温馨，柔软一片，昨日的阴郁仿佛这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她作为天朝未来长公主，什么宝马没见过？自己的庄园里养着一大匹，现在她坐下骑着的这匹白马就是姑姑顾嫦依送的神马，除了顾月敏甭想有第二个人骑上去。那些世家弟子为了讨好她，送了她无数珍宝，包括骏马、奇珍、古玩，甚至还有神兵利器，武功秘籍，但她从来看不上眼。可元殇这有些生涩、略带喜色的微笑，却让她觉得收到了世间最好的一份礼物。
    
     顾月敏忽然感到，自己成天谋算计划，竟然连自己的年岁都忘了。自己和十三，也不过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而已……
    
     瞥见身边崖壁上正长着一簇浅紫色的蓟菊，手中马鞭一扬，辫稍在菊花茎部卷住，当马鞭回来的时候，那朵紫菊也一起卷回来，落在她的手中。
    
     顾月敏驾马上前几步，与元殇交错靠近，停在元殇身边，清嗅花香，一派静雅脱俗的，道：“十三，古人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今日你送我宝马，我便送你鲜花。鲜花配美人，正好，正好！”
    
     说完将菊花放在愣愣的元殇手中，嫣然一笑，转身离去，轻笑声犹然在耳。
    
     过了好久，等到顾月敏已经和古砚在前面带路，大队人马加速前进的时候，元殇才回过神来，忽觉——顾月敏说，不是回报，是为了“永以为好也”。
    
     不知道顾月敏这算不算是调戏。
    
     元殇拿着那菊花，眼前犹自还有顾月敏方才的嫣然笑语。她终于明白了一些东西。周云泉赠宝马，恋恋不舍的未遂数百里，她毫不放在心上，然而顾月敏轻灵巧笑，却让她心神荡漾，不能自拔。


    
     《诗经?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永以为好也……元殇看着手中的花，心道：这就是动心的滋味么？
    
     “元姑娘，元姑娘！”前方忽然有人踩着灌木丛中的枯枝奔回。
    
     元殇将紫菊揣在怀里，正色道：“何事？”
    
     所有人都自觉屏蔽了元殇藏花的动作，传令兵也一本正经的说道：“前方发现匈奴骑兵的马蹄印，殿下请元姑娘去看看。”
    
060 围杀（上）
     “元姑娘，殿下在这边等着！”传令亲卫带着元殇走到队伍的最前面。丰老二正蹲在地上用巴掌丈量地上马蹄印的大小和深度，以及马蹄相距的距离。见元殇来了，禀报道：“元姑娘，匈奴人速度越来越慢，并且在这附近停留了许久，兜了几个圈子才继续前进。您看，这里还有血迹，应该是中了山民的陷阱，但无甚损伤，又追击上去了！”
    
     元殇翻身下马，在周围仔细查看。忽然眼神一凝，猛然回身上马，驾马向前奔出。
    
     十个亲卫立刻紧跟而上。顾月敏朝古砚点了点头，古砚便带着队伍随着元殇的身影跟了过去。
    
     顾月敏的马儿是顾嫦依所赠，在山地平原都有丰富的经验，穿林而行十分迅速，三两下就赶上了元殇，问道：“十三，出了什么事？”
    
     “前面有人！”元殇的语气十分肯定。
    
     顾月敏点头，关切问道：“有多少人？你有把握吗？”
    
     元殇道：“一只小老鼠，手到擒来！”比划了一个区域，对古砚道，“你带着他们散开，将这附近的地方围住，不要打草惊蛇。”古砚点头领命。
    
     元殇和顾月敏二人策马入林，元殇马术不精，在加上玉麒麟年岁还小，虽然小心翼翼，但它的蹄子踩在枯枝上依旧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而顾月敏的白马，毛色虽然没有玉麒麟的漂亮，却每每踏在坚硬的泥土上，悄无声息。
    
     公主武艺高强，但对于这种机关陷阱却完全不在行。元殇确是行家中的行家，这个异世界，她算得上是追踪与反追踪的第一号人物。她走在前，顾月敏在后，跟着她的脚步，毫不迟疑。这世间，能得到顾月敏的完全信任的人很多，古砚等心腹侍卫便是，但在潜意识里完全信任依赖的人，除了顾嫦依，就是眼前的元殇了。
    
