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没有什么谋略女帝，建立这个王朝的初衷也不是辉煌的干一番事业，说些不能写在史记里的话，我是抱着宣泄我另一个身份的不快想要在女帝的身份下胡作非为才坐上了这个皇朝的龙椅，目的不纯，没安好心，王朝摊上我真是倒了大霉，彼时抱着这个心思的我第一眼就看中了心腹师殷，长相周正看起来冷漠，不正是当代人一大xp之一，于是他刚一上提议我马上召集了所有内阁大臣一起来审议，我要这个男人马上迅速的明白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有多么重要，然后开始适应我之后要抛给他的连理枝，结果第一步还没踩稳就在，中书令那里遭到了坚决的反对，我正要和他进行极限拉扯为我中意的男人力挺江山，但还没开始行动，就被我无形的师父拉住了，他一面拍了拍我的肩膀一面摇摇头，明明可以不动分毫就可以拿下这一局，女帝何必磨破嘴皮，我顿时收拾起我无用的锋芒，毕竟我能施展的的确不多，此刻有人献计献策我又何必死鸭子嘴硬忙问他有何妙计，只见他伸手敲着中书令的族谱老神在在，这不，他有个正当适龄还没有婚配的儿子呢，纳入后宫，能解眼前之困

我看着那个族谱上的名字，只犹豫了几分钟，虽然我看中了师殷，但哪一个帝王的后宫里没有臣下的后人呢，既然娶进来就可以解燃眉之急，那就娶进来养着又有什么要紧，于是我看向中书令随手拈来桌案上宣纸，挥毫写下他儿子的名字一旁跟上了一个足以让他放下芥蒂的位份，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和，紧跟其后的赏赐像是在他摇摆不定的心头一锤定音，他虽然依旧维持着自己世家的傲气，但早已经不复方才的咄咄逼人，开口说出来的话还算顺耳，虽然不确定，但也不是不行，他一面如此说一面将草草拟下的圣旨收在眼底，一个迟早会实行的提议换一个后宫的位置，他是划算的。

彼时我们都不知道，他对我们的影响远不不是此刻看到的那样，并不是工具不是筹码，也不是一块无趣的背景板，他鲜活的像是一块亮色的染料，在我的千里江山图上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他叫崔颖，是那种世家里一抓一大把的后人，样貌算不上突出却是耐看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温吞又腼腆的冲我行礼，我猜他心里是有些胆怯的，他没见过我不知道我的脾性喜好或许在坊间传闻里听过些只言片语，这不足以让他对我有任何的构建，普通的情感尚难产生，就更不要提爱这难以捉摸的玩意，不过崔家并不负世家之名，他虽然战战兢兢但仍旧带着世家子的矜贵，他问我今日要不要留下的时候，寝殿里跳跃的烛光落在他浅青的发丝上泛着浅浅的光，我想起了师殷，又想起了帝位，最终想起了我的初衷，人应该及时行乐，我想他是合我胃口的，尤其是垂下眼帘羞于看我的时候。

刚刚建立的国家就像是一团乱麻，各怀鬼胎面和心不和的内阁，一上朝就吵的要命的六部，还有每个月都递折子哭穷的地方官，师殷作为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臣子我突然意识到过早的将他划入那个四四方方天的后宫实在是暴殄天物，虽然仍旧偶尔打趣几句毕竟貌比潘安又才高八斗不能不爱，但也已经不再考虑将他划在自己的领土之下，作为一个帮不上什么忙的女帝我开始流连于各大宴会，歌者，舞者，科举的人才，我在人们毕恭毕敬的行礼声中和各路有些姿色的男子攀谈，有人说我亲和也有人说我轻浮，这些我都随意的挥手带过，高处不胜寒这些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闲话罢了，只是偶尔想起等在宫中的崔颖，我却是免不了心虚，想到上一次我心血来潮去到他的宫里，彼时他坐在廊下的矮椅上希冀的望着宫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忽的亮了起来，有些急切的站起身下一秒似乎又觉得自己看起来有失体面，羞的平日里因病苍白的脸上都染上红晕，有时我对他这般认认真真的将我放在心上都有些诧异，因为我实在是很少注意到他，偶尔想起把他传来御书房时也是为了赚取他父亲中书令的诚心，我猜他未必不懂，只是在他多年所受的教育中，侍奉信赖依靠并支持自己的伴侣才是他应该做的，再加上多病的体质，他更是要紧紧抓住我待他的一点好，想到这我忍不住心下怔然，连对面还在调笑的琴师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那一天的宴会我匆匆离席，回到宫中的时候他果然等在廊下，夕阳落在他的眉梢把他本就平淡温柔的笑容衬托的更加朦胧，我忍不住伸手将他搂进怀里，然后在他开口慌乱询问以前，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那时候我待他的心里全是愧意，想到他如果有了孩子或许就是一重依靠，起初我还担心他身体不好说不准怀不上，那样我又要想其他法子，但又意外的顺利，那年夏末太医在他的宫里连连向我道喜，我看着他因为高兴而带着微红的耳尖忍不住想到他总是这么害羞，有些可爱。