     不多时，元殇忽然一夹马肚，在林中奔跑起来。幸好换了玉麒麟，若是原来那匹普通的千里马，绝不能在林中穿梭如此迅速，更不能在避开树木、跨过灌木之时如此自然。
    
     跑了两步，元殇忽然抽出惊雷刀，一刀斩向侧前方的一棵碗口大小的树干。树干应声而断，切口光滑。树干断裂之时，绑在树干顶上的一根紧绷的藤索“嗖”的弹开，前方轰然掉下一根足球粗细的圆木树桩，明显是人为吊在前方树上的陷阱，若元殇就那样驾马过去，触动套马绳，圆木忽然撞过来，必定九死一生。


    
     元殇一边奔跑一边解决掉陷阱，圆木掉下之时，她刚好驾马而至，玉麒麟飞跃而起，踏在圆木上，越过这块区域，稳稳落在前方地面。而身后圆木正好卡在一个大坑的坑面，大坑下因为圆木凋落的震动掀开了伪装，坑中竹刺林立，尖利的竹尖见之心寒。
    
     元殇刚落下地，袖中钢针“嗖”的射出，钉在前方一处灌木中，然后听见“砰”的一声，像是牛皮筋断开的声音，紧接着前面的地面连锁反应一样的射出无数“暗器”，大约是石子儿什么的。
    
     元殇翻身下马，右手拿惊雷刀，左手捡起地上几块核桃大小的碎石，朝着林中一处缓缓走去，手中的石头“啪”的丢出去，打在地面被枯枝遮盖的地方。“当”的一声，地面跳起一个捕兽夹。声音未落，元殇手中第二颗石子儿丢出，夹着内力，快若闪电，“磕”的一下，打中了灌木中的东西，发出沉闷的声音，不像是树枝也不像是地面，倒像是打在布料的材质上。
    
     但灌木中毫无反应。元殇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冷笑一声，朝着那个方向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手中最后两颗石子儿也接连打进了灌木。
    
     眼看就要走近，灌木中忽然有了反应，一个灰黑色的影子“嗖”的向后窜出去。元殇飞跃而起，惊雷刀带着银色的光弧朝那黑影斩下。黑影就地一滚，朝旁边避开。右边正好有两棵大树，堪堪将灰影挡住，元殇冷笑一声，手腕一翻，长刀横劈，跟着斩过去。灰影缩成一团，继续滚着，竟然从两棵大树之间穿了过去。
    
     元殇一刀斩在树干上，一时间拔不出来。待她抽刀这短短连个呼吸的时间，灰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元殇嘴角讽刺一笑。当年她九岁的时候，就是除了黑色指纹十杰之外最强的反追踪高手，当年她和狙击之王老四配合，在丛林中无人能靠近百米之内。这点小儿科的手段，在她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
    
     元殇忽然折返，朝着玉麒麟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高高跃起，惊雷刀向上刺出，正好刺中那灰影。
    
     原来这灰影窜上了树，想要偷盗元殇的玉麒麟逃跑。但玉麒麟具有灵性，见到树上有陌生人靠近，立刻就警惕起来，传达给了元殇。
    
     元殇不需看，只需要感觉附近光线的反射状况和头顶的声音，就准确无误的刺中，正中这灰影的左肩，既影响他的行动，却不致命，正适合逼问。
    
     这灰影“啊”的叫了一声，跌在地上。
    
     元殇带血的刀尖指着他的脖子。
    
     这是一个小男孩儿，大约八九岁年纪，黑黑瘦瘦，很结实，捂着肩膀瞪着她。
    
     元殇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个山民。
    
     如果顾月敏看见……元殇想起她在古兰镇客栈的灿烂笑容，冷不丁心里颤抖了一下。元殇盯着小男孩儿思考着，眼神冷漠；小男孩儿也双眼通红的死命瞪着元殇，眼中充满恨意。
    
     元殇忽然一把揪住男孩儿的衣领，撕下布条绑住他。小男孩儿死命挣扎，但怎么抵得过元殇？三两下被结结实实，用的是后世八种捆绑方法之一，除非他会缩骨功，否则绝无可能挣脱。接着又撕下一块布角塞住他的口。


    
     嗯，这下他没法乱说话了。
    
     元殇提着他丢到马背上，正巧顾月敏来了，见到这孩子被五花大绑的横挂在马上，身上明显是山民的毛皮坎肩，略显责怪的看着元殇，嗔道：“十三！”
    
     元殇道：“匈奴人能找到山民的居所，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了奸细。”
    
     顾月敏一向是运筹帷幄，看天下大势，这细作、刺杀之类的小阴谋，古砚和丰老二这些兵油子懂得更多。于是只得说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是细作？带回去让丰二审审。”
    