但正如我开篇所讲，我是为了发泄其他的压力才来到这里，不是好人也没安好心，陪他呆了几日除了调笑他看他涨红了脸假意叫我快走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又脚底抹油开溜，并且因为他有了孩子做依靠我像是吃到了一颗定心丸，再一次将他放在了身后偶尔想起来就赏他些小玩意解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因为这些小东西真心的笑一笑，因为我正忙着和北狐王国前来进贡的使臣一起参加秋猎，听寺庙的僧人讲经，为了节省少得可怜的精力，我连御书房桌案上的奏折都丢到了一边，我对那些大臣参来奏去的嚼舌根实在没兴趣看，但我万万没想到这其中会夹杂着他因为生病而脆弱的压不住对我的思念而写下的求见信，等到我某日心血来潮打扫桌案想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家长里短的时候，那封求见信从奏折里不小心被拽落出来，我打开来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结尾，因为侍卫匆匆跑了进来，我已经两个月不准他们因为任何事打扰我了，我看见他的眼神怯懦没来由的心烦，有事快说站在那里生了根？侍卫慌忙跪下连声请罪，随后告诉我，崔颖的孩子，没了。

我匆匆赶去了他的宫里，我进去时他躺在床上昏睡，本就苍白的脸庞此刻更是血色全无尽管我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音却还是吵醒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他煽动被咬破了皮的嘴唇尽力从锦被里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他说，陛下，你来看我了，我反扣住他的手悲哀的想到如果再早一点或许他就不必这样颤抖的扣着我的手向我痛哭，如果孩子还在他会做什么呢，大约会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询问我是否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动，我低下头用额头贴着他冰凉的指尖他的手还因为哭泣而有些微微的颤抖，等他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我问他请求得不到回应怎么不来御书房找我，他似乎怔愣了一下，半晌才说，臣去了但看见一张雪白的鹿皮挂在您宫里的门廊上，想来您一定很忙我不敢打扰，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是北狐的使者猎来进献给我的鹿那几日我很喜欢总忍不住拿出来放在那里，我想他心里是怨我的，但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让他又不敢怨我，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悲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的时间与我而言不过弹指，那花些时间和他共渡又有什么要紧呢，于是我从他的手背上抬起头，那一天是立秋傲雪宫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我伸手将他被汗浸湿的头发理顺，最终在他的额角落吻，明年银杏落在地上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会出生的，记得教会他们叫我皇母。

我收回了在赏花宴上的随性放肆，开始试着整理送上来的奏章，开始区分世家排除异己，我清点着空瘪瘪的国库看着入不敷出的亏空还有河堤坍塌急需修缮的地方辖区，我知道我不能再等待下去，我借着师殷的手给御史台来了一次大换血，那是我给这个皇朝悬起来的第一把利剑，悬在各个世家的头顶泛着寒光，势必快准狠的从他们身上切下金箔银裹，这些盘根错节的羽都大树并不好看透，我抱着奏折和密报在御书房从天黑看到天亮，偶尔参加宴会也满脑子盘算着那些人脸上真真假假的恭维，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我的第一批科举选拔的翰林初见成效的时候，那时已经是冬末，一日我踩着新雪踏入傲雪宫的宫门，他实在很怕冷自从天冷起来他就不在廊下坐着等我了，转而在屋子里研究那些甜点的食谱，好几次我走进他的内室里都闻见被炉火熏的甜香的糕点气息，我正想着今日或许也是，刚要挑帘过了堂屋的门，就听见有人在唱歌，自然没出两句我就发现是他在唱，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但或许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声音格外的放松，比起他小心翼翼的为我献上歌声时听起来要好上许多，我本想就站在此处等他唱完再推门进去，结果一个侍卫刚好路过，他响亮的问安声刚一响起来，屋里的歌声顿时戛然而止，我无奈挥手遣走了侍卫，转身挑帘而入，明纸覆窗透着院落里的雪光映亮了屋内的陈设，他抱着锦被坐在塌上，手边是我上次出宫给他带回来的唱本，他看起来颇为紧张，看着我的眼神躲躲闪闪半天才想起来应该向我行礼，我几步走过去将他按回锦被里头回身坐在矮桌的另一边，目光扫过桌子上被吃的寥寥无几的梅干轻笑了一声，他更加羞的把脸偏向一边，嘴里嘀咕着问我在笑什么，我见他可爱的紧伸手越过矮桌覆上他还平坦的小腹，我在笑如果以后我的皇子也和你唱歌一样好听就更好了。