     元殇将小男孩儿交到丰二手上的时候，朝他递了一个眼色。丰二毕竟是出身驸马府、又给元殇一路□的古代高级间谍兼FBI，看见元殇的眼色立刻心领神会，一把将马背上的小男孩儿拖下来，丢给两个斥候徒弟，满脸凶相，开口就含血喷人：“把这个‘匈奴奸细’带回我的帐篷！好好审审！”然后凶神恶煞的回了斥候营帐。
    
     顾月敏原本对这男孩儿的“奸细”身份就将信将疑，看见他们传递眼色的小把戏，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没禁止众人的动作，而是拉过元殇，擦了擦她额上的细汗，道：“误伤了便是误伤了，你又何必吓唬这孩子？”
    
     元殇摇头道：“我误伤了他，他对我们敌意太浓，要问出东西恐怕须得费诸多功夫。我看他眼神单纯，却又坚毅倔强，激将法对付他应该更快一些。”
    
     顾月敏像不认识她一样，“十三，你怎么想到的？”元十三连正常情感都不是很清楚，实在很难以想像她能从情感上来考虑问题。
    
     元殇道：“不是我想到的，是文宿教我的。”抓俘虏逼问情报的事情一向是老八文宿的专长，老八是一个高级催眠师，催眠的本事元殇没学到，但是一些逼问俘虏的心理，以及一些刑法她却学到了。
    
     顾月敏眨眨眼，问道：“你的伙伴？肖门的人？”
    
     元殇摇头道：“不是。是我以前的同伴。”然后闭口不言了。顾月敏淡淡一笑，并不追问。
    
     这是听见帐篷里丰老二的声音说道：“把这匈奴小奸细嘴里的布条撕开！”
    
     紧接着便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几乎是吼着说出来：“你胡说，我才不是奸细！”
    
     “小奸细想干什么？”想必少年挣扎得厉害了，一个下属大喝了起来。
    
     顾月敏轻轻摇了摇头，过去撩开帐篷的布帘子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等到元殇进去之后才放下布帘。
    
     丰二见到两个主子，拱手行礼道：“大公子，元姑娘！”
    
     顾月敏微微点头，看了一眼中央被两个兵士按在地上的男孩儿，说道：“放开他吧！”
    
     丰老二道：“大公子，这小子倔得很！”
    
     顾月敏摆摆手，道：“无妨！”
    
     两个兵士将地上的男孩儿拉起来，放开了手，却站在他身边，防止他不轨。虽然只是个小男孩儿，但若是惊扰了公主殿下，他们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顾月敏看这孩子，想必是见到那谷中的一幕了。心中叹了一声，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元殇撇撇嘴，不屑道：“你能做什么？只能碍事！”
    
     二虎怒道：“我会做陷阱！我会射箭！”
    
     元殇淡淡的“哦”了一声，道：“那些陷阱是你做的？”
    
     二虎不服气的说道：“那圆木的陷阱是以前做好的，可后面的都是我自己做的！”看见元殇这个“坏蛋”眼中的不屑，二虎分辩道，“我还用陷阱刺伤了一个匈奴兵呢！”
    
     顾月敏想到路上发现的血迹，故意语气略显惊讶问道：“那个匈奴兵是你伤的？就你一个人？”
    
     “不是的。”二虎摇头道，“他们抓走了爷爷，爹爹和叔伯们追过去了。他们说我太小，不让我去，还说……”二虎说到这里眼睛又湿了，“说要我好好活着，若是他们都回不来，让我长大了给他们报仇！”
    
     北疆的百姓就是如此，对匈奴人的仇恨一代一代，积累得越来越深。
    
     顾月敏轻轻将这孩子搂在怀中，道：“放心，等不了那么久，我们立刻去报仇！”
    
     小家伙在顾月敏怀中，看见元殇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偏开了头。
    
     帐外忽然响起了哨兵的声音：“啊，下雪了！”
    
     元殇撩开帐篷的布帘，温润的阳光透了进来，鹅毛大的雪片飘落在帐篷的门口，空中纷纷扬扬全是柳絮一般的白色。
    
     元殇望着天空说道：“下雪了……下得好！”
    
     顾月敏不解的看着她，却听她道，“丰二，准备雪夜陷阱的工具！这次，咱们要把匈奴人生擒下来！”
    
061 围杀（下）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雪日里，天色黑得更早了。现在还是下午，就已经暗淡下来。
    
     太阳快落山了，雪地带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暗黄。二虎静静的伏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盯着道路的南方。
    
     这条山路不宽，是山间野兽寻水的兽道，又经山民踩踏而形成，仅容两骑通过。旁边一边是斜坡，一边是山丘树丛。此处和草原接壤，灌木稀疏，原本藏不得人。只是现在地上已堆了半日大雪，深度刚好埋过小腿。
    
     这时候的突厥还处在被匈奴人打压的地步，所以势力暂时还延伸不到南边来。女真此时刚刚兴起，更是在匈奴与其它少数民族的夹缝中生存。对于汉人来说，痛恨最深的依旧是匈奴人。
    
     据说汉朝的时候，已经将匈奴人赶到了极西之地。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百多年前，匈奴人却又回来了，将这里新兴的草原霸主突厥人打压得无还手之力。落阳山靠近草原，匈奴人时常来打草谷，凶狠残暴，落阳山许多村落都曾经被匈奴人荼毒。只有他们这个聚居在山中的猎户村落能躲避匈奴人的洗劫。
    


     从二虎有记忆开始，对匈奴人的秉性早已知之甚深，也常听长辈提起匈奴人是如何的灭绝人性。但他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的亲人也会被匈奴人杀害。
    
     那日傍晚，他从山外的小村子里换了一罐子盐回来，刚到半山腰，便给满身是血的二叔拉住了。二话不说，抱着他就跑，一直到了一处平日打猎避雨的隐蔽山洞，这才放下他。
    
     二虎这次发现，这位最倔强的二叔，当年打猎摔打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没有哼一声二叔，却泪流满面，泪水混着脸上的血迹留下，恍惚间犹如血泪。二叔那曾经打死过猛虎的双手捏住他肩膀的时候，和他的声音一样止不住的颤抖着。
    
     直到回家看见那山谷中的惨象，二虎依旧愣愣的不敢相信。二叔带着他站在谷口望了一眼，不让他进去，只说两个字：报仇！
    
     “喂，小子，发什么呆？喝口酒！”趴在他旁边的丰老二递给他一个酒葫芦，将他从刻骨仇恨的画面中拉出来。
    
     二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茫然的接过葫芦，喝了一口。咽下胃的酒水像烧红的烙铁，一口热辣辣的酒气随着呼吸吐出，二虎只觉得火焰从肚子一路烧上喉咙、鼻腔，全身都给酒气烧得暖洋洋的，驱走了雪地带来的严寒。
    
     二虎差点就咳嗽起来。不过还好，他是山民，八岁就算半成年，早就喝过酒，勉强压下了这股难受。只是，就算是从突厥那边喝的酒也没有这样烈。
    
     “小子，这是咱们公……公子和夫人研制的烧酒！便宜你了！”丰老二又喝了一口，便恋恋不舍的盖上了葫芦口。这次长征，带的东西多，每人只有一壶高纯的蒸馏酒，喝完了就就没了。要不是公主吩咐他照看这小子，担心这小子趴在雪地里冻死了，他才舍不得这酒呢！
    
     “夫人？”二虎在心里低估了一声。那只母老虎……恩，就是母老虎！比老虎还凶猛的女人，二叔以前做的圆木陷阱，他藏在枯叶下的捕虎夹，还有他自己制作的暗器陷阱，都给她统统当做尘土般破去。这次她竟然还趴在大道中央，哪有做陷阱的时候猎人也趴在陷阱里的？
    
     二虎摸了摸肩上被元殇刺到的刀伤，那里已经包扎好了，但依旧隐隐作痛。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战事已定。
    
     大雪纷飞之下，两府侍卫第一战，虽然只是八个匈奴精兵，但不伤一人，端的是个好兆头。本来就已经满怀之情的侍卫们，满是纵马北漠的激 情。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停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正常……
062 明辉公主的天敌
     刑讯开始的时候很不顺利。
    
     首先是语言，匈奴兵们都听不懂汉话。但是这一点很快被顾月敏戳穿——如果这个时代也有外语考试，顾月敏的匈奴语言至少在专业八级以上。这些匈奴兵既然能够担任深入关内的任务，长期在大燕边境，怎么可能不会汉话？匈奴人几乎都有汉人奴隶，长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都会一点的。结果果然这五个匈奴人都会汉语，而且还说得不错，至少在用汉话叫骂的时候说得不错。
    