和岁月静好的后宫比起来，前朝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刚刚培养起来的翰林学士像是刺在各大世家的眼下的钉，在这未稳的王朝里，他们的号召力太小，推得高了恐被那些元老架空成虚名，推的低了又成了那些人可以随意摆弄的蝼蚁，我把师殷召来问他有何良策，他思量许久目光略过我桌上的一盘槐花糕，那是崔颖中午过来用膳时送来给我的，被奏折压迫的我没来得及吃那小东西还保持着它的制作者留下的精巧的形状，我忍不住想起他冬日里就和我念叨着那些糕点的样子，孕期微圆的小脸上满是期待，许是我嘴角上扬的厉害师殷轻咳了一声伸手敲了敲桌案打断我溜走的神经我赶忙回神，看着他伸手捏起一块槐花糕，那小巧的糕点许是松软在他的指尖微微凹陷下去，虽然羽都的大树遮天蔽日，但如果砍断他们之间相互扶持的枝干逐个击破，就轻松的多，他说着将槐花糕放进嘴里，随后由衷的赞叹了一句甜而不腻，陛下的后宫正缺这样一位贤惠的凤君，他的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言尽于此我已经困惑全无，这的确是个良策，那位置我迟早是要让他坐上去的，又何必在意原因呢。

我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是他临产的前一天，他靠在我的怀里坐在廊下我特意吩咐木匠特制的矮榻上晒太阳，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又软又热，我一时间分不清那究竟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早春温热的空气，他先是有些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这个位置，而后又因为我告诉他这样我们俩的名字可以一起并列写在皇榜上昭告天下而兴奋的忘却了手里刚吃了一半的桃子还没放下就伸手过来扣我的指尖，还有些发青酸涩的硬果顺着他的常服下摆滚落在地上一路斜着溜到了廊下的院子里。

第二日是个阴雨天，我没能赶上我们第一个孩子的第一声啼哭，那天内阁里的空气几近凝固，两大世家的族长坐在长桌的两旁，手边早已冷掉的茶水分毫未动，师殷坐在我的对面他身旁的空位置桌上摆着居峻抱病不能参加而送来的字画，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能在我落刀子的时候伸手参和，且这刀一时半刻还落不下来，他大可以静静等待最后看看这刀柄究竟在谁的手中再出手推上一把，侍卫是在卢季庆起身告退的时候进来的，我没有错过他在听见皇子两个字的时候眼里的那一抹得意，自然也看见了崔子玄眼里的失望，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师殷在献策的时候和我说的话，陛下可对梅君动了真心，那时我还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这下可是全都想通，今日我借着立凤君的事挑起崔卢两家的争端，来日只留崔家和我却依旧是一山难容二虎，若我剔除了卢家转向崔家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模样，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思考那些，起身命人备轿赶去看那平日里吹了过堂风都要咳嗽几天的人。

扫洗过的内室里还是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我走到床边的时候他还在睡着，那苍白的面庞看得我忍不住想起我们俩还没见过这世界的第一个孩子，我寻了矮椅坐下，这一次他睡得很沉，直到宫灯都亮起来了才缓缓睁眼，他问我有没有看过孩子，问我那小家伙长得好不好看喜不喜欢，他似乎还想问更多，但终究是没什么力气，我从一旁的侍女手里接过热茶一面吹去热气用勺子喂给他一面告诉他，看过了皱皱巴巴的小团子还没有他一半好看将来小皇子长大了要怪他没把漂亮脸蛋分他一点，他忍不住嗔我，我一面接住他假意推搡汤匙的手腕一面忽略了他在听见皇子两个字后一瞬间的怔忡。