     其次，这些匈奴兵顽固不化。顾月敏对刑讯是不清楚的，但在军营中的老兵丰老二和朱长风结合元殇教的东西依然不能撬开这些草原汉子的嘴巴。结果还是对心理刑讯最有经验的元殇说了：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就从什么地方入手。
    
     顾月敏翻查了这些人的兵器行李，找出了这些匈奴人名字和隶属之后，丰老二阴测测的展开了第二轮刑讯。这此刑讯很文明，只是把匈奴人单个单个的拎出来，找了两个识字的兵士，坐在刑房角落，在丰老二的口述下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匈奴人某某，感化天朝盛威，毅然投诚，引导匈奴铁帐狼骑八骑进入大燕伏击圈，使得我大燕洞悉了匈奴人的阴谋云云，请求朝廷以天朝之仁德感化蛮夷，封赏该匈奴“义士”。末了，丰老二还对满脸苍白的匈奴兵“宽慰”道：此文书一定会通报整个大燕和草原，将他们的事迹“广为传颂”。
    
     这些匈奴兵，都是军中精锐，也是一些小部落小家族的重要成员。如果他们“投敌”的事情传回草原，已经学会中原皇帝“诛灭九族”精神的匈奴大单于一定不会吝啬让他们的家族面临灭顶之灾。
    
     最后丰老二很痛心的表示，如果他们坚持做好事不留名，那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老老实实交代，马上把“通报表扬”改成“通报批评”，还拿出了一份声讨匈奴人的文书，言词深刻倒是其次，关键是他们的名字总算是上了大燕的“黑名单”。
    
     只要交代了第一句，后面就好办了。反正说一句也是投敌，说是十句百句也是投敌，于是很快就有两个人老老实实交代了。剩下不愿交代的顽固分子自有丰老二的几个徒弟拿去练手。
    
     经此事之后，顾月敏对元殇武艺的来历疑惑更深。元殇在刺杀和逼供上展露的手段越来越熟练，这漠北她应该从未来过，但却对雪地伏击熟悉无比，仿佛经历过千百遍一般。顾月敏在白马寺一战和京城皇宫宫墙下一战，都曾见过元殇的身手，如今再看她在雪地中娴熟的偷袭手法，怎能不让顾月敏怀疑？
    
     十三这些本事，绝无可能在肖门学来。
    
     顾月敏私下又问了苏家的丰老二，丰老二这样在苏家呆过好几年的万事通都没听说过“文宿”这个名字。肖门的嫡系弟子师兄弟七人，个个都很有名气，绝没有叫“文宿”的。十三提到的时候叫他“八哥”，还有一个叫做“于灵”的，十三很是尊敬。


    
     或许因为这是静静的夜晚，或许因为这里没有部下，或许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元殇，所以，顾月敏终于暂时取下了面具。
    
     元殇点点头，正要走过去，顾月敏看着元殇身后的地面，忽然露出惊讶畏惧的神色。元殇的第一反应便是敌袭。能让顾月敏动容的敌人不多见，定然是高手——否则不可能接近身边了还没察觉，自己在被偷袭的情况下定然不是对手，于是元殇当机立断扑上前，抱住顾月敏，护在身后，惊雷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了自己原本站立的方向。
    
     元殇是第一次见到顾月敏如此失态。理性的她，从前遇到强敌，从不会拉住元殇的手，因为这样反而会影响元殇杀敌。显然顾月敏现在已经有些脱离理智了。
    
     元殇凝目望去，却没见到任何人影。
    
     余光中，顾月敏依旧死死的瞪着那个方向，双手紧紧拉住元殇的手。
    
     嗯？还会隐藏身形？莫非是东瀛的忍者来了？元殇更加警惕的擦看四周，轻声问顾月敏道：“在哪里？”
    
     顾月敏伸手指着前方一处空地，指尖微微颤抖着，直接跳进元殇怀里搂着元殇的脖子不放，急急说道：“杀了他杀了他！”
    
     元殇却怎么也看不见人影，凭她的直觉也难以察觉到危险，只得持刀看向那个方向，皱眉道：“你看清了？是什么人？”
    
     顾月敏却忽然拉着她的衣襟叫道：“他又出来了！十三，快杀了他！”
     元殇沿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雪地里的灌木边一个小洞里，露出一只小老鼠的脑袋，“吱吱——”叫了一声，发现顾月敏正指着它，好奇的朝这边张望着。
    
     “杀了它！十三你快杀了它！”
    
     “……”
    
     元殇一抬手，三根银色的针准确无误的将那只老鼠钉在地上，抽噎了两下，不动了。
    
     顾月敏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元殇怀里跳下，发觉元殇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疑惑不解，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啐了一口，道：“看什么看！”
    
     元殇出生入死，身边也全是强悍之辈，甭指望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女人们会怕老鼠，在缺乏食物的时候倒是经常吃老鼠肉。所以元殇很难理解，作为武林高手的顾月敏为什么会怕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候补食粮”。显然元殇这种情商还未成长、理智和知识技能却异常强悍的非正常人类是不会理解什么叫做女性的天敌，这种天敌不管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还是对于顾月敏这样武艺高强的天之骄女都具有差不多的杀伤力。
    
     如果元殇稍微明白一点点，绝对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偏偏元殇就不明白，所以她向顾月敏问道：“那只田鼠有什么问题？”显然元殇同学以为那只老鼠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
    
     顾月敏气得不轻，咬牙跺脚道：“你给我把这事忘了！”
    
     元殇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不过，很显然的，看元殇那黑黑亮亮清澈无比的眼神就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063 胆大包天（上）
     元殇点点头表示记住了，说道：“你去休息吧！我去把那只田鼠拿……”拿回去解剖看看这只能让武林高手的顾月敏忌惮的小鼠有什么异常。
    
     “你敢！”顾月敏秀眉横竖，“你敢靠近它，从今以后都不准和我一起睡！”顾月敏脸色微红，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道：“那些山民说，匈奴人抓住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带路，去抓捕大燕疆域边界躲在落阳山中各个村落的百姓。二虎的爷爷说，这不是第一批了，这几个月，匈奴人都不停的想办法掳走大燕百姓。”
    
     元殇对此一窍不通，更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只是毫无意义的点头。
    
     顾月敏继续分析：“匈奴人从前打草谷，一向将大燕百姓当做牛马对待，想杀便杀，烧杀抢掠从来肆无忌惮，然而这次却隐秘、有计划的掳走我大燕百姓，这是为何？”
    
     从前匈奴人打草谷，讲究效率，来去如风，抢了就走，掳走百姓是顺带的，粮食牲口才是重点。躲在落阳山中的村民几乎很少受到匈奴人的洗劫——匈奴人去山中洗劫这些贫穷人，花的功夫多，收获却很小，而且山民彪悍，弄不好还会有伤亡，得不偿失，所以如果不是刚巧遇上，匈奴人是不会特地去山中洗劫山民的。
    
     然而，这次匈奴人出动精锐，却是为了掳走百姓？他们不是一向视汉人为刍狗么？而且，经过了这百年来的打草谷，匈奴人个个都有不少的汉人奴隶，为何还兴师动众专程来掳走落阳山百姓？
    
     顾月敏直觉这其中有重大干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元殇听见她问话，知道她为此而苦恼。不过，在元殇看来，这那有什么难猜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成功之后撤退时，往往遇上，也常常干类似的事——劫持人质。而且，人质最好是警务人员的亲属。
    
     而且，元殇隐隐记得，零虽然是世界级杀手，没有国籍，但从来都把自己当做炎黄子孙，特别喜欢用历史书来教育兄弟姐妹们。记得当年零就给他们讲述过有关蒙古攻城的手段——
    
     “应该是为了攻城……”元殇答了一句。
    
     顾月敏却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幻莫测，口中喃喃道：“对，匈奴铁帐狼骑的精锐都出现了，不是为了攻城是为了什么呢？”顾月敏看着元殇，“十三，你说，他们为什么掳走落阳山的村民？”
    
     元殇随口说道：“应该是为了让这些百姓冲开城门吧！”
    
     顾月敏想了想，自语道：“为了冲开城门？百姓如何能冲开城门……”说到这里，顾月敏忽然停住，惊愕的望着元殇，“你的意思是说……”
    
     从前的匈奴人从来都是硬碰硬，到了十几年前被神机子下药毒死了几万人之后，才开始学会中原人的手段，这攻城上的阴谋更是不会，中原人也从来没有用过那恶毒的手段攻城，所以顾月敏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其中的关键。但以顾月敏的聪慧，有了这么明显的提示，还能不明白么？
    
     “来人！”顾月敏大声喊了一声，招来一个亲卫，道，“去把两位统领和几位队长都叫过来！”
    
     公主有令，自然速度不慢。古砚和暮骋等人原本就聚在一起探讨，正好一起过来。不多时，众人就有大部分赶到，只有还在审犯人的丰老二迟迟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